第三十四章 缘,分之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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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边墓场
今天,这个原本只有墓碑的地方,突然地,整个岛上的人都齐聚于此,但是,此处的寂静却仍然没变,如昔,反致得周围的氛围因而更加多了一份难过悲痛的沉重,令得理应会现的恸声也都屏息住了下来,死寂,成了此时此处名符其实的写照。
众人在这新起立成的墓碑前,送了纪爷爷最后的一程。他们一家的墓,都置于此处,包括大网亦是。
大网做了一些危害族人的歹事,遗身理应会不被容许与其他族人同葬于此地的,但因为纪爷爷的苦心哀求,众人这才让其获赦,让大网的尸身安葬于此处。
纪爷爷儿子媳妇早亡,除了孙子大网之外,就没别的亲人了。大网逝后,他便一直郁郁不欢,后更继而成疾,身体日渐转差了。
听说纪爷爷临至终的最后一刻也没能将大网的事给放下来,一直为此内疚不已。
虽然发生了大网的事情,可是纪爷爷于众人有恩的这一点,却还是不能因而就给抹煞掉的,众人对纪爷爷,敬重仍如往昔。
但这时,众人除了替这名恩人感到惋惜与难过,为其默哀追悼之外,却也没什么能够做的了。
如此过了半天,待此处的事情办妥完毕之后,众人也随着逐渐解散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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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咦?正儿,正儿呢?”过后,飞儿原本还要监督邢正练武的,可是却不见邢正的人影在何处,不知他去了哪处,一直寻找着。
她继续寻着,又回到了海边墓场。
飞儿想起刚才在这里的时候,还有见到邢正的踪影的,所以便回到这里寻找看看。
“正儿……”飞儿轻声唤道,之所以轻声,这是由于这里是墓场,阴沉感总难免会有的,即使是在白天。在适才尚且人气旺盛的时候当然不会感到什么不妥,但这时飞儿就只是一个人重临此地,其感受,与之前自然会有所不同。
她眼里望向面前无数尽的墓碑,寒风不时扑至,凛意随生,心里不自觉地就暗生起哆嗦,说话,自然也不敢太大声了。
就在她心里哆嗦着时,忽然,“喂……”背后幽幽地轻响起了一声。
此声甫入耳,飞儿心里立生暗怔,“哇呀!”差点就要随着喊声拔脚飞跑了去。
“师姐,是我啦!”那声音见状,立刻再喊欲制止飞儿离开。
“呃?”飞儿一听清楚声音,转头望向。
“正儿,是你呀!”飞儿看清楚了,轻呼了一口气,她还以为自己真撞鬼了呢!
“师姐,你跟我来,有些东西给你看。”没等飞儿问他去了哪里,邢正就先这么说了声。
邢正领着飞儿到了泊船处的泊头海边岸上。
“师姐,你看,这里有个人呢!”邢正带着飞儿去到其中的一艘停在岸上的残旧破船上,指着躺在甲板上的一个汉子。
邢正继道∶“刚才我觉得无聊,趁着义娘们不觉,自己一人偷偷的溜了出来这里玩,怎知,这就发现了这个人。”
飞儿端详着此人,她住在岛上四年,自然认出此人非此岛人,而再瞧他眉宇斯文的,样貌似也只比自己大个几岁而已。
当飞儿仍在寻思着时,那人微微动了动眼皮,微眯开了眼∶“你…你们……咳咳……”一句未出口,即就咳了几声。
“你别动。”飞儿劝他。她见这人满身湿透,状甚狼狈的,再见这艘破船,想来应该是出海遇到了海难才会落得如此窘境。
“你先别动,我去取水给你喝。”飞儿说时也先吩咐邢正看顾着,再随即转身,欲回家里取食水来。
“慢着……”那人见飞儿要走,像有什么事般,很紧张似的,立刻轻出了一声,再将他最靠近飞儿的左手伸去拉住飞儿的右手腕。
“嗯…?”就在手与手腕触及的一刹那,飞儿感到自己手腕肌肤被触,隐然感有一丝如电击也像有股气被吸出的感觉,心里也随着这异感不受控地忽然就‘扑通’的怦然跳快了一拍。
飞儿心生怦意,吓得随之立刻缩手,挣脱了他,即刻转回头望,不知为何他会拉住自己。
“姑娘,请…请别跟人说…我…咳……我在这里的事……”那人勉强地说出如此的要求。
“啊?嗯…好的,我明白。”飞儿乍听不明,后来心里再思起此岛上的人排外心理如此的重,自己以前也因而吃了不少苦头,明白他为何会有这样的要求,所以也认为现在暂时先不说出来也是好的,于是便这么答应了。
“啊……那…谢谢……”那人听到飞儿这么答应了,像安心了,道了声谢。
飞儿后来也吩咐了在身旁的邢正也要保守着秘密,因为要避免麻烦,就连叶风也不能说知。
邢正虽然不明白是否真有这样的必要,但师姐既然已这么说了,他也只好暂时答应不说。
所以,这件事到了目前为止,就只有飞儿和邢正二人知道吧了。
之后,飞儿怕这破船容易给人发现,即使不想让人知道,那便就将这破船推回海面让它漂走,将那人移带到雾林里雾气较浅却密布满了草丛岩石大树的位置,让他先躲在那里,为防迷路,也要他别胡乱走动。
“这一些事情尚且易办,但这人如此情形,必要人照料,但我和正儿都不可能留下来照顾他啊……”飞儿想不到办法,想说还是带他回去给大夫医治较好。
这人似看出了飞儿心里所思,道∶“多谢姑娘和小兄弟的帮忙,在下的身体很快便能恢复,所以不敢多麻烦你们的照顾。”
“是吗?”这人说话时,脸容还憔悴得很,飞儿当然是不信,她看过一些医书,懂一些把脉知识,于是便想为伸手为他把个脉。
“嗯……”飞儿欲伸又止,怕又起刚才那种异感,犹豫了一顿,终于还是把了他的左手手脉。
幸好那异感没再生出,不过,“呃?……”飞儿手指轻触按下他的手脉,已觉其脉象平稳有力,如此时外表所见到的狼狈样子不同,看来是个颇有内力底子,“可是,好像有些……”隐然间似探到一些异样的脉象,但由于飞儿对把脉术也只是略懂皮毛,也就无法说出个清楚然来。
“不管怎样,总之应该没问题就是了吧?”飞儿想,既然他也这么说了,就这么办。
晚上,一片深沉晚黑,一个毫无月色的夜晚。
待其他人入睡、夜深宁静之时,飞儿自己一人带了一些食物,避过大门守岗人的耳目,施展轻功飞了出去。
飞儿入了雾林,凭着记性找回刚才那人所藏之处,但由于夜里黑深一片,再者这雾林即便是白天也多有难视物之时,那就更何况夜晚?
“喂,你在哪里啊?”飞儿找了一会仍不见,惟只好轻发低声唤了,但到这时她才醒觉还没知那人的名字,就只这么喊。
“扑”忽然,飞儿一感肩部被拍了一下,“谁?”在这黑夜目无法视物的环境被人如此一拍,飞儿即感一恐,立时转身防备。
“姑娘,是我。”随这起声音,一身影缓缓在飞儿眼前落下,便就是那人。
飞儿顿时一见,虽然清楚,但心里还是给吓了一下,这一吓原因除了是因为此人身体在如此短的时间就已经复原了之外,还有的,就是这人在这一片黑夜下也能行动得如此自在如意,“就算是阿风能视透浓雾之能,也没法像他这样在黑夜无光的雾林做出如此的动作啊!”飞儿为此诧异,觉得此人来头必然不简单。

“对了,姑娘,在下不测遭遇海难,蒙受了你如此的一番救助,也尚还未道出自己的名字,实在是失礼了,”他边说就边拱手,彬彬有礼地道∶“在下姓楚名梦月。”
飞儿听他文绣绣地说话,有点不习惯,但也同样礼貌地回道∶“我叫飞儿。”再继道∶“我带了些吃的,你就先将就吃了吧。”飞儿将手拿的事物尽递了出来,里头也包括了酒。
“谢了,飞儿姑娘。”楚梦月道了谢。
“那……我也就……”飞儿这时就想说告辞。
“飞儿姑娘,且慢,在下一人在这里很闷,不如你也留下喝一杯如何?”楚梦月此话刚出口,便觉不妥,即补道∶“啊…对了,应该不方便吧?那便算了……””他这话未说完,怎知就听到飞儿答应了声∶“好。”
对一个突然出现的人,自然会引他人猜测他的来历,再加上,飞儿刚才探他脉象而得知,原来此人竟还是个拥有深厚内力底子的武功高手,那就对他的出现更感好奇了,这时要留下,也是由于想借此机会将疑问搞清楚。
就这样,两人在夜里无人的泊头岸边,一同喝着酒聊天。
二人经过酒水的一番畅饮后,飞儿开始觉得彼此在互动上,已开始没之前般生疏了。
飞儿见此,就想在这时说些什么来打开话题,于是便如此道∶“楚梦月啊,真不巧,今晚天上连星儿也不见,就别说月亮了。”她望着黑深深的天空,假装稍有醉意开着玩笑的样子。
由于还不熟络,她还怕他会因此不悦,说时暗里也会留意着他的神情。
“哈,所以,也就只能‘梦月’了!”岂知,他非但不怒,而且还轻松地这么回说了一句。
这出其不意也意料之外的一个回答,令飞儿忍住不地就‘噗嗤’笑了一声出口。飞儿觉得这人开始时说话斯斯的,想不到说起笑来也能如此幽默,再看这个人说话语气,似乎也已没刚才那么拘谨了。
随着飞儿噗笑出来一声后,气氛转换轻松,彼此说话语气也随之变得开怀了许多,在谈聊间,飞儿开始觉得和他甚感投契,心里对他的好感也由此多加了几分。
楚梦月说着喝着的,似乎开始显现醉意,突然哀着声音∶“哈哈,梦月、梦月,娘,月要如何才能见到你呢?难道真只能在梦里吗?”他如此说着,忽然“娘!”的一高声出来,表情即又随即转而失落。
飞儿被他突然一叫,被吓了一下,但见他好似是在说着醉话,自己坐在旁边也不知该如何反应才好。
楚梦月脸现醺意,斜眼望飞儿,看出她脸上的疑色,便略带醉意地道∶“飞儿姑娘,抱歉,我忽然自顾自地发唠叨,一定吓到了你吧?”
飞儿没开口回应,他没理会,只是再自言地道∶“实不相瞒,我这次出海,为的就是寻我的娘亲……”
“你娘…她失踪了吗?”飞儿听他这么说,觉得似乎已开始进入自己想知道的事了,便就顺着随后开口问道。
他点了点头,“我原本也是住在海岛上的,阿娘那时离开,虽然我不知道他去了哪里,就唯有这样胡乱地找了,我…这么就寻了四年…娘……”他说到苦处,语声中隐然显出泪意。
“唉…希望有缘,上天能助我找到吧……”他后再补说这么一句,似有点气馁的样子。
“那么,你爹呢?你娘失踪了,难道他不担心吗?”飞儿从开始至今仍只是听他说娘亲,所以便这么问。
怎知,他一听到爹的这一个字,哀伤的样子即就气怒了起来,怒道∶“哼!我那爹是个混账,他要我练个什么狗屁武功,这屁武功霸道得很,练得我身体全都是内伤……全是因为娘亲,我才能熬得过去的,后来,爹终于死了,我很高兴,以为此后就能有好日子过了,但娘不知怎的,也随着失踪…不知到哪去了,丢下了了我……后来…那大海浪又将她带了回来……”
“那时…当她唤了我一声孩儿……从那时开始,我…我就绝对不让她再离开了……要…要不是那婆娘…那婆娘……”他似怒似醉地,说到后来又有些哀伤和不忿的样子,听来似乎已经有些语无伦次似的样子了。
“他是喝醉了吧?”飞儿看着他脸上已尽是彤红、醺意显明,想来真是如此,虽然她仍对他的话不太明白,但见他已成这样子,自也没再多问下去。
飞儿这么想着之时,楚梦月双眼稍有醺意地望向,眼里朦胧,似醉非醉的,眼里神情似乎隐隐蕴着忧郁之感,望着飞儿,看得飞儿感觉怪怪的,令得她不知如何是好,只是连忙转过头别过脸,避开他的视线。
稍后,楚梦月的情绪平伏下了来,也清醒了一些后,似想到某些想问的话,但又不好意思似的,轻轻地说∶“对了,飞儿姑娘,请问这岛上……是否有许多人住着的?”
飞儿听他这么问,心里就明白,回道∶“噢,你是认为这岛上可能有你的娘亲的消息吗?”
“可是,在这岛上的那些人,他们好像几乎都是在这里住了差不多十年了的,你刚才说你娘好像是四年前失踪的吧?嗯……”飞儿觉得不可能,这么说,但怕他失望,也没把话说绝。
“无论如何,也还请姑娘帮个忙,将与这里有关的事情都告诉我,好吗?”楚梦月请求,望着飞儿的眼神充满了诚恳之情。
自刚才听他说了一些他过往所遭遇到的不幸之事后,在飞儿的心里,开始对他不知不觉地,已经生出了同情之心。
再见他寻母心切甚深,也不像是歹人,便如此说∶“告诉你这里的事情是没问题,不过单凭我这么说也帮不了你什么,嗯……不如我带你回去见他们,那不就得了,放心吧,我带你回去,他们应该不会如何为难你的。”飞儿劝他,也想他可能还是怕会给人为难,就这么说了。
“这样啊……好吧,不过现时天色已晚,不如明儿你再来,我们再去,你为我介绍,好吗?”飞儿的话,楚梦月听后仍有思虑,但他见飞儿如此热心相助,不敢推辞,就这么答说。
飞儿想来这也有道理,不过,“那你在这里待一个晚上,行吗?”她如此疑虑,有点不放心。
“没问题。”他确定地轻答一句。
飞儿见他武功内力如此深厚,也应该不会有什么问题,“但你一定别自己胡乱走哦,这树林很容易迷路的。”飞儿郑重地告诫他。
楚梦月表示明白后,二人就这么说了定。
之后没多久,天日已过子时。酒食均已清光,话也聊完了,飞儿就与他告辞。
她施展轻功,依循着刚才的路,回到高耸城墙,再回到了家。
在路上,她全不管雾林路线在夜里黑暗难行,却一直越奔越快,似想借此掩饰什么不想被人看穿的事情般,但任凭她如何掩饰,心里那种难言的感觉,那种像味道,酸酸甜甜的,却又让她感到喜欢的奇妙感觉,已经将一切都给清楚地表露出来了。
这样的感觉是飞儿生平第一次有过,虽然如此,但她心里隐然之间,其实对之所以会出现此感的来由,其实也是知道一些的。
“之前,触到‘他’的手时,那种感觉,应该也是因为这样吧……”
飞儿望着外头,那黑深毫无月色的天际,心里轻轻地这么思道,脸上不知是否喝多了酒的缘故,仿佛感到有些微烫,而嘴角却不住地微扬,不自觉,轻轻的一嫣,这微笑,是直发于心扉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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