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6万6/30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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进了潼关,天气突然变坏,居然下起雪来。 看着漫天的雪花,秦舒很担心诸葛芸,不知道她一个人在洛阳,会不会觉得孤单。离开京城的那天,已经是腊月初一,看来今年的春正,秦舒是不会和师妹一起过了。
薛瑜一直守护在孟娜的身边,而孟娜却紧紧着跟着灵车,面对薛瑜的关心,她表现的相当冷淡。自从上次听到薛瑜对诸葛芸的那席话,孟娜总是刻意的与他保持着距离。晨哥哥才刚刚去世,孟娜怎么可能会接受别人。但薛瑜的好意,孟娜还是很感激,至少每一个女人,都希望有人心甘情愿地为自己死。孟娜虽然不能接受薛瑜的感情,但却很感动。
桓延可以说是整只队伍中,年纪最大的,也表现的最沉闷。从来不说一句多余的话,每天按时用饭,按时会帐休息,将队伍的行动,全部交给秦舒处理。
“秦将军,天色已经晚了,是不是找个地方安营休息?”周垣打马走到秦舒身边,身为禁军校尉,却听命与秦舒。他一点都没有觉得委屈,反而感到荣幸。禁军中与必胜营关系最好的,当然要属傅羽带领的骁勇营。周垣恰好是傅羽的属下,平日常听上司把秦舒,夸的跟朵花似的。而且也确确实实见到,必胜营武陵平乱时,立下的赫赫战功,所以对秦舒这个不是上司的上司,打心眼里敬佩。
前段时间,必胜营又到禁军中招人,周垣本想前去报名。可是后来听说,由于校尉的名额已经够了,只是招收士兵。周垣虽然很想加入必胜营,但却实在舍不得校尉的职位,才忍痛没有报名。所以这次皇帝征调禁军,跟随秦舒前往成都,周垣立刻毛遂自荐。考虑到傅羽和秦舒的私交不错,皇帝很赞成派骁勇营的人前往,这才使得周垣如愿以偿。
“好吧。”秦舒又看了看天候,这场大雪,让本来就走的很慢的队伍,走的更加缓慢,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回返京城。顶风冒雪的赶路,大多数人都有些吃不消,秦舒又不禁想起句郗的话,这些禁军怕也不是鲜卑人的对手。便点点头,道:“你到前面去打探一下,有合适的地方就停下来。”
很快周垣就找到个背风处,指挥人手安营扎寨,然后埋锅造饭。吃完饭后,桓延和孟娜还是照常回帐休息,只剩下秦舒、薛瑜、周垣三人,还围坐在火堆旁边。
“师弟。”薛瑜看着还在继续往下落的雪花,道:“明天差不多就可以到达长安了,你说雍国公会不会暗中派人报仇?”
“这就难说了。”以秦舒对郭援的了解,应该不会做出什么出格的事情,但杀子之仇,不同于其他。再加上郭援对郭展,一直心存歉意,宠爱的程度,甚至超过了世子郭鹏。这就很难断定,郭援会不会不计后果,为子报仇。不过秦舒相信,就算郭援要报仇,也只是针对孟娜一人,不会牵扯到无辜。只是在薛瑜以后的道路上,孟娜是枚举足轻重的棋子,无论如何都要保护好她的安全。秦舒便转问周垣,道:“周校尉,从今晚开始,要多派人手值夜,万不可大意。”
周垣立刻站起身,抱拳道:“末将明白。”
看他这么正式,秦舒不由笑道:“你又不是我的部下,不必如此。”
垣这才坐了下来,又道:“将军,末将常听傅校尉说,你在送宁国公主出塞的时候,曾被数千鲜卑人围攻,却能奋力杀出重围,而且还救出楚王殿下和公主。这是真的吗?”周围的一些禁军,听到周垣问起这个,也都很有兴趣地围了过来。
秦舒知道傅羽肯定把自己的事情,在这些部下面前,夸大了很多。不禁笑道:“没他说的那么夸张。”又见他们似乎都很感兴趣,便道:“要是你们想听,左右也没什么事,本将就给你们说说吧。 ”于是便坐到士兵中间,开始给他们讲述三年前,那场惊心动魄的战斗。
薛瑜可没有兴趣留下听秦舒讲故事,便把位置让了出来,慢慢走到孟娜的营帐外面。守卫的武士见到薛瑜,急忙道:“公主,薛护卫求见。”这些蛮族的大汉,空有一臂子力气,却根本不了解主人的心意。只知道薛瑜对孟娜又救命之恩,所以全部对薛瑜都很有好感。
“有什么事吗?”孟娜的话冷冰冰地从帐内传出来。
薛瑜听她的语气,显然没有让自己进去的打算,便站在外面,道:“殿下,明天就要到长安了。我和师弟都担心,雍国公会不顾陛下的旨意,找公主报仇。所以想请公主晚上休息的时候,多加小心。在下的营帐就在旁边不远,若有什么意外,请公主高声呼救,在下一定立刻赶过来。”
“知道了,没什么事你就去休息吧。”孟娜的话虽然还是很冷淡,但语气明显有所好转,看来对薛瑜还是很感激的。
门口的守卫见公主对薛瑜这么冷淡,既觉得奇怪,又觉得公主有些不近人情,于是道:“薛护卫请放心,有我等在此,一定不会让人伤害到公主。”
“那在下就告退了。”薛瑜冲着帐内一礼,便返回自己的营帐休息。至于秦舒,则是一直把在鲜卑的经历讲完,才被众人放回营帐休息。
第二天起来,雪已经停了。众人用了早饭,就继续赶路。由于到了长安地界,护卫的禁军都很小心,唯恐雍国公派兵阻杀。特别是周垣,第一次跟着秦舒出来,很想在他面前表现一番。所以亲自安排了不少人手,在队伍的四周打探消息,若有异常情况,立刻回来禀报。
队伍行到一处山谷的时候,走到秦舒前面的桓延,突然停了下来,转头道:“将军可知道这是什么地方?”
秦舒对长安的地形,根本不熟悉,摇摇头道:“末将不知道,还请大人赐教。”
桓延看了看左右,道:“若是本官记的不错,这里应该是‘葬龙谷’。”
听到这个名字,秦舒立刻想起一段数十年前的旧事。那还是在三国时代,蜀汉大将军李兰,在收复两京之后。派心腹部将前往成都,恭迎蜀汉第二任皇帝刘禅,还复旧都洛阳。可是在途径长安附近的时候,刘禅一行遭到马贼的伏击。除了太子刘璇之外,上到皇帝、皇后,下到所有皇子,都死于该役。
后来蜀汉朝廷宣布,这次事件的幕后主使,乃是当时蜀汉镇守长安的大将魏延,以及新降的司马懿。紧接着大将军李兰,便亲率大军出征,斩杀魏延和司马懿,为刘禅报仇。至于整件事情的真相如何,再没有人追究下去。
“此地既然叫‘葬龙谷’。”秦舒便问道:“莫非正是蜀汉第二任皇帝,刘禅遇伏的地方?”
桓延点了点头,道:“看来秦将军除了能领兵打仗之外,对前朝典故,也知之甚多。”说着桓延又似有意似无意地道:“很多事情,都跟刘禅被杀之事一样,表象都是假的,真相却永远被尘封。”
秦舒心中暗自吃惊,显然桓延是话中有话,莫非他已经觉察出桓晨的死,另有原因?当下勉强的笑了笑,道:“大人这话,末将不是很明白。难道刘禅不是被魏延所害?太祖本纪里的记载,又怎么会有假?”
“前人的功过是非,又岂是我们所能评价的?”桓延微微一笑,道:“前面山谷地势险要,若郭援真要为子报仇,正是他下手的最佳地方。将军可让人前往仔细打探,不要中了郭援的埋伏。”
“末将明白。”秦舒见他不提此事,正求之不得,立刻换来周垣,命他多派人手,前往谷中打探。周垣第一次得到秦舒指派下来的任务,自然不敢怠慢,便亲自带了几个人,到前面谷中仔细察看。

秦舒等人便都停了下来,等候周垣的消息。大约过了半个时辰,仍不见周垣回来,秦舒便觉不妙,立刻下令所有士兵,在原地结阵防备,自己又带了几人到前面去。
走到谷口,秦舒就听到里面传来一阵马蹄声,立刻喊道:“不好,有埋伏,快退。”带着众人拔马便跑。刚跑回阵中,转头见看到谷里涌出大队骑兵,军中一杆“雍”字大旗,正迎着咧咧寒风飘扬。
大旗之下,一人金盔金甲,罩着大红披风,手握蘸金长枪,显得威风凛凛。桓延坐直身子,望了望,笑道:“很久没有看到郭援这身装束,看来还是宝刀未老,尚能一战。来人,拿本官的大刀来。”今天早上起来的时候,桓延早换上戎装,想来是已经猜到郭援会有所动作。
眼看桓延从家将手中,接过兵器,秦舒急忙劝道:“大人,且先问清雍国公的来意,不可鲁莽行事。”
桓延哈哈大笑,道:“本官与他数十年交情,难道还不知道他来干什么?”说完便再不顾秦舒的劝说,拍马冲上前去,高声喊道:“郭援,还认识老夫么?”
郭援没有想到自己还未叫阵,对面便有一将先行出来挑战。等到声音,才仰天笑道:“原来是太尉大人,本爵今日前来,不是为了和你叙旧。只要把孟娜交出来,本爵保证亲自迎接诸位进城,并设酒宴款待,然后再恭恭敬敬送诸位前往成都。”
“想要公主?”桓延也哈哈大笑,道:“且先问问老夫手中的大刀。”说完便将大刀一挥,直奔郭援而来。
郭鹏跟随在其父左右,见桓延杀来,便道:“孩儿替父亲……”
郭援却将手一挥,道:“你退下。既然太尉大人有此雅兴,为父岂敢不奉陪?”当下也跃马提枪,迎向桓延。
两人是多年旧识,及至近前,二话不说,便杀作一团。两人都是将门之后,又都曾跟随皇帝李疆,征战天下,武艺自然不弱。虽然多年不曾舞刀弄枪,但此刻杀将起来,没有丝毫生疏的感觉。反而像是很久没有吃饱饭的饿汉,面前突然摆放着一桌大餐,眼睛里显露出来的,全是兴奋。
秦舒惯使长枪,所以专心看着郭援的枪法,心道:郭氏能辅佐两代君主,成就大业,家传枪法果然不同寻常。仔细看了片刻,秦舒觉得获益良多。还打算继续看下去,薛瑜却靠到他旁边,低声道:“师弟,就这么任由他们打下去,也不是办法啊。”
秦舒这才想起,自己还有重任在身,于是打马出阵,高声喊道:“二位快请住手。”
但郭援与桓延都正杀得兴起,哪里还肯听他的劝说?秦舒连喊几声,都不见二人又听下来的意思,于是将破军枪一摆,道:“末将得罪了。”驾着火龙驹便冲了上去。
郭鹏在后面,见秦舒突然加入,唯恐他对父亲不利,立刻喊道:“秦舒,休得放肆。”便想冲上去帮助父亲。可是刚跑出几步,就见秦舒手中长枪一挥,恰恰搁挡在两人的兵器中间。郭援,桓延两人都马上感觉到,有股强大的力道,从兵器上传过来,几乎把握不住。
这两人当年跟随皇帝动征西战之时,也算是大充军中的两员悍将。而秦舒居然能以一人之力,将他两人的兵器分开,不禁都停了下来,看着秦舒发愣。
秦舒见他们都望着自己,遂笑道:“国公千岁和太尉大人,都是多年的旧识,有话好好说,何必动刀动枪?”
桓延却答非所问,叹息一声,道:“果然是长江后浪推前浪,一代新人换旧人。老啦,不中用了。”然后竟丢下两人,径自返回己方阵中。
郭援看着秦舒,也叹了口气,道:“秦将军,本爵无意与将军为难,更不想违背陛下的旨意。但杀子之仇,本爵不得不报。如果秦将军能卖本爵几分薄面,置身事外,本爵一定感激不尽。”
“千岁。”秦舒含笑摇头,道:“非是末将有意要阻拦千岁报仇,只是皇命在身,不得已而为。末将奉旨护送公主回乡,若是出了什么意外,末将如何担当得起?更何况后面还有一千禁军兄弟,千岁真的想与他们兵戎相见吗?”
郭援不是桓帆,没有造反争权的野心,所以绝对不会公然与禁军交战。郭援知道秦舒故意说这些话,就是想让自己知难而退。可是想到爱子惨死,再加上对郭展母子的愧疚,郭援还咬着牙,道:“若是秦将军执意要插手此事,本爵也只好得罪了。事后,本爵自会向陛下请罪,便是削了封爵,本爵今日也定要为展儿报仇。”
郭鹏此时已经走到父亲身后,听到他这样说,不禁开口劝道:“父亲,你这又是何苦?”
“住口。”郭鹏一直与其兄郭展不和,所以对报仇之事,是相当的反对。郭援却还是一意孤行,喝止道:“你退回去。等为父下令,便带人冲过去抓人。记住,要尽量少杀伤禁军兄弟。”
鹏不得已,只好领命退下。临走之时,还看了秦舒一眼,目光中全是恳求。在他看来,或者也只有秦舒,才能说服父亲回心转意。
“千岁定要报仇吗?”秦舒见郭援把话说到这份上,便叹气道:“不过千岁可曾听过这么一句话,‘君子报仇,十年不晚’?”
郭援盯着秦舒,问道:“秦将军有什么话,尽管说便是,不必如此拐弯抹角。”
“那就请千岁借一步说话。”说完便先拔马,向着旁边的山坡走去。郭援犹豫片刻,还是跟在他的后面。
两人走十上百仗,估摸再没人能听到他们的对话。秦舒才停了下来,道:“千岁可愿听末将几句话?”
“既然跟来了,当然愿听。”郭援冷冷地道:“不过如果将军是想劝本爵放弃报仇,那本爵就请将军,还是免开尊口了。”
“仇当然是要报的。”秦舒这句话,倒是大出郭援的预料之外,紧接着秦舒又道:“不过现在却不是最佳的时机。千岁试想,此时强行杀掉孟娜,将会是什么后果?陛下定会龙颜大怒,而南蛮王孟鸠,也会含恨起兵,为女复仇。而最愿意看到这一切的,又该是谁?”
郭援眉头微皱,道:“你是指蜀国公?”
秦舒点了点头,道:“其中的利害关系,千岁想必比末将更加清楚。陛下来年便要与鲜卑开战,所以才会这么着急地安抚蜀国公与南蛮王。如果千岁一意孤行,杀死孟公主,挑动孟鸠起兵,蜀国公定会乘势而起。到时候慕容胜攻于外,蜀国公乱于内,则朝廷有累卵之危。如果千岁能为陛下,阻住蜀国公出川,也还罢了。万一抵挡不住蜀国公的精兵,不仅千岁举族难保,朝廷也危在旦夕。如此一来,千岁可就成了千古罪人。”
“千古罪人?”郭援突然哈哈大笑,道:“秦将军真是会危言耸听,难道本爵不杀孟娜。蜀国公就会对桓晨的死,无动于衷,不会起兵造反么?”
“会还是不会。”秦舒摇头道:“末将也没有把握。只是若孟娜公主返回云南,必会感激陛下大恩,劝说其父不跟随蜀国公谋反。这样的话,蜀国公就痛失一臂,实力大减。而且一旦蜀国公作乱,千岁岂不是正可名正言顺的为公子报仇?公子虽然是孟公主所杀,但归根结底,还是因为与桓世子起了争执。千岁若要报仇,也该在蜀国公身上记下一笔。而且只要能消灭蜀国公,区区一个南蛮公主,千岁还不是想杀就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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