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 我的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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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午我们准备吃饭的时候菠萝打电话来,说已经联系好了,那个阿婆明天一早搭船过来,到我们这里大概要十点钟。
悟高和清心道长都吃素,我和三戒并不忌口。
饭桌上,我还绘声绘色的给道长他们描述我们在南京的经历,道长说:“大意不得,这班妖孽不会善罢甘休的。”
“道长没有打算去南京收了他们,免得它们到处作乱?”三戒问。
“天道有常,此物虽非我族类,存在却也是遵循其道,如若作乱,自是自取灭亡,若未伤及我族,强行收伏也有违天理。”
吃过饭,我回宿舍收拾东西准备去上课。
突然想起很久没有打电话回家了,便拨个电话回去。是妈妈接的。
“妈妈,你们都好吗?”
“与其啊,都好呀,你也都好吗?”
“挺好的……对了,你们最近有去山上看三元师傅吗?他老人家也好吧?”
“昨天还去过呢,你师傅带着清一出去云游,已经一个多月了,还没回观里呢,清远他们倒是都在,还很惦记你呢,昨天还问我们你的地址和电话,说要给你写信呢……”
“什么呀?师傅不在?”我简直一头雾水。
“对啊,哦,上次忘记跟你说了,上个月我们去观里的时候,三元道长就已经出去了啊,带着清一一起出去的呀,清一你记得吧,你离开道观的时候他刚被你师傅捡到,才两三个月大……”
“怎么回事?前几天,师傅还写信给我呢,昨天清远师兄还打电话给我说他在安徽呢!”我越来越觉得莫名其妙。
“是吗?大概逗你玩呢吧!我们昨天敲钟的时候还看见他来着呢,而且,我们昨天才告诉他们你的地址的啊,上个月我们去的时候你才刚到上海嘛,还没告诉我们你的地址和电话呢,我们也没跟他们说啊。”
我隐隐有些不安,这事情简直乱七八糟到了极点。
“妈妈,那师兄有跟你们说,终南山的清心道长来找我吗?”
“没有呀!你清远师兄只说你师傅出去云游,可能会去看你的,没有说有别人去找你啊。怎么了?”
“没有,嗯,奶奶好吗?”我已经晕头转向,决定不再纠缠这个问题了。
“挺好的,就是想你,你有时间给奶奶打个电话。”
“嗯,我知道。”
“哦,对了,十一的时候你一个同学到咱们家来,把以前你戴的那块玉送过来了,你这家伙,东西丢了自己也不知道啊?要不要我们给你寄过去?”
“我同学?玉?”更加莫名其妙,那我脖子上戴的是什么?
“是呀,就是以前高三的时候跟你坐同桌的那个男生嘛,叫什么来着……忘记了,好像三个字名字的。”
“哦,那,那给我寄来吧,我现在要上课去了,下次再聊拉。妈妈再见!”
我挂了电话,把脖子上戴的那块拿下来仔细的看,的确跟我那块一模一样,只是微微有些温热,对着阳光再看,竟然觉得其中隐隐流动着血液,莫名恐慌,失手落在地上,却也没有损伤,捡起来,又打开抽屉,看看那封确实盖着中严山分局邮戳的信,脑子里面一团糟,不知道应该相信谁。妈妈是不会骗我的,可是清心道长他们看上去也不像在说谎啊!
芷晴和晨晨催我快点,我把玉和信一起丢进抽屉,然后匆匆忙忙跟着她们去上课。
下午是管理学概论,管理学概论的老师从来不点名,出勤率却出奇的好,虽然这门课不是考试课,不过大家还是很认真的听,做笔记。
我实在听不下去。脑子里一个一个大大的问号如烟花般散落,问谁去?谁才能告诉我答案?
我想到了三戒。可是,如何避开清心道长他们,单独跟他谈谈呢?如果清心道长的确是有问题的,我叫三戒出来,他们必然会起疑心了。
老师风趣的讲解不时引起同学们会心的大笑,我茫然的牵动嘴角,免得有些不合时宜。
好容易捱到下课,想去医院找三戒,就以买晚饭为理由把他抓出来好了,这么想着,为了不让他们问我为什么不戴那块玉了,先跑去宿舍换了件高领的T恤衫。
走到医院刚好四点,他们都在,东拉西扯的敷衍了一阵子,我说:“三戒,咱俩去买晚饭来给大家吃吧。”
谁知道这家伙居然说:“一起去吃不就好了。”简直是……气死我了。
“简单是肯定不会去的啦,中午也是你带回来给他的,现在天色也晚了,他一个人呆在这里陪可心我有些不放心,咱俩去买回来大家在这里吃不是一样吗?”我很委婉的说出了清心道长和悟高应该留下来保护简单和可心。
“对哦,那道长你们要吃什么?简单你呢?”三戒终于站起来。
“我没什么胃口啊,还是粽子吧。”简单说。
“道长呢?”
“给我买一个馒头就可以了。让悟高陪你们去吧?”清心道长似乎是不经意的说。
“不用,我们很快就回来了……”我脸有些发烫。
简单终于说了一句让我开心的话:“就让他们两个去吧,悟高如果跟着,岂不是一个高瓦数的电灯泡?”说完还配上了夸张的哈哈大笑。
我和三戒都满脸通红。不过总算过关了。
走出医院大门,我还怕他们在楼上偷看,故意挽住三戒的胳膊,他有些诧异,连脖子都微微发红起来,却也没有拒绝,就这样走到了前面路口转弯的地方。
我放开他:“对不起,我只是有很重要的事情要单独跟你说。”
“什么事情?”
“我害怕,我们正在一步一步的走进一个圈套中。”
“这是什么意思啊?”
“今天中午我打电话回家,我妈妈说他们昨天还上山去了,我师傅一个多月前就出去云游了,到现在还没有回来,清远师兄人就在山上,而且他们是昨天才告诉我师兄师弟他们我的地址和电话的,还有,那块玉,我那块玉,以前送给别人的,人家十一的时候送回我家了。现在还在我家,我妈妈还说给我寄来。”
“嗯,你这么说,我倒也有些怀疑了,昨天晚上他们给我们画的符,你记得?我回去想着学者画画,顺便查查图谱,图谱上没有所谓的隔音符,这道符,按照图谱,是安魂符,就是让人昏睡的那种符。我当时有一点奇怪,不过想道长可能也是一片好意,想让我们睡个好觉才给我们画这个符的……”
我们两个人互相看着,不知道说什么好。
远远的看见芷晴和晨晨走过来,想来是去看可心的,怕她们一时说漏了嘴,便伸手抱住了三戒。
三戒这次学聪明了,搂着我说:“走吧,他们还饿着肚子等呢。”
遇到芷晴她们的时候,我们还故意很不好意思的分开来,让她们嘲笑了一下下,然后继续搂在一起走。
“你说,清心道长他究竟是什么人?”我问。
“你应该问,他究竟是不是人。”三戒皱着眉头。
“你的试纸怎么说呢?”
“我哪有整天把试纸带在身上啊,现在就算怀疑,也不敢带在身上了,人家是高手……我们这样,只会暴露自己。”
“好在他们现在也并没有伤害我们……”
“难道你没有觉得,他们来了之后,我们的生活过分平静了,或者说,过分的安静了?”
“似乎……”
“他第一次出现是什么时候?”
“就是我和简单为了灭灵钉的事情去龙华寺的时候啊。而且他还知道我师傅。”
“要知道这些并不难……你这么说,我开始怀疑,灭灵钉,跟他才有莫大的关系!”
“那,那怎么办?”
“走一步算一步了,我们还能怎么样?好在九华山的觉原大师他们这一两天要来也是真的,我们只要装作什么都不知道,也许就没有危险了。”
“但是,简单就有危险了!”我终于反应过来我们昨天晚上和现在一直让简单处于危险之中。“不会……我觉得他们根本没想伤害简单,而是想跟九华山挑战。”三戒说,“要不然,昨天晚上,他们绝没有失手的可能。”
“才不是他们失手……”居然是沈芳的声音,“是鬼婴出手帮我脱逃。”
“沈芳?好多天没有你消息了,你干什么去了?”
“这些都无关紧要啦,重要的是,昨天有人引我上了可心的身,然后引着我一步一步走出医院,然后不断的有声音告诉我,去杀了简单,去杀了简单,可心的身体就像被催眠了一样,我根本控制不了,我也无法离开她的身体,路过医学院的时候,突然有摇篮曲——就是你们听到的那种,然后是鬼婴旋转着在天空哈哈的大笑,然后可心突然转身朝医学院走,还走到天台上,我也可以出来了,出来以后我想去通知你们,可是简单的房间我接近不了,不知道被谁布了什么局,你们两个一个都叫不醒,而且与其不知道带了什么东西,我一靠近就觉得好烫!现在终于好了。”
“鬼婴为什么会出手帮可心,或者说是简单?”我有些好奇。
“那谁知道,可能它不喜欢别人在他的地盘闹事?”沈芳说,“我走先~约了人,不是,是鬼~”
“谁呀?不会是梁伟吧。”我偷笑。
“哎呀,不要嘲笑人家了嘛,我要迟了,不跟你们说了……”
“呵呵,他们在谈恋爱哦。”我跟三戒说。
“好啦,快点买了东西回去,不怕简单出事情呀??”三戒对我瞪眼睛。

“哦,你说为什么他们不自己动手呢?”我一边走一边问。
“嗯,嗯,嗯,我想应该是,嗯,嗯,我也不知道拉……”
回到医院的时候,简单还好好的坐在那里,面对清心道长他们,我们多少有些尴尬,他们三个人不声不响的吃着东西,我无聊的翻看着桌上的过期报纸。
“给你们讲个故事吧。”三戒大概吃完东西,觉得气氛很压抑的样子。
“好啊,什么故事?”我问。
“大家都知道李广吧,在史记的李广列传里面有一段说广出猎,见草中石,以为虎而射之,中石没镞。视之,石也,因复更射之,终不能复入石矣。当然,我听过的故事版本不是这样子滴,是说,李广老将军晚上在巡逻,看到草丛里有老虎,当时惊出一身冷汗,而且,他仔细看了,那老虎还在微微的动,耳边也似乎听见了那老虎呼吸的声音,他立刻开弓射箭,箭即没入老虎体内,当然啦,李广的箭术是公认的高明嘛,那老虎摇了摇就倒下了,连呻吟都没有,因为是晚上,李广将军怕草丛里面有蛇,就打算早上再去把老虎抬回营帐给士兵们分吃,早上去一看,李广将军的箭插在一块大石头里面……”
“大哥,这个故事老掉牙了呀!”简单表示抗议。
“你们听下去就知道不一样了呀!”三戒继续讲,“只剩下箭尾的部分露在外面,李广将军觉得很不可思议,又射了几箭,都折断了不能射入石内,他很奇怪的就离开了,当天晚上,巡逻的士兵就看到那草丛内有老虎在抽搐并且痛苦的呻吟,抓回营内,李广将军亲自审问这老虎,老虎居然会说人话诶!他说他是一只得道的老虎精,白天睡觉的时候因为怕被人偷袭,就变成石头,晚上才出来活动,不想昨天晚上被李广将军射伤了,又怕李广见他不死再补一箭,所以就不敢出声,躺下装死,经过白天的暴晒,又没有东西吃,没有水喝,伤口又痛,所以夜深人静的时候就忍不住呻吟起来,这才被发现了。李广很好心的帮他治疗好伤口,把他放走了,后来李广和匈奴打仗的时候,这老虎精还去帮助他了呢!”
“真能编,你这样改编啊,史记里面多少故事都能给你改成鬼故事!”我简直哭笑不得。
“历史这种东西么,谁能知道到底是怎么回事,历史都是人写的,当然也会流传不同版本了,你怎么知道我这种版本就是编造的,史记里面写的才是真是的,我这种还更加合理呢!”三戒不服气的辩解。
“三戒说的有理,历史不过是一代君王为了维护他们的统治,服务于他们的阶级而进行修饰和掩盖的一些故事罢了,历史上记载的英雄,未必如同他们所记载的那样光辉灿烂,历史上所写的奸佞小人,也未必就真的一无是处,史官往往带着私人的感情来刻画一个人物,必然有所偏差。”清心道长义正言辞的样子,停了一停,又接下去说,“我也给你们讲个故事吧。你们都知道倭寇吧,在明代,倭寇活跃于现在的浙江和福建一带,抢杀掠夺,无所不做,人们往往把这些归罪于日本人头上,事实上呢,这些倭寇中间,只有很少的一部分是日本人,也就是真倭,而绝大多数都是中国人剃了头发装扮而成的,称之为伪倭,他们这样装扮也是为了一旦被捕,不至于连累自己的家人。被称为倭寇王的汪直,现在往往说他是什么商人,因为上书朝廷要求开放海外贸易被拒绝而转向日本建立根据地,进行海盗活动,其实不是,他本来是明代西厂的统领,你们知道明代有东西厂的,就好像现在的间谍机构,嘉靖年间抗倭运动伊始,他就被派往福建秘密协助当地政府抵御倭寇,后来却成为了朝廷权力斗争的牺牲品,不得已,逃往日本,当时日本国内很乱,虽然有天皇,可是明政府却扶持源义家族为日本国王,源义为了讨好中国政府,当然一方面也是迫于明朝的压力,但是又不想得罪汪直,就在日本国内找了一个长相和汪直非常相似的人,抓了他的妻子和女儿,威胁他,如果不去明政府领罪的话,就把他的妻子和女儿抓去做官妓,他不得已,同意了,源义晴把他秘密处死,身体扔在海上漂流,然后把他的头颅献给明政府,可是他为之牺牲的妻子和女儿还是被抓去做了官妓,后来他的身体和头颅不断的相互寻找,终于让他们合而为一,他痛恨明政府,也痛恨日本政府,所以不断的杀人,见到中国人就杀中国人,见到日本人就杀日本人,在明朝末年引起了很大的恐慌,成为人人谈而色变的杀人僵尸,后来过了好多年,他的妻子和女儿也死了,变成了鬼,千里迢迢来寻找他。他们终于团聚了,找了个人烟稀少的小渔村,准备隐居起来,再也不杀人了的时候,却被九华山多事的老和尚玄真发现了,他的妻子和女儿被打的魂飞魄散,永世不得超生,而他,就被灭灵钉钉在地下,度过了将近五百年的时间,这五百年间,他看着这个小渔村变成了全中国最繁华的都市,看着战争的爆发,看着中国人和日本人相互杀戮,他快乐无比!看着他葬身的土地上建起了大学,终于有一天,他被放了出来!他恨啊,恨了整整五百年!从他被杀,到现在,整整五百年!他要报复,见到中国人就杀中国人,见到日本人就杀日本人,让这个世界不得安宁!”
我越听越怕,一头冷汗,不敢看他。等他停下来,我抬头看去,他竟然变成了披头散发满脸伤痕的样子,他定定的看着我们:“不错,我就是那个僵尸!”
我惊声尖叫救命,叫了半天,却没有一个人来。
这里是医院,虽然已经快下班了,却也不至于一个人都没有吧!
“不要白费力气了,呵呵……”悟高阴森森的说,“没有人会听见的。”
三戒拉着我退到可心床边:“他们已经在这房间周围设下了结界,我们已经完全被隔绝了。”
“又来……上次在南京……”我听到结界居然觉得不害怕了,也许是经历过一次了,也没有什么损伤,所以松了口气吧。
“这次不同,”三戒叹了口气,“这次没有人会帮我们,更没有地图可以看。”
“哼哼,这个时候你们两个人还有心情讨论,真是有趣,不过,我也没有打算现在杀了你们,我想到了更好玩的游戏,你们一定会喜欢的。”清心笑得有点邪。
“谁要跟你玩游戏,你到底把可心怎么样了?”我对他没好气。
“别着急,我现在就送你们去跟她团聚,呵呵,你们一定会找到她的……”他话音未落,我看到的世界已经开始旋转,扭曲,让我眩晕,我紧紧的拉着三戒,他的手冰冷。
紧接着,我们仿佛在一个通道中急速下坠,耳鸣,心惊肉跳,经历了几秒钟的失重之后,我们落地,不,确切的说,是落入水中。我的听觉在落水之后终于恢复正常,随即听见扑通一声,紧接着的是简单呼救:“救命呀,我不会游泳!”
我和三戒寻声游过去,托着他寻找岸边,这仿佛是黑暗的山洞,或者什么地下室,几乎没有光线,水到底有多深,我不知道,岸到底在哪里,我也不知道,我们这样托着简单,能游多远,我还是不知道。
“与其,你们听一下……”简单叫我。
“什么?”
“我觉得这水,是在流动的,有水声。”
我正在竖起耳朵听的时候,什么东西漂过来撞到了我。
“哎呀,谁碰我?”我吓了一跳。
“没有啊,我摸摸……”三戒伸手过来,“嗯,好像是小橡皮船?或者是这样的东西,简单,你抓着这个就不会沉下去了,我们在后面推你,这样省点力气。”
“好,那我们要朝什么方向呀?”
“这东西是从左边漂过来的话,水应该是向右边流的吧,我们就顺流而下,应该能找到出口。”
水慢慢变得越来越冷,我也不知道我们已经游了多久,还要游多久,这样漫无目的让我觉得痛苦不堪,越来越觉得筋疲力尽,一个不注意,竟然喝了口水,水的味道让我有些作呕。腥咸,微苦。
我忍不住哭起来:“这是什么鬼地方啊,看不见,没有其他人,什么都没有,我们是不是要死在这里了。”
“坚持住,坚持下去才有希望啊!”三戒拍拍我。
“我相信我们能找到出口,水既然在流动,就一定有出口。”简单也鼓励我。
不知道又撑了多长时间,我的手脚都开始麻木,水越来越冷,我已经忍不住开始牙齿打战。
“真奇怪,水怎么会越来越冷的呢?不管怎么样,水总是应该从冷的地方向着温暖的地方流淌吧……”简单含含糊糊的说,大概也已经冻得舌头打结了吧。
“有光线了!”三戒很兴奋。
我抬头看去,有微弱的光线,白色。
不管是不是阳光,是不是出口,这至少让我们觉得兴奋,至少有了目标。
我们奋力的游过去,越来越亮了,真的是出口!
“啊~~~”尖叫声过后,简单竟然乱扑腾起来,我们不得不再次从两边托住他:“好好的扶着,干嘛乱扑腾……”还没说完,我们也看到了,原来一直被我们当作橡皮船的东西,竟然是一具没有胳膊没有腿,也没有头颅,经过长时间浸泡而浮肿的尸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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