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噩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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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朦朦胧胧之中,光与影在长濑的眼前不断的闪过,许许多多的人声在耳边回响着,他只觉得自己漂浮在宇宙的最深处,身体慢慢的冷了下去,四肢没有可以着力的地方,怎么挣扎也是无用的。
又隐隐约约觉得自己是被人用小车推着,四周的人在身边忙乱着,一个奇怪的东西罩到了脸上,一股新鲜的空气传到了肺里,这使他清醒了几分。原来此刻自己躺在担架上,被一群身穿白衣的人推着,走廊的窗户在面前呼啸而过,一闪一闪的,走廊漫长的就像无尽的隧道。
“这里交给我了,你们都下去吧”推车停下了,一个有点熟悉而又模模糊糊的女人声音传到了他耳里。
“可是…病人急需要做手术。”
“现在病人情况危急,必须进行手术。”
“你干什么?就算你是院长最…最得力的助手,你也不能这样独断吧。”
“是啊,你快让开,病人血压开始下降了,除了问题难道你负责人?”
推担架的人开始七嘴八舌的吵了起来。
“都给我闭嘴,这是院长的命令!这个病人比较特殊,我们有专门的团队负责他的治疗,明白了么?明白就快点让开。”那个女子大声喝住了其他人。
“哪里还有什么专业的团队?你这不是胡闹么?出了事你可要全权负责!”
就这样几个人不停的争吵着,长濑也终于忍不住浑身的剧痛,就此昏晕过去。
不知过了多少时间,一个低沉中略带着嘶哑的声音传入了他的耳朵里“终于稳定下来了,看来我们成功了。”
“是么,那要看是否能活过今天晚上了。”另一个尖细而有寒意的声音接着说道。
“说得也是呢,毕竟第一次组织再生需要很长的时间呢。”接着说话的是一个声音发闷的女子。
长濑被这几个人小声谈话的声音吵醒了,硕大的无影灯悬挂在面前,每个灯泡都射出刺眼的灯光,只能约莫看到身边站着三个人,两男一女。就这么稍微移动身体就会感到难以想象的痛楚,他不由得哼了一声。
“呵呵,他醒了,真是想象不到的速度呢。”说话的是尖细嗓音的人。
“如果不出所料的话,这些伤口很快就会复原,那我现在可以去准备第二阶段了的内容了。”嗓音低沉的人边说边走出房间,话语中带着一种无法抑制的兴奋。
“麻醉药快要失效了,要加剂量么?”女人走到长濑跟前,仔细地看着仪器上的读数。
走到跟前这才看得清楚,说话的那女人穿着医生的白袍,脸上也戴着厚厚的口罩,除了一双漆黑明亮的大眼,其它部位都遮得很严密。
“说什么傻话,既然已经醒了就不要用麻醉药了,现在才是考验的机会,不光是它们,还有试验的原料也需要细心挑选。”那人说话尖声尖气的,配着兴奋还略带幸灾乐祸的口吻。
听到这里长濑不由得有些愤怒。仔细回想,知道自己是被车撞伤了,可是这到底是一家什么医院?丝毫不把病人放在心里,听那些人的言语,难道要拿自己做什么临床试验?
又是一阵剧烈的痛楚像股电流般在全身乱窜,长濑不由的叫喊了出来。那女医生走了过来轻抚着长濑的额头,细语安慰。这时候他已经疼痛得要失去意识了,也不知道那女医生说了些什么,只觉得疼痛慢慢的过去了,一股暖流在身周流过,眼皮一沉,慢慢的昏睡过去。
“三日月君!你到底在干什么?”那尖嗓音的男人有些愤怒。
“没什么,如果宝贵的试验品死了,你能付得起责任么?要做试验也得等他恢复得差不多了。”
“随便你,警告你,别做多余的事情。”那尖嗓音的男人哼了一声,头也不回往门口走去,
“对了,过几天好像是你女儿的生日吧,我送她什么生日礼物好呢?嘿嘿…嘿嘿…嘿嘿…”
他冷笑三声后便消失在门外。
不知道过了多久,长濑这才慢慢的醒来,身上的痛楚已经不那么强烈了,想要移动身体,双手双脚却被牢牢地捆在了一起,也只有头部可以来回的摇摆。
他挣扎了半天还是无法动弹,便细心观察其四周的环境。这是一间不过十平方的小房间,墙壁、地板、屋顶、房门都覆盖着白色的海棉,屋里没有任何家具,连扇窗户也没有,屋顶四角的小灯便是这屋里唯一的光源,屋门上开了一个巴掌大的透气小口,那便是通往外界唯一的出口了。“这里像是精神病院”这是给长濑的第一个印象。
他挣扎翻滚的挪到了门边,虽然痛楚已经减轻了很多,可还是疼得满头大汗。他趴在门边细心的倾听着,四处静得没有任何声音。虽然每呼吸一次,胸口就会剧烈的疼痛,他还是忍着剧痛用嘶哑的声音喊了起来:“有人么?快点放我出去,又没有人听见?”四处还是寂静无声。他憋足了一口气,用尽全身的力气喊道:“这到底是哪里?快点放我出去,我要见我的姐姐。”
“姐姐?”长濑心中无比的惊讶,这声音确实是从自己嘴里发出来的,可是…这根本不是自己想说的。
“亮,是你么?真的是你么?”门后传来了细微的少女喊声。
这句话让长濑更加的不知所措,因为他认得那声音,虽然很微弱,但这明明是那穿黄衣少女的声音。“她也在这里?难道这不是现实的世界?”这个念头涌向了长濑的心头。
“姐姐,真的是你么?我是小亮,你还好么?姐姐,我好疼,这里好可怕。”长濑只觉得身体失去了控制,嘴也好手也好,都凭着它们自己的意识说着动着,眼前一阵模糊,原来是眼泪流了出来,到了此刻长濑已经完全不知所措了,心中除了无比的恐惧还是恐惧,他只能无助的任由身体擅自的行动,可是身上的痛楚却源源不断地传来,“不公平,你夺走了我的身体,为什么不感受我的痛苦?”现在他心里只有这个念头。
“小亮不怕,姐姐一定想办法救你出去的,男子汉不准哭,听见了么?”长濑只觉得眼泪和哭声都止住了,刚才激荡的心情也平复了许多。
“姐姐,妈妈呢,我们不是在妈妈家里么?怎么到了这里”身体又不受控制的说起话来。
“我不知道,妈妈一定也在这里。你一定要坚持住,到时候咱们三个一起出去,到时候咱们回到原来的家,我们还可以像往常那样在小溪边捉鱼,到时候爸爸也会从爷爷那里回来的。”门后传来了那少女无比坚定的声音。
“姐姐你也被关到小屋子里了么?你身上疼么?”
“姐姐也在小屋子里关着,就在你屋子对面,你放心好了,姐姐没事,你怎么样了?”少女的声音中充满了关切。
“姐姐,我身上疼,我也好饿。”
“小亮,坚持住,我给你唱歌听,就像在家里那样,你听着歌睡着了就不会难受了。。”
“让我们荡起双桨,小船儿推开波浪。海面倒映着美丽的白塔,四周环绕着绿树红墙。小船儿轻轻,飘荡在水…”门外想起了少女轻柔甜美的歌声,长濑只觉得身体越来越放松,一股困意涌了上来,正要闭眼甜甜的睡去,突然门外响起一阵阵敲击门板巨响,一个男子用粗鲁的声音喊道:“妈的,不许吵,再吵老子打死你个小贱人。”
少女的歌声停止了,四下里又是一片寂静。可是长濑的头脑却因这敲击的响声清醒了许多。是了,自己和少女说的都是中国语,自己什么时候懂得中国语的?手术室那三个医生,还有门外的那个男人说的都是日语,这是自幼便学会的。种种疑团纷至沓来,以眼下的状况根本不可能得出个合理的答案。
就在胡思乱想的时候,长濑突然感觉体内有一股无法抑制的力量在躯体里横冲直撞,浑身立刻冒出了黄豆大小的冷汗,痛楚越来越强,终于忍不住喊出了声。
“小亮你没事么?坚持住。”门外又传来少女关切的声音。
“我没事了,放心吧。”失控的身体勉强的回答着,然后只觉口中一股咸味,原来是无意中牙齿咬破了嘴唇。
又是一股剧烈的疼痛从身体中扩散开来,长濑只觉得眼前一黑,就这样失去了知觉。
不知道昏过去了多久,“嘭!嘭!嘭!”三声砸门的巨响,长濑从沉睡中惊醒过来,门外传来了男人说话的声音。
一个粗声的男子低喝:“快点出来,磨磨蹭蹭的干什么!”

一阵噼噼啪啪的声音夹杂着少女的惨叫声透过门板穿了过来。
“不许你欺负我姐姐!你敢欺负她我就杀了你!”长濑感觉身体内充满了无法抑制的愤怒,不停的嘶喊着。
“那边的小狗崽子喊什么呢?”
另一个声音接茬说道:“谁知道,你懂中国话么?我可不懂。”
“呵呵,不过这小母狗长的真漂亮,嘿嘿,如果不是所长急着要人,真想在这小黑屋里多待会。”那人话语中充满了淫邪。
“嘿!你胆子大了?就算所长不要人,总有天这妞会拧断你的整个身子,就像捏蚂蚁一般。”另一个声音有些幸灾乐祸。
“少放屁,就这瘦骨嶙峋的模样?就**上还有点肉,你还真指望她能活下来?这样的原料,上周我就处理了十多个。妈的!快点走”最后一句是冲少女大喊的。
伴随着铁链拖地的声音,两个人一边胡说八道一边走得远了。
长濑听到了两人的谈话,心中已经是无比的愤怒,看来像自己这样的试验品每周都要处理许多个,这根本不是精神病院,而是一间以科研为名义的屠宰场。为什么自己会来到这里已经不重要了,重要的是怎么离开这里,还要找到那个黄衣裙的少女,向她问个明白,为什么她叫自己为“亮”?而自己的身体会不受控制的叫她“姐姐”?如果这是另一个梦,那就快点醒来吧。
等待的时间在漆黑小屋中显得格外的漫长。又不知道过了多久,门外传来了几个人的脚步声。
“呵呵,这小妞也怪沉的,想不到居然还能抬着回来。”说话的是刚才来过的那人。
“嗯,她和隔壁的那个小狗崽子是姐弟两个,这里可能有些原…喂!喂!你在往哪里摸,你不用劲我可抬不住。”另一个人急忙说道。
“呵呵,现在有时间,她还昏迷着,要不等会再走?”
“你真敢么,这样的东西你也敢碰?真要感染那些东西你还指望活命么?”另一人的话语中显然带着惊恐。
“说的也是,今天晚上去新宿怎么样?”
“嘿嘿,五点钟换班,正是好时间。”
门外传来了铁门打开的声音,然后是重物落地的声音,门又被关上了。那两个人谈论着风花雪月的事情走远了。
长濑的身体挣扎着滚到了门边,虽然身体不受控制,可是心里也十分的挂念着那少女,“姐姐,你没事么?”
门外寂静无声。
“姐姐!快点回答我,你没事么?”
“亮,姐姐没事…只是被捆起来了,动不了。”少女的声音非常的微弱。
“姐姐你身上疼么?我也被捆住了,姐姐别害怕,我们一定能想办法出去的。”
“姐姐不是很疼,你不用担心…”
但是,这句话说完以后,少女就再也没出过任何声音。
长濑虽然被困在了这里,可是他知道只有冷静下来才能认清眼前的形势,他躺在地上静静的思考。“难道,我已经死了?我的灵魂跑到了别人的身体里?对了,那个少女是在向我求救,要不然也不会做那么奇怪的梦。小白兔一定也是“梦”,只是引导我来这里的一个幻觉。”想到了“死”,长濑心里不由得一股寒意,一阵难过。昨天还好好的和静香姐姐和咖啡聊天,今天却困在一个随时都可能丧命的地方。
就在胡思乱想间,长濑突然感觉到心中有股异样的感觉,好像有人在说话,像是在远方,又像是在耳畔,像低语,又像是怒吼。他静下心神仔细听去,原来是发自内心的声音。“我一定要救姐姐出去,我不能死在这里,我不能死在这里…”那阵阵心声中充满了关切、充满了愤怒、还充满了决心,长濑不由得愣住了,“是叫亮的那个人吧,此时此刻她姐姐命在旦夕,不知道我妈妈现在又怎么样了?是啊,我也不能死,我必须离开这里。”想到了这里,两人的思想就像同种物质相互交融一般,原来所感受不到的事物现在可以清晰的体会到,“亮”的所思所想明明白白的出现在长濑的脑海之中,还有来自身体的极端痛楚,心中的悲伤和愤怒,爱与关怀。原来以前所感受到的远不及现在,这给他带来了痛苦,无尽的痛苦。
此刻长濑如同身受着地狱业火般的煎熬,两个人的痛苦和悲伤夹杂在一起汹涌的袭来,而时间在这无尽的煎熬中过得格外的缓慢。
在监牢里的时光是无止境的,长濑不但时时和痛苦抗争,还要压抑着体内汹涌欲出的力量。他已经好久没喝过一口水,也没吃过一口饭。
也不知道过了三天还是五天后,屋门被人砸得“嘭、嘭”巨响。门打开了,有四个身穿黑色警卫制服的大汉,押着一位身穿灰色破衣的少女站在门外走廊,四个人脸上都带着十分狠恶的表情。其中两个走了过来解开了长濑身上捆缚,把他像提小鸡般抓了起来。他只觉得肚子一阵疼痛,原来是被其中一人砸了一记警棍,“快点跟着走,要不然还打你!”
“你们不要打我弟弟,我们和你们走就是了。”突然那少女当在了长濑前面。
那人还想要打,被旁边的另一个人拉住了,两人小声嘀咕说了几句话,便示意让他们走。
长濑的身体却有些不屈服的要上去拼命,刚才打人的警卫“哼”了一声,把一个黑黝黝的东西顶在了他的脑门,长濑看的清楚,那是一把手枪。
少女一把搂住了长濑,低声道:“别冲动,咱们先和他们走。”
长濑觉得自己被一个温暖的怀抱搂住了,心中不由得有些激动,这是多么熟悉的感觉,这是亮的感受么?
其实,这个时候让长濑最难以接受的不是顶在脑门的手枪,也不是少女那熟悉的面孔,而是发现自己发生了改变。
第一次在电车里遇到那少女时,自己身高比她要高出一个头来,可现在也只刚好够到她的肩头,不光是少女,那四个身高普通的警卫也比自己高出了许多。
“亮,咱们走吧。”少女拉住长濑的手,在四人示意下往前走,两人被拴在了一副脚铐上。铁链在地上拖拉着,“哗啦、哗啦”的声音刺激着长濑每一寸神经,这时候他终于得出了一个自己比较满意的答案,“这真不是我的身体”,看着自己十多岁的弱小身体,他也不由得放弃了,身体的主动权都不是自己的,现在困在了儿童的体内,我也只能听天由命。
通过一个长长的漆黑走廊,那里只有几盏昏黄的小灯,这是通往刑场的路。旁边的少女握住了长濑的手低声说道:“亮,不要害怕。我答应过爸爸,一定会保护你的,咱们一定会逃出去的。”少女的声音很坚决,这如同是当头棒喝一般击打着长濑的心坎,心里默念着“我不能放弃。”
少女和亮商议着如何逃脱,而四个警卫也是讨论一些喝酒赌钱的事情,两拨人因操着不同的语言,所以相互无法理解。
这次是来到另一间屋子,屋里有两张手术台,每个手术台上都挂着一盏巨大的无影灯,还有各种各样的医疗仪器,两个裹在严实手术服中的男子低声讨论着。
那姐弟俩人听不懂他们说些什么,可是长濑却听得明明白白,不由得感到惊惧又感到愤怒。
声音低沉嘶哑的人说道:“主任,不用麻醉就做四肢的互相移植是不是太冒险了?”
声音尖锐的男子阴阳怪气地说道:“开什么玩笑,如果连这点疼痛都无法忍受,以后内脏移植的试验还怎么进行?现在重要的不是对神经控制能力,而是基因的复制和修正,如果咱们能攻破这个难关…”后面的声音已经细如蚊鸣了。
两人说了一会,然后互相对视着哈哈大笑。
姐弟两个人被迫躺在了手术台上,少女本已经苍白憔悴的脸庞更加失去了血色。
“亮,姐姐在这里陪着你和你一起受苦。”说着两行眼泪流了下来。
亮也流出了眼泪,大喊着“姐姐,等我们活着出去后,一定要杀死他们这群畜牲。”
这时门外又进来几个身着手术服的人,团团围住了两个人,手术就要开始了。姐妹两个人不懂日语倒不觉得如何恐怖,可是长濑呢?没有麻醉的情况下截肢,是么惨无人道的行为,自己能支撑住么?
四个助手分别拿起了手术器械靠了过来,然后就是钻心的剧痛,少男和少女的惨叫声充斥着整个房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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