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
亮亮，我要去找你；亮亮，我要找到你；亮亮，我马上要来找你。
小龙从火车的梦里的悲恸中醒过来，他调整了呼吸不畅的气息，在心里默默地念着。
他来到亮亮的所在的城市，他开始行动，要弥补，寄以着希望。
下了火车，没有亮亮接他，亮亮也根本不知道他来到了Z城。小龙一个人，发现这个城市他其实很陌生。之前去看过亮亮一次，但时间很短，他算了一下时间，只有44个小时。现在他去找亮亮，他只依稀记得，他家在那所A大附近。
第一次去那个城市是坐汽车，一下车，就看见亮亮俊郎阳光的站在他的面前，而这一次，第二天早晨他下了火车，是一个全新陌生的地方，熙熙攘攘的人流穿梭着，眼前也有几个人依稀有亮亮的影子，可是，却全都是陌生人。
他知道他心里趋使他必须来这个城市，因为他时时刻刻想着亮亮。之前，亮亮已经来过很多次，不管是租房还是住自己的房，他一直在尽心尽力为亮亮营造一个家的感觉，他想，即使现在亮亮不肯原谅他，但他来到了这个城市，亮亮总不会让他孤零零的不管他，他想像着和亮亮见面后当面问清他的压力或是疑问，他要告诉亮亮他爱他，舍不得他……
他背着旅行包，漫无目的的走着，他看见前面有一个很高很高的大扶梯，他走过去坐在上面，到达中间，倾斜的角度让小龙有些眩晕，他又像一只无头的苍蝇不知何去何从。
小龙茫然地走出电梯，一辆空空的公交大巴车在他前面停下，他跑过去，跳上大巴，不管大巴把他拉到哪里，在这个城市唯一认识的，深爱着的人在哪里呢？他只能像一个流浪汉一样到处流荡。
手机响起，他失落的心情一阵激动，是亮亮的？他终于肯联系我了？小龙兴奋地想着，慌忙的掏出手机，原来是王强打来的电话。
小龙走想去Z城，是给王强说过的。
小龙，你在哪里啊？
我已经到Z城了！
你是不是去找亮亮？
嗯！小龙轻轻的应着。
小龙，你在Z城如果遇到他，能好就好，不好也不要强迫自己什么呀！我们要聪明一点，不要太了傻了……
听着王强的询问的安慰，他在车上哽咽着说：我做错了，我愿意受到惩罚，可亮亮他为什么要突然消失，为什么？车上的人们投来一阵惊奇的眼光，可他完全沉浸在自己的感情世界里，无法注意别人异样的眼光，继续说着：不，我一定要找到他，当面问清楚，就是死我也要死个明白！
你怎么也这样倔强呢！我们这种爱是地下的，其实我怀疑亮亮本人都不敢承认，所以刻意的躲避着，你不要这样啊，顺其自然啊，不行就赶快回来。王强劝着他。
不，我爱他，不是因为他是男人，还是女人，而是因为他是这个人！
小龙抹平眼角的泪花，挂了王强的电话，把头扭朝窗外，望着外面的风景，风景似乎有些模糊，但他看清楚了是长江，流过这个城市的长江水，滚滚而过。
公交车到站了，身边的人纷纷的下车，小龙有些发呆，售票员冲着他喊着：终点站到了，请乘客们下车！哦，终点站到了，小龙醒悟般站起来，有些仓惶的跳下车。
这里是哪里？似曾熟悉的是城市商铺林立，行人擦肩，却又全部是陌生的环境和面孔。他茫然的张望着，朝着走着，走着走着，却突然望见了那所著名A大的招牌，就是当初他在Z城时亮亮曾经带着他所经过的A大。
有一种久违的亲切感，小龙快速的穿过马路，朝那所A大奔去。
鬼使神差般，无意坐上车，竟意外来到亮亮家所在的这个区域，他家就在这附近了。这里以这所A大为首林立着着各类领导，图书馆，博物馆，大型书店，历史名镇等，这些都让这个区域充满了人文气息。朴素整齐的居民楼，楼房与楼房之间的巷道沿台阶而上。
亮亮家就在这附近！亮亮或许正在这附近的某一幢楼里，某一个房间里，他在想我吗？站在A大的校门口，小龙眺望着四周，思绪万千。
站在这所A大的校门口，小龙突然怕亮亮出门了，从这里走过，从他面前突然走过，他想像着他会对他微微一笑，然后惊讶的跳起来。
他从包里掏出墨镜，戴上墨镜平复一下心情，长长的吐了一口气，缓缓的朝A大校园里走去，里面草坪绿树，满眼青黛，但他心情沉重，漫无目的的不知道何去何从。
他想起他和亮亮刚认识时的热情，他们相见时的**，亮亮每次去Y城看他时，他早早的跑去车站等候，送走他时的依依惜别……
而此时，他来到这个城市，他要直接去亮亮。去哪里找呢？去他家？他的父母在家吗？如果遇到他父母自己该如何说？
他又想了想，还是先找到他家的位置，就在他回家的路上等着他，他下班了总要回家。
小龙想着，低着头漫无目的的游荡。
手机在响，是单位部门领导办公室的来电。
小龙，这个周末不是通知了加班吗？你做的那些效果图明天要拿出来啊，下周一上级领导来了要看的！
啊？我……我在外地！
你在外地？那边领导声音提高了八度。谁让你出去的？出去了你给谁请了假？上周例会不是通知有上级视察要加班的吗？
领导生气了，在那边一句一句的吼着。
小龙反复的说着对不起，说着他暂时还回不来，找其它人先做做……
哼!想走就走，公司的规定也不听，你以为这地球缺了谁就不会转啊！领导最后气呼呼的挂断电话。
他的部门领导说出了这样的话，小龙顾不上反思和对工作的担忧。他的心凉了，因为见不了亮亮，他的心一片冰凉！
这个地球缺了谁都会转！他的心里钻出刚才领导挂电话时说的那句话。而他，为了什么缺了亮亮心里如此的难受，心掏空一般的无法自己。
亮亮，你到底在想什么？你到底在哪里？我就在你家附近啊！
小龙在心里大声呐喊，跑到校园的一弯水塘边，有红色的锦鲤浮在水面上静静的游着，听见他的脚步声，倏的钻进水底，平静的水面泛起阵阵涟漪。
校区很大，按着标牌箭头所示，前方出去还有二区，三区，而他已游荡了很久，也只是在一区的范围。天渐渐灰暗下来，他肚子有一股气，胀鼓鼓的抵着，又空荡荡的撕扯着他的胃。他的双脚开始变得沉重。透过树叶缝隙析射进星星般璨目的光，每一亮点就是一户人家吧，每个亮点就是一个温暖的居所吧！而这个城市的哪一个亮点是他小龙可以休憩的港湾呢？
沉重的迈着脚步，小龙发现这个校园里有个招待所，映衬在绿树丛中，外墙涂料有些剥落，显得幽深古朴，他迈进里面，一盏老式的大吊灯，发着黄晕晕的光，就像给人笼上一层黄纱。服务员轻轻的问着他是不是需要房间，小龙用力的点点头，这里，这样的环境，让他似曾相识，或许是梦里曾经见过的，命里注定他和这里有缘。又或许是他本质就喜欢这样平静沧桑的地方，和他此刻的心情一样。
他交了房费登记，从服务台买了一包食品，跟着服务员进了那间没有窗户的客房。
他太需要休息，来不及细看房间的陈设，一头倒在床上，动也不想动，一会，他饿得有些受不了，又挣扎着爬起来，摸索着那包食品，蜷缩着靠在床沿，咀嚼着抓到的一包饼干，咀嚼着，眼泪不争气的流着，又倒在床上，晕乎乎的沉睡下去……
第二天，是手机铃声把他惊醒的。他看了一下时间已近午间12点，可除了手机响起发出的光亮外，四周还有黑漆漆。他爬起床，打开门，从走廊尽头的飘窗斜射进一束阳光，照在他的脚下，哦！天亮了。他自言自语的说着，返回屋拿起手机，是王强从单位办公室打来的。
小龙，你什么时候回来啊？你的那些效果图拿不出来，领导正发火呢！
小龙沉默着。
你在那边如何呢？你们怎么样了？
王强又在问。
没有！小龙低沉的回答着。
那你赶快回来啊！王强殷切的呼唤着。
我的事还没办成，我暂时回不来。小龙嗓子有些撕哑，低沉却坚定的说着。
你还有什么事？小龙，你回来啊！张经理他们气得不行，你的效果图呀，是这次投标的重要图，别人还一时接不上手，我都有些担心你了，你快回来呀……
小龙的眼泪一下子忍不住，夺眶而出，继继续续的说到：不，我要先找到亮亮，我就是要，要问个明白，我到底，我到底错在哪里……我……我……我的亮亮他又在是什么了？？
那边的王强噎了噎鼻子，无奈的挂了电话。
小龙放下电话，轻声的抽泣变成了嚎啕大哭。
他又发着呆，渐渐的平复了一下心境，从旅行包里掏出物品，这里有他来Z城从上海邮购一对手表，还有亮亮最喜欢的小熊玩具。
看着这些爱的东西，就像爱情的毒药，深深的怀念着，就无法走出得出去
小龙轻轻的闭上眼，浮现出亮亮俊美的脸庞，像以前，他凑过去，轻轻的吻着他……
小龙从招待所里走出来，外面阳光灿烂着，没有风，炙热的烘烤着身体。他张望着这个城市的景色，到处挂满着这个城市即将直辖十周年以及各种庆典的告示牌，宣传着这个城市要追求更快，更强，更好发展的雄图大志。
他走到一个广场上，广场前面商厦的门口围了很多人，小龙随着人流挤过去看，是一个火爆的那个选秀节目选出的几个好男儿，现在组成一个兄弟联的组合，在搞签名售碟。
近距离的看见这几个去年活跃在选秀电视节目的男生，他们的脸很光滑，很白，个子也很高，忧雅的神态，一颦一笑似有定势，做着亲切状，签着名的双手不时轻轻摇动，作为对人群中粉丝呼叫的回应。
他们的样子很中性，小龙看着，不禁想，他们几个看上去这样俊美，不会也是同志吧，然后带有一丝恶作剧的轻轻的窃笑着，心情舒缓一点，再望着台上那几个男生，严然一付明星样。成了明星，似有一圈光环环绕着，而台下的芸芸众生也就显得那么平凡和渺小。小龙暗想，像自己这么平凡的人何其多，像自己这样为爱伤感的人也何其多，而自己在别人已经不要自己了，自己还必须要追寻吗？
矛盾在心头挣扎，但他怕亮亮本意并不是情愿放下他，而是迫于现实的压力，他不忍心他自已折磨自己。他更担忧着亮亮。
他爱亮亮，爱的信念战胜想要放弃的怯懦，即使是最后一丝希望，他也要去试一试，而且如果不去，他的心也不安。性格就是天生的吧，他就是这样直来直去的，并且执着的性格，也像是不服输。我是小龙，他对自己打气，龙就是一种不服输的动物。
小龙回到招待所，背起旅行包，开始去寻找。
亮亮家就在附近，在这所A大的附近。而A大附近纵横交错的几条街，那一条是他家所在呢？小龙努力回想着他家那幢房子周围的样子。他家住在二楼，下了楼梯，是沿地势而上的十几道台阶，下了台阶到达楼下，就是临街的门面，而那次去他家，在楼下，小龙还记得有两个用背兜装着花沿街叫卖的妇女，亮亮当时就买了一束，除了这些，对面还有一个公交车站……
从上到下，小龙把能记忆的地方搜了个空，但他还是不满意这些记忆，恨着自己当时怎么就忘了看了那条街叫什么名，楼下对面那公交站是什么站……
走过一条街，折回或前进，他努力的辨认着，也想起那首‘走四方’的歌，歌中唱着：走四方，路迢迢，水茫茫，迷迷朦朦一村又一寨……
不过，当他一路仔细的看着，辨认着似乎熟悉地方的时候，而这一路他以前或许经过却不曾细看的沿途变得各有特色，小龙坎街的黄桷树更大更密，而绕过小转盘的陈家湾街因为有一个师范A大，沿街走着不少阳光前卫的男青年，漂亮时髦的女青年，可能这些多是师大的学生吧！小龙看着想着，还猛然才发现这个区叫，而是他中学时迷恋过台湾琼瑶小说‘几度夕阳红’里男女主角上学，认识，开始产生恋情的地方。
寻找中的意外的惊喜，他继续向前走着，寻找着。另一条街要经过一个巷道，巷道里有几家大排档，沿街就摆了很多桌，有一桌有几个男女食客，男食客光着上身，女食客光有膀子，翘着二郎腿，在那划着拳，女食客的声音好大：刘XX家妈，是个母夜叉啊！这句话吓了小龙一大跳，那个有名的演员怎么得罪了她们，成了口里划拳的调子了！小龙不自觉又看了一眼，他们面不改色，还在那里大声的划得热火朝天。
这里的人真是很粗俗，也许表现着这个城市的码头文化；可是这里的人又很讲究，比如他认识的亮亮，是个颇有小资情调的人，可能是受了这个城市陪都文化的影响；还有，这个城市在全国出精英，可能又有这个城市历史文化积淀的原因；这个城市还出美女，那是除了爬坡上坎练就有身材，还有常年雾气笼罩下的天然面膜……
一路漫步大街小巷，如同感受这个城市的火锅，**辣，麻滋滋，却摸不透，简单又复杂感受的过程。
已经是傍晚了，穿过小巷，又是一条街，夕照晕红的发散着落山前的威力，已是吃晚饭时间，而这条街，小龙终于认出来，因为这家超市亮亮带他逛过，那家鸭脖子店他们买过卤菜。
再继续前行，他看见那幢楼，那两个卖花的妇女还在这个原地方叫卖。小龙终于找到这个地方，站在了他家楼下，他脚有一些发抖，心也在砰砰的跳着。
小龙开始守在这条道路了，他渴了去买瓶矿泉水，饿了啃着面前。晚上就住在亮亮对面的一间小旅馆里。一连几天，他却连亮亮的影子都没有看见。他胡须长了也没有时间剃，背着一个包，白天就蓬头垢面的的坐在路边的一张椅子上，呆呆的看着匆匆而过的行人。他的眼红着，一连几天了，怎么会看不见亮亮呢，他是住在这里的呀！
小龙不能再这样干等，他回到旅馆里，对自己作了一下整理，开始朝亮亮家的那幢楼里爬过去。
进了铁门，开始爬楼梯了，他按住胸口，长长的嘘出一口气，这是个机会，一个表达自己心愿的机会，一定要上去。如果是亮亮开门，把东西交给他，拉他出来。如果是他父母开门，就谎称是他的同学，帮他带的东西，请他父母转交，他相信无论哪种方式亮亮都会明白。
想好这一切，他闭上眼，又做了一个深呼吸，他很多年没有这种紧张的感觉了。
一步，两步，上完台阶，又爬完所有的梯步，他站在了亮亮家的门前。
要沉着大方，冷静！小龙告诫着自己，走过去，按了门铃。
是一个中年妇女开的门。
请问这是亮亮这家吗？我是他同学，顺路，帮他带了一点东西过来……
眼前这个妇女是亮亮的母亲，小龙对着她，一口气对她说着已经编好的话。
哦，他母亲明白似的答应了一声：亮亮和他女朋友去成都了。他的母亲说着，侧过一个身，作出一个要让他进屋的姿势。
有一条小狗从屋里跑出来，哦！就是以前在他家围着他转的那小狗。小狗嗅了嗅他的脚，像是看见熟人，使劲的摇着尾巴。看着小狗，小龙想起他家还有一只大猫，一切似曾熟悉，但亮亮！小龙心里很失落，但脸上堆着笑，从包里掏东西边说：阿姨，不进来了，这里是帮他带的东西，等他回来请交给他就行了，他知道我是谁的。
就在他掏出东西抬起头时，亮亮母亲背后站了一个男人，是亮亮父亲，他头有些谢顶，但双目炯炯有神，神情威严。
他父亲的眼神，似乎要抓住什么尾巴！
而小龙一下动作迟缓起来，头发发麻，心跳也在一瞬间加快，像是做贼心虚。
他严肃的看着小龙，大声的问道：你们是什么领导的同学？
A大，A大的！小龙紧张的思索着亮亮曾经给他说过他就读的领导，好像曾经说过他读的是师大。
他低着头，思索着那所A大的具体名字，站在他家门口，像一个被罚站认错的学生。
还没等他想好回答，他父亲又在连珠炮的发问：
你是不是从Y城来的？
以前亮亮是不是经常去那边？
你们根本不是同学，对不对？
……
他父亲说的全对，小龙无言以对，发着窘，脸上发烫，没有想到会这样，他父亲像一个嗅觉灵敏的猎人。而此时，刚才还对小龙微笑了一个的亮亮的母亲则瞪着大大的眼睁看着他。
你，你。你给我走，赶快给我走……
亮亮父亲的话变成了咆哮，用手指着门外，大声的斥责着小龙。
小龙拿着东西的手还在抬着，发着抖，他再也不敢看他们一眼，转过身，想立刻就逃离这里。
他刚转过身，就要跑的时候，传来他父亲的声音：真不要脸，这种人最不要脸了！
这话像针一样深深的刺进小龙的心里，他停住，也不再慌乱，转过头，一下子来了很多勇气，很平稳前进两步，对着亮亮的父亲，一字一句的话：叔叔，我知道您在疾控中心工作，您应该接触过很多这样的人，同时您还是一个摄像家，我也看过你拍的很多图片，很美，您在我心目中一直是一个很有文化，有品味的人，但请你不要歧视这种人，我和你儿子一样，我们都是正常人！
说完，小龙非常伤感，眼泪不争气的滚滚而出。他看着手里拿着包装好的小熊玩具和手表，猛的一下子把这些东西掷在地下，又一脚踢到对面的墙角，头也不回的转身就跑。
……
和亮亮的往事，仿佛幻觉一场。繁花满树，醒来只是满目枯桠。冥思苦想，感觉自己文化素养低，粗鲁又不会关心人；自以为是，自私的常常只为自己想；为一些小事斤斤计较，现在来到亮亮家找他，在他父母紧张得如跳梁小丑……
小龙在深夜钻进火车站的站台，感觉爱情只是一场幻觉，不断地解剖着自己。对着月台上栽满青翠万年青的苗圃，泪流满面。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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