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2
亮亮等王总监找他谈想法。他在等待中度日如年,也在等待中体会到了一种幸福。他的感觉就像一个人拿到去欧洲考察的飞机票,等待起飞的日子的来临。但王总监还是难得到”练功房”,有时候见到他,问这问那,就是不谈想法,好像根本就没有合作的事。他明白了,王总监那天的话,是要及时将自己从尴尬的话题中引开。这是技巧,也是艺术。他就不再空等。他再次提醒自己,一个被公司有意雪藏的年轻人,一切的努力都是艰难的,关键是要做出一些成绩。自己目前的表现,还不足以引起王总监更多的注意。即使王总监现在就注意他,又能把他怎么样呢?总不能因为他画写了一首自认为的好歌就提拔他吧。但是,对一个在”练功房”被公司冰封的歌手来说,要做出大的成绩是很难的。他思考了不少时间,没有好办法,只好决定从这些他和一条战壕的过气歌手身上了解一些内幕。
公司的过气歌手们住在这座城市的许多地方,就好像有谁随手撒了一把豆子,豆子落得到处都是。亮亮找他们。去之前,他先打电话：
"我是”练功房”的亮亮啊。我想来拜望您,您看－－－"
过气歌手一般都说:"啊呀,不巧啊,我要参加一个活动。"
"那我以后再找机会。"亮亮一般都说。
"不,不,你来吧。"过气歌手一般都说,"我把活动推掉。"
亮亮就去了。他敲开门时,过气歌手是穿戴一新，地面和桌椅都是收拾过的,他明白,自己打电话,不仅是约定,而且给过气歌手提供了做准备活动的时间。如果他冒失地闯上门,彼此都会尴尬。
"喝茶。"过气歌手说。
亮亮说:"谢谢,谢谢。"然后就一人一边坐下来谈话。过气歌手面向前方,跷着腿,坐成指教的姿势;亮亮侧向过气歌手的方向,两腿并排屈着,一副聆听的样子。亮亮能让这种姿势从头保持到结束。一个20来岁的签约却被公司雪藏的歌手。他本可以一气之下离开这个公司，或者寻找其它机会，或者去重操旧业。他也给伍峰说过，伍锋也答应他再动动关系，要不朝电视台里发展。但是，亮亮，总想靠自己能做出一些成绩。
亮亮，虽然是一个同性恋，喜欢依附男人，但是他长大Z城，一个曾经在战火中坚如磐石的城市，他的大爷爷又是一个英雄的革命者，在他的心里有一种想用不断进取精神淘清自己心头对男人的依靠，或者改掉自己爱男人的丑恶陋习，他做不到。但是此时他觉得他要靠自己的力量来改变这个世界对他的偏见，他要用自己的实力和聪明来找到自己要发展的人生之路。
现在，他就在行动，他要了解公司的过去，他要找到一条新的路，他就把这些公司雪藏的过气歌手当成一条出路。他觉得他长大了，也成熟了，身高178的，高大英俊，堂堂正正，参加选秀练就的良好台风和一付好嗓音，他就不信他的歌星路靠自己就走不下去。
些时，面对这些过气的“老”歌手，他暗暗调整情绪、寻找感觉。他坐得更谦逊,谦逊得像一个近视的人戴眼镜那样自然和必然。然后,他就开始同情面前这些被抛弃的曾经歌星。他们或者真诚正直,或者虚伪猥琐,总之他们并不容易,而现在沦落成这样。他听出了他们的不甘心,他还听出了他们对时光倒退四五年前还能站在台上时的憧憬。他的心在同情之后就猛地一缩,紧迫感油然而生。他想,如果他不努力,他可能连上正规的大舞台的机会也没有。
一个过气歌手就是一个公司的见证人,就是一个故事的叙述者,就是一个历史的评判员。他们的讲述都带有明显的个人色彩和感情倾向,难免没有偏颇和遗漏,但是加起来就全面、丰富了。似乎在听一个精彩绝伦的章回小说连播,亮亮听上瘾了,一天不听就难过,就像缺少了什么。他给艺术总监说了要去与老歌星沟通，要去寻找灵感，每天就这样出去。亮亮知道了天谊娱乐的许多过去,也知道了公司里现在还当红的或者某个老板许多过去。
有些人到新的公司,总是来不及了解过去,甚至看不起过去,满眼睛和满脑子都是未来和前途,其实等于在沙地上盖高楼。过去是基础,基础越深,你的大厦就越会高耸入云;过去是基石,基石越高,你越能高屋建瓴。他在实践中明白了这一点。掌握了过去,再打量某个当红的歌星或老总的时候,亮亮心里就有了异样的感觉,仿佛暗中捏住了他的把柄。
他在心里先把某个自以为是的当红歌星龌龊事在心里过一道，然后他（她）就被亮亮从架子上拉下来。而表面亮亮更加谦恭地面对着他（她）。也就是说,他在心里鄙视,再在表面上恭维。比如他见到“你就是明星”的冠军王羽纯，脸上笑着说：王哥，你好。心里却在想：面前这个人曾经像狗一样跟在老板娘的**后面，而大老板在外面包的是公司里有花花影星等等，这些事，让亮亮没法表里如一。就像看见自己的老婆或男人光身子之后，即使在光天化日之下,即使他们穿戴整齐,也还是要想到某些敏感如白鱼般的部位。亮亮脸上的笑因为表里不一而更灿烂,又因为内心的鄙视而使自己不感到灿烂得过分,灿烂得肉麻。公司力推的王羽洁不知道亮亮的心理，更不知道内情，以为自己在这个同是选秀出身，却被冰封的人心目中地位重要、显赫。于是把过分肉麻的灿烂全盘接受，带着怜悯的语调说，亮亮啊，你，你还好吧……
如今再和公司里歌手，工作人员，老板再接触的时候,亮亮就能比较好地把握感情的基调和交往的策略。在他心里已经有了自己的一套处事方法。有些人看起老实,其实如同一条枯木头似的鳄鱼,轻易不出击,一旦攻击就能致对方于死地;有些人咄咄逼人,其实只是黔驴子,似乎能左右局势,好像全身都是本事,真正出事往往一筹莫展。一个公司真正要注意的,并不是咄咄逼人的人,咄咄逼人的人在咄咄逼人的时候已经破绽百出,好像一个功夫不深、脾气火暴的小和尚,一块土疙瘩都会让他人仰马翻甚至送命。一个公司真正值得注意的,是那些看上去老实的人,他们在长期的默默无闻中,已经修炼成掌握独门暗器的高手,将别人的套路烂熟于心,时机成熟就脱颖而出,成为最大的受益者。这样,他面对老实人的时候,表面上当做枯木头相处,心里当做鳄鱼提防;他面对咄咄逼人的人的时候,表面上处处尊重,心里当成黔之驴。亮亮就想当值得注意的那种人，一有机会就要脱颖而出的人。
亮亮没有想到，自己被公司雪藏，在被称为“冷藏室”的”练功房”，通过了解，居然能掌握这么多的东西,仿佛是不小心掉进一个坑里,本来要怨天尤人,却发现是进入了一座古墓,每一眼都能看见财富,每一脚都能踩到财富,每一手都能抓到财富。这些财富对一个年轻人，特别是一个怀有明星梦的人成长非常重要。因为娱乐圈是一个深渊，没有一招两招看家本领的，是走不长久的，在练心上，许多初涉娱乐圈的年轻人在这方面都是一穷二白,而亮亮已经在奔小康。这之间一进一退,天壤之别。
“王亮亮啊,你的表现还是不错的。"王总监在公司艺术部会议上说。”练功房”实际上就只有你一个人,但是你能认真地服从公司的安排，还沟通老歌星，公司其实不会雪藏任何一个人，我们是按步骤地，根据每个人的不同情况来提供各自的发展机会……
阳光照射在亮亮的脸上,他眯着眼睛,把笑掩饰在皱紧的眉头里。
王总监他说完,看着大家。
公司艺术部的同事们点点头,还有人朝亮亮笑笑。亮亮回笑,正好把掩饰住的笑放开。有的说,亮亮是不错,一个新人，能安心练功，并且不焦不躁，,不容易！
在这个娱乐公司，一个新人，或者一个旧人，在没有被老板直接重视或者有深刻的群众基础的前提下，如果一天总想着要出头，要冒顶，往往最容易被别人提防、暗算。想做事总是和有企图联系在一起,没有企图那你想做事干什么呢?你想做事,企图就可能变为现实。同一个公司，机会就是那么多，你红了，别人就不红。于是没有基础就冒头你就成了靶子,什么硬东西都会往你身上砸,什么脏东西都会往你身上泼,你往往在一无所获的时候,就已经千疮百孔、身心疲惫、声名狼藉。所以，一般明星都会说人言可畏，甚至一些女明星承受不了压力，自杀身亡也大有人在。
所以，一个真正在娱乐圈混的人，表面的熬时间过日子,而把功夫放到暗地里,在暗地里提防、暗算想做事的人,在暗地里为自己寻找出头的台阶。在这个公司，被雪藏在“练功房”的亮亮现在是个例外,他是想做事的人,可他没有遭到提防和暗算。原因很简单：他在”练功房”，已经被雪藏，其次，他没有做过对任何在任歌手或有什么巴结老板，脱衣上床的事发生。第三，他对每一个都是笑呵呵的，又甘于被封闭，这样，公司里人就不注意他，甚至大家都还有些同情他。
书书网手机版 m.1pwx.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