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八章责问伤心
常喜是一个藏得住心事的女子，但是自己最爱的男人成了个人人唾骂的汉奸，这是一件令她无法安睡、无法平静的事。常喜黑暗中躺在床上一动不动，却是睁着眼睛瞧着房顶。常欢也有心事睡不着觉，却像一条蛆一样翻来拱去，弄得床板吱吱发响。半夜的时候，常欢的床上终于没有了响声，说明像条蛆一样的常欢已经睡熟。常喜轻手轻脚从床上起来，小心地穿好衣服，之后轻轻地、慢慢地、悄悄地开了房门，出去后又轻轻合上，之后到了后院墙下，之后往上一纵，用手攀住墙头翻出墙外。
常喜悄悄出房之后，常欢便从床上立起身来，很快地穿好衣服，也出了房门。常家帮的大门是上了锁的，常欢偷偷看到常喜从后院墙上窜出去，于是常欢去抬了一把木梯，架到了后院墙上，之后从木梯攀到墙头，四下里望了，却是早已没有了常喜的人影。常欢也学得有心计了，但是功夫却实在太差。常欢攀在墙头看得一会，始终不敢跳出墙外，因为跳出去容易，翻回来可就难了。
常长很孤独，常家帮的人没有一个人答理他。常长现下从来不在常家帮里吃饭，他知道自己对于常家帮众人而言，无异于一只恶心的苍蝇。常长孤独地躺在自己房中床上睡着，孤独地瞧着窗外的星星移到了窗户木格子里的哪一格。夜已经很深了，常长却并没有睡着。忽地常长后窗人影一晃，窗格子一开，一个男人窜了进来。既然是个男人窜了进来，是不是来杀汉奸常长的？但是却不是，因为窜进来的男人手上既没有刀也没有枪，更没有一根棍棒。
常长的反应非常快，棉被一掀，已坐在了床沿，已对窜进来男人轻声道：“大师妹，你来了。”那男人正是常喜，常家帮里已没有一个女人还穿着女人的装束。常喜轻轻“嗯”地应了一声，对常长道：“六师哥，有一些事我想问一问你。”如果常长不是汉奸，常喜这时已忍不住投入常长的怀中，但是现在却让她无法投入进去，便站着对了常长说话。
常长黑暗中轻声对常喜道：“大师妹，有什么事坐下了说。”常喜肚子里这时有很多话，便坐到了木凳上对常长道：“六师哥，好端端什么事都可以去干，却为什么偏去干了日本人的维持会？偏去当一个汉奸？”常长道：“大师妹，我也是实在没有办法的时候遇上了袁大头，是人总得要吃饭。”常喜道：“但是你可以不吃这一碗饭。”常长道：“我一个戏子，日本人来了，谁还有心思瞧戏？你说我还能干什么？”
常喜、常长二人一时无话，默默相视一刻，常喜才又对常长道：“六师哥，你为什么那么替日本人卖命，你……你……你居然跟了小日本鬼子去了日本人俱乐部那种糟蹋女人的地方。”常长道：“我是维持会的，那种时候我若不去，已由不得我。”常长自己也承认了这一件事，常喜不由鼻头一酸，双目中眼泪便流了下来，鼻子抽了几抽，紧紧咬了嘴唇。
常喜此时的情绪非常复杂而矛盾。常喜等情绪稍一平静，抻手抹了一把脸上的泪水，凄然道：“六师哥，我们已经没有什么好说的了。”常长道：“不错。”常长的说话短而冷，心肠也很硬。常喜静静瞧了常长一眼，默默从木凳上立起身来。此时常长忽地从床沿窜到房门旁，伸手拔下门销拉开了房门，房门口赫然站着常欢。常长一伸手将房门外立着的常欢拽进房中，之后合上了房门销好。原来常欢已站在房门外偷听二人说话多时，但是只听得到常喜的声音。常长说话的声音一直很小，说明常长冷静而头脑清醒，说明常长瞧着常喜凄然地流泪而心中无动于衷。这世上莫非上了贼船就不能下船？莫非上了贼船的人就会变得很冷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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