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衣少年听得青衫文士这番说法，脸色为之一变，使劲跺了跺脚，说道：“简直是一派胡言，这穷乡僻壤之地，哪有如此高才？别想唬弄人！”
士不置可否，并没继续接过白衣少年的话头，却转向画摊摊主，问道：“请问这幅字画系何人所作？实属旷代之逸才啊！”
“啊，这位仁兄谬赞了，此字画系小儿云翰所作，其末学小辈，还望兄台指正！”叶靖见凌伯伯不似往常那般轻意，看来那位青衫大叔果然有些名堂
“呵呵，兄台太谦虚了，不知如何称呼？我想买下这副字画。”文士稍微一看就开口买画，有点出乎众人意外。就是那两位少年，也微微动容，思量着是不是自己确实看走眼了。
“客气了，在下凌远山，兄台真的愿意二十两银子买下此画？”
青衫文士轻笑地点了点头，入怀拿出两锭纹银，就将“渔父图”买了下来。文士表情轻松，心中其实激动不已。这些年来四处游历，除了躲避魔门及朝廷追杀，更因为自己的书卷清气诀进入第三层后便进境缓慢，难以突破，才到处寻找上佳的书卷气来源。这次能得此蕴涵极品书卷气的字画，肯定对自己的功力提升大有裨益。
白衣少年见到青衫文士果真将字画买下，正欲再讥刺几句。不料，耳边突地有清越之声再次传来，“两位小姑娘，你们说这画不够真，是诓骗人，其实你们才是鱼目混珠啊，呵呵！”
白衣少年和蓝衫少年不禁面面相觑，惊骇莫名，原来行藏早就被青衫文士瞧破二人脸色再次大变，红了又白，白了又红，窘迫非常。不过也不知道那文士使的什么门道，周围之人好似没听到刚才的言语，并未有异样眼光。两少年于是乘着众人评画之际，溜之大吉。
“哼，小青，你也帮我记住了，这个什么凌云翰，千万别被我碰到，否则有他好看的！”两位少年虽走出老远，青衫文士仍听得一清二楚，微微摇了摇头，又那般浅笑着。
争端平伏，人群渐渐散去。叶靖这才走近凌远山，说道：“凌伯伯，我爹叫我送几条小鱼给您，做点鲜鱼汤什么的。”
“靖徕，是你啊，多谢了！有空去我家玩去，你姐和元翰他们老是提起你，说你有段时间没去我家啦！”
“呵呵，好啊，我今天已经和我爹说过去看姐姐了，等下就和您一道回去哦！”伯侄二人嘘寒问暖，这秋日的萧瑟疏离之感仿佛也淡化不少。
青衫文士瞧见这般情形，微微而笑，目光向那街市后边的山峰游移着，好像在观察期盼什么东西。
不知是不是巧合，金觉峰南麓方向忽地有一团紫气冲天而起，向着苍穹冲激而去。这时，天色不知为何黯淡乌黑起来，遥遥天幕之上，有一颗血红星星闪烁出妖异红芒。在红芒闪耀之下，还可发现尚有四色星星与红星相连，诡谲无比。
此时，街巷中似有阴风扫过，叶靖只觉得有一股奇特的阴寒之气，惊竦刺骨，如堕冰窟。
凌远山瞧见这奇特景象，他马上联想到的是《藤王阁序》所言“物华天宝，龙光射牛斗之墟”，心想这紫气所发之地好像离自己家不远，莫不是凌家庄附近有什么宝物要现世了？
很快，红星停止闪耀，逐渐隐没，天色也恢复正常，异变消失。整个过程其实也就在一瞬间发生，街市上大多数人并没发现异常，一切依旧。
“太阴闪耀，五星连珠，看来妖物果真就要出世了！瞧着此地陆续有魔门之人到来，要小心行事才行。唉，乱世将临，妖魔横行，生灵涂炭，如何是好啊！”青衫文士望着金觉峰方向定定出神，怔然而立。
※※※
从夏浦镇艺文巷往南走，路面逐渐起伏狭窄起来。跨过洣水浅平之处的一个小坝子，就已不属街区范围。一条三尺来长的山路接着小坝另一头，顺着金觉峰南麓山脚，伸向群山深处。
山路蜿蜒，两壁青山耸峙，叠翠重重。山风一来，拂去缕缕山雾，一时景色大开。烟萝葱翠中，有断断续续的行人游走在山路上。赶集的各地山民，正散场归家。来时一担担满满的篾筐、柳筐，此刻却是空底朝天，轻飘飘的。挑去集市的那些山货特产换成了或多或少的银钱，扁担上已是挂着几刀猪肉，抑或系着两三条河鱼，晃晃悠悠。
街市虽散，但热闹不减。男人们边赶路边交谈着买卖的行情，比较着此次山货的价钱；妇人就聚在一块讨论着彼此新买布料的花色，如何做些合身的衣裳；至于孩童少年则捧着集市买来的柑橘、黄梨，一边啃个稀哩哗啦，一边嬉戏打闹着。
“凌伯伯，你再讲个故事吧，真是太有味了！”叶靖提着那几尾河鱼，不紧不慢地跟在凌远山身后，眉开眼笑的，近乎手舞足蹈了。看来这一路上，叶靖纠缠不休，已让凌远山费了不少口舌。
“你啊，简直是个故事迷，这么爱听故事，早叫你跟我习字进学，就是不大专心，不然自己就可以多读诗书，那多好！”凌远山为人朴实古纳，倒是挺喜欢叶靖这小子的机灵劲，耐烦的很。
叶靖还是那般嘻嘻而笑，撇了撇嘴，说道：“凌伯伯，你知道我不是进学的料嘛。我一看那些厚厚的书、密密的字，我就头疼，哪能跟元翰、云翰哥哥比啊！”
“呵呵，你也别妄自菲薄。古人有云：‘太上有立德，其次有立功，其次有立言’，方今乱世将临，大丈夫欲扬名立万，兼济天下，非仅诗书一途。你生性活波跳脱，聪灵颖慧，若悟性不泯，认准目标，加以磨砺，不愁做不出一番功业！”
凌远山的话语一如平常那样平和温淡，但叶靖内心却有一种从未体味过的感觉翻滚汹涌起来，滚烫沸腾，如火如荼。与生俱来的武者雄心，已然蠢蠢欲动，先辈的不屈血脉必将引领他走向波折不凡的人生之路。
男儿兴壮气，少年展羽翼。多年以后，当佛掌传人叶靖名动天下之时，他回想起自己人生最初的转折点正是始于那次山路之上与凌远山的一番谈话。
凌远山身后少见地静默起来，他回头一望，见叶靖似在沉思、体味刚才自己所说之话，不禁点头颔首，快慰宽怀。
书书网手机版 m.1pwx.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