柯小默一觉醒来竟然已是晚上。打着哈欠从地上爬起来，鼻子里都是菜的香味。
宋泽穿着围裙走出来，一脸好笑地看着他。柯小默愣了愣：“小泽，你笑什么。”
宋泽手里端着盘子，看着身上的图案花花绿绿的围裙，“你这围裙该不是早就给我准备好了吧，还是柯少爷你竟然学会做饭了？”
柯小默咧嘴笑笑，宋泽说你以后别再给我装傻，看着你这样子就烦。柯小默就收起笑得宝气的脸，光着脚穿过客厅。呼啦啦地洗了脸，抬起头来看着镜子里的人，掩饰在眼中都是愁。
宋泽把电视打开，等着柯小默弄好出来吃饭，窗外灯火通明，武汉的夏天有些确乎的陌生和不切实际。宋泽对着浴室说：“吃了饭我们去看长江。”宋泽的眼底都是对长江的向往。
柯小默一脸清爽地从里边走出来，点点头：“这边就只有晚上凉快些，出门正合适。”
从柯小默的房子到汉口江滩颇有些距离，两人搭公车去的，一路是与从前所到过的地方完全不同的街景，新新旧旧地替换。两人都没怎么说话，宋泽如孩子般新奇而焦急的神情却怎么也盖不住。
过了二桥，看着车窗外边流波里倒影的辉煌灯火，长长地延绵至沉沉的夜空中的江水，宋泽不禁瞪大眼，小小地抽了口气。
柯小默一直在看着他，看宋泽不为人知的脸色与眼神，从来不在别人面前露出的稚气和天真。第一次见到江流，就真这样让他痴迷至此？
宋泽转头看他：“柯小默，这就是长江。”
柯小默低下头，笑笑。
宋泽一脸的新异瞬间不在，红了脸，咳两声：“你笑个屁啊。”
车到了终点站，两人下车走了几步，被几个女生从后边追上来搭讪。宋泽恶狠狠地垮着脸瞪着她们，以为就会知难而退。
谁知却听到小声的一句：“哇塞，好酷哦，人家最萌这一类。他们两个一定是年下耶。”
宋泽不懂什么意思，柯小默却受不住地咳了几声，几个女生瞪着圆溜溜的眼睛看着两人，原来如此般地哗然起来，宋泽冷着脸再不理她们，拉了柯小默的手就走。
后边叽叽喳喳地还在边笑边窃窃议论。
两人不紧不慢地走了很久，还看到一些像是民国时期建筑的房子，柯小默说这里是从前的租界，许多建筑还保留着那时的样子。然后走上江堤，许多的人散在江滩，游轮上灯火华丽通明。
宋泽的身边走着柯小默，江风凉中带着淡淡的闷，宋泽说，“我很久以前就想来看看长江，看看翔哥心中那个最神圣的码头，看看他怀了一生美梦的地方，虽然这里不是重庆，可是现在，我能够感同身受。”
宋泽后边的话没有再说出口，他才不想像告白一样地告诉柯小默，当他和他肩并肩地这样走着时，就和钟翔与他嘴里那人在一起时一样感到的都是由心的快乐。
宋泽停下来，看着柯小默，柯小默也微笑着看着他。
宋泽却很突兀地说，“今天大哥打了电话过来，我告诉他我要和你在一起。”
柯小默怔了怔：“什么时候？”
宋泽说，中午你睡觉的时候，柯小默，你现在不会还想和那女人结婚吧。
柯小默不说话，只一直看着宋泽，眼睛一眨也不眨地看着，眼神里有着宋泽看不懂的专注。
宋泽心里一直存在着的那颗石头突然变得无比沉重，中午的忐忑不安现在化为惶恐和恼怒：“柯小默，你他X不说话是什么意思！”
柯小默却隐隐地笑笑，仍旧没有支声，宋泽的火终于全部冒了起来，和这个地方的天气一样闷闷又熊熊地烧着，宋泽盯着他，然后冷笑：“我竟然忘了，忘了你原本就不是那个柯小默。是我太天真了，被你耍了这么久还不知教训，还妄想着要和你过一辈子，我真他X从头到尾的一个蠢货！”
然后决断地转身就要走，否则定然控制不住自己扑上去把柯小默揍个半死。
柯小默从后面抓住宋泽的手，稳稳地把他拉回来。柯小默想这人真的就这样急性子，宋泽不知道柯小默心里藏着多少的担忧，比他更早以前就已经埋在心里的感情，还有比他更怕的，就算现在这样纠缠不休，等到最后仍旧不得善终。
柯小默说，“你仍旧不明白。”
宋泽神情急噪，口气冰冷，“你还要我明白什么。”
柯小默说，“我为什么要心甘情愿地被一个男人压在床上。难道你真觉得我就那么贱？”
宋泽闪亮的眼神里满是不可置信，连声音都抑制不住地颤抖起来：“柯、柯小默——”
柯小默笑着的脸是通红的，与宋泽满目的灯火相映，宋泽呼吸开始加重，喘着气与柯小默对视了很久，才随着长长的呼吸吐出一声：“柯小默，你脸红了。”
柯小默说：“我知道，你也一样。”
宋泽仍旧看着他，然后突然大笑着拉下柯小默的头吻上去，宋泽的脸上都是少年般的得意：“柯小默，现在开始你就正式是我的了，谁都别想把你从我手里抢走！”
柯小默不言语，只由他拉着手，宋泽开心的样子狂傲而纯然，宋泽望着武汉的夜空，对着遥远的那人说翔哥，就算我的路要比你曲折很多，我也绝不会后悔。
翔哥，我只要比你幸福那么一点点。就够了。
宋泽拉着柯小默指着江上的轮船，柯小默，去坐船吧。
两人站在甲板上，江轮划破水中斑斓灯火，风和船一样是晃晃悠悠的，柯小默的脑袋在发涨，扶在宋泽肩头喊：“宋、宋泽——”没等宋泽回答，就呜哇吐了他一身。
宋泽把两人的脏衣服都脱下来，喂了柯小默些药片，柯小默的脑袋从船上下来到回到家还是晕的，觉得整个人都还在甲板上晃着。
宋泽坐在床头看着他，嘿嘿笑着：“喂，我说柯小默，真的很快耶。”
柯小默茫然地看着他。
宋泽凑过去贴在他脸颊边上：“我们才一次你就有了啊。我比较喜欢要个儿子呢。”
柯小默把嘴里的开水都喷在了宋泽的一边脸上。
柯小默说：“真不好意思，我是心有余而力不足，你想要儿子的话去养殖场配一头就可以了。”
宋泽扑上去把他压倒，舔舔宋泽有些干的嘴唇：“能不能生，要多试试才知道，不如我们现在就开始吧。”
柯小默的手撑在宋泽脸上把他推开：“我全身都还在痛，你别胡闹了。”
宋泽把薄薄的被子扯开，手不依不饶地钻进柯小默的衣服，柯小默皱皱眉头，你再这样我要生气了。
宋泽的手就停了下来，看着他：“我还没见过你生气是什么样子，今天你生给我看看。”然后不再理那么多，三两下两人便赤溜溜地倒在床上。柯小默个头高大使力挣扎，无奈全身筋骨都要散掉般地用不出劲，加上宋泽越战越勇，眼看就要攻破城池，床头的电话突然响了起来。
宋泽的心随着那响声猛烈地跳了两下，和中午的铃声一模一样的声音，宋泽一脸性致全跑光光，睁了眼睛看着柯小默，柯小默直接接起了电话。
“恩，大哥，我是小默。”
宋泽翻身下来，在床头柜子里拿出个烟点上，套上裤子，懒散地走了出去。
站在窗口看外边夜色，脑袋里乱乱的又空空的，站了半天也不知自己究竟想出了个什么，夜风一吹清醒过来，干脆地扔了快燃到指尖的烟头走进客厅，看到柯小默在沙发上坐着。
宋泽愣愣，“电话打完了？”
柯小默抬头看着他，“小泽，不管发生什么事情，你都会和我在一起？”
宋泽挑眉看他，你说呢。
柯小默笑着站起来，站在原地离宋泽的距离不远不近，那一瞬间宋泽觉得柯小默又变得万分地遥远起来，不过当他心里摇摆不定惶惶不安的时候，听到柯小默说：“那么，以后你就不能后悔。”
宋泽说，我能后悔个屁。然后快速走过去，搂住柯小默在他背上拍拍。
宋泽窃窃露出笑来，在他抱紧他的时候，心里陡然地生出了觉悟，想要牢牢抓紧一个人，大约就是这样的心情。
心中忐忑怀疑，世事诸多变换，不知结局终会如何，若要放开他的手，却仍旧做不到。就算辛苦，也要这样拼杀般地顽强走下去。宋泽吐一丝气在柯小默耳边，这就是男人的觉悟。
柯小默笑笑。
每一个夏天都一样漫长而短暂，每次以为刚开始的时候，它就已经行至尾声。宋泽拖着行李，最后一次不死心地问柯小默：“你真不回北京？”
柯小默松开他的手：“你又不是小孩子了，又不需要人照顾，回学校了说话做事要多顾全大局。”
宋泽说：“我当然不需要人照顾，是我他X想照顾你啊。你看你，除了种个花还能做什么，我不在你又天天吃便当，这样又不是长久的办法。”
柯小默说：“这些都不是理由，你回去好好上课，少惹事。有空我会来看你的。”
宋泽已经由这个问题纠缠了柯小默很多天，柯小默至始至终都不曾露出过一点动摇来。最后宋泽终于狠狠瞪了柯小默一眼：“你少教训我，老子回北京天远地别的，你可不要趁这机会跟家里妥协了。”
柯小默说不会的，你快进去吧，快到点了。等宋泽再不回头地朝安检走去，柯小默看着他的背影想，你就真的没有怀疑过，为何这个你的这个暑假家里都再没有对我们的事做任何动静？
宋泽回到北京的当天给几个人打了电话，吴家俊听着他声音的时候还有些无法置信：“真的、真的是小泽泽？啊啊小泽泽你这俩月究竟死哪去了，哥哥们想你都快想出病来！现在在哪快出来，我们都在魏哥的茶楼。”
宋泽说我他X妈刚回家，晚点再找你。然后又问，阿新在不在。
吴家俊说，我哥在上班，你忘了他已经毕业了？现在在一个广告公司里做事，每天都忙得要死。
宋泽说那我挂了。
吴家俊说，这俩月你究竟去哪了。
宋泽没说话，挂掉电话，播了吴家新的号。
“阿泽？”
“上次的事，对不起了。”
吴家新在那头无声笑笑，他想起宋泽那个决断的冷笑，阴沉冰冷，他以为这一辈子他们之间就这样了，由那声冷笑而一刀两断，从此以后再无任何瓜葛。谁知这人却在杳无音信两个月后这样突如其来地给他说一声对不起。
谁又需要你这声对不起呢，谁对不起谁，现在怎么还理得清楚。只是宋泽这样变幻无常的态度，谁又受得起。
吴家新问：“找到你哥了？”
宋泽嗯了一声。
吴家新还想问，这次你能从一而终了？却没问出口，宋泽的真爱，或许真的只有柯小默一个，可是他未必能明白，除了心里想得到一个人，自己所做的一切还要对这一份爱负责。
宋泽做不到，宋泽的生活从以前开始就是这样。可以没有爱，可是却不能没人上床。就算现在他已经有了想要珍惜一辈子的人，就算脑海里时时刻刻想的都是他，可是那个时候，他或许仍旧在别人的床上。
吴家俊说的对，宋泽这样的小孩子，只有柯小默那种成了精的才要得起。自己的本事还不远够去承付这一类所谓的爱情。
吴家新的心里就这样轻松而坦然起来，这个人，自己终于可以完完全全地将他放下了。
吴家新说：“阿泽，好好珍惜柯小默。”否则一旦错过，就再不会有第二个人这样从来不动声色地守你这么久。仍旧没有说出口。
柯小默那一双深沉的眼睛，在明亮而闪烁的深处潜伏不动。宋泽说：“我会的。”
吴家新点点头，那边看不到，只说了声：“那你好好做事，再联系。”同时挂掉电话。
书书网手机版 m.1pwx.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