糖醋排骨的两种做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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钮嬷嬷过世后,很长一段时间里,我和雁文都各自在医院和学校解决伙食问题。李家秉承“君子远庖厨”之古训,男丁从不下厨房,父亲就是杰出代表,终其一生,连个蛋炒饭都不会做。
我没有这种怪异的坚持。在外求学那些年,孤身一人,也容不得这样讲究。因此,在受够了医院餐厅嘈杂的就餐环境后,我跟雁文说,不如回家,我做给你吃,省得荒废了厨房里整套的精品厨具。
那时还在位,总有做不完的事,作息毫无规律。非常的忙碌,又时常出差,尽管有心照料他,却仍然使他三餐不继。饿过几次以后,他有了经验,得人鱼不如得人渔,干脆一道菜一道菜跟着我学,自己动手丰衣足食。
正是由于手把手教了他,所以现在无论我们谁下厨,年年吃到的菜都是一个味道。
前不久有了一样例外——糖醋排骨。
这是最见功夫的一道菜,程序复杂,再加上那时他不宜吃太过油腻的东西,所以没有教给他。前些天年年吵着要吃,再想起来教他,他却早已利落地系着围裙点火上灶了。问他哪里学来的,他不以为然,说:“这还用学,会煮白饭就会这个了。”
我不信。我最拿手的菜就是糖醋排骨,一不小心还会弄砸呢。
“比比?”他略带挑衅地看着我。
“输的人怎么办?”不自量力,不想想谁教你握得锅铲。
他眼睛瞟向天花板,考虑了一下,说:“谁输了就随对方处置。”
“不许反悔。”
“一言九鼎!”
择期比拼。
一起买材料,他甚至都不会挑排骨。我不计较,买了一斤多肋排,剁碎了,分了他一半。
年年当裁判,还是剪子石头布,我先来。我的做法是:
倒油,七成热,下生姜蒜沫爆锅,迅速下排骨翻炒至表面成白色,加盐足量,倒少许老抽酱油和黄酒,翻炒至排骨变金红色,加水,约没至排骨一指高度。盖上盖子焖。
回头看并排坐在桌上的两兄妹,我问雁文,意有所指:“你要不要先去洗个澡?”
“你操心自己吧。”他嗤鼻,眼睛盯着我的锅。
大火焖五分钟,改中火焖二十分钟,加入冰糖四两,加醋,翻炒收汁。这是最难的,必须不停翻炒,以防糖浆粘锅。炒至糖浆粘稠到排骨间可拉出纤细糖丝即可。
起锅时加生油五至十毫升翻炒均匀,起亮色作用。
最后加味精,装盘,洒葱段。大功告成。
兄妹俩一人夹了一块,鼓着腮帮子使劲吹。
我拉开冰箱,给自己到了杯冰水,边喝边看小王八蛋表情深沉地抿嘴细细嚼着。

“还过得去。”他说,“就是看着太麻烦。”
“很好吃呀。”他的妹妹笑眯眯地又夹了一块,“我要打90分!”
解了围裙给他戴上,拇指抹掉他唇上的酱汁,我尝了一下,说:“醋放少了。”
“看我的。”他转身,往锅里到了一瓢水,将洗干净的排骨倒入锅里,开大了火。
“好,看电视去。”他拍拍手,打发我们出去。
整整五十分钟时间,他只回过一次厨房捞水面上的浮渣。再回厨房,打开锅盖,排骨已经浮出水面。将糖盐酱油黄酒一起倒了下去,盖上盖子继续炖。又二十分钟,水差不多熬干了,开盖加醋翻炒几分钟,放味精,装盘。就这样轻松。
两个盘子放一起,看上去除了我那盘亮一点,没有什么区别。
年年吃过了她哥哥那盘后,为难地咬着筷头。
“好像差不多。”她说,“明叔做的味道浓一点,哥哥做的味道清淡一点。”
“没听说过糖醋排骨还有清淡的。”水平不赖嘛。
“也没有人规定它一定要是浓得油光光的。”他顶了我一句。
“那算打平手吧?”裁判犹豫不决。
雁文笑得好得意,说:“我觉得就花费的功夫和材料来看,我应该胜出。”
“说得也有道理……”小裁判到底还是徇私,“算哥哥赢吧。”
我似乎连抗议的机会都没有了。尝了一筷子他做的糖醋排骨,真如年年所说,外酥里嫩酸甜适中,口感却不浓郁,实实在在可以用清淡来形容。
做菜像做人,就这一道菜是他自己琢磨的,与我无关,味道就完全两样了。
“我还以为老哥你这辈子就只做得出明叔那味道了呢。”年年好开心,“终于可以换口味啦!”
“瞧你那人模猪样。”雁文嗔骂。
我看着眼前玲珑剔透的人,两个手指头捏了块我做的排骨,两三口吃完了,舔着手指对我笑,说:“别美了,不会要你以身相许的,就跪一个吧。”
收回思绪,我说:“你寻死呢吧?”
“哎,李主任,这可是自己说的不反悔哦。”他嚣张得眼睛都乐成一条缝了,又对猛吃排骨的年年说,“这样吧,闲杂人等回避一下。”
我说:“不用了。”
兄妹俩一起看着我。我伸出左手中指,笔挺点在桌上,两个指节缓缓弯曲,垂直扣向桌面,笃地一声,比如膝点地。
微笑着与他相视,眼瞧着他面色起红晕,别扭地转头去看水族箱里几十条玻璃美人。
耳边听得年年一声尖叫,嫉妒得要晕倒的样子。居然她也看得懂,现在的孩子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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