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要说到领军打仗，我阿玛可就远远不及王爷，否则也不会在七年前的察哈尔一役里，中了敌人的圈套，不但一败涂地，还中箭落马，伤重身亡。”
龄推开几上繁帙的书卷，捋起袖来，研磨墨砚，将砚台里的丹朱调得浓稠均匀，好让额豪下笔的时候能够更加流畅柔顺。
“你阿玛虽是汉人藩王，却有极大的理想抱负，一心只想着要如何为汉人争权益、谋福利。只可惜他也是清廷用来安抚汉人的一颗棋子，不能有多大作为。”
额豪拈毫在画绫上勾勒枝干，再补上树影婆娑，一幅意境悠远空灵的人物山水画便呼之欲出，栩栩若生。
“我和你阿玛是在战场上认识的，虽然年龄差异极大，相识时间也不久，却有着过命的交情。他临终前，将当时年仅十岁的你托孤，交给了我照顾。”
龄专注地凝望着他作画的姿态，月光透入轩窗，新雪落在窗棂上，薄薄有一丝寒意。
“我额娘去世得早，阿玛虽然贵为亲王，朝廷也秩封我为郡主，但定广王府向来就是有虚名而无权势，阿玛一死，树倒猢狲躏散，只不过是个没落王府罢了。若不是阿玛临终前托孤，将我交给了您，此时的我早已不知流落到哪儿去了。”
“七年了，没想到时间过得这么快。”额豪在画绫上轻缓地落下了最后一笔，抬起头来，温柔地注视着龄。
“我总算不负好友临终时的托付，平安顺利地将你抚养长大了。”
晶莹的泪雾，在龄墨黑如玉的大眸里闪啊闪的，仿佛随时都会滑落成水。
“你，也知道我长大了么？”她低柔缠绵的声音，织缠成一颗早已暗许多年的女儿心，烙叠着他的心。
“我再也不是当年那个被托孤，需要被照顾，什么事也不懂的小女孩了。”
额豪的心，突然急遽地跳了起来，只因他看见了她那脉脉凝望，含羞半垂的双眸里，有着缠绵如愫，醉人如酒般的款款情意。
雪花飘坠，落地无声。龄沐着月光，全身散发着馥馥郁郁的香气，那柔细的香味儿弥漫在书斋里，沁入了他的心，仿佛把他整个人包围住了……
壶漏将涸，灯焰已昏，窗外的细雪，依旧纷纷扬扬地下着。
银丝罩熏炉里的百合香，混着龄身上清雅的少女幽香，薰得额豪头晕。
他只觉口干舌燥，蓦然起身，推开窗棂，寒冽的空气扑了进来，刮在脸上，像冰刀子似的，是一种教人清醒的疼。
他深深吸了口气，清冽的寒气稍稍平复了他紊乱奔腾的心绪。
“不论你是否已经长大，在我眼中，你永远是那个需要被照顾、被呵护的小女孩儿。”
他回过头来，望着龄微笑，平静如常的神色完全看不出方才心头曾经有过的紊乱纠结，情迷意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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