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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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确够“平静”——面皮没抽搐,眼泪也没从眼皮底下漏出来。只是,脚下的柴薪怎么也踩不稳,掉落了好几块。(四肢发抖!)
英雄面对死亡的范本模式是:死前目光如炬,大义凛然;死时干脆;死后有贡献,有价值。后人称作壮烈。
我当然不算英雄。所以,从看到火把的那一刻起,理智开始崩塌。
于是,我想起了我爸我妈,想起了杨老师,想起了标志着我青春的舞台和四下闪耀的闪光灯,想起了初恋和失恋。。。。。。
原来,我一直活在那个世界里,死到临头,想到的也只是那个世界。
周围的声响渐小了。
半天没闻到烟味,我诧异地撑开水汪汪、红通通的眼看去——四名负责点火的壮汉站柴垛旁,不动;断袖王爷早躲人堆里了,先前那位跟着他上祭坛,一直没机会发言的官儿,此时离我较近,正看看我又看看天。
一名小厮行礼,凑上前道:“刑监大人,甯清王爷让问,为何还不行刑?”声音不大不小,足够传入我耳朵。
刑监答道:“烦小哥代禀王爷,根据我朝法典,行火刑的时间应在午时。”他指了指天,“现下午时不到,大概还要等上一柱香时。”
小厮应了声"是。"
“瞧今儿这日头,辣得很,跟王爷说说,和着大家挤一块站着等,又热又累的,不如请王爷和大人们就近找几处屋檐避避,歇歇脚。一会儿时辰到了,再过来观刑。”
小厮连连点头,说了句“大人有心了”,便下了坛。
刑监招手,身后两名小厮躬身前行一步,“大人有何吩咐?”
“去喊几名侍卫上来,整整柴薪。死囚脚下那块儿,都要重摆,不然烧不透。”
最后一句,听得我身体发紧。居然说什么烧不透?!以为是烤乳猪啊,还要烧透?真是恶毒!
那些官员果然娇贵,在断袖王爷的带领下,四散休息去了。
几名侍卫七手八脚地将摆好的柴垛搬开,留出一条窄道方便进出,开始重摆我脚下被踩塌的柴薪。
摆弄了好一会儿,刑监始终不满意。推开挡在面前的侍卫,怒道:“一群饭桶!都给我让开,我自己来!”
立马,地上就跪下了几个,连声说“使不得!使不得!”

“都给我起来!”冲离他最近的侍卫踢了一脚,“老爷我做事时,你几个也别想闲着。去,再去搬些干草来,一会引火容易些。”
几名侍卫不敢不听,连滚带爬地下了坛。
估计是这鬼天气惹的祸。一热,火气就大,面前的刑监大人刚呵斥完了侍卫,又看举火把的不顺眼,说,万一一个不小心提前把柴垛给点了,就诛了他们九族。结果,把那四个家伙也骂到坛下去了。
什么叫“山中无老虎,猴子称霸王”?这刑监大人就是个最好的实例。断袖王爷在坛上时,乖得跟孙子似的;这会儿,坛下的官儿啊、王爷啊都哪凉快哪去了,他就开始耀武扬威,自己当大,见谁也不顺眼,扯嗓子就吼。
刑监只身进了柴薪堆,蹲下,开始码放我脚下的柴垛。此时,我眼冒金星,已经疲惫不堪了——暴晒了一上午,米水未沾一滴,人又一直处于高度紧张中。
一会工夫,他直起身,踏上柴垛走到我身侧。
“嘣”一声微响,我只觉身体松了点,低头一看,绑在木桩上的绳子,略垮了一些。我吃惊地望向他,他朝我一笑,眨了眨眼。
我发誓,这人我从未见过!
突然,耳边响起一种奇怪的声音——有点象狗哨,吹着单音,非常轻,却穿透耳膜。接着,天空暗了一下,扑哧哧出现了一大群……鸟!
从没见过这么多的鸟!跟闹蝗虫似的,密密麻麻,前仆后继。
坛下场中的宫人、侍卫全弄不清状况,傻愣愣地看着那些鸟儿,乌云压顶般在头上盘旋。原本在四周休息的王爷、官员们也冲了出来,大声嚷嚷着什么,一句没听不清。
“准备好了吗?”刑监附耳轻声问我。
这声音与刚才的完全不同,一定在哪听过,有印象。
我来不及细想,冲他有气无力地点点头。
他一把扯下绳子,一手拎着我的水袖“腰带”,一手往嘴里塞了个东西,唇间溢出另一种单音。那些鸟儿猛地俯冲下去,疯狂袭击人群,惨叫声、咒骂声夹杂着鸟鸣声、扑翅声,连绵不绝;祭坛内外,一片混乱。
他将我搂入怀中,身形如风。
蓦地“嘿嘿”轻笑,“小雨,记着,又欠我一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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