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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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种女人,不开口则矣,一开口便犹如开闸泻洪,泛滥成灾。
眼前这位尉(yu)涟小姐,从我下马车进宅子到现在,起码有半个多小时,一张嘴就没消停过,象只苍蝇似的在流影身畔“嗡嗡”。
唉,果然人不能只看表象。
“绫月,带这两位小哥去后院厢房。”她抽空吩咐,“公子就住我那儿。”
小哥?!我这身段有前有后的,她竟没看出我是女人?!。。。。。。那个,“住我那儿”又是什么意思?同居时代?!
“小雨是我……义妹。”流影扯过我的衣袖,蓦地斟酌着开口。
尉涟一楞,这才仔细打量了我一番,轻笑道:“适才没瞧见,原来是位大美人,妹妹莫怪。”
你眼睛都长流影身上了,怎么瞧得见?我腹诽。
还有,流影啥时候认我做妹妹了?我怎么不知道?这大小姐竟就顺口喊上了。。。。。。
我瞪了流影一眼--被风帽挡住了;随即上前施礼,道:“是哥哥不让穿女装,这才一身不伦不类,让小姐见笑了。”切,我才不和她称姐道妹呢!
“影,你为何不让妹妹穿女装?”一听她喊“影”,我就浑身不舒服。长得挺大家闺秀的,怎么也不看看场合?……真是腻味得要命!
“恩?”流影一怔,随即抬手帮我整了整纶巾,语含笑谑道:“怕她被旁人瞄了去,我这穷哥哥没钱置嫁妆。”
他……他居然在别的女人面前调侃我!
打掉他的手,我气结。柳眉一竖,“嗖嗖嗖”冲某人发射一记杀人眼刀;可惜某人的脸隐在风帽里,也不知道射中没。
眸中闪过一瞬复杂,尉涟小姐飞快扫了一下他讷讷收回的手,旋即望着我,淡笑不语。
我扯下纶巾,一头青丝宛如黑缎,滑落满肩。
“不劳哥哥费心,我要嫁人,自己备嫁妆。”也不理旁人愕然的目光,回头冲小杨喊:“待会让人在我房里添个铺,你晚上就和我睡一处,相互有个照应。”
小杨怔了片刻,拧眉为难道:“孤男寡女的,恐怕不妥吧?”
“什么妥不妥的,马车上,没见你有这么多忌讳。”我拿眼刮他,转脸朝尉涟礼节性微笑,“有劳小姐安排一下。”
哼,跟我玩猫腻?妹妹是吧?见过不可理喻、刁蛮任性的没?咱倒要瞧瞧你这当哥的怎么下台!
结果,小杨被安排在我隔壁。
休整一番,又打了个盹儿,头脑顿时清明了不少。
适才被流影调侃,只晓得怄气,回头仔细想想,他今儿的表现相当耐人寻味。
以他的性子,怎么着也不该在尉涟小姐面前刻意轻浮。说什么怕我被人瞄了去?还边说边帮我整纶巾……
难不成……他是拿咱当绝情挡箭牌啊?!
大有可能!
……如此说来,尉涟小姐的命运岂不是同云依有得拼?
呃,平白又添一份痴怨!
直到吃晚饭,我才见到流影。
流影此时已经脱下了披风,换了身宝蓝长衫,丰神俊逸,气宇轩昂。尉涟小姐很默契地换了身同色系的裙子,有意在我面前展示情侣装。
……得,真拿我当情敌了不是?!
我挑眉,淡瞥了流影一眼——后者举止优雅地品着茶,目不斜视。
嘁,摆明在装傻充楞是吧?好,我自个儿上!
挂出一脸灿烂的假笑,我万分亲热的捉着尉涟小姐手脖子,上下一阵端详,啧啧称赞她品位超然。果然,她再怎么介怀,马屁还是照样受用,没多久就低声跟我吹嘘起衣裙的面料和做工来。
表面上装作聊得起劲,心下却颇怜悯这女子:唉,情商指数忒低了点,还弄得这么招摇,说白了,也就一唱独角戏的份儿!
不经意间,目光掠过流影,只见那小子嘴角正噙着丝看戏的促狭,一双绣花拳不由地攥紧。
硕大的圆桌摆满了佳肴,却只坐三个人:流影、我、尉涟,小杨不知被打发去了哪。接着,坐席安排自然而然变成了流影旁边粘着尉涟小姐,我坐他们对面。
开饭时,尉涟招呼道:“都是些流云轩的招牌菜式,妹妹慢用。”
我点头称谢。这才知道原来流云轩是做饮食连锁的。
尉涟笑靥如花,一落座,便倾身贴近流影,开始往他碗里布菜,边夹还边作详细介绍,根本当我是空气。
流影微笑,一脸很享受的温和表情。顺着她的意思,品这尝那的,偶尔还点评几句,居然也对我无视。
这是什么状况?!
……可真奇了怪了!难道是我理解错了?流影并不反感尉涟……
捏紧筷子,我闷不吭声,蹙眉想着心思,见东西就往嘴里塞,硬是没尝出啥味儿。
此时见到二位璧人在表演“相敬如宾”,我竟一点也乐不起来。
习惯这东西,有时真的很可怕。一直以来,流影就象我的私人保姆兼保镖,习惯了他眼里总放着我。这会儿,他摇身一变,成了别人的上帝,还和人家你侬我侬的,实在令我…。。气闷。(才发现,我的独占意识很强)
抬头几次,他俩默契地朝我笑笑,客套两句,又继续表演,着实是自讨没趣;回头决定当他俩透明人,我对着面前的饭菜发泄。
“小雨,慢些吃,别噎着了。”流影冲我温和道。
若在平时,我会觉得他是在关心我,可今天听这话,竟刺耳得紧。

他小子又是哪门子毛病犯了?突然来这么一句,不是令我难堪吗?
心里那个气啊,我把筷子往桌上一放,对着尉涟笑道:“多谢小姐的盛情款待,我已经吃好了。两位继续慢用,恕我先行告辞。”
说完,一拂袖,走人。
临睡前,婢女送来碗汤药,说是流影怕我积食,让煮的。
我拿起碗就往窗外扬,洒了一半,又收了回来,想想,还是送进了嘴里。
次日清晨,我正在院子里练习鸟哨--流影在车上教过一点,我想试试看。
原本小鸟们都在树上欢喜地吊嗓子,我一吹,顿时掉了一地树叶--它们象撞了鬼似的疯逃,眨眼工夫,连根鸟毛都没了。
难道流影教错了?这音调原名《鸟类催命符》?!
“学鸟哨该找二皇子殿下,他才是行家。”小杨不知什么时候冒了出来,“公子也是向殿下学的。”
“我知道,流影说过,他顶多算是我师兄。”我大窘,忙将鸟哨收了起来,“有机会,我一定向寒枫讨教。”
小杨没在意,走近,征询我:“难得遇到集市,出去逛逛怎样?”
“逛什么逛,我又没银子。”我开始往屋里走。
“我说小姐,你揣着银子干吗?买东西,有人付帐不就行了。”小杨冲我面前,拍了拍钱袋。
我盯着钱袋,两眼放光,“要不,你先把这个放我身上保管?有了它,我逛街才有胆儿。”
小杨相当豪气地将钱袋递给我,“拿点碎银子防身也好,反正我带着银票。”
我望着他,气郁。
刚走出大门,就撞上了甜蜜一幕——门口停着两轿子,流影正一手搀着尉涟,一手打帘子。
按流影平常细腻待人的性子,这么做,一点也不为过。问题是,这小姐摆明了对他有意,他还如此温柔体贴,定是对上了眼。
想当初他对云依,惟恐避之不及,和现在一比,简直是天差地别。
我开始确信他昨天一时刻意表现出的轻浮,是某种爱情考验法。只是,霉女我被他小子利……用……了!
小杨想打招呼,被我一个眼神制止了。然后,我拉着小杨的袖子,准备从轿子后面溜。
“出去逛逛也好。”流影突然开口,吓我一跳。风帽压得那么低,居然还是看到了我!
放下帘子,他把嘴唇对着我,“晚上有客人,早点回来。”
我懒得理他,跨前一步,忽而想起一件事,扭头问他:“什么时候走?”掉进温柔乡,怕是早把冰祁岛给忘了吧?
“三日后启程。”
我点头。这时,尉涟掀开帘子,朝我有点皮笑肉不笑(大概是昨晚离席之举,损了她面子),道:“妹妹若赶不上午宴,可在城中流云轩将就将就,只要报上我的名字即可。”
嘁,你直接说“别老早回来防碍我和流影亲热”不就结了,用得着说那么花哨吗?我又不喜欢做电灯泡。
“劳烦小姐操心,我会照顾自己的。”我笑得春花灿烂,心里狠踢了流影N脚。
疆城,由于地处两国交界,城中服装、饰物、饮食习惯等等多少参杂了些鸣国风情。正如寒枫所言,鸣国服饰精美华贵,大受各国喜欢。
逛了一上午,被至少二十个人搭腔(居然有三个是媒婆!),回头率直线飚升,让我那颗膨胀的虚荣心大大满足了一把。切,牛皮不是吹的,咱随便套身女装,也是一绝色。
挑三拣四的买几套做工精致的衣裙和首饰(主要是我不想用尉涟的东西),弄得小杨两手不闲。心里最满意的是根特细的银丝项链——刚好能穿进鸟哨,将它挂脖子上,免得我老提心吊胆怕弄丢了。
流云轩的场地选得很好,绝对黄金地带。我本不愿进去,可一想到流影和尉涟那两厮如出一辙的戏谑嘴脸,决定狠敲上一顿。
小杨先进的门,我站门口张望。因为正是午餐时间,一楼大厅熙熙攘攘,感觉象进了菜市场。
“公子,实在对不住,今儿没位子了,明儿请赶早。”一名店小二迎上了小杨,点头哈腰。
小杨睃了一眼二楼,不满道:“楼上不都空着吗?”
“今儿二楼不对外迎宾,抱歉抱歉。”小二哥连连鞠躬。
我欲上前议论,从门外踉踉跄跄地奔进来一个人。
“掌柜的,来了!来了!”那人嚷嚷。
“这么快?”一名圆脸的中年人赶紧迎了上去,“不是说还要一个时辰吗?”
“当家的马车打了头阵,其他的人还在城东十里地呢。”
“那还不快清场子!”掌柜急得跺脚,“赶紧收拾收拾,跟我出去迎接当家的。”
然后,估计用了十分钟左右,一楼的食客全被“请”了出去。
我和小杨也不例外。
站在流云轩的大门口,我火冒三丈。
尉涟拿话堵我,让我有“家”不能回,如今吃顿饭又被人清场……难道是存心整我?!
“要不,我们换家馆子?”小杨见我面色不善,小心翼翼地开口。
“我哪也不去!”一拢裙角,我坐门槛上,“就这等饭吃。”
声音未落,一辆四骑马车由东巷驰来,停在了我面前。
车帘一掀,下来一穿白披风的。
我眼睛一眨不眨,声音出奇地大:“寒枫!”
白披风长身玉立,转面朝我,拂下了风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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