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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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们都喜欢消受秦淮河上的灯影,尤其是在圆月初皎的阳春之夜。
寂寂的河水随着夕阳的隐去,而藏起了那一抹胭脂的薄媚,可那在心头宛转的情怀,在口内徘徊的低吟,早都如**般融在了流波里,留在了夜夜的秦淮河上。
所谓六朝金粉气,一场销金窝,河中游弋着一座座画舫,茉莉的香,白兰花的香,脂粉的香,纱衣的香和着微波泛滥出的甜香,随着一个个如花的笑靥嫣然荡漾。
众多的画舫之间,却有一支大船巍巍缓行,这支彩舫足有十余丈高,三十余丈长,船楼共有两层,灯火辉煌之下映着精雕细琢的船身,不仅不显出俗态还尽得一河之精雅典致,船头门楣上横跨着一个牌匾,上写着墨迹淋漓的五个大字“秦淮第一舫”。
此船实是享誉秦淮的第一酒楼,据说连做菜的厨子以前都曾是皇宫大内御膳房的总管,所以无论清客文人、武林豪杰抑或是高官显贵都偏爱照顾这里的生意。
现在的“秦淮第一舫”已是笑语喧哗,酒客们已经醉了,醉的却不是涩味的酒,而是诱惑的、轻晕的夜的风华。
在画舫二楼最显赫的位置上摆着一桌酒席,一位蓝衣老者坐在主位,他的两鬓虽已花白,可双目炯炯,神色威猛,显是武林健者,他的身旁围坐着几个少年男女。
此人便是人称“秦淮大侠”的崆峒派高手,秦无双,他身后立着的两个健仆,太阳**高高凸起,一看就知道不是庸手。
秦无双双颊微微泛红,举杯道:“今日各位一举击破秦淮一窝蜂,实为武林之福。”语声微顿,又道:“老夫一时找不到合适的地方为大家庆功,只好就近安排,这秦淮第一舫虽是奢侈,仓促之间也只好将就,咱们江湖儿女不拘俗事,只等酒足饭饱就立刻离开,若你等长辈问起,全由我一人担待。”
言罢,秦无双举杯道:“来,我先敬各位少侠一杯。”
他身旁的少年道:“匡扶正义,我辈所愿,些许微劳,又何足前辈挂齿。”此人双眉斜飞入鬓,目光奕奕有神,灯火下映着他俊秀的脸庞,端的是英风飒爽。正是武当派后起一代弟子中的顶尖人物白剑飞,太极剑法炉火纯青,同代使剑的高手,绝不会有十人以上能胜过他。
秦无双微笑道:“老夫虽多次邀约武林同道,奈何一窝蜂武功太过高强,屡次无功而返,幸得盟主关怀,各位少年英侠出手,方能荡平群贼。”
座中一青年僧人叹道:“轮回是苦,人身难得,生死无常,我佛纵然慈悲,奈何难度世间顽劣。”这人乃是少林派掌门弟子十方,年纪虽轻,却有一副悲天悯人的心肠,他妙参禅机脱俗出尘,武功更是尽得少林精粹,单这份说话已隐然有了一代宗主气度。
一串银铃般的笑声扬起,笑声清脆动听,仿佛在清风中化作了歌曲:“十方和尚又在说经了,虽然你是少林的未来掌门,也不用这么满口不离佛道呀。”说话人是个紫衣少女,名叫宇文玲雪,她眉目流动,灵活之极,身段婀娜,算得上武林中少见的美人,为峨嵋派掌门的关门弟子,一手峨嵋剑法出神入化。
又一人朗声道:“正邪不两立,我若能一刀杀尽天下贼寇,岂不快哉。”这人身披一件火红锦衣,昂藏八尺开外,顾盼间傲气逼人,他脸庞轮廓刚硬,显得甚是倔犟,正是华山门下最杰出的弟子,名字叫做火麒麟,反两仪刀法凌厉无匹,乃快刀如风、足令天下英雄胆寒的少年高手。
另一少年接口道:“若非秦老英雄谋划得当,我等也未必能一击而胜,实在该敬老英雄一杯才是。”这人身材挺拔,面白如玉,言谈间显得心思缜密,却是全真教派最出色的俗家弟子李彬,据说三花聚顶掌的造诣,在全真教无人能出其右。

只是每当李彬望向宇文玲雪的时候,锐利的目光就变得分外温柔。
这几人都是近十年来武林中威名最盛的后起之秀,江湖中锋头最健的少年英雄。
秦无双哈哈大笑:“当今江湖有你等少年英侠,邪魔外道又怎能乱我武林纲纪。”
秦无双笑声未落,但听得楼下一人阴测测道:“将死匹夫,黄口小儿,也敢在此惶论正邪之道。”
人在很愉快的时候,喝酒自然比平时要多些,可是他们都还没有醉。
声音虽从楼下发出,但这几位乃当今武林出类拔萃的英杰,周围十丈之内有何异动,决逃不出他们的耳目,何况此声中气充沛,根本就是挑衅而来。
只见火麒麟飞身掠至楼栏,向下怒喝道:“哪里来的鼠辈,何不上楼一见!”
听得楼梯声响,楼下走上三人,年纪相差不大,均在四五十上下,眉宇间均神光充足,他们脚步沉稳,显然身怀绝技。
其中一人身穿黑衣,年纪最轻,气派也最大,这人面貌并不算凶恶,可是一眼看去,不知怎的,居然能令人全身都发起冷来。
这人身上竟似满布强劲的杀气。
秦无双一声轻咳:“我等并未冒犯三位,为何出言如此不逊?”
只听“叮”的一声,黑衣人忽挺身拔剑,也不曾怎么作势,就到了群雄桌前,众人只觉剑光闪过,秦无双面前一碟蚕豆已离桌而起,转瞬之后,装蚕豆的碟还在桌上,蚕豆还在碟中,只不过每一粒蚕豆,都被剖成了两瓣。
再看黑衣人,已退回原地负手而立,仿佛就象从未动过一样,也许只有摇曳的烛光能证明他的移动。
白剑飞不由失声道:“好剑法。”十方、李彬、宇文玲雪、火麒麟面上也都不禁露出惊讶之色。
这是何等迅急的剑法,这一剑好厉、好准、好快、好稳。
这人的剑法之高实已到了巅峰的境界,只有达到这种境界的人,才能将剑上的力量控制得如此精确。
也唯有这样的高手才能先声夺人,震慑对手。
秦无双面色微变,立起身道:“剑出风卷残云、身形流星赶月,莫非竟是五龙会四大护法中的南护法海天青?”
这的确曾是个显赫的名字,足以让人耸然动容。
黑衣人冷冷道:“秦老儿武功不高,见识倒还不浅,本座正是海天青。”
他身后一人开口道:“五龙会东护法欧阳鸣,见过秦大侠。”说的虽是客套之言,但语声冰冷,绝无半分人情味。
秦无双点头道:“分脉错筋、杀人无形欧阳鸣,那这位想必就是一掌摧魂开碑手西门春了,五龙会四大护法已到其三,却不知五龙会第一高手北护法剑心,现在何处?”
只因欧阳鸣西门春二人一向焦不离孟、孟不离焦,是以秦无双才有如此说法。
欧阳鸣傲然一笑:“当今武林之中,只怕还没有几个人值得剑心出手。”
西门春微笑道:“五龙会西护法西门春,正有一事请秦大侠指教,我等远居西疆,甫入中原,自然想领略秦淮之旖旎风光,却不知享誉武林的秦大侠也好此道,还带一班小友同乐,看来所谓武林正派,也不过如此。”
这人轻言细语,但每句话说出来,都带着刺,显见得必定是个深沉、厉害的角色。
此话一出,旁人倒还罢了,火麒麟本是急烈脾气,也不管敌人武功有多高,顿时喝道:“无耻匹夫,小人之心,度我之腹!”
言罢就待拔刀,秦无双双手一引将他拦住,缓缓道:“当年风云二侠差点灭了你帮,如今你五龙会四大护法中三人就敢闯到秦淮,难道是想杀了老头子?”
良久,海天青好象恢复了平静:“风云既去,中原武林再不足惧,这番刚到秦淮,美景当前,本座不愿扫了兴致,你等每人留下一条手臂,即可离开此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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