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节 这是什么世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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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妈走了之后的有一段时间,沈烈从上午到下午,都是坐在家门前的院子里看天,村子里的人以为他傻了,纷纷给他同情的目光,有些以前和她玩的比较好的女人还一把鼻涕一把泪的诉说着老天的不公,可是他们那里知道,沈烈是在研究着这个老天。他在心中无数次的反复地询问老天:你到底还想玩我多久!难道我不论在哪儿,都只是孤儿的命。沈烈用尽了他所知道的所有的问候别人以及别人各种亲属的话语反复诅咒着他所知道的所有的诸天神灵——狗娘养的该死的老天!狗娘养的该死的佛祖!狗娘养的该死的上帝!狗娘养的该死的真主!狗娘养的这个时候已经出生的和还没有出生的各路该死的神仙和妖怪!
现在他的名字叫“沈烈”,他所在的这个村子叫“沈家村”,村里的人绝大多数都姓沈,他的那个没有见过面的名义上的父亲也姓沈。在他三岁的时候,村里的老人出面,请了一个几里外的一个读过书的人来给他起名,还举行了一个好象很隆重的仪式。那位老先生来了之后,装摸做样的在别人那里问清楚了他的情况后,就给他起名为“烈”,说是他的命很“烈”。他一开始还没有在意,可是等他一琢磨,一股无法宣泄的怒气让他的小脸憋的通红,他不好把问候他的话直接吼出来,只好在心中千万次对着头上的老天狂竖着自己的中指,反复的念叨:我靠,你妈拉个⊙!你这个该死的,你给我取的什么名字,不会取就别他妈的乱取呀!老天,你劈死我好了,“孽生”!“沈烈”!名字倒过来了,上辈子老子是“孤儿”,这辈子强了一点,一开始还有个老妈,好了,现在被你玩没了,成了“儿孤”,我不活了,老天啦,你不要再玩我了好不好!
沈烈一边低着头,以便他面前的人看不到他的表情,一边在心里愤愤地念叨着的时候,“噼——砰!”一声巨响就在他的耳朵边滚过去,吓了他一大跳。沈烈迅速的抬起头,看向这个在他面前,正在对他大讲而特讲如何做人,“烈”是什么意思,“德”是什么意思的老头,他那已经瞪得忒圆的眼睛惊讶的发现这老头已经变成了一只巨大的“兔子”,全身被烤的黑漆漆的,还在向下掉落着一些焦掉了的粉末。
沈烈脸色惨白,浑身颤抖,哆哆嗦嗦的用已经不听指挥的双脚一步一抖,一步一挪地转过身来,伸出颤抖的手指着天空,用不象是人的声音说:“算——你——狠——我——认——输——!”然后就很干脆利落的晕过去了。
在村里的老人的商议下,沈烈家的田里的十年内的产出,都要给那个因为给他取名字而被老天劈死了的人作为赔偿。沈烈真是欲哭无泪了:我反对,反对无效也坚持反对。为什么要我陪,应该去找老天陪的。为什么让我的幼小的心灵总是要受到伤害?为什么受伤的人总是我?为什么老天杀人要我承担?没天理呀!呜——呜——呜——。老天啊,各路神仙啊,天上和底下的妖怪啊,你们对我好一点行不,大不了我以后每逢初一、十五,不骂你们了,好不好。呜——呜——呜——远处天边的云彩慢慢的变化着,渐渐地显示出几个字——真有那么好?
在这随后的几年里,沈烈基本上是吃村子里的百家饭长大的,东边一口饭,西边一碗水,家里的田也不需要他操什么心,种不种都已经无所谓了,收成已经和他没有关系了。随着赋役越来越重,村子里的人家已经没有多的食物来承担一个只吃而不干活的人的生活了,于是,在沈烈七岁那年,在村里一些年长者的推荐下,他很荣幸地开始给外村的一个说是家里面出了个举孝廉的陈老爷家里放放牛了。
沈烈翻了一个身,以便自己在草地上睡的更舒服一些。这是什么年头,到现在他还不知道,虽然距离县城并不是很远,但他是一次也没有去过,村里的人去的也非常的少,回来也问不出个所以然来,只是告诉他那是县老爷住的地方。沈烈自己想单独去,都被村里的人给拦回来的,怕他走丢了,他想和别人一块去,也都被拒绝了,说来说去,其实就是一句话:没有钱。“狗日的”,沈烈躺着躺着,突然一下子坐了起来,似乎又想到了什么,骂骂咧咧的嚷到:“这是他妈的什么世道?”
“小烈呀,你又在干什么!看好牛啦,跑了你陪不起的。”同村的几个比沈烈大几岁的本家女孩从他身边走过的时候,其中的一个对他好心提醒着。

“我早跟你们说过,”沈烈心情很郁闷的嚷着:“不要叫我‘小烈呀’”。这样的喊他,让他身上起了一层层的鸡皮疙瘩,由于方言的原因,这样的喊法,会让他觉得自己可能变成了一个女人,并且正被某个故作深情的男人对着电话嗲声嗲气的对自己说:“喂——,小丽呀——”。
沈烈的反应招致了其她的女孩们哄笑,在这个穷困的地方,让人可以开心的笑上一阵子的机会不是很多。经过了这么多年,他不仅又一次的想咒骂那个给他起这个名字的人,虽然说那个人已经死了好几年。现在他可不敢轻易地就骂天骂地了,那次的事情打绝了他想和天斗的决心。既然已经是斗不过,那为什么还要和它斗下去。这是沈烈认为自己已经死了一次后,剩下的时间里应该好好的而且是快乐的活下去的理由。
“小烈呀!”那个女孩憋着笑,明显是有意的,依旧如故的这样喊他:“你好好的看好牛,别让它们跑了。我跟你说,听说那个陈老爷家里,过几天,要来几个大官,是不是有这么一回事?”她嘴里所说的那个陈老爷,就是沈烈放的牛的主人。
“我不知道,”沈烈想小小的报复一下,就接着又说:“你打听这事,是不是想看看有没有自己喜欢的,好把自己给嫁了?我跟你说,别人大概都已经有老婆的了,你的可能性不大。”
“死小烈,又在这里乱咬舌头。”女孩们依旧嘻嘻哈哈,没有一点的生气:“死小烈,那个老婆是什么?”
“啊——哈!不知道了吧,就是不告诉你。”沈烈一脸的得意。
“不告诉就不告诉,谁稀罕知道吗?”几个女孩嘟嘟囔囔的,似乎没有准备走的意思,嘴上这么的说,但心里还是想知道“老婆”到底是个什么东西。
沈烈很想和她们继续说着话,逗着乐子。这几年来,他发现自己虽然说越来越老练,功力也增长了不少,但是心性却越来越多地表露出童真的一面,他没有为这事着急。他也没有认为这是坏事,一个人就应该让自己活的快乐,也应该让自己身边的人活的快乐。所以,这几年,他走到哪儿,哪儿就有着欢乐和笑声,给这个贫穷、善良、纯真的小村子带来了一点点新的气象。
沈烈张开了嘴,准备继续开开玩笑,真真假假地告诉他们什么是老婆,吃吃他们的豆腐,这时他看见了每个女孩手里都提着一个简陋的篮子,就知道她们又是准备到前面不远处的小山丘挖野菜,现在村里的人家对野菜的需求是越来越多了。
“这狗日的世道,”沈烈在心里狠狠的骂了一句,叹了一口气,说:“你们还不快去,去晚了,就被外村的人挖了,现在连野菜都被挖的越来越少了。”
“现在不要紧了,几个村子商量好了,各挖各的一片,都不许越界。”女孩听沈烈说起这事,也叹了一口气,告诉了沈烈真实的情况。
“难怪你们现在不急了,还有心情在这儿欺负我。”
“谁欺负你了,我们是怕你贪玩,让牛跑了,到时候,你就死……就不好了。”
“你们打听陈老爷家里有客人来干什么?这事我还真的不知道。”沈烈有些感激他们对自己的关心,说话就正经了一些。
“你不提起这件事,我还忘了呢。我是好心提醒你,你不是一直想知道现在是什么年头吗?你可以问问他们啊?”
“算了吧,陈老爷到现在我都还没有见过,他长的什么样我都不知道,他手下的人要么对我是不理睬,要么问了也是白问。再说了,如果是大官来了,我又怎么会见到他们呢?我总不能拿把刀冲进去,把刀架在他们的脖子上问:大老爷,请你告诉我,现在是什么年头,咱们的皇上是哪一个吧?”沈烈一边说着,一边做着相应的姿势。
“嘻嘻嘻、哈哈哈”各种笑声都有:“小烈你最逗了,你平时不是很有办法的吗?这点小事还难得到你?”
“很多的时候,太聪明的人是想不到一些很简单的问题的解决方法的。”沈烈在那儿对着几个女孩子牛皮哄哄,自吹自擂:“这就叫‘智者千虑,必有一失’呀——啊!”沈烈在这儿说的高兴,最后连京剧里的拖腔都出来了,虽然很不标准,足以让后世的京剧名旦气死三个来回,但依旧让他自我感觉良好,还不是一般的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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