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五章 木兰舟畔独留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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曹操拖着病躯回了邺城,悄无声息,平定了关西,留夏侯屯长安。
曹府里简单的接风洗尘筵席上,曹操特意向着洛真方向瞥了瞥,眉毛不自然的皱成一团。卞氏忙解释道“甄氏要照顾嘉树和辞燕,自然是要出来走动了。”
提到嘉树,曹丕才放松了脸色,向着嘉树招了招手。卞氏也急忙向着洛真使了使眼色,洛真便领着嘉树走上主位前来。
洛真心里对曹操的畏惧似乎是一种常态,她尽量放松,可手仍是止不住的颤抖。嘉树却是对曹操有些印象,虽然曹操常年征战在外,但对这个长孙是无比的疼爱,嘉树自然也对曹操生出几分亲近,自然而然的扑到了曹操怀里。
曹操低眸和嘉树亲昵的说着话,洛真抬眼,却看见曹操头上那个黑色温润光芒的发冠。登时心底一凉,这玩意旁人不知道,可她却是早在十岁的时候便告诉过曹丕这黑玉发冠的事了,如今……
洛真回头向着曹丕方向望了望,曹丕也正望着她和嘉树,视线相对,他温柔宽慰的笑意不减,洛真却莫名生出几分寒意。
筵席中,曹操兴致缺缺,头痛也偶尔便发作一次,满座家眷人心惶惶,各有所思。
卞氏递上来一碗汤,曹操挥了挥手便有人手持银针进行验毒,弄得卞氏不解,却是笑道“老爷,府里的厨房都是干净的,这些食物绝对安全,怎的还要验毒?”
曹操笑了笑,故作不在意道“在长安留下的习惯罢了,倒是忘了,如今已是在家中。”
说罢,他挥了挥袖子,身后立着的人便持着银针退了下去。卞氏脸色稍缓,可她却仔细注意曹操整场筵席便只喝了那一碗汤而已。
卞氏眸子中似乎有什么一点一点碎掉了,落在脸颊上,维持着不变的笑容。
曹丕左侧坐着洛真和嘉树,朝露抱着辞燕也跪坐其后。他的右面却是郭,安安静静的用着饭菜,没有多说一句话。
而宴席之中,郭永也注意到了这边的古怪氛围,心里酸涩无比。他以为是自己女儿不争气,到现在为止还一无所出,亦或是那看似温婉的甄夫人竟是如此有心计之人,欺负了自己的女儿不成?
郭永闷闷的喝一口酒,望向曹丕的眼神里带着些微不敬。
曹丕自然察觉的道,他不动声色的向着郭这边靠了靠,低眸淡淡道“我仍然很好奇,你的父亲难道不知道你要做什么?否则怎么会看我的眼神里全是幽怨,怪我厚此非彼,冷落了他女儿?”
郭娇柔一笑,挽上曹丕的手臂,凑在他的耳边道“难道不是么?你与我说好要将甄洛划出我们的计划范围,如今可是受不了情之一字的煎熬,忍不得甄洛受苦,所以要破坏我们整个计划了么?”
郭嘴上笑着,可语气却是冷冷的“如果你当真如此容易受爱情左右,我确实开始后悔当初选择了你。”
自古成大业的帝王霸主,哪个不是一沾染了红颜二字便身败名裂,功败垂成,死于非命?郭说出此话来不过是希望曹丕能够保持冷静的判断,哪能心中时刻惦念着一个女人?
曹丕脸色不变,手里的酒杯却是一颤,洒出了些。郭悠然退到一侧,脸色娇羞,似乎说了什么私密的话,这番情景落在郭永眼里也便解了方才的疑惑。旁人见了,才知道外界传言不假,曹丕还是偏爱郭氏多一些,尽管甄氏已经育有一子一女,将来这后院之主究竟是谁的也未可知?
洛真看见曹丕和郭亲昵,心中也有些吃味,可是她明白,曹丕将来成为帝王,后宫三千,她若是挨个去嫉妒,余生都够忙的了。
更何况男人永远是能将爱与性分开的动物,他爱的是她,那便足够了。其余的人都当成充气娃娃或者生孩子的机器,洛真心里这样安慰自己。
手被握紧温热的掌心里,洛真抬眼看去,曹丕微扬着嘴角,在与别人讲话,可是手上的力度却是在切实的提醒洛真,别乱想!
洛真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嘉树正吃得香甜,抬头不解道“娘亲,你在笑什么好玩的事?”
洛真点了点他的鼻子“小馋猫,吃饭的时候不许说话。”
于是嘉树再度敞开肚皮大吃起来,朝露抱着辞燕看着这一切,轻轻呼一口气,心情也跟着舒畅起来。
曹植身侧坐了不少重臣,无不向他轮番敬酒。他们都是墙头草之众,曾在曹丕获封五官中郎将的时候簇拥而至,也在曹丕被曹操限制军权之后奔向曹植,其中附和,看在曹丕眼里就像个笑话。

曹植却是照单全收,他起步低,没有卞氏和郭的强大支持,唯独有的便是曹操对他满腹才华的欣赏,这是一记重宝,他为什么不好好利用?
眼神瞥到郭娇羞的与曹丕亲昵说话时,他的心里仍是隐隐作痛,唯独将面前的酒一干而尽,眼前的场景模糊了,看不见了,才稍稍开心一点。
他倒在席上的时候,似乎嗅到了淡淡的玫瑰香,和郭嘴角的味道极像。可惜***里他借着怒意的亲近,终究落得还是被郭鄙视嘲笑的下场。
曹植闭上眼,不知道什么时候落了一滴泪,与地板上的酒渍混合在一起,没有人看见。
容华香榭里,日子又开始变得有了颜色,曹丕宿在洛真房中,郭倒是贴心的将嘉树和辞燕都接到了另一边。
冬去春来,曹操筹谋着,要攻向江东。献帝下诏,命令在曹操拜见皇帝时,司仪官只称他的官职,不称名字。准许曹操入朝见到皇帝时,不必迈小步向前急走,并可以佩剑穿鞋上殿,遵照汉初丞相萧何的先例。
此时曹操已然越加放肆,佩剑上朝,行天子倚仗。荀却直言道“曹公原来是为了拯救朝廷,安定天下而发起义兵的,怀有忠贞的诚心,严守退让的实意。君子以德爱人,不应当这样。”
曹操手下谋士虽多,可宠信的除却郭嘉便是荀。他没想到荀竟然当众说出这番话,登时便挥开袖子,扬长而去。留下一众人面面相觑,而荀则长叹一声,也离开了军营。
曹操的头痛发作的越加厉害,他的疑心病也越加严重,当着卞氏的面不表,可吃食用度全然由着自己的亲信卫兵拿银针验毒后才食用。卞氏偶尔察觉也不戳破,可同床共枕的两人之间,渐渐生出了难以跨越的鸿沟。
七月,曹操为了在东征之前控制后方安危,征马腾入朝,为卫尉,并将其这属迁往邺城作为人质进京做人质,划进自己的势力范围内。马超在西凉起兵造反,却又忌惮着马腾的安危而僵持下来。
由此,曹操也终于亲率三军,带着曹丕曹植,连嘉树都带上了向着东吴而去,至谯县屯兵。
曹丕似乎漠不关心,没有什么好的计策出来,整日带着嘉树游山玩水。而曹植却是表现的尽职尽责,颇得曹操欣慰。
只是身边没有荀,曹操似乎少穿了一件衣服一般,总觉得不安宁。于是好言对荀相劝,奈何荀心意已决,不愿再为曹操效力。曹操便干脆上书请求献帝派荀到谯县来慰劳军队。
天子之令,莫敢不从,荀到谯县后,曹操就借机留下他,让他以侍中、光禄大夫的身份,持符节,参预丞相府的军事。曹操则大军向濡须进发,一步一步蚕食孙权的势力,此时荀借口因病留在寿春,实则喝下毒药而死。
曹操闻之,感叹不已,厚葬了荀。
曹操大军号称四十万,自十月出,次下正月,曹军进至濡须口,攻破孙权江西营,获其都督公孙阳。于是孙权亲率军七万至濡须与曹操对峙,互有攻守。
孙权江东势力稳固,即便以七万对四十万,仍是不露颓势。曹操见孙权军队伍严整,进退自如,指挥得当,无懈可击,已然有退兵之心。
正好这时孙权给曹操写信,春天雨水将要来到,您应该赶快退兵。
这简单的一句话让曹操有了台阶下,随即道“孙权不会欺骗我,他是个正人君子,春水将至,我们暂且退兵,来年再战!”
就此,曹操率军北还,可惜他不知道,早在当年赤壁之战便没了优势,如今三国稳固,已是唯破不立,怎么会再有什么机会。
偌大的曹府只剩了一堆女眷,洛真难得清静,郭却是得了卞氏的吩咐仔细照顾谢氏,因为她要生产曹植的长子,不容忽视。
于是郭便干脆宿在落英院,照顾谢氏起居饮食,闲暇时候便窝在曹植的书房看他的诗词书画,临摹着他的笔迹,面上是难得的笑容。
谢氏心细,不难察觉郭的异常,立在书房外,她猛然想到曹植亲吻她的时候口中唤着‘儿’!
登时便恍然大悟,捂着嘴连连倒退,吃惊不已。却不慎甩下台阶,只来得及惊呼一句“孩子……”
便昏迷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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