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腾静静地坐在席上，他的脑中此时却是翻江倒海。这发生的一切事情真有些让他摸不着脑袋。刚刚韩遂还以退为进，将自己拉进了进攻陈仓、围攻长安的烂泥塘，可转眼间，皇甫嵩又派人来做说客，真应了那句“祸兮福之所依”的老话，本以为自己要去抵挡董卓必然会损兵折将，这可是大祸一件，可这才多会儿？救星就上门了。
可是，自己能答应吗？要做出这样的决定还真是难为马腾了。
表为镇西将军，凉州刺史。
勾引，**裸的勾引！马腾心里叹息一声。这个卫鸿也太大胆了，如此计划都敢尝试，若是自己伪降，然后和董卓联合，那后果该是如何呢？可是，自己会这样做么？不会！卫鸿此人似乎把握住了自己内心最深处的秘密。
我为什么要叛乱？难道我马腾就很希望做朝廷深恶痛绝的反贼么？不，决不，那耿鄙该死，任用奸佞，鱼肉百姓，其罪行真是罄竹难书，自己杀了他那是为民除害，可是朝廷不会这么想啊，在那些朝中官员的眼里，我马腾成了杀害朝廷命官的反贼，几乎人人得而诛之，偏偏这个卫鸿，他说服了皇甫嵩这个老家伙，竟然如此看待我马腾，能让我不感动？
伏波将军之后，忠良之后，怎能去做乱贼？可是不做又能怎样！如今机会来了，一个让自己平步青云的机会来了，马腾激动万分，心潮澎湃，卫鸿甚至提出了身入马腾军营为质的条件来博取自己的信任，这是何等的气魄？果然是少年才俊，有勇有谋！
可如果答应了朝廷的要求，那么……
想到董卓将领的勇猛、士卒的善战，又想到如今声势大大超过自己的韩遂，马腾心里还是没有底，不知道到底该如何做。
“将军可还有其它要求，可一并说与桓阶听，阶回长安再与诸位将军商量！”桓阶一颗悬着的心如今终于放了下来，这马腾果如自家主公说的那般，心怀忠义，并不是乱臣贼子。只给他讲述了些利害关系，他便毫不犹豫地答应了，如今尚有些迟疑，当是因为还有些什么顾虑之类，所以桓阶一边询问马腾的要求，一边在心中暗暗佩服自家主公的知人之能。
“某也无甚特别要求，一则，朝廷许诺的官职，印绶之类还请速速送到；二则，如今韩遂正好让某率军抵挡董卓，惜董卓兵精将勇，恐不容易对付，不知左将军、卫校尉可有良策教我？三则，韩遂势大，定董卓之后如何才能消灭韩遂，安定凉州？”马腾也不拐弯抹角，将自己内心的想法全都掏了出来。
桓阶笑了笑道：“将军勿须担忧，这其一，皇甫将军已经快马上疏洛阳，想来凭皇甫将军的赫赫战功，崇高威望，为将军求得印绶当不为难事；其二，将军既愿意与我家主公合谋对付董卓，我家主公又岂能没有良策？其三，待讨平董卓之后，将军的声望定然一时无二，到时候再加上朝廷的嘉奖，将军即是以正诛逆，以官军讨乱贼，名正言顺，一则士气大振，二则有讨董之威望，三则有皇甫将军坐镇长安为将军后盾，四则我家主公又岂能袖手旁观？如此四点，将军尚不安心否？”
“妙哉，妙哉！卫校尉真当世奇才也！佩服佩服！不知校尉是何计谋对付董卓？”马腾听得心怀大畅，急忙询问这对付董卓之谋。
桓阶缓缓说道：“将军，此番董卓不听左将军号令，却有一点他不得不依赖于左将军，那便是粮草！”桓阶眼中精光一闪而没。
“先生是说……”马腾恍然大悟地笑道，一脸惊喜。
“是的，我家主公曾劝阻了皇甫将军参与此事，皇甫将军位高权重，如今董卓尚未公然谋反，是以皇甫将军不能行此专诛之事，有违国法也，然我家主公却可行此大义，一则我家主公身份不高，即便乱法，若能得此大功，也至少能够功过相抵了，二则我家主公行事向来只看结果是否对我大汉有利，至于过程从不在意，即便诛杀上官，只要为国有利，即便遭罪责，又何惧哉？”桓阶大义凛然地说道。
“卫校尉乃为国为民除此居心叵测之徒，必能成就一番威名！”马腾不无羡慕地说道。
“亦缺不得将军的功劳也！”桓阶大笑着恭维马腾一声，继续说道：“皇甫将军此次便是表现出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模样，不理会我家主公与将军合击董卓之事，而我家主公讨得了押运粮草之职，听闻董卓麾下各部众并不是同心合力的，比如那胡轸部便与其余各部有些矛盾，如今兵粮在我家主公手中，分发由我掌管，只需稍施计谋，便可让他们内部矛盾加剧，到时可以数管齐下，其一，利用其内部矛盾；其二，我家主公在内，将军在外，可谓内外并举，行里应外合之事；其三董卓并不防备我家主公，以有心算无心，将军以为如何？”
“卫校尉好算计，皇甫将军更是好打算，哈哈，马腾敢不从命？”
……
洛阳、大殿。
“马腾也算忠良？哼，皇甫将军想来年事已高了吧？”何进阴阳怪气地说道。他本就对皇甫嵩掌兵权耿耿于怀，如今有这档子事，他当然会横插一脚。
“大将军此言不当，皇甫将军在军中威望甚重，且有大功于社稷，即便有失分寸，大将军也当尊重之，岂能如此讽刺于老将军？”刚上任没几个月的太尉马日磾毫不给何进面子，当面就点出何进话中带刺，乃是对皇甫老将军的极端不尊重。
灵帝最讨厌的就是这些臣子顾左右而言他，唧唧歪歪、磨磨唧唧搞个老半天，然后把最初的话题不知道丢到哪个角落里去了！最近自己的身体很是虚弱，能够坐在这里上朝就已经是给足了这些大臣面子，没想到这才刚开始呢，这太尉和大将军便争论看来了。灵帝有气无力地咳嗽两声道：“两位爱卿不必争吵，还是说说马腾之事吧。若是没什么问题，就准了皇甫将军的表奏，能够让这些西凉人归顺，西凉从此太平，皇甫将军可没少花心思！诸位以为如何？”
“不可！”司徒丁宫大呼：“非我族类，其心必异！陛下不见董卓乎？如今想要削弱董卓权势可谓难矣，今皇甫将军欲行此计，虽然有可能诛杀了董卓，可却又树立起了另一个董卓，马腾何许人也？此人虽是伏波将军的后人，然杀害朝廷命官于前，率军掳掠三辅，攻杀汉阳太守傅燮，此乱臣贼子之罪亦不及他，如何算是忠义之人？陛下万不能同意皇甫将军所请，此为前去了虎，又添了狼，如何使得？”
众人一听，此言甚是有理。唯独何进不以为然道：“公等皆是多心，这董卓虽然多有乖逆之行，然罪不当死，如若都如公等所言，那长沙孙坚呢？晋阳丁原呢？他们各拥重兵，自主征伐，岂不也是多处违逆了刑法？难不成将他们尽皆诛杀了，如此则慢了天下英雄之心也！不可为，决不可为！”
何进以丁原、孙坚与董卓相互类比，丁原于晋阳拥兵自重，俨然地方军阀，朝廷拿他毫无办法；孙坚更是越境征伐，朝廷亦将此事不了了之，那董卓不愿意将手中的军队上交给朝廷，也算不得罪大恶极了。
韩馥、刘岱等人皆闭口不言，立于殿上仔细聆听。
灵帝见众人争论不休，然不同意封赏马腾的倒是占了大多数，于是厌烦地说道：“朕累了，马腾此人可以接受他的投降，但是最多就拜为金城太守吧，至于军队，待派遣了凉州刺史，一并交由刺史统领！”说完，迫不及待地在张让等人的搀扶下离去。
……
“大人，皇甫将军不是来信让大人在陛下面前多多争取么？怎么……”跟随在刘岱身后，不明所以地问道。
“我又岂不想多美言几句？可是，孟卓兄，你可知今天朝堂上的情形？大将军一党与阉党均是阻止加封马腾，我等多言又有何用？至于是否诛杀董卓，大将军不以为意，阉党也态度不明，我等如何发言？在他们看来，董卓、丁原等人皆属同类，拥兵自重，却与这些待在京师的人有何关系？没有强行阻止就已经很是庆幸了，现在只能期待，皇甫将军能够成功，如此则朝廷上的诸人也便等闲视之，万一皇甫将军失败，那么这些人又不知要怎生闹腾了！”刘岱叹息不已，为这些鼠目寸光的人叹息，为这岌岌可危的江山社稷叹息。
“对了，孟卓兄有大才，如今这洛阳步步陷阱，我欲荐兄外出为陈留太守，不知兄意下如何？”刘岱暂时抛开烦心的事情，和张邈聊起了外放举荐之事。若是卫鸿在此，定会暴跳如雷，自己千辛万苦寻觅外放的机会，如今却因为去了长安对付韩遂、马腾，而就这么白白失去了，能不生气？若是卫鸿一直待在洛阳，此时刘岱说什么也会想到他的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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