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义阳战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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逢乱世,一名在军队中服役的女人,对她影响最大的
杜似兰不知道上淮子焉、赵颖这些人会怎么回答,但她的答案一定是:月事。
小芹小心地为她褪下全已湿润的红色亵裤,小芳则用一条半干的粉色棉巾轻轻擦拭污渍。
小芹将那亵裤飞快地放进一个装满清水的木盆里,揉了几揉,抬头笑道:“小姐,这个月似乎没迟,算来正好呢!”
她二人是服伺杜似兰近十年的贴身女卫,对小姐身体的情况一清二楚。最近一年来,由于事务繁杂,精力耗损过大,杜似兰的月事越来越不正常,经常是这次隔四十天,下次却没半个月就来了。请了有经验的医生诊过一次,只说要清心静养,自然逐步好转,却也没有特别好的方子。可小姐在军中的地位日益重要,又哪里能静养得了?
和那须发皆白的医者谈过之后,杜似兰淡淡一笑,重金礼送老神医出去,却从此再不许小芹小芳请任何大夫上门。
慢性子的小芳也忍不住接口,说道:“是啊,这半年小姐好忙好忙,正念着别又早了迟了,想不到啊,居然天佑吉人。”
小芹连连点头,一开始是曹军凶猛犯境,然后主公的那个厉害师妹出现捣乱,这边刚退了曹军,刘表却又突然来个埋伏。占据襄阳之后,小姐不但要打理汝南营,筹立刺奸营。还兼任了樊城令一职,更是忙得每天都睡不了两个时辰。她姐妹俩看着时时心疼,刻刻跳脚,却毫无办法。
杜似兰怔忡忡地看着她们的手,轻轻叹了口气。
小芹和小芳瞪大了两双俏眼,一齐看向杜似兰,小姐什么时候学会叹气了?
“小姐,您是担心这次平靖关地事么?”
小芹白她一眼:“平靖关怎么啦?凭它如何难攻。咱们现在放着赵公子和蒯少爷在这儿。忠字营、汝南营五千精锐。又有小姐坐镇运筹,那刘琦就那么点被打废的残兵败将,他能反上天去?”
“蒯少爷?嘿,那个样子,再说,他叔叔不在城里吗……听说那人计谋挺凶厉的。这都五月了,咱们损失可不小。”
“哼。蒯越又有什么了不起,论武力,他能比得过玉将军?论智谋,更不值咱们小姐一根小指头。损失些碍得什么?再说,要不是主公仁慈,他哪儿有机会跑到这平靖关来作乱?”
“好了,你们别吵了。”杜似兰本来烦心,听得她们聒舌。更是烦躁起来。“这种军国大事,又岂是你们能够妄言的?还不赶快退下。”
小芳吐吐舌头,忙将杜似兰的身子擦干了。盖上一条小棉被。
小芹却不依:“小姐,婢子们不是敢妄言军营大事,而是求小姐现在不要太操心一些小事了,那种事让两位少爷多出出力就好了。”怨怨地端起盆来,出了内室。
杜似兰被她戗得愣住,过了半晌,才斥道:“好,好你一个小妮子,叛军还没反了天,你倒想反了天去!”
小芳忙扶住她,道:“小姐,你也别怪她,她天天愁小姐的身体呢!”
杜似兰推开她:“你也且出去,让我静静。”
小芳不敢忤逆,低头应声是,把杜似兰扶着睡下,便即退出,关严了房门。
杜似兰轻轻闭上眼睛,却怎么也睡不着。脑中烦躁,身体不住翻动。
扭了个身,转头向里,睁大眼睛看着灰白的墙壁。
忽然眼光一凝,看到墙上挂着的那口眉妩剑。
凝视着眉妩剑“苗条地身材”,杜似兰暗想:“樱夫人,她到底是位什么样地人呢?主公心内,对我又是如何打算地呢?又或,有没有打算呢?”
阿飞与阿樱的婚礼,初步定在今年的七月初八,阿樱的生日那天。
现在离那个时候,不到两个月了。
对和阿飞的关系,杜似兰虽然从未存有太大的奢望,但毕竟不能不想,不能不念。
三月初三那天,司金校尉韩暨和他的副手铁挺首次合作炼剑成功,铸造出一炉成色上佳地利剑。其中四口的品质尤其超群,形态优美且吹毛断发。
这四口剑被献给阿飞的时候,阿飞非常高兴,南方终于出了能铸良剑的一流高手。
他决定把第一炉的四口上品宝剑,赠给四名女将。
依据各自的特点,这四口剑分别被取名为:秋水、疏影、绿腰、眉妩。
三月二十日是春分,那天,阿飞开了一次私人的“赏花品鉴会”,请来阿樱、白风和杜似兰三人,一同饮茗赏花,共品名剑。
令人奉上那四口新铸好剑之后,阿飞事先说明,她们挑选后剩下的那一柄,将会留给桓袖。
出走多时地桓袖,作为赵玉地未婚妻子,即将返回襄阳。
顺理成章,白风和杜似兰一致请阿樱首先挑选。
阿樱推辞不过,挑中了剑脊中似有细影的疏影剑。
随后白风也不虚声客气,直接看好就拿。
那口剑的剑身中央有一道绿痕,所以名为“绿腰”。
最后,在眉妩和秋水之间,杜似兰挑中这口剑脊极其坚挺地眉妩剑。
白风当即取笑说,这眉妩剑极似杜似兰,正合她用。
剑体纤细,身软刃利,外表一派柔和谦虚而内心锋芒毕露,乃是女将军女军师的气派。
一言中的,正合杜似兰所思。
阿飞听了微笑点头。
杜似兰一眼瞥见阿樱脸色似乎微微变得有些奇特,却无法猜测她这时候在想什么。
杜似兰暗暗警惕,她向来善于察言观色。但现在,却看不透樱夫人。

对目前身份尴尬的她来说,肯定大有问题。
品剑后地第三天,以蒯奇、刘磐为代表的蒯氏家族向阿飞上书,强烈要求消灭叛党刘琦。
阿飞这才注意到刘琦这支“叛乱”队伍居然还停留在附近聒噪,也不禁烦怒。和诸军师研讨之后,他同意派出一军追杀。因为江陵战役也在默默准备中,因此这支队伍便以汝南营和蒯奇率领的忠字营的骑兵一部为主力。约有五千军马。主将和副将分别是刚刚履任中郎将新职的赵玉、蒯奇。随军军师为杜似兰。
临行前,阿飞指着杜似兰腰间的眉妩剑,当着两位前途无量的小将军及随行众将之面,亲授她先斩后奏之权。
在会合了新野的部分守军之后,赵玉立刻挥师东去,渡唐河,越桐柏。向义阳进军。
阿飞在二刘逃亡之初,其实相当放任,并不打算赶尽杀绝,义阳方面本来大有富足时间决定去哪里安身,但刘琦和蒯越天天计较,却一直没能定下最后地方案。
他们对投奔以前地死对头都心怀重大疑虑,尤其——那是杀父地仇家。孙权上台以来的所做所为,尤其是族灭前庐江太守李术的疯狂行径。显然让他们无法足够放心。
尽管程普再三解释劝戒。作用不大。
于是,与阿飞军的作战已不可避免。
四月下旬,阳光开始变得明媚耀眼。在义阳的重隘平靖关前。双方堂堂正正打了一场。两边军马人数差不多,但在平原作战,刚经过与曹军强力纠缠之后的襄阳军队显然战斗力方面更胜江东的水军一筹,程普带伤败逃,对此次接应任务感到绝望地他没有继续留在义阳,而是选择了率军退返江东而去。
蒯越等少数死硬分子则退回了关内。
平靖关是义阳三大关之一,位于义阳潭家河与湖北应山交界处,地处南北冲要,在《吕氏春秋•有始览》与《淮南子•坠形训》中皆列为九塞之一,称为“淮汉兵争要害”。赵玉见强攻不利,便指挥部下,将此关团团围住。
心急火燎的蒯奇不肯听从主将赵玉命令,两次擅自攻城,但他能指挥得动的忠字营乃是骑兵,攻城并非强项,因此死伤虽惨,却于城防的半分威胁也没有。
赵玉对他带头不遵将令十分恼火,处理手法自然十分生硬。预计不到百日小小战役,刚开始一个来月,两位少年将军就已经多次发生口头冲突。
好在杜似兰尚具威严,在她帅案正中横置眉妩剑的强势弹压下,本来极可能出现的肢体冲突终于消弥于无形。
唉,这个赵玉,这个蒯奇,怎么就不能合衷齐心,拧成一股绳呢?这么一次简单任务都这样闹腾,日后若是有了更加要命的重任,岂非误了主公大事?

一想起军务,杜似兰更是心烦意乱,杂念纷呈。
屋外,小芹向小芳说道:“小姐这些日子的脾气,似乎越来越不太好了呢!”
小芳看看门,听着里面不住地翻身地声音,仿佛听到小姐那无奈地长嘘短叹。
她轻轻叹了口气,拉着小芹走远几步。
小芹撅着嘴,说道:“那两位少爷,也真是的,脾气都那么老大,让小姐费尽了心力。”
小芳摇头,道:“其实,那个对小姐来说,也不算什么。”
小芹睁着眼看着小芳。
“你是说小姐不是因为他们俩?”
“嗨,那俩宝贝,脾气上得快,去得也快。昨天他们不是和好了,一起谋议如何破城了么?”
小芹诧异道:“奇了,你也没出过营门,如何就知道了?”
小芳笑道:“主公上次跟小姐聊天还说呢,高明的人都是不出门,就知道天下地大事。我为什么就不能知道?”
小芹撇一撇嘴:“你还高明的人呢?啊,是小段告诉你的吧?”
小芳看她一眼,没有回答。
小芹皱皱眉眼,道:“既然小姐不是为了那二位爷,那又是为什么呢?”
小芳叹道:“其实,你又不是不知道。小姐和主公本来很有可能……可是樱夫人一回来,……唉,小姐她啊……一肚子幽怨就再也说不出一个字了,你说,小姐能不失望吗?”
小芹恍然大悟:“原来小姐是因为这个才身体不调啊!”
小芳道:“你道小姐是那么容易失性的人么?”拍拍她脸蛋,“这么简单地事情,你这脑子就不能多动动?”
小芹扭过脸,“呸”的一声。想了想。恨恨道:“我就见不得那个小女人。狐魅主公。”
小芳脸色一变,急忙去捂住她的嘴:“你不想活了!这事也敢乱讲?”
小芹用力推开她的手,说道:“我就是讨厌她,当了面不敢说,现在还不能让我喘口气了?”
小芳幽幽道:“可是如今名份既定,你这话若被小姐知道,也是非赶了你走不可的。”
小芹更怒:“小姐也是……”但说了这几字。俏脸胀红,呼吸急促,后面的却全不敢再多说了。
小芳轻轻在她胸口上揉摸两下,助她顺了顺气,然后道:“好了,不说那些烦心的了。我这儿需得守护小姐,你去找赵公子,问他要些红糖霜来。”
小芹道:“这事却为何不去找蒯少爷。他那伶俐童儿什么都有。应该带着的。”
小芳微微皱眉:“我却不想你找他,这蒯少爷家族不幸,最近气性极大。这两天小姐又正生着他地气,没地去找大家不自在。”
小芹一眨眼:“那好吧,我去找赵公子要去。哎呀,何必这么麻烦啊?”
白她一眼:“你又懂得什么?”
小芹哼哼道:“我却什么也不懂得,就知道这二位俊俏小爷,小姐一个也没瞧在眼下。”
小芳被她抢白,一时竟然没想到如何回嘴,就这么呆愣愣地看着小自顾自地去了。
东门外两三里处,一马平川地大片空地上,临时修建了一个简陋的校军场。
其时已然黄昏,落日西垂浓云之中,只剩微微一线,光芒若有若无,无力地映射在大地上。
赵玉素白袍银顶驹,一骑独驰,正自军前表演射艺。
自蒯奇攻城不利,将帅发生争执之后,杜似兰以护军身份拿了一次大主意,将全军分为三支,每支军都有约一千五百人,赵玉去东门,西门是蒯奇,杜似兰自己带着杜瑞、段瑾等在南门,把这俩隔了开来。另有一支五百人的精锐骑兵,由小将刘磐率领,留在南门外,充为预备队,以便随时策应东、西二门。其实自首次交战之后,刘琦损兵大半,程普又已率江东残军逃走,目前平靖关内剩下的已不过三、四百人,就算想要偷袭,基本也是没戏。
今天赵玉也是闲极无聊,所以才来开这么个演出大会。
观看演出的是赵玉本部亲将的五百劲骑,虽然人多,却是鸦雀无声,连他们**的骏马都一动不动。
但听半空中弓弦三响,西向一匹草马上地稻草军士眉心、咽喉和胸口处,已分别连中三箭。
接着又是三响,前一匹草马之侧,又一稻草军士中箭,箭入处,与第一位稻草军士一模一样。
如此连续十骑,三十道铮铮弦声响处,皆是如此——三弦一震,必是一名军士倒卧落地,跌得不成形状。
众军校看得热血沸腾,心潮澎湃,齐声大呼:“赵将军!赵将军!”坐下战马见主人激奋,也是齐齐振鼻长鸣,前蹄达达踏地。一时山呼海啸,声威四散。
城上也有叛军守卫,遥遥见了这等声势,诸军士不禁相顾失色,把脑袋急忙又缩回城壁半尺。
人群之后,悄悄摸进校军场的小芹远远瞥见如此神技,当真是秀目微瞠,灵舌顿结,汝南营中何曾有过如此精湛射艺?听大家高声大喊,却是正正喊到自己的心坎里,想也不想,也是大鼓其掌,大叫道:“赵将军!赵将军!赵将军万岁!赵将军万岁!”
亲卫铁骑们一听,这口号不错,顿时跟着又喊:“赵将军万岁!赵将军万岁!”
赵玉耳聪眼尖,听到小芹那清俏尖昂的声音,远远瞧去,见到一身红色衣甲,似乎是杜姐姐跟前的女兵,心中一喜,顿时玉面泛红,扬弓笑了起来,道:“大家别喊,其实我这三连珠也算不得什么,若叫公孙神射和黄老伯见了,非笑掉大牙不可。”谦虚两句,才接着说道,“不过,大家也看到了,这三连珠简单实用,只要你等掌握住了诀窍,再经过勤修苦练,用不了三年两载,就能和我差不多了。”
众军士瞪大眼看着他,都觉得小将军说话似乎有些……不大靠谱。
小芹心想:“小赵将军大概太兴奋了,别说这一弓三射,就算那力挽双矢,又岂是旦幕可成之术?”她和小芳能在杜似兰身前充任贴身护卫,武艺自是各有独到的长处。她一向颇以箭术自矜,当然也知晓其中之难。
赵玉看看众人,最后补充道:“至不济,苦练一年,你们中应该有一百人可以练出一射双矢。”
听到这里,部下军校们互相看看,脸上都有了兴奋之色。一百人,那就是十人之中有一人,比例相当之高了。比小将军那自然比不了,但能发双矢,也足可人前显胜,庸中称佼了。
赵玉见气氛高涨,也很高兴,挥手让几个带队的司马过来,详细告诉他们习练箭法的第一步要领。
红影一闪,小芹不知不觉也挤出大队,靠到赵玉地近前。
赵玉早看到小芹,见她睁着一双大眼睛,似乎特意想听,于是便又将刚讲过地要领又重说一遍,最后盯着小芹问道:“大家都听明白没有?”
几个司马都想:“这么简单几句话将军你讲了两遍,哪儿有什么不明白的?”
小芹却知道赵玉这句是单问她的,点了点头。
赵玉道:“那好,你们带他们去平靖关城下去练吧,小心练习,别伤着自己,让敌人笑话。”
司马们凛然得令,各自返回招呼部属去了。
赵玉跳下马,摘下银盔,连马缰绳一起都交给亲卫,迈步向场边走去。小乖巧地跟在后面。
“杜姐姐有事找我?”赵玉走到场外,见四周空旷,立刻问道。
小芹道:“嗯……也不是,赵将军,小姐身体不大好,想找些糖霜水喝。”
赵玉道:“杜姐姐生病了么?我这就去看她。”
小芹忙拦阻:“不,将军你不能去,嗯,是不方便去。将军要关心我家小姐,只需找些红糖霜与我便罢。”
“红糖霜?”赵玉微一皱细眉,不太明白,“蜂蜜可要?主公曾给我一小坛,让我平时兑水喝,我嫌太甜,一直都没喝过。”
“不合用,小姐体质弱,此刻只能用红糖霜,蜂蜜性滑冷,于小姐身体无益。”
“嗯?”赵玉苦恼地挠挠后脖颈,“那怎么办?”
小芹也不耐烦拐拐藏藏,见他为难,就道:“将军可以去问问其他军中将士啊!”赵玉想了想,忽然醒起:“你是说蒯奇那小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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