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七十四节:刹那芳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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城郡,正月寒气凝滞,呵气成冰。踏着板结的冰雪,啸冲向一座并不算高阔的城池。
这座城池在半个多月前仍然高悬着汉国大旗,现在再度易帜,旧的魏国大旗重新悬挂。
骑兵直到城门下才歇止。
队伍中,一名为首的将校将帽子撩开露出一张熟悉的面庞。
文虎,二次战役讨伐西北时实际官爵最高的武将,三将校之首。
身为帝国堂堂的偏将军,金城郡残存数万将士的依靠。三十好几的人了,刚刚赶到金城县就在金城县城东门外众目睽睽之下呆呆望着面前那位站立在他面前只十几步远外等待他下马的四十许男子。
眼泪汪汪的。
那位四十许模样的男子,面目与文虎极其肖似,身量高大魁梧、气质淡定,脸上浅浅的几道细微不可见的陈年伤痕,也是一脸感动的望着文虎。
那男子慢慢走过来,紧紧拥抱文虎轻轻道:“弟弟,你受苦了。”
“哥……”
文虎哽咽着。
这几个月身处无数蛮部重重包围下,每日胆战心惊,所有人都精疲力竭,身为西北数万残余部队实质上的两名最高级别将校,无论胡奋还是文虎都格外劳累。
连何曾这个只挂虚名的肥老头都瘦了一大圈。
现在的何曾每日所食也不过一豆肉一豆菜加两块烙饼子。
西北惨败除了屈辱外倒是有那么一点点好处。至少日食万钱仍嫌无处下箸地何曾这个奢侈习惯被纠正了。
“哈哈,不要哭,哥哥听说你被蛮族围困特地向晋公请命前来西北,总算见到你平安无事,我也放心了。现在一切有哥哥在,你什么都不用担心。”英武男子拍拍文虎肩膀豪爽道。“来,我带你见见抚军大人。”
文虎连连点头,招呼身后众将听从兄长属下吩咐各自归建,自己本人带领属下跟随英武男子入城。
这位四十许英武男子就是镇守东方辅佐现任扬州刺史兼东军大都督陈骞驾下第一名将:小名阿鸯,大魏第一猛将文淑。
甘露二年五月(西元257年),大将军司马昭征召时任东军主将的征东大将军诸葛涎入京,徵为司空。
同月,心怀忧惧的诸葛涎矫郭太后密诏斩杀扬州刺史乐綝起兵。同时将其子诸葛靓入质东吴向吴国求援。
当时的吴国的主政永宁侯大将军孙綝欣然许诺,派遣文钦、唐咨、全端、全等帅三万人急行赶往扬州救援,自率主力于其后。
但是当时魏镇南将军王基已经将诸葛诞军势击退包围起来,而司马昭也征青、徐、荆、豫,分取关中游军陆续赶往淮北集结。
诸葛涎军接连大败,其部将蒋班、焦彝皆开城降归司马昭军,吴国前锋几经死战,终于文钦和其子文虎、文淑冲破王基军阵与诸葛涎部合流。
但此后随着魏国主力陆续抵达,魏国兵力越发庞大,吴国名将朱异被魏兗州刺史州泰拦截在阳渊。吴军大败,折兵两千余。
孙綝只好全军出动、兵进镬里,再命朱异统率老将丁奉和黎斐等将统率五万军攻魏,朱异将辎重留在都陆城,自己率主力驻扎于黎浆,然后于城六里筑浮桥夜渡。建偃月垒。
但为魏国讨伐军监军石苞和州泰所识破,再度大败。
而当时任泰山太守的胡烈出奇兵五千,突入都陆,将朱异粮草焚毁,朱异只好率兵返回镬里。
而后孙綝强令朱异统军三万与敌死战,朱异不从,被斩。自此吴军士气溃散,再无战果。
到甘露三年正月时深陷二十余万魏军包围下地诸葛、吴国联军局面已近乎彻底崩溃。联军缩退入南围城。
文钦劝诸葛诞放掉北方俘虏省食坚守等待吴国援军,但诸葛诞反疑心文钦的心思,将文钦斩杀。
身处南围城外小城的文淑、文虎兄弟悲愤莫名,从许多吴人眼皮子底下自城墙跳出城外逃入讨伐军大营向司马昭请降。
文钦曾经是魏国的扬州刺史。正元二年(西元255)春正月,有星见于吴楚分野、至西北天际没入。文钦与当时的镇东大将军毌丘俭密议,以为天像主变。
两人便借郭太后密诏起兵反抗司马家统治,同月起兵。但很快就被当时的大将军司马师统兵击溃,已近迟暮的文钦只好带着文淑文虎兄弟流落吴国。
甘露三年正月,文淑兄弟向司马昭降伏。本以为难逃一死,毕竟他们的父亲曾经是反贼叛逆、他们本身也曾跟随乃父叛乱,而且文淑更是带领骁骑十余摧锋陷阵,所向皆披靡,视数万魏国中军主力为无物。
刚刚被割去目瘤正须静养地司马师为此受惊过度,眼珠子蹦裂。
文淑是导致司马师病故的一个直接原因。
然而到最后司马昭非但没有处罚他们反而将他们兄弟都拔为关内侯,表二人为将军。
虽然兄弟二人也知道司马家放他们是仅仅是为收买人心、劝南围城内残余部众降伏。但毕竟他们的命运因司马家彻底改变,文氏兄弟对司马家满怀敬畏感激之情,自此以后为司马家党羽屡建战功。
……
金城县城内。
一位气韵风流英俊潇洒的三十余岁男子慢慢出现在金城县主记室。
他笑眯眯望着主记室官署内那些坐在堆满竹简的草席地铺上的文官们,文官们一看到他便一个个迈着碎步离席,走到房间两侧跪倒行礼。
这些文官为首的正是早文虎几天抵达金城地羊琇(字稚舒)。
羊琇没跪。走到那英俊潇洒男子面前笑道:“子良,您怎么到这儿来了,等过会儿我自会督促将这些东西呈上,您就在那边享受歌舞即可。”
俊朗男子哈哈一笑,摆摆手道:“稚舒,那些货色跟中京的比起来实在没法看。还不如跟稚舒你说说话。”
说着,指指跪在左右的那些文官们,对羊琇道:“他们可曾算完了?”
羊琇笑答:“您来得早了一点,不过差不多算好。”
“哦,那好,等算好了让这些下属们将这些东西交给良夫(王)他们即可。稚舒,你出来陪我说说话吧?”
羊琇挥挥手示意左右继续。
左右文官们慢慢起身,返回各自座位。继续飞快调拨算筹,刻字计帐。
羊琇亦步亦趋地跟在俊朗男子身后离开主记室,两人慢慢前行,直到一处空旷地带。
俊朗男子目视左右护卫,轻轻道:“你们先退下,这儿不用你们伺候了。”
羊琇心中一紧。
等护卫离开稍远,那英俊男子便对羊琇道:“知道么,我兄长将桃符儿拔为安昌侯了。”
果然有要事。
而且虽只一句,却恍如山崩地裂,羊琇再也站定不住。
:“那中抚军那边可有什么表示?”
“安世他,”英俊男子摇头感叹道,“他情况不是很好,我兄长在去年冬在众人面前说过一句话,真让人害怕啊!”
“那,晋公说了什么?”羊琇问。
“兄长说:天下本来是大兄的。兄长只是暂摄相位,等兄长千秋百年后还要将大业还给大兄。”
大兄就是指前大将军司马师。
晋公与司马师同为安平郡公司马懿正室广平县君张夫人所生。
而这位英俊不凡的男子也是出自张夫人,是张夫人于魏太和六年四十二岁时所生最后一个孩子,晋公地胞弟,现年三十四岁。

抚军中郎将司马榦,字子良,平阳乡侯。
在司马家族庞大的宗亲中,他与晋公的关系与他人格外不同。是晋公司马昭绝对地死党。
但司马昭身体已明显不如前些年了,现在整个司马家族除了巩固家族势力外最大的问题就是司马昭的嫡长子中抚军司马炎(安世)和同为王夫人所出中抚军的亲弟弟被过继给司马师为子的领绥抚营地步兵校尉司马攸(大猷,小名桃符)。
炎攸之争,到底谁能继承晋公之位统御司马家族成为整个家族面临的最大问题。
羊琇是司马炎的党羽。司马榦对司马炎也颇有好感,所以两人在平素面见晋公,若是晋公说笑似地提起继承一事,两人总会拐弯抹角为司马炎美言,听到消息的司马炎也会馈赠两人各色礼品答谢。
现在司马炎局面不妙两人自然不会开心。虽说现年刚二十岁的司马攸是出了名的“清和平允,亲贤好施”,但他们在晋公面前说了那么多对司马炎有利地话,难保司马攸不会记恨。
“哎,真是的,本来说好该让你留在中京的,也不知道兄长听了谁地谗言将你发到西北。”
羊琇无语,何曾刚来的时候跟他偷偷透露过些,很可能是王虔王恭祖向晋公进言。
可这种事情怎么说?
王恭祖是已故魏中领军、兰陵侯王肃的次子,晋公正室王夫人的亲弟弟,司马炎、司马攸皆为王夫人亲生,故而无论安世还是大猷见到他都得恭称一声舅舅。
王虔将羊琇调离中京对司马炎有所遏制,但其实若是能迅速将凉州平乱那对司马炎反倒是有好处的,只可惜凉州的事情太大,都让他们搞砸了,不但身为司马炎政略谋臣地羊琇被调离中京,连何曾也……
何曾的嫡子何劭(次子,字敬祖)与司马炎为总角之交(发小),所以何曾与司马炎关系也极其的好,每每都在晋公面前为司马炎说好话。
何曾被调入西北主持西北攻略显然并非只是简简单单的因为受到晋公信赖。
都是姐姐所生,身为舅舅却偏心向着小侄儿实在不该。
而且皇帝又恳请晋公进爵为王。那就意味着马上要策立王太子。
虽然司马炎是晋公嫡长子,但是司马攸被过继给司马师夫人羊氏为子,所以反过来司马攸倒成为司马师一支,成为司马家族司马懿一脉地长门。
长门为大。
联系到晋公这段时间的表现言行,晋公的心思可谓昭然若揭。
羊琇和司马榦两人顿足哀叹,对他们而言这伏尸十万的西北攻略现在都是小事。最要紧地是如何回中京劝说晋公回心转意。这才是事关福贵荣华乃至家族生死存亡的大事。
于是当亲随小校过来告诉他们(黄)河水前线地将士们返回金城,要拜谒抚军大人,司马榦没好气的骂了那小子一句:“你没看见我正忙着么?混蛋,不见!”
“可是,王()大人请求您一定要见见他们。”那小校叫苦不迭,他也是没办法,一边是晋公老弟,一边是晋公大舅哥。哪个他都招惹不起。
好在他祖母身为杜预妻(即后来地高陆公主,司马昭妹)乳母,所以也算司马家党羽,司马榦只会斥骂他倒不至于像那些平头百姓出生的因为几句话丢了性命。
司马榦微微一愣,道:“你说清楚,倒底是谁来了?”
“偏将军文虎。”
“哼!”司马榦一声冷哼,“原来是他啊,想必是那个武卫中郎将亲自去迎接的喽?”
“正是。”
那小校心中明白,虽然晋公司马昭对武卫中郎将关内候文淑态度不错,但整个司马家族敌视文淑文虎兄弟的不在少数。
特别是面前这位司马榦。
司马榦是司马师、司马昭兄弟俩的同胞兄弟。大兄司马师在他而言就是因文淑而死,身为小弟的司马榦怎么可能忍得下这口气?
只是碍于晋公司马昭地命令不敢发作。
“那么,”司马榦冷淡道,“稚舒,你就陪我去见见他们吧。”
羊琇恭声称是,跟随司马榦往花厅走去。
……
千里之外。武威郡。
何攀硬着头皮跟随在两位主母身后临近到处都是蛮夷的宣威城。他面前的两个女人无用多说、有说有笑,身后则是刚刚被前面两个女人中那个变态恶劣女人纳为新宠的牵文秀和康之女媛徽、以及三日前等了大半夜想听某女丢脸却大失所望的罗敷,再往后是英姿飒爽举着武器的北宫情领着一干同样身着甲衣持长矛的先零羌、莫洛羌、秃发鲜卑部女人,最后才是少量男人。
何攀嘀咕咒骂自己怎么这么蠢,干吗向镇军将军领这么个任务。现在倒好,钻女人堆里了,处境极其尴尬。
亏他才是正式使节,怎么越瞧自己越像个傻瓜。
郁闷!
为首的那位最美丽的女子在迈入宣威时门洞时突然站住。
“姐姐。你怎么了?”秃发孺孺奇怪的望着身边绝色倾城地女人,用着粗劣的汉话问道。
“没什么,”北宫心假装平静,“我们快进去吧。你的奶奶、母亲、婶婶她们该等急了,我们快去拜见他们吧。”
“哈哈,那我们走吧。”秃发孺孺兴奋异常,拉着身侧的绝色佳人往前冲去。
迟滞片刻,无他,仅仅因为仍穿着女装。
这三天来北宫心都是这样,忍受着男人异样的目光,那种感觉比生吃一大块羊肝更让人恶心难受。
虽然她明知道那种目光对大多数女人而言是种骄傲,可她宁愿不要。
宣威城内到处断壁残垣,师篡师猛叔侄兵败撤离宣威是去年,至此之后,宣威和武威县便成为整个武威郡北部鲜卑部完全控制下的两处城塞。

没想到都快大半年了,这些蛮子还是没彻底修复这座城池。
难怪是蛮子,没见识。
初次抵达宣威地何攀俺暗感慨。
他正东张西望,前面突然吵了起来,几个本来在后方的女人冲了上前。
何攀连忙回头,却见
鲜卑蛮子一脸嬉笑的矗在两位主母面前,看那模样何妙。
色迷迷的。
他刚要往前走却被安定王府婢女罗敷拦住,低声道:“不要多管闲事。这里用不着你插手。”
“可是我是使节!”
“算了吧,”罗敷笑嘻嘻道,“宗老大人难道没跟你说清楚么,你在这边好好呆着就是了,所有事情全听五夫人地。”
何攀这个大男孩颇为有趣也很英俊帅气,比何攀略大一岁的罗敷对他很中意。反正刘武也有意将这个懂莫洛羌话的女孩找个合适的部下嫁了,一者是对部下地奖赏,二则是给这个女孩一个归宿,同样也是为了拉拢这个女孩。
这次罗敷跟随前来就是因为宗预知道何攀这个虎头虎脑的傻小子既不懂羌话更不懂鲜卑话,连西北凉州话也说得结结巴巴。何攀需要一个人帮忙,而那些同样懂凉州话地男子们个个都有职司忙于战事,也不愿搅到女人堆里,所以才挑了罗敷前来。
至于其他女人么……|:
牵文秀是牵弘第四女。小名秀儿,闺名……这个除了父兄可知外,他人不可能知晓。她就是当日主动让马隆稀里糊涂占了便宜地那个傻丫头,本来她的盘算也没错,只可惜时局陡变,牵弘全家被掳到凉州,牵弘降伏,那这丫头为家族的牺牲便成白费。
结果就便宜了某变态女人,沦为变态女人的玩物,还好在牵弘身为校尉(虽然只是个挂名校尉每有什么实权)。态女人也不敢做得太过分,也就是亲亲抱抱摸摸。
闲话休提,且说何攀被罗敷截住,没过一会儿北宫情就气势汹汹挥着长矛冲上前,众羌女跟随,将那些男子包围起来。一顿乱打。城中的其余鲜卑男子见状哪肯依从,一个个都跑过来帮忙,这时候那些鲜卑女人也冲上前,秃发孺孺也走上前大声呵斥。
那些试图调戏北宫心的鲜卑男子这才意识到这个身着汉女装束地绝色佳人不是他们能惹的。
只好忍气吞声被这些女人们提起鞭子一顿暴打,众鲜卑男子抱头鼠窜,女人嘻嘻哈哈欢笑不已。
何攀看得目瞪口呆。
“你怎么回事?发什么呆啊?”罗敷嗔怪道。
“啊,那个……”何攀犹豫了下,还是开口问道。“罗姐姐,这些蛮族女,啊不不,这些羌……”
话还没说完。罗敷便打断道,“行了,你可是想问这些女人们很野蛮是么?”
何攀点点头。
罗敷道:“你要知道她们就是这样,无论鲜卑女人还是羌女,很少有不会骑马打仗的。她们跟男人一般骑猎,发起怒来照样会杀人,就是男人也会害怕。让她们抽几鞭子没什么大不了的。”
女人停了停,走到何攀身边低声继续说道:“说真的,虽然我在西羌部受辱多年也恨羌人,但是我还是很羡慕那些羌部女人。她们毫无顾忌什么都敢做,男人们也不敢随意欺负她们。”
说到这儿,女人突然发觉自己说得有些过,跟一个小男人说这种话干什么,都怪自己跟羌人过太久了连羌人的调调都学了。
罗敷羞红着脸跑开了。
何攀似懂非懂,似乎没察觉异样,傻兮兮跟上。
他们抵达宣威城都尉府时,只见前方密密麻麻有近乎千人左右的女人大军。
然后只见那些女人当中走出一二十名衣着华美的蛮女,看着全都是女人,何攀这个挂名使节也老老实实没出列。
秃发孺孺千着北宫心的手,牵文秀、媛徽、罗敷跟随,何攀就这么傻兮兮呆在队伍后面看着女人扎堆不知道说的什么好久,罗敷才再度返回,对他说道:“快点跟我来,我带你见见老夫人。”
“谁?”何攀稀里糊涂。
“就是树机能地母亲啊。”
何攀老老实实走上前,走到那个胖乎乎面色慈祥和蔼的老太太面前,刚要规规矩矩给老太太下跪行礼却被秃发孺孺喝住:“你不用跪了,站起来抬起头让我母亲们看看。”
何攀只好照做。
一堆老太太满怀赞叹的望着何攀叽叽咕咕不知道说些什么,何攀莫名其妙,也听不懂。只好再度低声问问身边的罗敷。
罗敷白了他一眼,面色羞红道:“不要多问。一会儿鲜卑女人们抽你鞭子你躲着点,千万别挨。”
“当然我不挨了,我又不想被打成猪头。”
想想刚才那些被数以十计鞭子抽打地可怜鲜卑男人,何攀就觉得鲜卑男人远远没汉部男人幸福,这些女人真凶悍啊,汉部的泼妇到鲜卑、羌部怕是只能算善良女人。
罗敷瞪了何攀一眼。红着脸,低声狠狠道:“你不会变成猪头地,她们下鞭子很轻,才舍不得打坏你呢。”
意思已经很露骨了。
何攀被那些鞭子抽的结果至多只会——精尽人亡。
也怪何攀来西北时日尚短,不但是鲜卑、羌、乌丸、所有以游牧为生与鞭子为伍的草原部落男女之间都喜欢以鞭挞为礼。
那位为首的老太太露出一口残缺不全地牙齿,对着何攀说着漏风的凉州话:“汉部小子,怎么样,想女人吗?我们部落的女人很中意你呢。”
这口凉州话倒是格外纯粹。不愧是树机能的母亲。
何攀可不想肾亏,更不想被那一大堆鲜卑女人连皮带骨头啃了,连忙摇手苦着脸求饶:“小臣受主公之命出使,不敢因他事怠慢。”话才说到这儿便有一人扯他地衣袖,还是罗敷。
何攀连忙住嘴。
只听罗敷道:“老大人,他还是个大男孩,刚刚毛长齐不懂女人的好处,还望您见谅不要责怪他。”
什么话?何攀气得要死,狠狠瞪了罗敷一眼,但罗敷根本不看他。躲着他的眼睛。
老太太哈哈大笑:“说得好,嘿嘿,没想到一个真正的汉女也能说这种话,我爱听。”
言外之意何攀不明白。
何攀就这么傻兮兮郁闷地跟在许多女人身后进入宣威都尉衙门,看着这些女人们交谈,说话。又是女人们端着各色食物进进出出,还是女人们拉着奇怪的乐曲,唱着草原上的歌曲跳着草原女人的舞蹈,被鲜卑女人调戏……
何攀突然又种错觉,仿佛她们才是男人,而自己是一个落入色狼群的倒霉小女人。
罗敷躲着他,没办法,何攀只好厚着脸皮跟身边最靠近自己的媛徽说话。
“那个。家小姐,在下有礼了。”|:
“在下有一事不明,还望小姐您赐教。”|:>话到底为什么吧?”
何攀欢喜不已连连点
|:.发孺孺长袖尚舞将整个大厅内所有女人哄得开开心心的那个先零女人,好久才从她美丽嘴唇中飘出一句话:“刚刚,北宫姐姐被误以为是我们汉人了。”
何攀轻哦了声:“我总算明白了。”|:
“当然不是,”何攀想都没想便答,“她是先零羌人,你又不是不知道。”
女孩又沉默了好一会儿,幽幽道:“可是,我看不出先零羌跟我们有什么不同,那些人虽然都说着所谓的羌话,可我知道他们每个人都懂说汉话,穿着我们的衣服跟我们一样,连容貌也是一样。”
自汉景帝时研种留何率种民内迁躲避匈奴人始,部分羌人便开始向东迁移。
汉武帝为羌人专门开辟河西四郡,昭帝时,又置金城郡。
汉元帝元始元年(公元1),>属,乃置西海郡。
此后,建武十一年(公元35)光武帝徒先零羌于天水、陇西、扶风三郡。
明帝水平元年(公元58),七(今陕西中部)。
东羌部与汉混居长达两、三百年,所有饮食、语言、婚嫁、风俗、习性皆与汉部相似,彼此之间甚至通婚。除了,那残存在一个曾经地游牧民族记忆,最后的骄傲。
东羌先零依旧有酋首,依旧有种姓,依旧保留本族语言。
可是除此之外,似乎与数以百万计同样被无数豪族支配的汉部百姓们没什么大的不同。
同样是被支配。为豪族生、为豪族死。
而且东羌人更加悲惨,无数地东羌人沦为汉部豪族的依附,压榨奴役,连东羌部女人都可肆意被买卖、处死,无数地东羌女人并不情愿的为那些受到主人赏识但自己并不喜欢的男人泄欲,乃至生儿育女。
这些孩儿照常理该算是汉人。毕竟汉部自古以来伦理便以父为天母为地,父系为本。
但是这些孩儿仍无一例外被视为羌人,继续被视为羌人被支配。
这与刘武当初处境尴尬的本源类同:刘武地祖父是汉部,祖母是汉部,外祖父是汉部,只有他外祖母才是羌人。
而汉部以父为本,父亲是汉人该算羌人么。(在血统问题上,刘武的境况就像现在的蒋经国的后人。不太纯粹,可他仍然该算汉人。)
同文同种同貌,血脉相融数百年,被支配……
“我父亲当年说过地,”媛徽黯然,“其实二百多年下来,东羌已经名存实亡,如果不是朝廷过于苛责、豪门过分贪婪、逼得他们没活路,一般他们是不会闹事的。所以阮仲容(咸)叔叔才会特别怜悯他们。”
东羌,虽然不少人厌弃他们仍然称呼他们胡人蛮子。但这些蛮子与汉人已大同小异,若非他们大多数连黄、白户籍都没有属于贱民,的确是无法区别的。
阮咸是康地好友,妙解音律,善弹琵琶,纳一胡婢为妾。生子阮(字遥集)。
“说起来,我觉得北宫姐姐似乎应该并不甘心做东羌人呢。”媛徽喃喃低语。
何攀微微一愣,似觉得媛徽话里有话,连忙低声问道:“您的意思是……”
女人思踱良久,指指远处嚣张跋扈的秃发孺孺,低声道:“东羌人已经跟不能算羌人了,你没瞧见么,那些先零羌的女人们。她们跟西羌、鲜卑女人很不一样啊。”
何攀看不出来,不都是那样嚣张跋扈模样么?刚刚同样跟着北宫情将那些鲜卑男子一顿好打。
“不一样,你看看那些同样穿着羌部女子甲衣的,她们是不一样的。不信我挑出来你看。哪。站在北宫姐姐身边左侧第三个的,那肯定是先零女人。”
何攀看了老半天还是没看明白,只好厚着脸皮向媛徽讨教。|:
何攀正想问到底装给谁看,但话未出口便收住了,自然是装给先零羌部嫡支目前的首领北宫心看。
他再度仔细察看。
果然,那些身着同样衣束的羌部女子中有些笑得很勉强,跟那些狂笑放肆地鲜卑女人的确大大不同,其中有一两个女人甚至想举起袖子掩住嘴巴,可惜的是甲衣无袖,没法遮蔽。
显然这些女人在风俗习惯上骨子里与汉女相差寥寥。
何攀连忙赞叹媛徽的好眼力好智慧,比他强多了。
“没什么,女孩儿家心思细密些也不算什么本事,我跟北宫姐姐比起来差太远了。”媛徽淡淡道。
女孩儿没说的是先零部就因为太像汉部,所以才会以父为承继。
但若是那些被汉部讥嘲为野蛮落后的匈奴、鲜卑、西羌等部,以父为系固然可以,以母亲为系亦可为之。
所以南匈奴诸部才会有借口自称汉之外甥,自封刘姓。
而刘武当初轻易得到羌部支持亦因为此。
毕竟汉人以父系为本,而在羌人看来以母为系也可,若以母系为本,刘武地确算是姚部的子弟。
最后,北宫心虽然是在西羌部长大她自以为自己算是西羌女人,但骨子里却仍然是流淌着汉部血脉的东羌魂。
在秃发孺孺帮助下,北宫心使出浑身解数,劝说树机能之母。
众老妇慨然同意将族中子弟调出一部分给秃发孺孺。
毕竟在她们看来,秃发孺孺与树机能一样都是秃发部的子孙,而且秃发孺孺说得对,刘武绝对不能兵败,那关系到秃发部的兴衰荣辱生死存亡。
何攀连最后订立盟约喝酒的机会都没有,眼睁睁看着那个绝色变态女人与那些老妇人订立盟誓。
刹那间,眼睁睁看着那女人意气风发、挥洒自若,芳姿绝代。
何攀服了。
虽然蜀中众人对主公大肆迎娶蛮族女子仍颇有腹诽、忧虑、不满,但这个女人绝不能放过。
……
炎兴二年初,魏汉两军攻战不休,除了最前方的血战,双方后方均各自踌躇思虑。
魏军援军正陆续赶往金城前线,并隔着未被攻陷的狄道艰难地将粮草转运与金城郡。
而汉军,由刘武四夫人秃发孺孺和五夫人北宫心出马,劝动秃发部大人树机能母氏,将秃发部部分兵马调给刘武由刘武指挥。同时树机能母氏答应二女会尽快命令其他各部加入战斗。
这样刘武便直接绕开仍身处西凉州的树机能,调度河西鲜卑部人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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