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节 仓亭血(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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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的一年来临,也预示着万象更新刘备的脱逃,让身处许昌的曹操忧心更甚,刘备此人虽一直犹如过街老鼠一般四处逃窜,但始终能在最后紧要关头得到强者之助,之前的关羽张飞,随后的白马银枪赵云等等,就连一直被自己看重的泰山贼臧霸的结义兄弟江郎也弃主单马万里追随,这不得不让曹操为之倍感唏嘘。
可眼下新败河北袁绍,许多治下郡县仍需着力改善,何况荆州刘表一直未曾经历战火动荡,领地之内其名声享誉盛浓,在朝中也有很不错的人缘关系,岂能就此轻易开启对战征讨之端。为今之计只能放任那好比蟑螂强命的刘备暂存于刘表羽翼之下,待其平定袁绍残余势力后再行商讨对付。
曹操的无奈心理,手下谋主郭嘉均看在心里,拥有盖世计谋的他也深知此时还真不是出兵追击刘备引发曹操同刘表大战的时机。眼下急需处理的事件多如牛毛,西边新近再降的张绣、贾诩亟待主公曹操安抚将心,否则再起叛心联手刘表,势必更让曹操心烦。而且官渡一战后,败退的袁绍仍具备四世三公这一耀眼的光环,如不愁思对策,待其回到河北之后再凭此身份,聚得重兵也会对曹操造成不小的压力。西北的马腾之子马超、韩遂等人虽然兵力不足,但也时刻威胁着潼关之外的三辅之地,如被这伙以少数名族发展起来的马背强兵趁虚而入,长安势必也会面临巨大的危机。再加上盘踞江东日渐壮大的孙氏家族,虽说一代骄子孙策因箭伤而贻,可此子打下的江山仍牢牢的掌握在其兄弟孙权手中,而且还依靠其父留存的班底将领和江东富饶的家族势力逐渐掌控江东局势,如被这豺狼一般的具有野心的真正统治江东,对主公曹操称霸天下的雄心来说,也将会影响深重。
一直低头思付的郭嘉随即被犹如一块压制于胸间的巨石梗塞,不由自主的剧烈咳嗽起来。也惊动了丞相府议事堂之上的曹操,之间曹操大步流星的赶至郭嘉身前轻声探问:“奉孝无恙否?近来奉孝身子频频咳嗽,似有不妥之处,不如让吾传召宫中太医为其诊治一番如何?”
郭嘉深为感动,深刻关怀下属的主公,又怎能不为其效死力。见主公关怀,郭嘉忙躬身回道:“无妨!”却不料话音刚落,一口掺杂黑色乌丝的血液喷涌上喉,忍耐不住后吐于曹操那身绚白的丞相锦服,让郭嘉颇为尴尬,手足无措。
却不想曹操毫不介意,看都没看一眼身上的污血,直接大声吩咐左右:“来人,速传召宫中太医令前来为奉孝治病。”
一声“喏”后,几道身影随即离去。
再说仓惶逃的前讨董联军盟主袁绍终于汇集驰援而来的大将蒋义渠所部,才得以放下紧悬于心口的恐惧,朝败军后收拢的谋士问道:“现吾等应以何为之?”
一人缓马出列,马上之人蓬头垢面,看不仔细,凌乱的发髻间传出微弱的声音:“主公!眼下首要还是先退回冀州在做决断。”
袁绍闻其声响,才想到此语正是谋士逢纪逢元图的声音,立时满面泪如泉涌,对其说道:“悔不听元皓之言,才遭此残败!将亡兵失,吾还有何面目回转见之。”念及之处,作势欲效昔日霸王拔剑自刎于马上,幸好周遭大将蒋义渠一直关注,忙夺取袁绍手中宝剑,对袁绍哭诉:“主公!还请保重,河北不能没有主公矣。”
逢纪也在旁呛然落泪,急忙也劝道:“主公!那田丰如今只怕还在狱中讥笑主公无智,之前早有听闻狱中传出田丰所言,其说‘不停吾言,公必残败,如能回还,实属意外。’可想而至,正是此人乱吾军心,居心叵测也!”
袁绍嘎然止住哭泣,破口大骂:“竖儒安敢辱吾!吾必杀之!”遂令亲卫吃随身宝剑先行赶回冀州大牢将其斩首。
可怜足智善谋的田丰就这样被听信逢纪之言诬告的袁绍杀于狱中,留下“大丈夫生于天地间,不识其主而事之,实为无智也!”的名句。卒年四十六岁。田丰死后,闻者皆为之叹惜。
回到冀州治地邺城后,无心打理政事的袁绍烦心无比,随后一病不起,其后妻刘氏劝袁绍选立后嗣。袁绍共生三子,长子袁谭字显思,恪守青州,现今也在苦苦抵抗曹操东征军臧霸的逐步蚕食;次子袁熙字显奕,出守幽州,为其防御公孙瓒的余众及辽西乌桓时而南下掠侵掳夺;三子袁尚字显甫,正是后妻刘氏所出,生得貌容俊武,乃袁绍至爱、心头之肉,因此一直任其留守身侧。
袁绍自思缠卧病榻,随即招来审配、逢纪、辛评、郭图等人商议,原本审配、逢纪二人,一向辅佐袁尚;而辛评、郭图二人侧心倾长子袁谭;四人各为其主力争据选。
四人的争吵让卧榻之上的袁绍气怒,对四人骂道:“今外患未息,内事不可不早定,吾将商议选立后嗣,然长子谭,为人性刚好杀;次子熙,为人柔懦难成;唯有三子尚,既有英雄之貌,又懂得礼贤敬士,吾欲立之。公等何必争之?”
郭图闻听,自己早已效忠过长公子袁谭,如不能助其成为继袁绍之后掌权之人,等袁绍别的公子掌握大权,自己投顺袁谭的一干人等,皆再吾出头之日,忙赶紧出言说道:“主公不可!公三子之中,谭为兄,今又恪守安外,主公若废长立幼,此实乃乱常也。想吾军军威稍挫,敌兵仍会随后压境,岂可使得主公子父、兄弟自相争乱乎?等大敌一到,吾军何以抗之?眼下主公实应静养调息,争取早日康复,才能商讨拒敌之策。而立嗣之说,毋容多议,也时下不是时候。”
此言一出,立招来逢纪尖身反驳:“公测此言恐怕差矣,吾主乃何须人也,岂能看错,这立嗣此时也正是时候,主公今日缠卧,正可在此之机立得后嗣,为身在病中的主公分忧解困,何乃汝一说,谓之不是时候也?”
两人针锋相对,就如同那闹市街中的泼妇对骂一般,随后审配、辛评也各自加入对骂战团,让一直踌躇未决的袁绍更感心烦意乱。正要大声呵斥制止时,门口传来“急报”的呼声,袁绍赶紧让前来传报的斥候近前,才知原来是自己的两个儿子袁熙、袁谭各自引兵六万和五万,自青幽出兵,已到邺城。同时外甥高干也带兵五万从并州而来,一时间袁绍精神振奋,病魔似乎脱体而去,竟然自榻上坐直起来。

许昌皇宫金銮殿上。
曹操一脸正气的对着高坐在皇位的献帝刘协禀道:“启奏吾主,河北袁绍欲图许昌甚久,其目的简单也很明显,意在掳掠高坐的陛下回至邺城,使其可以挟天子而令诸侯,此实乃对陛下的大不敬也。承蒙苍天眷顾,陛下皇恩浩荡,让此獠的图谋为臣及一干忠于陛下的重臣将军们齐心协力破之,才有得了官渡之惨胜。此番臣欲趁其败退之机率师北上,势将此獠尽诛河北境内,免其再重征暴敛聚得青、幽、并、冀等地的残余势力再次作乱中原,还望吾主早日明断,以免将士的热血冷却凝固,使得袁绍老贼东山再起!”
一脸漠然的献帝刘协傻傻的望着大殿之上自己甚为惧怕的曹操,声音寒颤着说道:“丞……丞相……看着办吧!不……不过……吾军可有足够军力北……北上?需不需要朕再调集别的诸侯协助孟德?”只有最后一句才没有断断续续,可想而知惧怕曹操到了什么程度。
曹操一声冷笑,昂首沉声:“此等无能之辈,何须他力!想当初袁绍此贼举十多万大军南下许昌,吾何曾惧过,还不是一样将其击败,此次也如同官渡一战,不下邺城,誓不还师许昌。”好个孟德,豪气干云,好似此时的北方袁绍就如同婴孩一般,可任其肆意虐之。
曹操的强硬口气似乎也给了献帝勇气,难得的声音没再发颤,脱口问道:“此次出兵,丞相打算亲往?”
“正是!吾欲自统中军即日北上,城中自有妥善安置,吾主不必挂怀。”曹操应道,丝毫没有一点担忧之心……
过得几日,曹操大军的先锋徐晃于延津渡率先过得黄河,随即曹操也于此渡河并追上前部的徐晃,合军一路开往邺城。袁绍得闻后也尽起远道而来的青幽并三州援兵,再加上冀州剩余兵马共计十八万大军,号称三十万径自杀来,于临河边缘的仓亭下得大寨,等曹军兵锋一直,立即下书于次日对战。
已过春寒的四月,天空明媚,而各自下寨仓亭的两方大军此时此刻却无心战阵以外的事物。两军相对布开阵势,曹操为人处事好稳妥,随排开阵型为钩行阵法,此阵的优势在于如果有突发巨变,可随时令附于两侧的如钩般侧翼部曲及时调整阵型,对来犯之敌进行迂回包抄,阻敌退路。而袁绍还是采取大包大揽的圆形阵法,便于随时集结部曲,形成以兵多之势正面压敌。
身坐爪黄飞电的曹操一马独骑悠然自得的朝袁绍阵前行来,等超不多快到袁军强弩有效射程内时才止步不前,对也高骑一批浑身雪白战马的袁绍笑道:“本初计穷乎?今欲以强兵对抗吾顺天王师?何不早早思付投降一事,免再取官渡之败的糗事,难道非要刀斧临项,汝才悔之不成?”
曹操一顿话差点没把少时好友的袁绍给气得昏去,急怒下回首对身后将领喝道:“谁敢出马?为老夫擒得此眼中无人之辈。”
一马纵出,马上之人旋舞战刀,袁绍打眼看去,正是其爱子袁尚。而阵前的曹操则不慌不忙缓马回撤,还对其手下问道:“何人识得出战之人?”
“乃袁绍三子袁尚也!”有认识袁尚的河北降将在人群里回道。
话音未尽早有一铜盔铜甲的将领飞马迎去,曹操不识,身旁的徐晃对其补道:“此乃晃之部将史涣,枪法出众,或可一战。”
曹操笑脸不答,只细密着眼望着交马对战起来的两员武将,战不到几合,袁尚似有不敌,带马斜刺奔走,史涣急于抢得首功,提枪催马就追,却不想马前的袁尚早已侧转其身,弯弓搭箭,一箭快似流星般射到,正中尾随的史涣左眼,惨叫声起,史涣摔掉马下,袁尚回马割其首级悬挂马下,得意忘形之极。
袁绍见爱子首战便斩掉曹操一将,脸露喜色,用手中马鞭朝前一挥,“进击!”大队人马洪水一般涌向曹军。曹操面不改色,沉声对身后将士喊道:“杀!”
两股洪流相撞一处,混杀四方,让天地色变,日光蒙羞。一场血雨腥风遍布开来,两军将士直杀得血冲双眼,头昏脑胀,有的手、教断去,仍誓死不退。直到天空突降细雨才各自鸣金收兵还营。
雨水冲刷着战火之后的战场,两方人马都有死伤,死者安睡雨中,似有无奈,似有不甘。而部分重伤者还在雨中泥地挣扎,口中凄厉的呼喊逐渐嘶哑,直到血液流尽,却引不来任何一方的兵士救援,战争就是这样的残酷无情。
袁绍军首战告捷,全军上下士气高涨,营外的雨势不停,只好人人窝在帐中干啃着手上的麦饼,谁知道这春雨会下多久?谁知道这仗会打多久?谁知道这明天的太阳还能不能看见?死也要做个饱死鬼!
曹军中相对要沉默许多,今日战场的不利,虽没有击垮曹操的意志,但面对兵力仍强过自己的袁绍,曹操还是心有余悸。考虑甚久没有好的计策,只好求助手下谋臣,忙让亲卫虎豹骑首领曹纯立刻召集荀攸、程昱、杨修、等几大谋士前来相商。而丞相府首席谋主郭嘉由于病重,故留于许昌治病,荀彧忠于汉室,自天子到得许昌都城,早有脱离曹操阵营之嫌,故也留在许都未曾随军前来。还有一些谋士如贾诩暂驻宛城,严防荆州刘表;华歆、钟鹞驻长安,抵御马超韩遂;而陈群、满宠则跟随东面的臧霸伺机攻占青州辖地。俗话说:一人思不如百人思!曹操自然知道此种说法,故才在自己计穷后求助手下,否则这些智人自己苦苦求来作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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