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部 第七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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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说为什么的话,因为那里是移民街。”
这就好像是要把日常司空见惯的东西彻底翻转过来的思考方式。
领会了对面的人用愉快的口气说出的话语中的意思的电脑刑警,一方面因为从来也没有想象过的关系而大受打击,一方面还要继续进行推理。
“也就是说移民街不是自然形成,而是为了伪装工作而有意识的制造出来的吗?那里一半都已经变成了自治区的状态,要用于那个目的确实非常合适啊。”
“不管在哪个行星,大都市周边都会自然而然聚集起人来。但也不能否定,有可能是他们为了利用自然发生的东西而有意识地引导其扩大扩大。不管是哪一个答案,如果外行人擅自翻掘地面.发现了和宇宙船相联系的管道,进而发生破坏性的事态都很糟糕吧。所以有必要监视非法移民,对他们进行一定程度的管理,以免政府方面采取强行驱逐手段。所以说,现在应该存在着统领着非法移民街的家伙。如果这家伙就是‘伊维鲁’的成员,或是和他们关系密切的人物,也绝对并非不可思议。”
“是啊。但是,多亏他们排除了攻击卫星。所以至少不用担心着头顶而生活还是可喜可贺的。虽然接下来应该努力赶上落后的部分,但是要调查的事情实在太多。而且我们只能在正职的间隙中着手。不知道你们的上司能为守护天使减轻多少负担,以便你们从事副业呢。”
“奥斯卡休塔大尉。这已经不是牺牲我们的个人时间就能够找出对策的程度。我们应该尽快挑明事实,请行星政府做出对应。”
一想到一堆身份不明的东西已经在巴米利欧筑下巢**.那种恶心感就让红忍不住发抖。
路西法多曾经对于那位温塞特部长产生了轻度的焦躁和怜悯,此时那位部长的部下同样让他体验到了这个感觉。
“随便把事情闹大,我们会被抹消的。”
和温和的口气相反,他语言中的沉重份量,让已经快要产生逃避心态的电脑刑警再度受到了巨大打击。
“……那也就是说,至今为止注意到地下隐藏的宇宙船残骸的人,都被伊维鲁暗杀了吗9”
“这个可能性也不是没有吧?你怎么就能断言,行星政府以及卡马因市政府中,就没有混进他们的成员呢?我曾经对你们的部长说过,因为上层那些家伙迟钝而且没用,所以只靠我们自己来做就好了。如果上面施加压力的话,象欧吉桑那种类型反而会更有干劲吧。对手可是为了让燃烧的贩卖人不被抢走,而不惜动用佣兵部队和战斗服的组织。就算是守护天使也说不定会被收拾掉。所以不引人注目的行动才最为安全。”
“燃烧的贩卖人?”
一个不小心说漏嘴的男人苦笑出来,手指竖在了嘴巴前面。
“对于这个我无可奉告。这次就算是轮到我保密了,大家扯平了。”
“好吧。我就不问你燃烧是什么东西了。看来在军队唐突而且粗鲁的行动背后,果然还是隐藏着和都市警察的推测不同的无法公开的理由啊。既然拥有一直隐藏的很好的伊维鲁不惜暴露存在都要获取的价值的话,那么军队的强硬姿态也就不难理解了。”
“到目前为止,他们为什么不惜做到那个程度都要把那个弄到手,我们也是一点都摸不着头脑。应该最优先探索出的谜团就是残骸中还剩着什么吧。”
面对因为想到操作的困难度而语气阴沉的男子,水丽人也轻轻点头。
在为了移民而进行改造的行星上,如果发现了智慧型生命体的存在痕迹,就必须向银河联邦进行申报从而接受正式调查。这是开发集团必须尽的义务。
如果遇到大规模的遗迹的话,调查就会延长。因此而造成的开发延迟会给集团带来沉重的金钱负担。虽然存在着为了减低这个风险而设的保险种类,但是在开发中的行星发现遗迹,还是不怎么受人欢迎的事情。
如果发现的东西只是紧急着陆性质的宇宙船的残骸的话,调查在很短的时间内就可以了事。而既然对方当初隐匿了这一点,那么很容易就可以推测出,那艘宇宙船所载的货物或者是船体本身存在着很高价值。
“从残骸的规模来看,难道是无法送到行星外的巨大存在吗?”
“多半吧。如果是打算迟早要挖出来的话,就不会任凭地上的移民街发展。彻底地研究埋在那里的东西,直到他们自己能够在其他行星创造出同样的东西为止,都要隐瞒住它的存在。大致应该是这种情形吧?”
“那么似乎应该是看成现在的银河系所未知的科学技术吧。如果他们将那个当作自己等人的研究成果而获得专利的话,就可以获得庞大的利益。”
“如果只是为了金钱的话还好。现在是还存在着让军事平衡崩溃的可能性。那可比什么都要危险。”
“从你会产生这种担心来看,就算外表再怎么不像,说到底你的内在还是军人啊。”
守护天使.红一面听着从自己口中说出的讽刺,一面感觉到有点诧异。到底是不中意对方的什么地方才会让自己采用这种口气呢?明明是自己的事情,却还是无法明白理由。
“没错没错。我好歹也是从银河联邦军那里领取工资的人啊。平时已经没有少胆大妄为地为所欲为了,如果再不时不时表现出自己比较有用的地方的话,不就糟糕了吗?”
“……银河联邦军的英雄还真够谦虚的啊。”
“而为了证明自己有用的结果,就是不是大热门就是大乌龙。因为大热门,我从此被称为英雄,因为大乌龙我被左迁到巴米利欧行星。一直奉陪着我的副官因此感叹地表示我这是云霄飞车式的人生。所以我就和她说,没有脱轨到上军事法庭就已经该偷着高兴了,结果被她揍了一顿。”
就算表情肌肉超级不发达的水丽人,听到他这番过分的形容后也忍不住扑哧地笑了出来。这个男人很有意思。他还是第一次遇到这么幽默的男人。
“我这个已经是巴米利欧行星居民的人就算要左迁也没得左迁啊。所以要是有什么失误的话应该就是个开除了。所以这次无论如何也希望你的结果是大热门。我不会吝啬于对你的协助。首先需要的还是证据吧。你至今为止所说的全都是根据状况进行的推测,真正的事实到底是怎么样还不清楚。”
“对。要让军队中枢行动的话就需要确定的证据。虽然比较痛苦。但只能做了。”
“奥斯卡休塔大尉。多亏了你,今天成为了非常有意义的会面。我要向你道谢。”
“叫我路西法多就可以。如果今后每次联络的时候,都还要一一地称呼军阶未免太麻烦了。要道谢的话也是彼此彼此。因为你强行把我叫出来,我才想起来要重新调查原本放在了一边的移民街的地下问题。——话说回来,我的BRAIN.GEAR还真是可惜了。如果没有坏掉的话,今后的工作速度绝对可以提升一个台阶,而且轻松不少。”
一面喝着已经完全冷却的红茶的残余部分,黑发的军人一面嘀咕。
最初还认为这是好消息的红,注意到自己只是从都市警察的视点看问题的片面性后,产生了轻微的自我厌恶。自己有什么资格对路西法多冷嘲热讽呢。
刚才他曾经说自己是工作中毒。在眼前的这个应变自如的男人眼中,自己这种什么事情都要划分在条条框框里面的古板性格,想必相当无趣吧?
“前几天,在和你接触的时候,我的BRAIN.GEAR也坏掉了。我把它交给负责对都市警察的所有机器进行维护的公司后,那边表示五天就可以修理好。如果不介意的话,要不要把你的BRAIN.GEAR也拿给他们看看?”
“没有用的。就算名称一样,我想你的和我的应该式样也完全不同。从制造时的执拗的细节调整来看,我实在不认为它是可以在使用者不到场的情况下能够修理好的。而且它被当成重要机密对待,严禁拿到民间。所以只能多谢你的好意了。”
“是吗?那真遗憾。没办法能帮助你了。”
真的是非常遗憾。能够像这样直接说话的机会,也许不会有第二次了。
不知道电脑刑警的失望,路西法多的目光停留在了放在桌子角落的硬皮书上。
“没想到如今这个时代还有人随身携带着这种精装书啊。从封面的痕迹来看,已经相当有年头了吧。是你信仰的宗教的典籍吗?”
“我没有信仰特定的宗教。一定要说有什么信仰的话,也不过就好像是地球人拘泥于把自己埋葬进土地一样,我死了的话,希望自己的**能够回归大海。我不打算对于神明是否存在和别人进行争执。
这本书是历代的斯因美亚的遗物中,地球人所书写的关于水丽人灭亡的历史书。因为要在上一代死亡之后我才会被制造出来,所以无法对水丽人的文化进行传承。这本我们种族代代相传的书,就算说是我们寻找自我的依据也不为过。”
“是吗?不过我是觉得怎么想都很勉强啦。”
红抚摸着书籍那连烫金字体都已经所剩无几的皮革封面,维持着合着眼睛的状态回望着那个如此轻松表示的男子。
隔了一阵,好像是想起了自己的习惯性失言,路西法多慌忙道歉。
“对不起。我好像说了没神经的话。”
“哪里,你说的完全不错。因为至今为止从来没有人直率地对我如此表示,所以你的指摘对我来说很新鲜。”
“我听说过水丽人的灭亡和地球人有关。具体的就不太清楚了。”
“就是常有的事情。明明没有受到过邀请却乘坐宇宙船闯到这里来的地球人,以和在自己母星的同样行为污染了海水。通过水丽人出现了众多牺牲后所作的调查后发现,地球人所带来的细菌就是元凶。水丽人如果不进人海水就无法生育孩子,而且一生中只有短短一年的婚姻期。所以当然无法支撑到污染自然地得到净化的时候,或者是自己本身产生免疫力。会灭亡也是理所当然吧。”
“这真的算是常有的事情吗?”
半是哑然地如此询问的男子虽然也绝对算不上严格守法的人,但是哪些事情是一定不能做的他至少还知道。
“就我所调查的来看,光是可以确认的,就有十二个种族是因为地球人的不小心而灭亡的。因为是在加盟银河联邦之前,而且又并非出于故意,所以并没有遭受实质性的处罚。不过听说在加盟的时候,他们受到过联邦议会的严重警告。”
“严重警告!足足让十二个行星上的智慧型生命体灭亡,只用一句不小心就打发过去了吗?那还真是厉害啊。我家的老爸啊,是那种当初曾经因为觉得把分散在某个太阳系中的过激恐怖分子一一找出来太麻烦,而打算把整个太阳系的六百亿居民全部杀掉来替好朋友报仇的没人性的家伙。不过说真的,如果不是我老爸这种程度的冷血份子,还真的当不了联邦议会的代表呢。我老爸的感性作为中央的人来说原来还是普通的啊。原来如此。”
面对这个对着奇怪的部分再三发出感叹的人,红补充了一句。
“最近也有拉斐星球的那个明显的例子啊。因为致命性很高的传染病以行星规模的程度同时发生,所以就往那里发射了地壳震动弹。拉斐人好歹也是从历史悠久的方面来说,在联邦结盟政府中数一数二的种族呢。可是联邦议会居然认可了对他们采取那种暴行。大概他们觉得只要灭亡的不是自己,就不用思考太多吧?”
“最近?拉斐星球灭亡是最近吗?”
“八十一年前应该算是最近吧?因为我好进入婚姻期,所以记得很清楚。”
“明明是在地球人中间生活,你不觉得这种对时间的感觉不太对头吗?”
“你曾经有过看到周围比你年纪小的人,却比你先行衰老死亡的经验吗?而我就不得不体验这样的回忆。只有我一个人被留下。逐渐地我的时间就被拖长。就好像只有我一个人被时间所捕获,在重复着同样的日子一样,明天的我和昨天的我并没有变化。”
在冰冷清澈的森林空气的包围下,平时不会让感情外露的水丽人抑制着音量的声音,带有一种让人联想到诗歌的不可思议的回响。
手支撑着下颚的路西法多,出神地凝视着人鱼因为承受了下午不是很浓烈的日照,而闪动着七彩光芒的耳朵上的鳍。
如果萨兰丁.阿拉姆特此时在场的话,一定会生气地说道,我不是叫你不要被人鱼迷倒吗?然后一掌敲上路西法多那形状优美的后脑勺吧。不过不光是对感情迟钝,对于罗曼蒂克的氛围也没有感觉的军人,此时的感慨却只是停留在让当事人听到毫无疑问会和他拼命的失礼到极点的程度。啊啊,不管是什么样的美人,高龄者都很辛苦呢。
“如果觉得这样难受的话,就寻找地球人以外的长命种族啊。你和任地固定的军人不一样,应该可以自由出入巴米利欧行星才对吧?在百分之九十的人口都被地球人占据的行星上,长命种族的你会感到孤立也是理所当然的结果。去寻找一下也许残留在什么地方的同种族也不错啊。”
“身为地球人的你,不可能理解我的——我们斯因美亚的心情。因为无法忍耐不知道何时才会到访的人生终点,我们每次只能用事故死来为自己的生命划上句号……”
“也就是说伪装成事故死的自杀吗?那可真够凄惨的。你就不能留下不要再让我们再生的遗言吗?”
“因为遥远的过去的契约,我们的再生次数已经被决定了。”
路西法多听着对方那种凄惨的原地兜圈的现象,不仅有些厌烦。
虽然马里里亚多另当别论,但是父亲从来不掩盖自己对于拉斐人的厌恶。在他看来,理由大概就和他现在的心情一样吧。
那种甚至让人感觉到软弱的纤细美感,想必是一定会和大都有感伤倾向的地球人感性产生强烈的共鸣吧?
只要自己能够存活下去,必要的时候完全不把杀死他人放在心上。从这个意义上来说,路西法多父子是同类型的存在。正因为靠着自己的力量保护了自己,才能像这样平安地活了下来。所以他们不认为不是以自己的意志而生活的人是和他们同等的存在。
“这个已经不仅仅是种族差异的问题了。我在战场上杀过很多人。在我的周围也有很多人死去。他们并不是伪装成事故进行自杀,而是在上司的命令下经过相互厮杀而死去。当然了,他们谁也无法获得再生。既然选择了这份名为军人的职业,那么就有义务接受任何方式的死亡方法。那些家伙的心情你可以理解吗?你的种族的不幸确实是地球人造成的。但是,现在你的不幸,却是你自己造成的。”
水丽人面对对方和至今为止相比好像换了一个人一样的态度困惑不已。那种过于唐突的态度让他一时间找不到什么话来回应。
也许是把这个视为了拒绝吧,路西法多拉开椅子站了起来。
“我要和你说的事情全部说完了。难得今天有天假,我还有一堆要做的事情,所以我先回去了。多谢你的招待。”
完全摸不着头绪。
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让他不快到这个地步,红只能无言地目送着那个掉头走开的高大背影。
站立在连接着大道的斜坡上的路西法多,瞥了一眼大道对面的风景,就把视线转回了脚下,开始下坡。
虽然赤茶色的石头表面进行防滑的加工,但是还是需要留心从森林那边散落下来的叶子。因为如果踏到了落叶上会比较危险。

比上坡的时候已经更加倾斜的日照,在他的背后留下了影子。
没有走上几步,路西法多就停下脚步回头看去。抱着书本的水丽人在咖啡店和坡道的中间位置将身体蜷缩了起来。
路西法多抬起一只手,用戴着手套的手指冲他轻轻地示意了一下。面对犹犹豫豫地接近自己的人鱼,他用好像安慰孩子一样的温和口气说道:
“我说啊,就算你是精神感应者,也不要像这样放射煽动别人罪恶感的感情啊。就好像我欺负了你一样。”
“……我不知道哪里让你不快了。”
“嘿。我都说的那么清楚了还不明白吗?真是头疼啊。虽然我也没有什么资格说别人,不过你啊,实在有点太危险了。”
“这一点我自己也很清楚。但是因为你不会像其他人那样在说话的中途对我怒吼让我住嘴,所以可以很轻松地交谈。除了温塞特以外,我从来没有和什么人交谈过这么长时间。尽管如此,为什么……?”
比起平坦的口气,和没有表情的美丽脸孔来,更加能阐述他的情况的感情波浪,接触到了路西法多的神经。那个带着深切的哀伤色彩的东西,伴随着水一般的质感和透明感,围绕住了路西法多的神经。
虽然路西法多一向没有什么像样的罪恶感,但是如此被迫体验到了对方鲜明的**裸的感情,还是一时间哑口无言。那种自己绝对不可能产生的纤细感情,让他觉得很不舒服,完全平静不下来。哪怕水丽人在他面前大哭一场都还要好得多。
“我是说,你那种把自己逼迫到自杀的孤独感,我完全无法理解。而且也不可能理解。因为我和你不是一个人。对于我来说,孤独只是取决于自己,是怎么说都能够对应的状况。自杀什么的根本不在考虑范围内。”
“我并不是想要你同情我。”
“在我听起来,你就是在非难把你们逼迫到自杀地步的环境。而这个环境也包括其他人对于你们的不理解,难道是我的多心吗?”
对于这个辛辣的问题,水丽人如此回答。
“我并不是自己愿意自杀的。”
“你在说什么呢。所谓的自杀就是在自己的希望下让自己死亡吧?如果忧郁是主要原因的话,在自杀之前先去看看医生吧。”
“你怎么可能理解我的心情。”
“所以说啦,为什么你要责备我无法理解你的心情呢?你不也一样无法理解我的感情吗?所以大家彼此彼此啊。既然是你自己的生命,你就要对他负责。这个世界上还有不少人就算想要活下去都不能不死呢。如果对于现在的状况感到不快的话,就去自己改变它。只是坐在那里不动去非难周边,根本就是在撒娇。”
“撒娇?我在撒娇吗?”
“难道不是吗?否则就是陶醉于自己的孤独之中。”
无法忍耐男人毫不容情的指摘,就连几乎没有什么表情的红也皱起了眉头。
“你还真是想说什么就说什么啊。说得可真够过分的……不过,我觉得你的指摘有值得考虑的地方。”
看着认真地陷入思考的红,路西法多无奈地软化了态度。
“虽然认真是好事,不过是不是应该尝试一下多追求一些小小的快感,或是放弃让自己不愉快的事情呢?忠实遵循愉快还是不快的感情来行动怎么样?积压太多压力的话,不管是谁都会觉得想死的。”
“小小的快感?我认为现在和你交谈就是这种感觉啊。”
“哎呀呀,虽然我不知道我的什么地方让你这么中意,不过不要和比自己小得多的男人这么亲密。你这么毫无防备地靠近的话,会害我被危险的诱惑所左右吧?”
“危险的诱惑?”
“就是会让我想要把你那美丽的耳朵当作收藏品。”
虽然路西法多说这话时的感觉和收集美丽蝴蝶以及矿石的孩子没有什么两样,但是他自己也知道,这种事情从年纪不小的**口中说出来,自然就会带上残酷恐怖的色彩。
水丽人一面缓缓转动着位于相当于人类的耳朵的位置的鳍,一面思考。这种仿佛蝴蝶拍打翅膀一般的动作,在他陷入思考的时候,有时候会下意识地出现。因为周围的人似乎会觉得很不舒服,所以他平时都很努力地进行了克制。
就算不使用精神感应,他也知道路西法多的发言是赞美。就算对于异种族的差别表现有些抵触,但是至少现在的自己并没有感到不快。
“你很奇怪。我周围的人都是尽可能不公开评论我的鳍。”
“好厉害,还会动呢。”
因为那种好像在空气中游泳的优雅动作而感动的男人,非常直率地表达了自己的感想。
听到这个的水丽人坦率地微笑了出来。那是缺乏表情的他所能做出的尽可能的笑容。如果要以愉快还是不快来区分的话,现在的状况无疑属于愉快。
站在坡道中途进行交谈的两人之间有一点距离。虽然位置的高低差抵消了身高上的差距,感觉上并没有什么不自然,但是他们也不能总是站在那里说话。
试图走到先行的男子身边的红,突然绊了一下。
侧对着他的路西法多,立刻伸出一只手抱住了他。
“真够危险的。你可不要在下坡路抱着书来个前滚翻啊。话说回来,明明这里什么也没有,你是怎么绊到的啊?”
“谢谢。我的脚趾比地球人要长,所以鞋子的纵向也比较长。所以脚尖时不时会绊到……”
这次他因为踏到了落叶而脚下一滑,仰面朝天地摔了过去。
对此也迅速地用手臂支撑住他的军人,维持着抱着他的姿势询问:
“我说你啊,难不成比起走路来更擅长游泳吗?”
“没错,没想到你能知道。”
“又不是地球上面的童话……”
无力地喃喃自语的路西法多,将上岸的人鱼的纤细身体抱在左臂中,开始下坡。
“奥斯卡……路西法多。我会小心走的,你放开我吧。”
“我无法相信。我可不想看着你在我眼前跌倒撞坏了脑子。我现在多少能明白你不怎么外出的理由不光是工作中毒了——顺便说一句,你有没有好好吃饭?身体轻也就罢了,你的衣服里面好像完全没有内容的说。”
“我的食量应该和女性同事差不多。”
“你和那些热衷减肥的家伙们一样总是吃菜叶吗?难道是因为在基地每天看多了肌肉男的关系吗?我怎么总觉得自己是在抱着骸骨走路。”
腿有一半都悬空而难以行走的红,因为被路西法多紧紧抱住而有些呼吸困难。但即使如此,他也没有产生不快感。
“我的身体无法消化肉类。因为我也吃鱼虾,所以不算素食主义者。这本书上所写的水丽人的体形和我一样。最重要的是我和地球人从骨骼上来说就不同,所以比较体形也没什么意义吧。”
“原来如此,我也一样啊。就算以同样的方式锻炼,也无法产生地球人那样的肌肉。”
“你不是地球人吗?”
“虽然对外宣称是地球系的混血儿,不过其实完全不是。我是甚至没有留存在记录里面的古老种族的返祖现象……怎么了?”
红将右手穿过男人的腋下,用手掌在他宽阔的脊背上摸索。
“你那六枚翅膀是藏在什么地方了?”
“什么藏不藏的。那种东西原本就没有啊。”
“在网络中和你接触的时候,我幻视到的穿着军服的你的脊背上有六枚黑色的翅膀。是孕育着星星的强有力的三对翅膀。那是意味着什么呢?”
“我怎么知道。你要抓住我的大衣是无所谓啦,不过不要把头发也一起抓住好不好。被揪到是很疼的。”
听到男人的抱怨而正要道歉的水丽人,因为突然感觉到的强烈杀意而身体僵硬。
来自三个方向的强烈视线,以及包含在里面的杀意——
他能看见杀意的块体朝着他们俩人飞来。
虽然红因为处在半被路西法多抱住的姿势而不太方便动弹。但即使如此,他还是将力量注入了能够碰到石板的脚尖,用尽全力推开了路西法多。
杀意的块体之一从军人的头部附近擦过,另一个则贯穿了水丽人的左肩。
人鱼纤细的身体从因为红意料之外的行动而摇晃了一下的男人怀中飞出,摔到了坡道上。
瞬间明白发生了什么的路西法多,也因为左胸受到的强烈冲击而单腿跪在了地上。
瞄准他心脏的子弹被放在他左胸内侧口袋的携带终端所阻挡。宇宙军配备的携带终端,因为预想到会有这种情况,所以是用轻薄但是硬度超高的合金所制作的。
但是,携带终端并不同时具备吸收冲击的功能。
——狙击手是三个人吗?……居然试图要我的命,你们的胆子还真不小啊。
此时以他为中心,出现了一个直径数米拱形的防护透明罩。赤茶色的石板伴随着破裂声,产生了一个三厘米左右深的圆形凹陷。
狙击手是从坡道下方的干线道路两侧的大厦那边用狙击用来福枪进行的射击。
虽然路西法多带着手枪,但是从这里当然无法进行反击。最重要的是,刚才为了保护他而被杀伤的都市刑警的问题更加严重。
倒在地上的红的左肩上的血色一点点地扩大。
“红!”
即使呼叫他也没有回应。判断出他已经昏迷的路西法多伸手过去,然后注意到还戴着的手套,于是烦躁地扯下了左手的手套。
他拉开高领毛衣的脖子部分,强行把手塞了进去。毛衣已经被温暖的血所打湿,能够感觉出肩骨已经粉碎,周边的肌肉也一塌糊涂。
“××××。居然给我在狙击上使用柔性的子弹……!”
路西法多一面发动了自己所拥有的念动力之一的治愈能力,一面低声咆哮。
使用在携带终端上的合金,是无法阻止拥有贯通力的高速彻甲弹的。虽然他算是幸运,但是只要不被打到头部,治愈能力都会自动启动,在短时间内进行治疗,所以一开始心脏就用不着担心。
不过,如果不是守护天使.红感知到狙击而推开他的话,无疑应该有一发子弹会命中路西法多的头部吧?操纵超能力的脑袋如果被打飞就是致命伤了。因为无法再生,毫无疑问会当场死亡。
在治疗着救命恩人的伤势的期间,接二连三地传来了树枝折断的声音。
一面想着是怎么了一面抬起头的路西法多,看到铺在石板路附近的树木猛烈地被折断的模样,不由自主咋了一下舌头。
现在没有余力去担心周边的环境,首先要做的还是治疗为了自己而身负重伤的红。
力量出现了“被弹回来”的感觉,这让他了解到红**的复原已经完全结束。他立刻将注意力转移到了扩大了的念动力的防护罩上。
将表面上碰触到的树枝纷纷压折的半球体,遵循他的意志缩小了直径。石板破裂而产生的深痕,让他了解到半球当时扩大到了什么程度。
他抽出被鲜血染湿的手用手帕擦拭后,昏迷了一阵的红扭动了一下身体。
“……肩膀……”
“已经给你治好了。不过**所受到的冲击还无法消失。你站得起来吗?”
“有人袭击……!”
精神感应者猛地试图站起来,但是因为手臂用不上劲,所以只能横躺下了身体。如同军人所担心的那样,过于敏感而且软弱的人鱼的**陷入了休克状态,无法按照主人的意志行动。
将手帕放回口袋再次戴上手套的路西法多,站起来的时候顺便捡起了掉落在一旁的帽子重新戴上。
“放心吧。我在周围张开了所谓的防护罩,所以子弹射不到我们身上。”
“……这条路上的裂痕和周围的树木,就是因为那个?”
“对。因为注意力集中在治疗你的伤口上,所以没有控制好。原本我的力量就不适合精细的操作。”
“重力有异常……?难道说你用念动力扭曲了空间吗?’’
“哟,你能看出来啊。你这个精神感应者没有肉眼的极限也不错嘛。虽然碰触到表面的东西全都会被重力收拾掉,但是位于内侧的我也无法进行攻击。”
悠然地弹着大衣边角的路西法多继续说明。
“虽然说不用担心会被枪击了,但是永远是这种状态的话事情也没完没了了。我们进入森林从别的场所脱身吧。”
其实这个防护罩也可以用于攻击。只要瞬间把直径扩大到十几公里,就可以把范围内的建筑物全部变成瓦砾山。这个办法他在小时候已经切实实行过了。所以那些狙击手他完全可以连同他们藏身的大厦一起简单收拾掉。
虽然可以做到,但是却不是能得到容许的行为。这不光是超出了正当防卫所认可的范围,而且由超能力的使用所造成的杀人和破坏都是重大的违反联邦法的行为。
在没有佩戴PC环的状态下进行大规模破坏行为的话,施加在莱拉身上的“监视者”的暗示就会发挥效力。这一点在最大程度上限制了路西法多的行动。
就算这次自己幸运地没有受伤,但是想到红代替他负伤自己却无法报复,他就觉得十分恼火。
靠手臂支撑起上半身的红脸色非常苍白。因为平时是带着粉红色的薰衣草色的肌肤,所以失去了血色的苍白脸孔,让人一眼就可以看出他的情况相当糟糕。
“站得起来吗?”
他捡起掉落在地上角有些窝到的书,塞进了水丽人的左手中。路西法多把自己戴着黑色皮手套的大手和水丽人有着蹼的纤细手掌重叠到了一起。
路西法多的视野瞬间产生了变化。
那是和按照通常的视力能够得到的不同的东西。在脑海中出现的视野以水平三百六十度方向展开。在这其中,也包括伸出了一只手的全身黑色的自己。
这就是精神感应者红现在所看到的光景。
石板路,扭曲的金属纪念碑,树枝折断的树木。坡道尽头的咖啡店。在咖啡店相反方向展开的风景,是包括上行下行六道车线的干线道路,以及竟然并列在道路对面的大厦群。
红在这其中的三个上面加了有意识的“印记”。
在高度不同的大厦屋顶上的人是两个男人一个女人。
除了各自都端着狙击用枪支以外,外表和服装上都没有共通点。不过某种独特的氛围颇为相似。对于自己由于训练和经验而得出的身手极具自信,明知道是非合法手段,也会毫不踌躇地射杀没有防备的他人——就是那种这个类型的人类在现场所会飘荡的氛围。
面对无论怎么射击也没有反应的事态他们似乎也难掩困惑,于是暂时终止射击用携带终端和同伴进行联络。拼命地试图把握这个不可理解的现状。
不光是没有击中原本的目标路西法多,就连应该切实被射到的红的情形也不对劲。
以猎物观测仪调查目标物周边情况的话,就发现以两人为中心,能够看到呈圆圈状破损的石板以及前端消失的树木。不管怎么把这些连接到一起进行思考,对于不熟悉超能力的人类来说都是非常困难的事情吧?
但是,既然已经从什么人那里接到了委托或者是命令,那么从他们的角度出发,明明位于可以进行狙击的位置,当然不能在没有击毙目标物的情况下就离开。
男人中的一个手拿着携带终端,站到了完全离开枪的位置上。
——归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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