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上点了点头：“朕以为，皇后说的话不是没有道理。。。。。。”
我心中一惊，却见德容皇后面露得意之色。
皇上慢慢站起身，缓步行到我身边，轻轻叹了口气：“楚贵妃，你刚刚入宫不久，恐怕还不知道这宫里的规矩。”我跪在地上，看不到他脸上的表情，但是，却不难听出他语声之中的那份疲惫和落寞。
“历朝历代，后宫争宠之事早已屡见不鲜，对此，朕不是毫不知情！只是，朕身为大唐天子，自当以江山社稷为重，励精图治，将我大唐基业不断发扬光大，才能够上对得起先皇的在天之灵，下对得起众多的黎民百姓！”说到这里，他顿了顿，目光在所有人脸上一一扫过，“所以一直以来，后宫里发生的许多事情，朕虽然有所耳闻，却没有完全放在心上。”
除了床前立起的锦屏后忙碌穿梭的身影，和惠妃偶尔发出的呻吟之外，几乎听不到任何声息，每个人都瞬也不瞬地看着皇上，用力屏住自己的呼吸。屋子里虽然安静，但是却充斥着一种无形的压力，重重压在所有人的心口上，皇上脸上的表情淡淡的，似乎看不出什么悲喜，但是，我却分明感到一种山雨欲来风满楼的气息。
“不过今天，朕亲眼所见！心痛之余，却感到这后宫里的事情，朕不得不插手来管一管了！”他的声音越来越高，脸上蓦然挂起一层寒霜，犀利的目光直指向皇后脸上。
皇后的身子一颤，扑通一声跪倒在地上：“臣妾有罪，请皇上责罚！”
“噢？”皇上挑了挑眉毛，扬声问道：“皇后何罪之有呢？”
“臣妾身为皇后，掌管六宫，却不能替我大唐天子分忧，竟让皇上眼见妃嫔之间夺爱争宠，最终伤及皇家血脉，皆因妾身平素管教不严，所以，臣妾恳请皇上治罪！”她的一番说辞表面上慷慨激昂，是在谴责自己失职，而实际上却步步为营，把自己摘得干干净净。
“皇后不愧为六宫之首，如今看来，还真是深明大义啊！”皇上冷哼了一声，“今日之事，朕倒要看看皇后究竟该如何处理！”
“臣妾以为此事关系重大，必得杀一儆百，日后这宫中方可安宁！”皇后沉声说道。
“说吧，朕且听听。。。。。。”皇上不动声色地看着她，淡淡说道。
“惠妃小产一事，‘凤鸣宫’嫌疑最大，所有宫人杖责二十，入‘掖庭宫’充三个月杂役！至于楚贵妃——”皇后转向我，冷冷说道：“无论此事是她自己所为，还是指使他人所为，都理应重罚，方可给皇上和惠妃一个交代！”
我抬眼望着这个心狠手辣的女人，心里充满了无比的愤怒与悲哀！愤怒的是她栽赃嫁祸，含血喷人；悲哀的是，堂堂一国之母，竟然如此卑鄙无耻，颠倒黑白！
“怎样的重罚呢？”皇上斜睨着她，不急不徐地问道。
“念楚贵妃乃是我朝忠良之后，权且饶她一死，皇上只需将她——”皇后轻蔑地瞥了我一眼，一个字一个字地缓缓说道：“只需将她打入冷宫便罢！”
头上突然传来一阵笑声，虽是笑，那声音却凌厉而凄怆。不单是我，所有人都被这突如其来的笑声而弄得不知所措，茫然地望着皇上那张难以捉摸的脸。
“好一个母仪天下的皇后！好一张伶牙利嘴！好一个宅心仁厚的女人！”皇上一双黑眸里泛出清冷的目光，那道目光如同一把利剑，直直刺向德容皇后。
皇后身子一震，脸上蓦然间失去了血色，她微微张着嘴，喃喃说道：“皇上。。。。。。你。。。。。。”
“不要以为，你心里想些什么朕不知道！”皇上紧紧逼视着她的眼睛，面如寒玉。“今天的事情，朕全都看在眼里，你还有什么话说！”
“臣妾不知皇上在说些什么。。。。。。”皇后跪在地上，身子瑟瑟发抖。
“怎么，你不明白朕在说什么？”皇上冷哼一声，“那好，朕就给你时间！”他的目光一寒，沉声唤道：“梁仲德！你现在就替朕把皇后请到‘掖庭宫’，禁足三个月，让她好好闭门思过，直到想清楚为止！”
梁公公一挥手，立刻上来两个年轻太监，从地上拉起皇后便向外走，皇后拼命挣扎着，口中不停地哭喊：“臣妾冤枉。。。臣妾冤枉啊。。。皇上。。。。。。”声音却越来越远。
我心里一宽，抬眼望他，正巧迎上他的目光。
他的那双眼睛里，仿佛蒙上一层雾气，看起来看起来空洞而迷蒙，既疲惫又苍凉。
我对他弯弯嘴角，露出一个温暖的笑容。
他微微一怔，低声道：“你也起来吧。”
我想要站起来，可是两条腿在地上跪了那么久，又酸又麻，我轻轻皱了皱眉。
他看在眼里，伸出一只手，把我从地上拉起来，轻声说道：“你这个丫头简直毫无心机，也许，朕真的不该把你弄到这个地方来。”
“那皇上就放臣妾出去好了。”我咬咬嘴唇，幽幽说道。
“胡说！”他轻轻哼了一声，“朕现在心里很乱，你就不要再惹朕生气！”
他的脸上，又浮起那抹难得一见的清寂，让我此刻分明可以看到他内心深处的苍凉。莫说什么坐拥天下，单单这一个小小的后宫之中，又有几人对他真心？他亲手扶上皇后位子的女人，竟然对他的血脉痛下杀手，这样的事情无论发生在谁的身上，都会让人难以承受。
我第一次伸出手，轻轻抚上他的面颊，不知道这样做会不会给他一些安慰。他的眉心有一道深深的竖纹，在平时看上去，那道纹会让他显得严厉而霸道，但是此刻，却让他的脸上凭添几分忧郁和孤独。
他凝视着我的眼光逐渐变得温暖而迷蒙起来，伸手握住我，喃喃说道：“朕希望你永远都是这个样子，永远都不要改变。。。。。。”
我在心底叹息。或者，这是所有男人对女人的一种期望。只是，他们永远都不会明白，女人自己又何尝愿意去改变？一切，不过是环境使然。
“你去好好安慰一下惠妃吧，她今天吃了不少的苦。”我用力捏了捏他的手，“臣妾先回去了。”
他点点头，遣人送我回宫。
行至“凤鸣宫”门前，却冷冷清清，一个人都不见。我心中纳闷，一边唤着阿桃和小蝉，一边加快了脚步。
里面隐约传来悲戚的哭声，难道是阿桃？她刚刚被拉出去掌嘴，此刻跑回宫中独自垂泪也不是没有可能，虽然她身为奴婢，却与我情同手足，从小到大，我也从未让她受过如此的委屈。
哭声越来越清晰，却不是阿桃的声音，更不是一个人的声音，我一愣，心头隐隐浮上一丝不详的感觉。我大声呼唤着阿桃的名字，急急往里面跑，却差点与迎出来的小蝉撞了个满怀。
小蝉的脸上还挂着泪痕，眼睛已经哭得红肿起来。
“娘娘，你总算回来了！”她哀哀地望着我，一脸悲戚。
“究竟出了什么事情？你快点告诉我啊！”我紧紧攥着她的手，一直问到她脸上。
“阿桃。。。阿桃她。。。。。。”被我一问，她更是哭得泣不成声。
那种不祥的感觉越来越强烈，我不停地摇着小蝉的肩膀，急切地看着她：“阿桃究竟怎么了！你倒是说话呀！”
“娘娘！”小蝉泪眼朦胧地望着我，发出一声悲鸣：“阿桃她死了。。。。。。”
“什么。。。。。。”我身子一软，向地上滑去。
小蝉连忙扶住我，一边转过头大声喊人。
顷刻，小螺和其它几个宫女闻声从里面跑出来，把我连扶带抱地弄进屋子。
我的手却一直抓住小蝉不放，嘴里喃喃念着：“不可能。。。不可能。。。阿桃怎么会死。。。。。。”
小螺倒了一杯热茶递给我，却被我一把打翻在地上，我紧紧捉住她的手，颤声问道：“你们快点告诉我，阿桃是怎么死的！”
可能是我太用力，弄疼了小螺的手腕，她一边挣扎一边嗫嚅着说道：“她。。。她在后园的亭子里。。。吊死了。。。。。。”
不可能！她为什么要上吊？难道仅仅是被掌了几下嘴就要吊死自己吗？这怎么可能！
“是谁见到她吊死的？”我的眼睛疯狂地在每一个人的脸上扫过，只见所有人都把目光转向小螺。
“娘娘，是我先发现的。”小螺哭着说道，“可是等我跑过去把她放下来的时候，她早就断气了。。。。。。”
“她的人呢？”我用力攥住小螺，把她拉向自己，“她的尸首呢？阿桃的尸首在哪里？”
“娘娘，你别这样。”小蝉拥住我的肩膀，啜泣着说道：“阿桃的尸体我看到了，刚刚被‘内侍省’来的人抬走了。”
我失神地望着小蝉，眼泪一串串从脸庞上滑落。
“对了，刚才‘内侍省’要我们宫中去个人回话，”小蝉转向小螺说道：“还是你去吧，阿桃的尸体是你发现的，你去那边把经过讲一遍。”
小螺连忙点点头，转身走出去。小蝉又对其他几个宫女说道：“你们也下去吧，我服侍娘娘睡一会儿。”
待所有人离开后，小蝉走到门边张望了一下，转身掩上房门。
“娘娘，阿桃的死有蹊跷。。。。。。”小蝉走到我身边，复又流下眼泪：“奴婢怀疑她根本就不是吊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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