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两口说着话，月亮已经爬到了头顶，一个大大似水的光球高高的悬挂在天上，仔细的观看，那里面还真的是有山有水的，你尽可以遐想，似乎在那崇山峻岭中的楼阁亭台里，嫦娥怀里抱着白兔正在窗户前看着吴刚在砍那棵桂树，那桂树砍下去，一拔斧子，缺口又恢复了原样，吴刚老是这么砍着，嫦娥老是这么看着，几千年下来也怪没意思的，可当事人不知道，人间反而喜欢这枯燥，而且越倒腾越有意思，反而把枯燥变成了乐趣，真不知道是怎么想得，是不是镜之自己幸福，有点幸灾乐祸，应了那句，痛在别人身上，乐在自己心中，谁能说清楚。
大概在过了戌时接近亥时的那个时段，相当于晚上的八点到十点的光景，秦大娘推了推有些迷瞪的老秦说：“嘿，当家的，你看看天上怎么这么红呀”
老秦睁开眼看看说：“那是灯会的灯笼照的”
秦大娘说：“哎，不对，你再看看，没你说的那么远，好像就在咱们的工棚那个方向”
老秦机灵一下坐了起来，可见他每时每刻的都把工棚的安全放在首位，老秦站起身来，朝着三叉河口的方向一看，马上说：“坏啦，是咱工棚起火了”
秦大娘一听吓得跳了起来，满院子的转悠，一面还嘴里叨叨说：“快，叫他们都起来救火，”
老秦说：“找谁去，都出去玩去啦，走吧，干紧的，拿上家里盛水的家伙什，走”
秦大娘说：“那谁来看家里呐”
老秦说：“还顾得了那些”说完自己先就拎了水筲跑了出去，秦大娘在自家院子里手脚无措的耽搁了一会，也没有太好的主意，只好追着老秦的背影的方向跑。就在秦大娘一出院子门口的时候，一个黑影扭身进了老秦的院子，然后快速的进到了老秦的屋里，看他对环境熟悉的程度，绝对是熟人熟道。
三叉河口处，老秦的工棚已是大火冲天，火光将半个天空照的通红，周围已经围上来许多的邻居，有的已经在帮忙救火，老秦也顾不得道谢，也参与到救火的人群中，有一会儿，泛棹和一帮伙计跑了过来，一看这阵势，赶忙都跟着救火，泛棹一面救火一面喊：“我师哥凤鸣呐，他跑哪里去啦，还有长庚呐，他不是也在这里吗，爹，他们都干什么去啦”
老秦气愤的说：“我还问你呐，晚上我说让你守棚，你非答应长庚替你，你看出事啦吧，你个小兔崽子，回头我跟你算账”
弄得泛棹丈二和尚摸不到头脑，自言自语的说：“这怎么又怨我了”一扭身看见娘也在人群中救火就问：“娘，您看见凤鸣和长庚了吗？”
秦大娘忙着从别人手里接过水盆接着又传给下一个人，听泛棹问就说：“我不知道你们这里的事，你们不是安排好了有人守夜吗，一晚上也没见着你们谁露过面”
泛棹说：“那家里呐，凤鸣他们都没到家了去一趟，他们晚上饭在哪里吃的”
秦大娘说：“是长庚自己来端的，说是回工棚吃”
经过大家的齐心努力，火势小了许多，只有在屋角上对着的引碳上还有一些火光，秫秸把的顶棚烧得精光，圆圆的大月亮正好盖在了屋顶上，仿佛换上了于是的顶子，几棵烧黑的竹篙杵在哪里，像是恐怖故事里的魔鬼的宫殿外的荆棘，老秦转了一圈回来说：“毁啦，凡是能烧得都烧啦，就剩下这铁和煤不好引着，算是给你留点德行”
秦大娘惋惜的说：“哪还有嘛，我心痛这房子”
泛棹说：“您二老别着急，只要是设备和材料在，房子好说，不行我们再盖”
正说着，一个邻居在那边喊道：“秦掌柜，这是不是您的伙计凤鸣吧，您看他在我这墙角边上躺着呐，呦，是不是····，他喝醉啦，好么，这么大的酒味，这臭猪····”
老秦一听赶忙过去，泛棹听见疾跑几步赶到了前边，看见凤鸣蜷缩在邻家工棚外的烟筒根底下，以为是出了意外，慌乱的上前用手去拉凤鸣，嘴里还不住的喊着凤鸣的名字。凤鸣一被扯动，嘴里哼哼唧唧的说：“太热啦，太热啦，我不能再喝啦，我不能再····”
老秦气的上前就是一脚踢在了凤鸣的，凤鸣被踢得激灵下坐起了身，睁开瞪瞪的醉眼问：“是谁，是谁，谁这么大劲踢我，我可跟你急呀”老秦看见旁边一个人手里正好端着一盆水，接过来一下子就倒在了凤鸣的头上。凤鸣“啊”的一声，坐直了身子，两眼瞪得滚圆，然后站起身，象狗抖毛似的，身上的水向四外飞溅着，接着月光他看清站在他面前的是自己的师傅秦掌柜，于是吓得他没了脾气，对老秦说：“师傅我错啦，我不该喝酒，都是那个，那个，那个”
老秦气愤的说：“你喝酒误事，工棚都被火烧没啦，你去看看”
凤鸣一听，赶忙跑到工棚的跟前，见了那个惨状，一下子就堆乎在了地上，象妇女一样的哭了起来：“师傅呀，我可不是有意的，您可不能怪我呀，我，我求您啦”
老秦皱起了眉头。泛棹问：“和你一起的长庚呐，他上哪里去啦？”
凤鸣一听似乎有了救星，赶忙从地上爬起身来四处打探寻找长更的身影，找了半天不见踪迹，又对老秦说：“师傅，我俩在一块喝的酒，他非让我喝，您知道我是沾酒就醉，他就把我灌醉啦，我怎么在外面，我们是在屋里喝的酒，哎，师傅，找长庚，找着他问问就知道怎么回事，长庚呐，长庚，长庚····”凤鸣不住嘴的喊着长庚的名字，希望找到答案。
老秦用手指指点点说：“瞅瞅你们两个办的这事，本来是好好的过个节，啊，你们这是过节吗，你们这是挣命呐，好好的一个工棚，转眼之间就被大火烧得无影无踪，你让我拿你们怎么办，这明天官府肯定要会问起，是说你们放的火，还是····”
凤鸣没等老秦说完，双膝一软“扑腾”一下就跪在了地上，一个劲的给老秦磕头：“师傅，师傅，您可不能这么想呀，我跟您也有十拉年啦，我就拿您当我自己的爹娘一样的待承，您就是打死我，我也不能毁我自己吧，我知道错啦，看在我爹娘份上，看在我跟了您这么些年，您就饶了我吧，我再也不敢啦，您就高抬贵手让过我这一回”
秦大娘在一旁看不下去，心痛的说：“说那么多没用的干什么，反正是烧啦，说下大天已经没法挽救回来，你再折腾孩子这不是雪上加霜吗，凤鸣是谁呀，你不也老是夸他人老实，干活实在，就像自己的亲儿子一样，他能毁咱吗，这准是孩子们高兴喝了点酒，一时大意才酿成了大祸，行啦，吃一堑长一智，以后注意，再也不能发生这种事了，这是糟践多少钱呀，起来吧凤鸣，你师父也是心痛这损失，你也别往心里去，起来，听师娘的，起来”
凤鸣不敢就茬起来，用眼睛看着老秦，脸上一副祈求的可怜相，就等着老秦发话。
老秦思称再三说：“你起来吧，你先起来，你师娘说得对，我不能把您们怎么样，你真让我办我也下不去手，但是，这件事一定得说道说道，不能就这么平白无故的就过去了，明天十六你们谁也别歇着，一块拾掇工棚，然后我给你们议个事，咱也定一点规矩，立下一些章程，算是那个，那个亡羊补牢吧，你们都听见了吗，明天都给我在场，谁要是不来，我就跟你们爹娘说”
周围的伙计们齐声答应着：“哎”大伙散去各自休息，老秦留下凤鸣和一个老成的伙计看着这个烂摊子，自己拖着疲惫的身躯慢慢的向家里走去。
院子里地桌上的酒菜还在那里等着喝酒的人，月光照在周围就像水洗的一样的清新，老秦三步并作两步的走到地桌旁边的躺椅上，身子像是扔沙袋一样重重的坐了下来，长长的叹了口气说：“唉，没有顺当的时候，刚刚的有了点起色这又招了灾，你说我这是什么命”
秦大娘嗔怪的说：“别说的那么晦气，这也是偶尔的事，按说你的命不错啦，咱这是在家里说，你那棚子就是怕火，我早就有这个担心，底下炉子里的火苗子多老高，上面又是秫秸把子，一个火星飞上去，就能引着了，”
老秦怅怅的说：“这还用你说，我留下凤鸣他们守夜就是有这个考虑，平日里干活的时候特别嘱咐他们注意注意再注意，我是不眨眼的看着盯着，没办法，条件就是这样，我也想弄那高房大屋，青砖灰瓦的，就是火苗子窜起来也够不到房顶的那种”
秦大娘笑着说：“你做梦吧，有那房子，我还住人呐，给你当工棚嚯嚯，我舍不得，刚才你说明天给伙计们议个事，你想要说什么，跟我念叨念叨，我先听听”
老秦从躺椅上欠起身来说：“泛棹他娘，我总觉得买卖越大，用人越多，以前的那些个装老乡亲，人情世故的办法有时候行不通，该跟他们绷脸着急的时候，想想都不是外人，这话又说不出来，我就怕人说有两个钱儿就不认得亲戚，或是为富不仁，可今天这事就是个例子，也是给我一个教训，首先毛病在我这里，如果我不是贪图省个工钱，也该早就找一个长期的守夜人，也就没有了今天的疏忽。还有是大小不分，师傅不是师傅，徒弟不是徒弟，都管我叫师傅，弄得下面都成了平辈，对亲传亲授技术的真正师傅反倒没了尊重，不尊重师傅就是不重视技术，你说新来的那个长庚，没大没小，自作主张非要换了泛棹守夜，这就是毛病，买卖谁说了算，轮到谁也轮不到他，唉，说了归其我想，打了锅说锅，打了碗说碗，没有规矩不成方圆，定一些章程，提前说好了，人不管人，章程管人，谁要是犯错，就按章程上所写的办，我也好说话”
秦大娘说：“要按说是这么个理，既是想好了就别着急啦，天不早了，洗洗睡吧，我去给你烧点热水，烫烫你那个脚，也解解乏”秦大娘说完站起身拿了一个铜盆向屋里走去。
老秦心里就像一锅滚开的热水，嗓子眼里就觉得心口窝的那点气直直的往上拱，看看桌子上戳着的酒瓶里还有少半瓶酒，刚要抓过来就喝，就听见屋里面那铜盆掉在地上的声音“叮了光啷”就像是敲锣一样响，老秦刚要说话，老伴在屋喊道：“老头子，你快进屋看看，咱家这是又招进贼来啦”老秦将酒瓶往地上一拽，酒瓶子“啪”的一声爆裂，然后两步就窜进了屋里，屋里所有的衣柜和盛物品的箱子都大敞四开的，一看就是贼给翻动的，秦大娘呆呆的站在屋子的中央。
老秦催促说：“你别站着啦，快查对查对，看看没少什么东西吧”
秦大娘沉稳的说：“这又是来了两年前的哪一手，你就看看你的东西还在不在，你甭担心别的，家里的钱他偷不走，我早就提防着那，还能像上次那样叫小偷来个卷包回”
老秦自信的说：“我的东西没在这里，他永远都甭想，我就说这事怎么这么巧，工棚那面失火，这边就有人进来偷东西，想必是提前安排好的”
秦大娘用手指指这周围说：“你看，这就是熟人偷盗，东西也没翻乱，还是奔你那宝贝来的”
老秦忽然间想起什么说：“我得去找一个人”说着往外就走。
秦大娘有些担心说：“这都什么时辰啦，有什么事不行明天再说”
老秦坚决的说：“不行，我非给他弄个水落石出不可”
老秦从自家的屋里出来，到了伙计们住的屋子里看了一遍，又到工棚那里，泛棹和凤鸣在棚子的一个角落请出来一块地方，临时的搭了个铺，泛棹早已呼呼的大睡，老秦走到离工棚还有几步的时候，就听见凤鸣警觉的喊道：“谁”
老秦说：“是我，我过来看看你”
凤鸣一听是师傅，赶忙从黑影里走出来，看见老秦低下头说：“师傅，您老人家还没有睡吗，这里您就放心吧，我这回说什么也不会出事啦”
老秦问：“长庚到你这里来过没有？”
凤鸣说：“没有，操他妈的，都是这个王八蛋坏小子，晚上死乞白赖灌我喝酒，我还正想找他算账呐，盯现在也没见他回来”
老秦说：“他怕是回不来啦”老秦用手拍拍凤鸣的肩膀说：“睡吧，师傅不怪你，你是个安分的人，就是以后多长几个心眼，替师傅经着点心，好，睡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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