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部:越王剑1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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每年的三月二十三是天后奶奶的寿诞:之日,照例得由天后宫的当家张天师召集各大买卖家的东家一起商量好皇会怎么办,今年张天师格外的勤快,头半个月就张罗着上各家登门拜访。这一天大清早张天师收拾好行头(衣着打扮)就出了门,脚不停步的直接就够奔了秦记铁锅店。自打老秦搬了家,离着天后宫远了几步,就好像老哥们俩隔了千山万水似的,也别说,都是大忙人,老秦是天天占着身子,一步不能离开自己的店铺。天天不错眼珠的把着还不放心呐,几时有过松懈的念头。
张天师更是忙上加忙,虽然上次借三叉河口之势小胜一把,但还是挡不住外来的侵袭。自从咸丰十年允许外国商人在天津开埠入境经商以来,英国人借口建造领事官署及英商住房、栈房,胁迫清朝政府认可在天津圈占土地,设立租界。法、美两国相继效尤;再后来,又有德、日、俄、意、奥、比等6个国家先后在天津划定租界。外国强盗之所以如此看中天津,是因为距离北京近,便于对清政府进行军事威胁与政治干预。一位名叫列维廉的美国外交官,早在天津开埠之前就曾预言:一旦开放天津,除了给欧洲列强一个足以威胁京城的基地以外,天津还会成为一阴谋的巢**。这一预言为后来的历史演变所证实。
天津开埠后,前来天津从事进出口贸易的各国商人,在自己的租界地里,建造了一片片高级别墅住宅楼群,远远望去,俨然欧洲城镇。租界建筑经过著名外国建筑师的设计,集中反映出多国建筑的结构与风格,天津小洋楼闻名全国仍至世界,久有“万国建筑博物馆”之称。共计800多幢,30余种形式,主要分布于现在的和平区解放路、花园路和“五大道”(即重庆道、常德道、大理道、睦南道、马场道)。赤峰道、滨江道以及河北区民族路一带,这些楼中当时有些是领事馆、银行、饭店、俱乐部。我们这里举一些存今的建筑,详细介绍一下,以便引起大家兴趣,如方便,大可以前去对照观赏,体味一番。
哥特式、望海楼教堂具有典型欧洲哥特式建筑风格。
巴洛克式、赤峰道78号,建筑以西洋巴洛克风格为主,
罗曼式、大理道64-70号为3幢格局—样的英式混合结构楼房
罗可可式、和平区花园路5号,是一座砖木结构带庭院的三层英式小洋楼
折中主义、、(泰安道15号。是古朴典雅的欧洲折衷主义建筑风格。)
古典复兴主义、河北区民族道38号,具有典型意大利文艺复兴时期风格
西欧田园风格(河西区南京路21号。该宅为德国花园式宅邸,)
日耳曼风格河西区浦口道6号,建于1899年,为德式建筑。
此外还出现了中西合璧式的设计南京路21号,该宅为德国花园式宅邸,风格中西合璧
租界的建筑群,从整体上展现了欧洲古典主义的建筑风貌,也铸造了城市的异国情调。在各国租界的开发建设过程中,西方文化思潮随之传播开来。作为一种挑战,冲击着天津人闭塞的文化观念,对于中国传统文化向近代文化过渡的转型起到了一定得作用。
素有殖民主义谋士之称的欧美传教士,趁着英法联军攻打天津的硝烟尚未散去,就迫不及待地搭乘战舰登陆天津,开辟新的传教领域。传教士负有传播基督教文明的神圣使命,远涉重洋,来到中国,声称为了实现中华归主;英文有一句话是ThhrIstapatiafCha,翻译的原意就是基督教占领中国。
美国公理会最先于咸丰十一年在老城东门内建立了第一座基督教堂,同治三年英国圣道堂在英租界海大道建立了合众会堂;天主教传入天津虽然比较早,但直到同治八年才在三岔河口建成了恢弘壮观的望海楼教堂。
西方宗教的初期传入,受到天津民众广泛的抵制,甚至演变为反洋教斗争,传教士处境困难,工作受阻,而且冒有极大的风险,但依恃不平等条约的支撑与庇护,最终还是在天津站稳脚跟,并以天津为基地向周边农村扩展势力。
天主教天津教区下辖天津、静海、青县、沧县、南皮、盐山六县,属于法国遣使会的传教区域;另有法国耶稣会、法国圣母会、意国援助传教会、意国方济格会、意国米兰外方传教会、比利时圣母圣心会、德国圣言会等派系也在天津建有传教据点,并辐射华北广大地区。
基督教主要是以英美为背景的五大公会,即英国伦敦会、英国圣公会、英国循道公会、美国公理会、美国卫理公会;此外还有复临安息日会、神召会、通圣会、救世军等。
上述这些教派在天津先后建立教堂有三十九处之多,此外天主教建有修道院,基督教建有神学院,培养发展宗教事业的接班人。
传入天津的西方宗教,除上述天主教与基督教外,还有:俄罗斯东正教,犹太教,印度锡克教,日本的神道教、天理教、金光教,连同固有的佛教、道教、伊斯兰教,天津在历史上曾经是国内少有的多宗教的城市。
西方传教士在热心传教事业的同时,又是引进西方教育模式与医疗技术的媒介。西方教会一向把办学与行医视为重要的传教辅助手段,他们遵从的信念是:教育是传教最得力的助手,医疗事业为传教铺平道路。西方医疗技术的引进的确提高了当时的医疗水平,甚至博得直隶总督李鸿章的好感与信任,为之捐地醵资,进行扩建。
得到了清政府官方的支持,隐晦了多年法国的传教士谢福音才敢出头张罗建筑望海楼教堂。谢福音为人阴险狡诈,是一个暴虐的法国天主教会活动分子,来到天津后开始大力发展所谓“慈善事业,”借以推动传教活动发展。
咸丰十年谢福音听到英法联军攻占北京、火烧圆明园并迫使清政府签订中法《北京条约》的消息后,欣喜若狂,随即从上海路经天津而赴北京,伙同其他外国传教士敲诈清政府。之后,他被法国天主教会派往西湾子(今河北省崇礼县)进行传教。同治三年,教会在海河右岸与望海楼隔河相望的东门外小洋货街购买了一处大宅院,在那里陆续建立起了仁慈堂、医院、学校、修女住宅及一座小教堂,并从法国带来五名修女协助慈善活动。卫儒梅和后来的谢福音鼓励仁慈堂里的教士和修女们大量收养儿童,开展赈济、施善、育婴等活动,以此来获取人心,扩大教会的影响。教会还以金钱收买的办法诱使普通百姓受洗入教,当时凡愿意入教者均可以领到五个银元。同治八年,谢福音决定拆掉崇禧观和周围的建筑物,并在这个地方重建一座规模宏大的天主教堂。五月建堂工程破土动工,谢福音还专门为此举行了盛大的奠基仪式。
看着望海楼教堂一天一个样的变化,谢福音是情不自禁的喜上眉梢,每天都在工地上颐指气使。指手画脚,工人们稍有不如意轻则谩骂,克扣工钱。重则拳打脚踢,分文不给的轰出工地。
同年腊月,一座高十米、长三十米、宽十米的教堂落成,根据史料记载,望海楼天主堂按照哥特式的法国天主堂样式设计,吸收了巴黎圣母院的很多特征。它坐北朝南,占地三千平方米。主体建筑为石基砖木结构,平面呈长方形,正立面有三个塔楼,呈山字形,中间是平顶钟楼。全楼除三个塔楼外,大部分都是两层,窗户是由五彩玻璃组成的几何形图案。大厅内的布置充满宗教氛围,顶壁彩绘,四壁悬挂着耶稣受难图。此即望海楼天主堂,俗称“河楼教堂,”而法国侵略者公然把它看做是第二次鸦片战争的“胜利战果,”竟挑衅性地命名为“胜利之后堂,”并在开堂时举行了有法国领事和中国地方官员参加的隆重的开堂仪式。谢福音公然叫嚣说:“……建造这座教堂是圣母仁慈和战争胜利的结果。”并在这座教堂钟楼的大理石上刻上了“胜利之后堂”的法文金字。如此的挑衅性示威和侮辱,加深了天津人民的痛恨和愤慨。天津人民则轻蔑地直呼教堂为“鬼子楼。”教堂建成后,谢福音又以“传经讲道的地方必须肃静”为借口,强逼崇厚和天津府县下令将教堂附近的民房等原有建筑全部拆除,并把教堂周围的摊贩一律赶走,致使三岔河口一带大批群众流离失所,无法生活。周围的商家和住户大都恨得咬牙切齿,提到谢神父个个吐口水,都说没有见过这样的上帝使者。谢福音这些作为也为后来的火烧望海楼种下了祸根。

所有这一切住在河对岸天后宫的张天师都看在眼里,记在心上。
张天师相信造物主只有一个,那就是三清(元始天尊、灵宝天尊、道德天尊)一体“道”,是化生宇宙万物的本源,“四御”中的玉皇大帝是上天的代表,他始终弄不明白,都是代表上天与人间对话的使者,传达的旨意竟然有如此天壤之反差。难道上天跨出我神州,不仅改了名字,竟然连本质的慈悲都变了味道,莫非是“橘生江南为橘,生江北则为枳”,不可思议。
他不会想到,造物主也是应运而生的意识形态。
外来宗教,是一种无范围的浸润,是强势文化的侵入,比如十一世纪罗马教皇为了从伊斯兰教手里夺回耶鲁撒冷发动的十字军东征,从意大利一直打到巴勒斯坦,为了教义的传播日耳曼人和土耳其人、埃及人及以色列人直直战争了二百多年,那是武力和文化的征服。不言而喻经济在其中也起到了决定性的作用。
这就有了一个绝妙的对比;中国人绝不会因为外国人不遵从老子或是孔子的教诲而去发动一场战争,更不会因宗教信仰而改变别人的生活习惯,谁见过来华的外国人不会用筷子就不许吃饭,可是在望海楼教堂里,不会唱法国歌的中国孩子就没有吃饭的权力。
中国的宗教不具备侵略性。
中国传统文化是一种静态文化,靠的是感知者的体验,就是“悟”,是那种不事张扬,坐在屋里,冥思苦想后的自身体验总结。其原则可以解释成;“人不犯我我不犯人”的自我约束。当强势文化张牙舞爪的站在静态文化的面前,“悟”就成了“迷惘”。中国人经过血的教训总结出来一个真理,那就是“人若犯我我必犯人”,是迷惘了几百年后才得出结论。这是后话,在此不多叙。带着这一团的烦恼,张天师早就想和诸位同道中人畅谈一下自己的感受。
张天师出了门儿向西,顺着城墙根一路就走到了马头东街。早在明初时北大关一带就叫“马头渡”,是纪念朱棣曾在此渡河夺取的皇位。马头东街在北大关的东边,因此而得名,到了光绪年间才改叫了估衣街。这条从侯家后一直延伸过来的土路两旁,开始只有一些经营西洋货的小摊贩,和一群围坐在河边上缝穷的老妈子,自打北大关热闹起来,聚集在三叉河口附近的苦力越来越多,最早一个叫张永德的人在此开了一家估衣铺,人称“估衣张”。经营一些过时的旧衣服,铺子的字号叫恩隆德,恩隆德没叫响,一提估衣张没有人不知道的。老话讲:“富贵不过三辈”人一遇上难处,不论你是穷富,一准就往当铺跑。当铺就是我们现在的委托行,提了家里暂时不用的东西,到当铺换成银子,就为图个一时缓解,等到有了银子再把东西赎回来。老天津卫的人还有一句口头语,叫:“当当(当东西)买海货,不算不会过”当然此句是指吃海货的季节短暂,为吃到海货不择手段。但有这种思想支配,可见当东西接“短”(生活一时的窘迫)也成为了一种流行的手段,因此老天津卫的当铺很多,一些过期的,没人领的“死当”,当铺就转卖给估衣街附近的“包房”(中介机构),包房再卖给估衣铺子。
张天师算得上是当时的名人啦,走一路总是有人和他打招呼,张天师点头应着,远远就听见恩隆德的活计可着脖子在那边唱边吆喝:“这件羊皮袄啊———不缺也不残。穿在您身上———保您热得乎啊……要问卖多钱呀,您给5块钱吧。”一会儿又拿起一件娓娓道来:“这件短马褂呀———绸子里、缎子面、没发霉、没虫咬哎———里外全都新———您就捎走吧。”“这个吆唤卖,里面三新的大夹袄,就五块八”,“这件卖了吧,一块三角钱”,“原当的男大褂呀,三块五”,“瞧瞧这皮袍,二十五块钱就卖了它”。小伙计手里还不闲着,把估衣翻过来掉过去让大家瞅,用随机性很强的鲜亮活词将货品介绍得淋漓尽致,引人发笑,一会儿的功夫招过来许多围观的人。当年有个诗人写过一首《估衣街竹枝词》形象的展现了当时的情景。
“衣裳颠倒半非新,挈领提襟唱卖频;
夏葛冬装随意买,不知初制是何人。”
出了马头东街往前一走,在耳朵眼胡同口上张天师瞅见了一个自己正要找的人,此人是北大关卖“鸡子”(鸡蛋)的翟老板,人称翟大个,是津城八大会儿“掩鼓会”的领头老大,此人身高马大,一身腱子肉,每次“走会儿”他都出头杠,玩得一手好“中幡”。能够将近百十斤的中幡在腰间转着圈的舞动,这有一个名号称作“乌龙搅水,”简直就如“大力神”再世。尤其拿手好戏的绝活叫“脑健”,是将中幡抛起后顶在脑门儿上,因此翟大个的脑门儿上的皮肤很坚硬。据他说为练出前额上的这块硬皮,每天必修的功课就是“糙顶。”刚练“糙顶”时,师父要用藤子棍儿在翟大个脑门儿上反复敲打。打的脑门儿都麻木没了知觉,直到肿起一个大包才能停手,过几天肿消下去接着再打,最后脑门儿上长出厚厚的茧子,才算过了第一关。接下来再学习身形,手法,和技巧。没点毅力是学不出来的。
相传中幡源自于佛教法器的“幡,”为佛门八宝之一,曾是清代朝佛、庆典等走会活动的必备节目。清《百戏竹枝词》里记载:“幡为四五尺高,上悬铃锋,健儿数辈舞之,指挥甚如意,佐以金鼓声,观者如堵墙焉。”中幡原先叫大执事,是明、清两代的帝王的仪仗。行军打猎休息期间,旗手们为给皇上解闷,挥舞耍动大旗以博皇上欢心。乾隆年间中幡会属于镶黄旗佐领,属内八档会之一,受过皇封,盛极一时。到了清朝末年,天桥艺人王小辫从宫中耍执事的哥哥处学得此艺,并改名为“中幡”,传入民间后变成卖艺性质的表演。幡按大小分为硕幡、中幡和小幡三类。硕幡一般比较重也比较高,一般要在十二米以上;中幡一般在九米左右,多数表演者选用的都是中幡,所以耍中幡这一叫法也就传开了。中幡装饰华丽,由杆伞盖旗组成,中间的叫做飞旗,两侧的称为小旗,有六个长方形的竹圈,俗称“拍子,”中间由上而下悬挂着一幅纱布彩幅,上写有文字“风调雨顺,国泰民安”之类的吉祥话。考究的中幡竿顶上还有一层乃至数层由彩绸、锦缎、小旗、流苏组成的圆形装饰物,称为缨络宝盖,舞耍起来幡面彩绸迎风招展,五彩缤纷,幡顶铜铃叮咚作响,发出悦耳的声音。再加上一些惊心动魄的动作,非常紧张刺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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