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九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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午夜,朗月当空。
辰汐身着天蓝色雪纱踏入熟悉的宅院,穿过百米长廊,从绿油油的荷塘到双层建筑的中心主楼。在入口处停顿,大力地深一口气。
过往的场景又似昨日般历历在目,她记得这片宅院里每一个画面:
初遇那天,他推开了朱红色的门,一袭白衫温文儒雅,眼儿带笑得看她,声音柔润如沐春风。他说,你可以叫我阑……
左手边不远处的书房,他似抱小猫儿一般把她从书堆里捞出,宠幸地问:你在我这里抛坑做窝么……
出了庭院门的百转回廊,虽然现在她早已走得轻车熟路,但依然由记某个午后他对她伸出手,笑得狡黠:借你手,别跟丢哦……
还有外堂,他与朗熠的对抗。之后苦涩地让她原谅,他没有保护她的能力……
向她引荐蓝琦,好似大哥哥一般拍着她的头说,早些回来吃饭……
她说她想参加试练,他却委屈的问,接受他的照顾有那么难么……
试练的前夜,掬起她的发为她绑上丝带,那一吻火热滚烫,穿透了她长久建立的心墙……
可为何蓝色的丝带仍然在发鬓,而心境却以不复存在……
悠悠叹息,抛开了杂念提裙踏上木梯。辰汐走得极慢极轻,老旧的梯子依然发出咯吱咯吱的声响。没踏出几步,血阑沙哑烦闷的低咒伴随着一阵酒气传了过来:
“出去。不是说了没我命令不许进来……”
“是我——”
乍闻辰汐的嗓音,血阑一怔,酒醒了不少。却又怕自己幻听,傻楞楞地注视着出现在他面前的人儿,好一会儿还反应不过来。
以往朗空般脱尘的蓝眸里附着上一层黯昏,混着忧郁的伤,深邃难懂。兴许那片灰暗一直都在,只有她像个自欺欺人的傻子,看得到湖面的清明却料不到湖底的淤泥。执著于表面的幽蓝却忘了通透是靠深不见底的污泥烘托出来。
她到底喜欢的是血阑这个人,还是自己制造的幻想,突然间迷惘。一度认定了温柔的他,自欺的要求百分百对待,可世间又有几个百分百。
如果不曾被伤害,兴许她也不会醒悟,可惜爱意不在,剩下的只有荒芜。如今那些好的坏的在心上变得模糊,没有泪水没有恨意,为留下苍白的一个笑颜。
辰汐娇小的脸庞上挤出不算漂亮的笑容,惹得蓝眸一滞,即刻拢上惆怅。那曾经属于他的璀璨光亮如今彻底走了样,再如何努力也于事无补。酸楚的味道钻入心底,悲伤且绝望。
避开了视线,拿起手边干净的空杯斟满,缓缓的开口,语气好似多年不见的老友,试图亲密却又恐惧,疏离的紧张:
“楼里新制的佳酿,过来尝尝——”
莲步轻移,挑在血阑对面坐下,执起杯一饮而尽。水漾地银眸通亮,粉颊微醺:
“好味道,毫不腥辣,入口留香。叫什么名字——”
血阑缭乱的青丝散了下来,几缕淘气地落在了棱角分明的颊边。单手托腮,醉眼惺忪:
“还没有名字。十几瓶下肚,却仍旧想不出个合适的。不如你来起吧——”
红唇上翘,从怀里掏出一瓶白瓷药瓶。执起筷子黏了稍许放入酒壶里涮了涮。即刻银眸转回了视线,笑语嫣然:
“这酒兴许这样喝会美味许多。不信你尝尝——”
风撞开了半掩的窗户,伴随一阵清凉的荷香,撒得满地的银色月光。好似他对面人儿的眼,温柔却又冰凉。想也未想,执起酒壶仰头就往口中灌了下去。蓝眸深深地锁住她,没有丝毫的犹豫。兴许喝得太快太猛,几滴琼浆顺着血阑晶莹赛雪的脖颈流淌而过滴入微张的领口,阴湿了小片锦缎,衬出胸膛肌理绮丽的弧度,随着呼吸上下起伏……

别开眼,她问得不禁意:
“不怕我下毒么?”
落在桌面的酒壶已空,蓝眸眼底得笑意却由淡转浓:
“入口时,我期盼它是。可……你令我失望了……”
蓝色绮缎下的手微颤,捏紧成拳。这才是血阑,温柔却又暗含摄人的尊贵王者气焰。只是她一直被爱情冲昏了头脑没有看清楚罢了。
微薄的唇带着醉人的笑意,眼神渐渐涣散:
“恨我么,不想杀了我么?”
辰汐的小脑袋轻晃两下:
“不恨,也不想杀你——”
“呵呵……哈哈哈……”他最终连恨也未能得到啊……
笑声自奋力起伏的胸膛中爆出,明明是笑着的,却让人觉得分外的悲怆绝望。银眸染上怜惜地色彩,静静地注视着,似要把那熟悉的模样深刻的烙印在心底,怕自己遗忘。
很久以后,笑声缓和了下来。女孩温婉的叹息匿藏在平淡的语气里:
“那不是什么毒药,我只是加了点**草,帮助你入睡而已……”
她仍旧是不舍得啊,看着他爬满血丝的眼,心柔软。
晕眩传来。血阑竭力地控制清醒,在倒下的最后时分,执拗地拉住辰汐起身的手腕:
“名字,酒的名字……”
“碎梦。加入**草后,它就叫做碎梦吧……”
随手拾起落在地上的外衣,披在了伏案的高大身影上。合上窗,踏下了木梯……
夜风抚过荷塘,一池的碧叶晃动,迷蒙幻境中,他听到一个声音轻轻地伏在耳畔说:
阑,你可知就在这满池碧波的塘边,有人曾对你的吻怦然心动过……
可我们再也回不去了对么……
走不回最初看着满室月夜,你为我轻轻绑上蓝丝带的心境。但我会一直记得,所以也请你偶尔想起……
愿我此行能保你的平安无事,这是我最后能为你做的事……
狂风乍起,天空突然下起淅沥沥的小雨。就连天也呼应着她的感伤。
水沾湿了天蓝色的裙摆,在墨黑的发髻上点缀出晶莹地雾气。银眸却没有半分的犹豫,用尽了全身的力气,推开紧闭着的朱门。吱呀晦涩的响声惊动了夜寻的哨岗,伴随一片火把的缭乱是难以入耳的咒骂。
仰起脸,冻得稍许苍白的容颜朝远处奔来的队伍笑笑,取下腰牌,扔了出去……
明黄的木牌在空中划出美丽弧线,落入领头人手中时,大门又再次闭合,哪里还有天蓝身影。
手举火把的男人恍惚地眨了眨眼,捏了捏掌中多出了物件,金色的木牌上暗雕一个“阑”字。这次确定不是自己的幻觉,可又迷惑,问向身边的同伴:
“这姑娘哪个堂口的,怎么半夜出巡。腰牌却是楼主大人的字……”
“这你还不知道?!”伙伴鄙视地瞪了他一眼,“能持‘阑’字腰牌的自然只有楼主本人跟那位姑娘咯——”
“呲!说跟没说一样!到底哪位姑娘?”
“能停住门外十万天族精锐的那位姑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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