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火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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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人是我们的朋友。”人群中有人伸手指向了拉多里,“昨天我见过他,就是他救了我们的副主教。”
谢天谢地,昨天的一场打斗竟然有人记住了拉多里的形象,只是这个申克人当时一定不在现场,现场的申克人都被巴噜人打倒在地,昏迷不醒。他一定是隐藏在树后或橱窗后的一位。
彼墎里希舒出一口气,刚才的阵势吓得他出了一身的冷汗。这些信教的人非常野蛮,对自己残酷,对“敌人”那就是凶狠了。
拉多里被人带到了一个较大的棚子里,虽然不是押解,但拉多里的感觉还是很郁闷。自己是这个国家的王子,却不能在自己的国土上自由行走,要让一群异族人来盘查。
棚子里有一些简易的家具,一个用树棍搭起来的床上躺着一个黑袍老者,床边的椅子上端坐着一个中年人,黑袍、棕色的胡子与床上的老者不差分毫,但他的一双眼睛却异常地锐利。
“尊敬的朋友,您请坐。”中年人起身施礼,“对于您昨天的帮助,我们申克人深表谢意。”
拉多里心里有了几分舒爽,双手合十道:“路见不平拔刀相助,是我们……萨尔国人的优良传统,不必言谢。”
听了拉多里的话,所有的人都愣怔在了原地。几时起,这个冷漠的萨尔国竟然有了这么一个优良的传统?
中年人露出了一丝不易察觉的微笑,道:“这位朋友,到这里有事情吗?”
“是的。”拉多里的回答很干脆。
中年人伸手道:“请讲。”
“我是来听故事的。”
“故事?什么故事?”
“关于芒神教与三星妖教之间的故事。”
那个在椅子上端坐着的中年人缓缓立起了身子,慢慢走到拉多里的身旁,围着他转开了圈子。“朋友,你是谁?”
“一个喜欢听故事的萨尔国人。”拉多里耸了一下肩膀道。
“那你请回吧,这里不会有人给你讲这个故事的。”
“我昨天帮助过你们,我的回报只是要听一个故事。”拉多里伸手指向床上的老者,那伸出的手却在一瞬间凝固了。刚进到棚子里时,他的眼睛还不能完全适应里面的光线,经过这一会儿的过渡,棚子里的一切都清晰起来,现在,他手指的方向上竟然挂着一支枪,是的,那的确是一支枪。
看那结构应该叫火铳更恰当。拉多里,不,李书恒曾经玩过一支双筒猎枪,那是他的一个大学同学偷偷将他爸爸的藏枪拿出来炫耀,并引着几个同学一起到郊区对着山包过枪瘾。那是李书恒亲手第一次摸过的一支真枪,虽然是杆猎枪,但发射后爆发出的威力,至今还深刻地留在他的脑海里,“咚”地一声巨响后,前面他们刻意在土山包上刻画的人形图上的人头瞬间消失,惊得大家都咋舌不已。
在随后的军训中,李书恒与教官成了朋友,有幸被教官邀请参加了两次军民合作的打靶活动。由此开始,他这个书呆子竟然变成了一个枪迷,无论是杂志、报刊、网络,只要上面有关枪械的介绍他都要仔细阅读一番,当然,亲手发射的愿望也就越发地强烈,直到他无意之中得到了一把高压气枪后,他租住的那间小房间的墙上就永久地挂上了一个纸质靶子。这也成了他这个书呆子业余时间的唯一爱好。
他这里怎么会有火铳?难道巴噜与申克在战场上已经使用火器了?
“对不起,你的这个要求在这里没有人愿意满足你。”中年人的神情在变冷,“看在你救了我们副主教的份上,我不难为你,请你速速离开。”
在萨尔国,拉多里至今没有见到火器的影子,连皇家园林的禁卫军用的都是清一色的冷兵器。如果拉多里昨天没有亲眼见识米国帆船上挺立的火炮,他怀疑整个多松星球还都处于绝对的冷兵器时代。由此看来,萨尔国已经被时代淘汰了,连两个常年开战的,民不聊生的邻国也使用了火器,多少年以后,萨尔国在多松星球上将处于一个什么样的位置?
拉多里对这个申克人的忠告无动于衷,他现在的注意力全部集中到了那支火铳身上,举步,挺身,他的手接触到了那支挂在床边墙上的火铳。
“住手!”一声断喝,中年人从腰间拔出了一柄弯刀,直指拉多里的后颈。
彼墎里希惊得目瞪口呆,不知道应该怎样制止这突然爆发的危机。
我是谁?哈哈,一个灵魂的游走者,难道会怕你在萨尔国二王子的肉身上来一刀不成?!
“你的弯刀不该指向朋友,我只是对这个东西感到好奇而已。”拉多里微微回头,眼里射出了一道无所畏惧,却比弯刀更锋利的光芒,“放下你的屠刀!”随着他命令的发出,右手已经轻巧地握住了那支火铳。
“满都**师,放下你的刀。”一个苍老的声音从那用树棍搭起的床上发出来,一直在昏睡中的被申克人称为副主教的老者挺起了他的头颅。
“无规副主教,这个人很无礼。”满都法师的刀依然指向拉多里,却没有再前进分毫。对方的镇定和不惧生死的气概令他心惊。
“我听到也看到了。”无规副主教浓重地喘息着,“是敌人他不会毫无顾忌地走进我们的棚户,这就是昨天救我的年轻人?”
“蛤蜊吧是这样说的。”满都道。
“这就是我们三星妖教教化出的圣战士,他们的副主教在敌人的棍棒下奄奄一息之时,却只能在一旁**,倒是这位异族的年轻人挺身而出,只此一点,就值得我们尊重,还不放下你的刀?”无规虽然气力有限,但声调异常强硬。
满都法师在无规的命令下撤回了指向拉多里的弯刀,却伸手要拿下拉多里手中的火铳,“拿过来,你这无礼的人。”
拉多里没有理睬他,转身对床上的无规道:“尊敬的主教大人,能告诉我这是什么吗?”
无规挣扎着要起身,满都和另外一名黑袍者急忙将他扶起来。无规靠在用竹子做成的墙壁上喘息了一会儿后,道:“能告诉我你是什么人吗?”
“请原谅,暂时不便相告。”拉多里道。
无规点点头,“你昨天为何施救于我?我们好像并不相识。”
“很简单,路见不平。”
“路见不平?路——见——不——平。”无规重复着拉多里的话,像是在用心体会,“你的话很有意思,我第一次听见这个词。你是萨尔国人吧?难道你不知道萨尔国对我们申克和巴噜两国的事情持公立的态度?实际上就是既不管也不问吗?”
“我的确是不知道,我刚从遥远的北方来到这里。”拉多里道。
“嗯,我猜想也是如此,不然……”
“主教大人,您错了,即使我知道萨尔国有这样的一个国策,面对昨天的情形我也会出手相助的。”
“哦?!”
“我不会对发生在我眼前的暴力行为视而不见的,还有一个原因更重要,我是一个萨尔国人,我不允许两帮异族人无视我的存在,换句话说,这是发生在萨尔国大街上的殴斗,在你们眼里还有萨尔国的尊严吗?”
无规副主教用审慎的眼光重新打量了一番拉多里,“你让我感到陌生……”
“以后会习惯的。”拉多里将手中的火铳掂了掂,“既然不愿意告诉我芒神教与三星妖教之间的故事,可否从它讲起呢?我不相信你们申克族人在战场上已经开始使用火器了,我看到的全部是棍棒和弯刀。”
满都法师和无规副主教相互对看了一眼,无规道:“你称它为火器?”

“火器应该是这种武器的总称,包括米国架设在帆船上的火炮。”拉多里道。
“看来你是这方面的行家。”无规道。
拉多里摇头,“行家谈不上,我是在……米国的帆船上见识过这种武器。”
满都法师睁大了眼睛,脱口道:“这正是米国的东西。”话一出口,满都意识到失言了,神情窘迫地看向无规副主教。
无规副主教瞪了他一眼后,道:“扶我下去。”
不顾满都和另一名三星妖教弟子的反对,无规挣扎着走下了床铺,喘息着坐到了一张椅子上。“你也坐吧。”他对拉多里道。
拉多里坐下后,无规又仔细地打量了他一会儿,开口道:“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你昨天救了我,说明我们之间有缘分。既然你今天走进了我们申克族人的棚户,我就把你当做我们的朋友,坦诚相待。”
拉多里点头道:“也许我会给你们带来幸运的。”他的神情与话语一样地阳光灿烂,满都和无规在他的笑容里暂时迷失了自己的意识。
……最开始跑到萨尔国避难的基本上是两国的普通百姓,随着战争的持续,两个国家的教徒也纷纷渡河而来,其中的原因并不是单纯地躲避战火这么简单。他们过来负有领导本国公民继续开战、筹措粮草、在异国扩大地盘……等等的任务。米国这个庞然大物当然是他们共同惧怕也共同渴望交往的国家。米国是一个遥远的国家,但它的商船却不断地往返于萨尔国,那么接触米国最好最方便的地方就是萨尔国的端南城。
巴噜和申克不断派人到米国的商船上与米国人接触,都希望争取到米国对本国的帮助。昨天就是巴噜族人听说申克族人的副主教要带人亲自到米国的商船上与米国人接触,就纠集了一伙芒神教徒,在大街上截住了无规等人。就目前的力量对比来看,巴噜在萨尔国的势力要强于申克,巴噜的教徒比申克的教徒更多且更凶猛。
米国是多松星球上唯一掌握了火器制造的一个国家,挂在无规棚户里的那支火铳就是米国的东西,那是满都法师用一颗蓝宝石换回来的。看到满都发射了一枪的威力后,无规动了心思,他要与米国人谈判,希望米国人运来大批的火器,用于装备申克的军队,如此一来,巴噜与申克的军事平衡将被彻底打破,会毫无疑问地向申克一族倾斜。当然,巴噜也在做着同样的一个梦。
……现在,这支价格昂贵的火铳就在拉多里的手里,拉多里看着它,不得不承认这支火铳的外形已经接近于现代的枪了,竟然有了一个漂亮的木质枪托。
“我不得不提醒你们,即使你们的军队全部装备了这种火器,但没有经过训练和战术的演练,其结果不一定就比使用剑弩刀戈来得好。”拉多里道。
“怎么讲?”无规诧异地问。
“这种武器的使用不同于冷兵器,发射与装填弹药是有间歇的,若配合不好,反而会误了战机。另外,在短时间内,申克哪来的资金购买这种武器?这可是一笔数量庞大的开资。”
无规与满都面面相觑,拉多里在这一句里使用了太多的现代用词:冷兵器、战机、资金、开资……如同听天书一般,俩人从云里走进了雾里。
拉多里看他们的表情,似乎意识到了自己的失误,逐一笑避之道:“宝石、金币,你们有吗?”他举起了手中的火铳,“购买它需要很多宝石或金币。”
无规点头道:“这正是我要与米国谈判的一个内容,我希望米国等到我们胜利后再来与我们结算。”
拉多里摇头,“不可能,我如果没有猜错的话,巴噜与你们有着同样的想法。”
无规与满都的神情一起暗淡了。他们都清楚,这是事实。
拉多里正想安慰他们几句,眼前的光线一暗,一个手端托盘的姑娘走了进来。
“父亲,您该吃药了。”姑娘在无规面前蹲下身子,将托盘里的一个药碗端出来递给无规。
无规看了拉多里一眼,那是抱歉的眼神,然后皱着眉头,将碗里的汤药一饮而下。
“父亲,您到床上吧。”姑娘继续吩咐无规副主教。
“现在有客人。”无规脸现愠怒。
“您的身体比客人重要。”姑娘语调柔和,但语气不容人反驳,“一个时辰前就该换药了,是客人忘记了您是位病人。”
她没有看拉多里一眼,但拉多里似乎感觉到了她射向自己的眼光,那里有谴责和怨怒。拉多里立起了身,“抱歉,我该告辞了。”
姑娘回过了头,“是的,您是该告辞了,昨天一个好心的萨尔国青年救了我父亲的性命,今天一个麻木的萨尔国青年却要来夺去我父亲的健康。”
她的眉毛那么长,忽闪起来像飘飘欲飞的彩蝶;她的小嘴好……性感,那个……“打扰了无规副主教,我们改日再会。”拉多里将手中的火铳放下后,双手施礼,转身向外走去。他在这个姑娘的眼神和言语的攻击下,有一种窒息的感觉。
“乌兰,这个青年正是昨天救我的恩人,说话不要那么刻薄。”无规边责备女儿边挪动身子要去送拉多里。
“那是我错怪了他,父亲您不能动,我和满都叔叔去送他吧。”乌兰的性格倒是爽快,她把无规摁到了椅子上,对一旁的一位三星妖教徒道:“你将教主扶到床上去,回头我给父亲换药。”
拉多里慌慌地出了窝棚,带着彼墎里希向他们的马儿走去。
“请您等一下。”一个清脆悦耳的声音在他身后响起。乌兰追了上来。
拉多里回头,乌兰与他近在咫尺。
“刚才我冒犯了您,对不起。”乌兰微微屈身,“是您救了我的父亲,乌兰谢谢您了。”她再次屈身。
“姑娘,你不必客气,那是举手之劳。”拉多里嘴里说着,心思却转动到了昨天救助无规的打斗现场,当时的几个三星妖教徒几乎都走到了生命的尽头,何以这个无规教主能在今日恢复得这么快?“请问姑娘,无规教主的伤是你疗治的吗?我昨天见他已经不能出声,几乎听不到气息了,为何……”
“我叫乌兰。”拉多里嘴里的姑娘乌兰不入耳,“你不必奇怪,父亲自己就是个草医高手,我从小随他习药,对草药也算是了如指掌。只要还有一口气,喝了我熬制的草药,会立刻回阳的。”
草药?难不成就是我们的中药?应该是,只是我们叫中药,掌握它疗效的谓中医,而这里称为草医,若说形象,这草医更近似。
见拉多里处于沉思之中,乌兰继续道:“我刚才对您的冒犯也是心内犯急的结果,十天后,申克与巴噜将有一场决战,我父亲是申克的副主教,他必须回到战场上去指挥战斗。所以我要尽快医治好他的身体。”
“决战?你确定?”拉多里眼里射出了光芒。
“你你,你怎么了?你最好忘记我刚才说的话,我多嘴了。”乌兰眼里有了一丝警惕。
“不要误会。”拉多里收敛了眼里的光芒,“我对万人厮杀的战场有一种强烈的好奇心,我想……乌兰姑娘,到时候你也回国参战吗?”
“应该回去的,我要负责伤病员的医治。”乌兰谨慎地忽闪了一下她的长睫毛。
“能带上我吗?”拉多里的声音又亢奋起来。
“带上你?!”乌兰惊奇地张大了嘴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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