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一章 从风入君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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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心下一慌,反身问宇文邕,“你做了什么?”
“朕只是派人去送个信,告诉他你被朕抓了,就在林子里。”面对我的审问,宇文邕面上闪过一丝恼色。
我换了种说法问他,“你想对莫子忧做什么?”
“朕在那片林子里设下了重重陷阱,只要他一踏进那里。”宇文邕故意加重声音,“就没有可能活着出来。”
我心里一紧,又是惊惶又是担心,随即骂道:“卑鄙!”
被我这么一骂,宇文邕也只是冷冷一笑。
我不欲多待,内心急如星火,赶忙着往外跑,宇文邕这回倒没再阻拦我,只冷酷地说道:“便是你赶去救他,也来不及了。”
我一跑出门外,便夺了小店外的一匹马,即刻扬尘飞去。
月光暗淡,乌云厚积,一人一马在山间疾驰着。
我的身体紧绷成一张弓弦,心里在不断呼喊着:快点,快点,再快点!
我陷入了空前的恐惧和害怕中,我害怕,害怕我自己再也见不到莫子忧,害怕这世上再也没有……莫子忧这个人。
我把缰绳一丢,一跃下马,直奔向林子。
“莫子忧,莫子忧!”
我呼喊着莫子忧的名字,环顾四周,黑漆漆的,只能隐约见到阴森森的树影,其他的什么也看不到。
我在黑暗中摸索着走着,看不清路,跌跌撞撞的,时不时地被脚下的东西绊倒在地,我摸黑爬起来,丝毫感觉不到疼痛,继续唤着莫子忧的名字。
一开始,我还心存警惕,防备着陷阱,可随着呼唤声长久地得不到回应,我心急如焚,索性不管不顾了,甩掉一切束缚,毫无畏惧地跑在林子里找人。
“莫子忧,你在哪儿,快回答我!”
“子忧,子忧,你在哪儿?”
记不清这是我第几次叫他的名字了,可仍然没有回应。难道他真的被……
我摇摇头,悲伤绝望地喊道:“子忧,你在哪儿啊!”
呼喊中,不知不觉流下了眼泪,我叫得心力交瘁,痛苦绝望,几欲心碎,都没有一丝一毫的回应。
子忧,为何不回答我,难道你真的出事了?
师父死了,我救不了他;阿袖死了,我也救不了她;长恭死了,我还是救不了他。如今,这世上仅有的,我唯一所爱的一个人,终于,也要失去了么?
若没了子忧,我该怎么办?我该怎么办?
我软倒在地,心痛哭泣。
子忧,我再也不生你的气了,再也不对你冷眼冷色,再也不拿话来刺你了,我会好好地和你说话,就像以前那样。
只要你还活着。
我哭得不能自己,一双手温柔地抚上我的肩膀,“青蔷。”
我怔住了,抬头,莫子忧就在我的眼前,仿佛梦中一样。
一瞬间,我激动地起身,急迫地,不假思索地紧紧抱住了他。
莫子忧一愣,随后立即紧紧地回抱住我。
感受到他的怀抱,我的心略微安定下来。
这是真的,子忧还活着,他还活着,还在我身边,没有离开我。
我用力地抱着他,眼泪却更汹涌了。
莫子忧轻抚着我的发丝,安抚道:“青蔷,没事了,我在这里。”
我哭着,一刻也不放松地抱着他。我害怕一旦放开,他便如掌中水、指间沙一般流失,再也留不住,在我的眼前消失。
此后余生,我再也不要放开他。
出林子的时候,我才发现双脚几乎疼得走不动路。先前跌了几回,当时因为担心子忧完全感觉不到疼,事毕后,这才后知后觉。
子忧一把将我抱起,我靠在他的怀里,看着他的脸,便觉得说不出的温暖与安心。
星月无光,乌云层叠,在如此阴暗的林子里,子忧竟走得异常的顺利,全然不像我那般磕磕绊绊。
林子外,一片火光荧荧。
我意想不到的是,宇文邕居然在林子外面等着我们。
我让子忧放下我,脚慢慢落地。我问宇文邕,“你为何要骗我说你在林子里设了陷阱?”
宇文邕睨了我和莫子忧一眼,道:“朕只是想知道,你可以为了莫子忧,做到哪一步。”
“结果,你为了他,当真是连死都不怕。”宇文邕轻笑一声,看着我莫子忧,目有泪光,“原来这世上真的有生死不渝的爱情。死生契阔,与子成说。朕今日才算明白。”
我不明所以,只见宇文邕自火光中向我走来,微笑道:“青蔷,这么多年了,朕还能再看见你,知道你过得很好,身边有你爱的、也爱你的人,这便够了。”
宇文邕身后的火把明晃晃的,太过刺眼了,照得他的眼眶发红,只听他对我和子忧道:“朕以后不会再来打扰你们了,朕祝你们幸福。”

转而又对子忧道:“好好待她,不许欺负她。”
一瞬间,两人的目光交汇,似有所感,子忧轻轻握住了我的手,郑重道:“我只会待她更好。”
宇文邕听罢,勉力一笑,面上似有无限伤感,转身对身旁举着火把的宇文神举,道:“神举,走!”
听他方才所言,句句发自肺腑,不似作伪,我有所触动,在他身后喊道:“宇文邕,保重!”
宇文邕转头,脸色沉重,静静凝视了我片刻。最终,毅然决然转头,不再回看一眼,逐渐远去。
脱离了青蔷和莫子忧的视线,宇文邕心痛难忍,再也坚持不住,捂着心口几乎就要站不稳,幸好宇文神举及时扶住了他。
“不用。”宇文邕站稳后,很快调整心情,强撑着一个人走着。
宇文神举在一旁劝道:“陛下既然舍不得萧青蔷,为何不把她留在身边?”
宇文邕感慨道:“若是十年前,朕可能会这么做。可朕如今已经明白了,情爱之事,最是勉强不得。不爱就是不爱,强留一个心不在你身上的人在身边,难道便能快乐么?与其两个人都不快乐,还不如放手,起码还有一个人能够得到快乐。”
宇文神举听罢,不禁想起另一个明媚顽强的女子,千方百计脱离自己不爱的人身边,最终沉眠齐国。她应是,至死都不悔的吧。
他去过她的墓地,那时候,他在心里问自己,她生命的最后一刻,有没有想起他一点点呢?哪怕是一瞬间。
他知道答案,可他不愿意去想。
宇文邕走着,心里万般难受,从卖布料的货郎身上得知青蔷和莫子忧住在云岫村的消息,他曾满怀无限希望而来,最终却惨败而归。
不,他不能再这样消沉下去,他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想到他的江山,他的雄心壮志,宇文邕振作了起来。
等回朝后,他要召集大臣,共同商议攻打齐国的大事。
子忧一路背着我回到云岫村,一进屋,他便找来治跌伤的药,开始为我涂药。
我坐在床边,看着他细心地为我涂药,不觉露出一抹微笑。
他一抬头,我收敛起笑意。他含笑的双眸看着我,问道:“今早,你为何要生我的气?”
我别过脸,道:“我生气自然有我生气的原因,你那么聪明,你猜呀。”
莫子忧温柔地扳过我的脸,道:“我曾听人说,情爱容易让人变傻。我纵是再聪明,在你面前也得甘拜下风啊。”
我不自觉弯起唇角,心中略微得意,可若要就此告诉他……又觉得不甘心,几番纠结,最终还是道:“你为何要穿清清送给你的鞋子?”
只这么一句,子忧便明白了 ,他双眸发光,眼神异常清亮地看着我,慢慢道:“那双鞋不是送给我的,她怕不合心上人的意。因为我的脚和她的心上人一般大,所以拿来让我试穿一下,合不合脚。”
原来是这样……,我的脸微微发热,是我想岔了
子忧微笑着轻抚我的下巴,“难怪青蔷今早说话火气那么大, 原来吃醋吃多上火了。不知青蔷吃了多少醋啊,嘴巴还酸不酸啊!”
被他说中,我内心羞窘万分,却还是嘴硬道:“我的嘴巴是甜的,才不酸呢。”
子忧的眼神愈发的清亮,轻声道:“是么?青蔷的嘴巴是酸还是甜,我尝尝就知道了。”
我没反应过来,直到他俯身凑近我的时候我才觉得不对劲,想要躲开已经来不及。
他的唇含住了我的,唇瓣相触,温暖的贴合,我不由得闭上了眼睛。
他抱着我,在我的唇上浅嘬轻碾,温柔地索取,一遍又一遍,吻得越发缠绵,唇舌间的每一寸都不肯放过,热情得不可思议。
分开的时候,彼此的气息混乱交杂,只听他笑道:“青蔷的嘴巴果然是甜的,我很喜欢。”
听他用我自个的话来调侃我,我双颊发热,恼得就要起身。子忧轻轻一把按住了我,突然一脸正色道:“答应我,以后有什么事不要一个人藏在心里,你要直接来问我。憋在心里,伤人伤己,我不想看到你受伤。”
他的话触动了我的心事,想起我们多年的误会,不由警惕,也对他道:“那你也要答应我,有事要直接来问我,不许东想西想,不许怀疑我,误会我。”
子忧含笑着答应:“好。”
“不许违背你说的话。”
“绝不违背!”
得到他的保证,我放心了。子忧的面上浮现出了许久不见的明朗的笑容,他轻轻俯身,在我的眉心落下了一个温热的吻。
注释:
1标题出自汉代《四坐且莫喧》“从风入君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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