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混混-写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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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我是哪一年踏入江湖的?我也记不清楚了。
不是我记性不好,而是我喝醉了。
从哪一年开始醉的?忘了。好像从来就没有过清醒的时候。
我记得那时网吧刚刚在我所在的这个小城兴起,我在一个小城里晕晕乎乎地过着属于自己的日子。
那时候就听说有一个叫韩寒的少年英雄。可是我从来都不在意他,江湖上的传说就是这样子了,一个蚂蚁如果被几百万个人描述过,那么它是一定能被某些人想像成大象的。如果见了本人,也不过尔尔。
又是从哪一年开始,韩寒开始写博客了。我还是不在意。我也没有博客,因为写博客是没有人给我钱的。——我就是这么的现实。
哦,你别胡猜了。江湖名人录里并没有我的名字。我其实不是个人物。虽然我也是一个写手,但是我并不在意自己的这个身份,也没有想过有朝一日当个作家,站在聚光灯下被大众欣赏。
我知道当一个写手虽然辛苦,但也惬意。对于不求名只要利的人来说。当一个写手是最好的选择,你给我钱,我给你写。写什么随便你。
后来韩白论战发生了。也许到这个时候,我才对韩寒在意起来,他的文章总有他的思想,所以他是作家,他如同大侠,见不顺眼的人就杀。而像我这样没有思想的,才是写手,如同杀手,给我钱,要我杀谁,我就杀谁。
有时喝醉了,也会闯进他的贴吧里,醉眼看那些评论。在这里,不管骂他的还是夸他的,我发现都是那么的没有道理。或者是我落伍了?听不懂了时代的语言?对了,我醉了多长时间了?
我就是在这里认识剑心的疤痕的。她随时关注着韩寒的一举一动,关于韩寒的最新资料,她总是能第一时间发进贴吧里。我发现她是那么的漂亮。我醉眼看花,却也不闹动静。她不知道,有一个人在看着她。
我发贴从来不爱用马甲。其实我也注册了一个名字,叫冬天开花夏天落,表示自己不爱热闹。如同我的性格。
我好想对她说点什么,但我知道,她心里只有韩寒。而我,在她看来,显然是不如韩寒的。
杀手跟大侠的距离何其遥远!
但是江湖就是这样,进来容易,出去就难了。我依然是一个写手,为钱而写。韩寒一直在快意恩仇。
剑心是走不进韩寒的感情世界的。我很清楚。我不知道她为什么这么固执地为他做这些事情。你可以说真正喜欢一个人是不计较这些的,哪怕在他洞房花烛夜的时候,你也还能笑得出来。但是在一个旁人看来,有点心痛。因为这个人觉得自己有点喜欢上你了。这个人就是我。
那一年,我做写手狂赚了二十万。以为自己是很厉害的。可是后来却发现,韩寒的书还没有开始写,已经有人给了他三百万了。这时,我才知道,原来名声和利益是紧紧地联系在一起的。
我其实不在乎钱和名的,但是为了赢得剑心的青睐,我必须得去努力改变自己,先把自己变成一个侠。变成一个有思想的写手。
2
当太阳老人缓缓地行至中天之时,用一道如利箭般的光钱将我刺醒的时候,我正梦到剑心的疤痕向我走过来,我正想听她要对我说什么。可是一阵头痛。我知道,我醒过来。我又一次被打回了这俗不可耐的世界。
酒的力量为什么只有一夜呢?
酒为什么总是不能将我彻底的战胜呢?
由此可见,这世界上,最凶猛的还是人这种动物。
除了人能致人与死地外,没有什么事物能够站胜这种动物。
“爱你恨你,问君知否——”
我吓了一跳,是什么人占了我手机的沙发?
我一看——不能不接——是我的好友加战略伙伴——康哥。
“呵呵,醒了吧?”我一听他的口气就知道有好事。
我说:“恩,什么事?”
“出来,仙外仙见。”
我笑:“你发财了?请我到那么高档的酒楼?”
“还没有,不过,马上就要发了。而且是我们两个一起发。”
我疑惑:“是吗,到底是什么好生意呀?”
“出来再说啦——对啦,你可要记得带点钱呀。”
我诧异:“为什么?”
“唉呀,真罗嗦,仙外仙的饭我们总不能白吃嘛。”
我怒“我操,我以为你请呢。”
“什么?我什么时候那么大方过?算了,你刚睡醒,原应该你啦。快出来!就这样,妈的,又两分零二秒啦——”
挂断。
3
要说这康哥,当年可是个人物。他当年在他们这个小城以第一名的成绩进了省最高学府,那是他报的第一志愿。他老子骂了他几个月:“你这小子对自己一点信心也没有。你怕清华北大咬死你呀?就看上咱省里这所破大学啦。你怎么还有脸活呀?死啦算了。瞧人家小六的儿子,分数差你一大截,可人家进的是北大——”
这康哥就这样进了一的不太理想的大学。
结果上了三年大学以后就退了。他老子又骂:“你有病呀?就差一年就出来了,这是干嘛呢?”
这康哥豪气干云地说:“这不是我的理想,机械制造,我最讨厌了。我要弃理从文。当作家!出书,挣大钱!”
他老子气极:“什么?书是那么好出的吗?你有那本事吗?”
康哥副成竹在胸的样子,“爸,你不懂这世道。现在有一个姓韩的小子。才十来岁。一本书卖了几百万呢。我的作文可是考过全校第一名呢。怎么也能赶得上他吧?”
他老子给他一耳光:“你疯了。”
康哥反而一笑:“爸,你就看好吧,不是我疯了,是这世道疯了。”
……
事实证明,世道没有疯,已经五六年了。康哥却因为自己这一时的疯狂而尝尽了生活的酸甜苦辣。当他终于知道原来一个人的成功更多的是靠幸运的时候,已经二十五岁,他颓然折笔。
但是,他却从此看不起韩寒,或许他从来也都看不起他。他对我说:“那也叫语言?那也叫文章?世道疯了,世道疯了。”后来,他给自己起了个网名就叫“世道疯了。”
我是感激韩寒的,因为他的成功让我换了一种生活方式。我原来不是过是个黑道的小混混。我曾经以为自己一生只能是一个混混,因为没有文凭,没有学历。……
当康哥给我讲文坛的种种好笑事的时候,总不忘了嘲笑一番韩寒。我闻得出来一股醋味儿。
我那时还是个混混,只知道想法儿得到老大的另眼相看。让我风光一番。然后积蓄实力,自立门户。
我曾经救过康哥一次,在他被几个流氓勒索的时候。
那一天,他怀里揣着一叠稿纸,忧郁地行走在小城的一条雨巷,渴望着能出现一个丁香一样的姑娘……,姑娘没有出现,几个迈着丁字步的流氓倒是来了。他们惊喜,以为他怀里揣着的是钞票,在流氓的眼里,除了钞票或是心上人的香帕外,没有什么东西配往怀里揣。
他们拦住了他,掏出了刀。冰冷的两个字像石块将康哥彻底砸醒:“拿来!”
当颤抖的手将稿纸递到流氓头儿的手里,流氓将稿纸扔进了雨水里:“拿来,我要的是钱!混蛋!”
康哥不再顾及对方的刀,飞快去抢那浸在雨里的稿纸,疯了一般。
4
你们一定很想知道我是怎么救下康哥的吧?
其实我压根就没有路见不平一声吼的豪迈。当时,其实那个流氓是我的同伴,我当时就在他的身后。我那时候刚出来混,心慈手软,当康哥弯腰去捡那叠稿纸的时候,我那同伴抬起腿,用膝在他肚子上猛地一撞,康哥跌倒在雨泥里。但他立即就爬起来,飞快地将那叠稿纸揣进了怀里。

那同伴还又抬起了腿,我将他往后一拉,说:“算了,他没有钱,我们走吧。”那一脚没有踹到他身上。
我当时以为,他肯定是个大学生,又是个写稿子赚钱的。只是不知道他是个退了学的大学生,还是个没有挣过稿费的写稿人。
我们就这样摇摇晃晃地走了。留下了痛苦地抚摸稿纸的康哥。
后来康哥告诉我,那个稿子他写了三年。如果当时有睁着眼的出版商,现在一定红遍大江南北了。而且还说郭敬明和庄羽也就不会有那一场官司了。因为他的书比那梦和圈要好看一百倍。
不过当时因为一时失落,少年意气,付之一炬了。这就注定了〈红楼梦〉还会红上几百年。
5
过去我一直以为侠客不是那么好当的。可是我们伟大的八零一代,创新意识是那么的强。
前一段时间一个叫步非烟的女人说侠客不是为国为民,救苦救难,而是逍逍遥遥的做你自己!瞧,多妙的一个创意呀。
步非烟轻轻松松一句话就让我们个个都成了侠客,令那些八零年以前出生的人大跌眼镜。
不过,这样一来,过不了两年,“侠客”这个词就如同“小姐”一样,成了骂人的话了。我就是这么认为了。
后来我和康哥再相见,康哥一直记着我的搭救之恩,他说:“你不是混混,你是侠客,他们全是胡作非为,只有你是替天行道。”我当时还暗自得意了半天。
结果有一天上网一看步非烟的解释,才知道“侠客”原来不是救别人,而是做自己。从那以后康哥再说我是“侠客”,我就回他一句:“你他妈的才是侠客呢,我有那么自私吗?”
……所以呀,剑心,以后千万别做侠客,再过几年你就会明白那个词已经变质了。
不管侠客也罢,混混也罢,不就是一个称谓吗?无所谓的。反正改变不了性质,以及他必然的命运。
我们这个帮派后来栽了,和某一个帮派在某个集市口大战,全部被警察带进去了,只有一个人跑出来了,那个人是我。当时,我一刀砍掉一个对方一片肉。那人躺在地上乱滚。我慌了神,警车声大响。
一个人拉着我飞快地跑。我看不清那个拉我的人,他把我拉进了附近一幢楼里。经过他说起了那一回事,我才记起来。那个人是康哥。
后来我们老大的一份名单落到了警察手里,一一对照,只有一个人漏网。有一个小兄弟经不起警察的威胁,说出了我的名字。并且说我也参加了那次斗殴。
在局子里,康哥给我做假证,说那天我们俩一直在他的屋子里,后来见有响动才出来看热闹。
再加上我的老大一直咬定他不认识我。我终于无罪释放。我为我们老大的义气感动的热泪盈眶。……
后为我问康哥:“你不知道作假证是犯法的吗?”康哥说:“作假证最多判两年。而你要进去了,怕是得五年。”
6
……
我把话题扯远了?现在回来。
楼外楼是本小城里算得上高档的餐厅,三层高,装修气派,服务员个个漂亮,更绝的是,传说这个酒店的老板娘是个女的!艳极!
至于靓到什么程度,就不好形容了,因为我没有见过。
我对生活其实没有那么挑剔,吃饱就行。挑剔的是康哥。
我登上了楼外楼二层,心里一边骂康哥,这小子没有钱还老是想吃高级的。曾经有个网友问说我是不是那康哥,你们看我像吗?我才不像他那么傻呢。
登上去,康哥上来就给我一个热情的拥抱:“兄弟,我们要发财了!”我推开他:“有什么事直接说吧。”
康哥说:“别急,先吃。”他已经把莱点好了,满满一桌子,我正想骂他两句,却见他走到窗前,四十五度角仰望天空,泪流满面,像个终于找到了亲妈的孤儿,又像正在创作中的郭敬明。
我说:“你恶心吧,到底什么事?”他坐回去说:“有人出三百万,雇我们写小说!”
我差点坐地下,三百万。韩寒不就挣三百万吗?哎呀,要是这样一来,我就跟韩寒差不多了。那么剑心也就不再是仅仅是一个梦!
三百万,不单单地钱,更是地位和能力的象征,也是我俘获剑心的工具。最最重要的是,它是以稿费的形式给我的!
7
但是康哥接着又说:“不过,一行有一行的职业道德。既然给了我们这么多钱,那么署名权自然是对方的,不用多说。不过,对方还有一些条件。就是我们必须在他安排的地方写。所以呢,我们要离开小城一段时间。”
我说:“随便,反正我是一个流浪的人。这儿也不是我的家乡。——对了,去哪儿呀?”
“上海。”
上海两字又令我一惊:
上海??哦,那个传说中的城市。那个曾经出过马永贞,许文强的地方;也出过钱钟书,张爱玲,韩寒的地方;更出过黄金荣与杜月笙这样教父式人物!!……不管从哪方面说,都是我理想中的好地方。
而且,我隐隐约约觉得剑心的疤痕也是那个地方的人。
康哥又说:“而且对方有一个条件比较苛刻,那就是我们必须写三年才成,估计要五十万字。”我笑:“胡说什么?三年?五十万字?我三个月就够了。”康哥严肃地说:“不行,对方一直强调这一点。”
“三年三百万,我们一人一年五十万?开什么玩笑?死去吧。”
康哥说:“瞧你这脾气。对方给我们房子,我们可以住三年。至于三年内写什么,还不是由我们。我们如果一天能写完最好,平时写什么他也不知道!”康哥压低声音说:“平时我们还可以赚别的钱嘛!”
我疑惑:“这是个什么人呀?有点邪乎。再说了,给我们三百万,他挣什么?”康哥吃的头也顾不上抬:“天外有天,人家自有赚头。至于那个人是干什么的,我也不知道。我们也不必打听。”
我略一沉思说:“康哥,你要考虑清楚,如果你接了这个生意,你就永远当不成作家了,永远都是个写手。”
我也很奇怪自己怎么会说出这么一句话来,康哥也沉默了,他倒一杯酒,向我一举:“有人说中国的文学死了,我觉得没死也被蹂躏的差不多了。来,我们为死去的中国文学干杯!然后走上我们的新的征途。文学,说到底,就是个梦,现在梦该醒了。”然后一饮而尽。
我说:“可是我现在却不想做写手了。我已经有点钱了,我要慢慢的来,我想重新做起,做一个真正的作家。”康哥意外得瞪大了眼睛:“你在说什么呀?你可千万别干那傻事。我当年的教训还不够吗?你千万别做梦,那是一个噩梦!特别可怕。”我说;“我也不知道,让我想想,也许,三天后你得一个人去上海。”
康哥颓然坐在椅上,无语。
我又想了那个曾经出现在梦中的女孩,一个不知身在何处却又真实影响着我生活的女孩。我早就说要改变自己,可是钱真是太诱人了。可是三年三百万对我却是一个极端,我忽然意识到这或许就是一个考验,上天给我的考验。如果我把自己三年的青春送出去,如果三年后我有了那么多钱,那么我可能会被钱文化腐蚀掉,这一生都不会再与作家的头衔结缘。而那个梦,那个女孩,也会慢慢的在我心中抹去。
也许这也不算是一件坏事,但坏就坏在我已经意识到了这一点,我意识到我将来会忘记她,这是一件多么残酷的事,有过暗恋经历的人应该都能理解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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