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 天涯断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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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铁心挚……对!去找他,去求得他的原谅,去……”悠悠想到这一点,再也顾不得别的发了疯似的奔回去。奔向“铁心挚”。
这时,天色微明,风已住,雪将停。屋外地人雪覆阶屋内灯火依然。然而“铁心挚”已不在了。
“他当然走了,我那样冤枉他,他还有什么脸面留在这里,他心里一定很委屈,很痛苦。”
“可是我那么冤曲他,他为什么不辨白呢?无论我怎么对他,他都只是默默的承受,他还是对我那么关心爱护……”
想着想着,她的泪不觉又流了下来,猛然醒起,他当然还在客栈。
可是客栈里还是没有了他的人。以前她不想见他的时候,总是处处相遇,现在想见他时,反倒连他的影子也见不着了。据客栈的伙计说:“昨夜,客栈里忽然起了阵呐喊声,小的跑来看时,铁大爷就不见了,……哦,对了,昨夜,姑娘你不是也离开了么,怎么现在又回来了?”
悠悠没有理人。她是客人,完全可以拒绝回答,她走出了客栈。
这时雪已住,大路上三三两两的已有了行人。她意兴萧索,踽踽独行。
她忽然感觉到自己内心非常痛苦,不知是对小伤的死更伤心还是对冤枉了铁心挚更痕苦,当然这种痛苦还缘于被午夜情的欺骗所造成的羞辱,对玉十公子莫名的哀伤。
她只奇怪,她为何会放弃玉十这上近乎完美无缺的男从,要辜负他一片痴情,她当然不知道这还是因为她的痴情,对小伤的痴情,对爱的痴心。
人的悲哀往往在于,人努力的追求,到头来,却不知道自己真正想要追求的到底是什么。
人有所持,就有所痴,因所持不同,而所痴有别。但无可否认的,无论人们坚持的是什么,痴迷的是什么,它带给我们欢乐的同时,也带来了痛苦。
痴似乎也注定是无知造成的,但人类如果真的无所不知,无所不能,虽没有痛苦,快乐也一定不会真有了。那样人生才真的毫无意义。
悠悠本是为小伤害入关来的,可是现在,她虽认为小伤已死,却还是不想回去,她觉得这里还有个人可以拴住她的心。
“是因为铁心挚?”她拒绝自己去想。“这怎么可能呢?”她忽然加快了脚步,她的心已完全乱了。
“为什么呢?”她还是忍不住要去想,“如果爷爷和小伤不是他杀的,他为何每次都出现得那么巧?”
“叫我怎么相信午夜情人说的话?”他确实也有杀小伤的理由……可是为什么又偏偏不像……“
“不行,我一定要找到他,我……我要问他。”
“……”
小伤被悠悠的那一巴掌连心都打碎了。“卜诡老朽”你反复念叨着这个罪恶的名这。他的牙咬得“格格”直响。他发誓一定要找到他。“也谢有他才能解释自己所经历的一切事,只有杀了他,才能使无颜、悠悠、楚楚和孩子摆脱这可怕的陷阱?”
然而茫茫天涯,他实在毫无线索。“莫非真的只有等到噩运降临到我们身上?”
无论如何,他绝不甘心,他却不知,正是他的性格被卜诡老朽所利用了。正如痴有病和诸葛藏龙利用他时一样,是他自己逼自己走上这条悲惨之路的。
但是,如果世间没有罪恶,他走的这条路就一定是幸福和快乐之路,如果没有人这样的人的坚持和执著,罪恶必将更嚣张。
昨夜在那农户家里,他什么也没发现。“莫非无颜根本就不在那里?”
“既然有人能模仿我的声音,当然也有人能模仿她的声音,莫非她……真的……已死了……“想到这一点,他感到自己浑身都在发冷,一切不可确定的因素和看似无可把握的前途,使他心里莫名的恐惧起来。
“不,应该不会?……他将孩子掳走……他为什么又要将孩子掳走?”
“他,究竟想要把我怎么样?难道只是想折磨我想要我痛苦么?“
“……“
他将刀握得很紧。无论如何,他该做的事就绝不会放弃。他已开始前行。
雪住风停,四野寂寂,只有积雪在脚下“咔咔、咔咔“的响。
他用手去抹自己的脸。他的脸已因风霜雪雨磨砺得如同一张粗糙的桌面,他久已未修边幅,粗硬的胡刺着他的手,却痛了他的心。
他才二十多岁,可是他全身上下还有什么能证明他还有如此年青呢?
他从未因自己变丑而悲哀,现在却为卜诡老朽将他变丑的意图而愤怒。
“卜诡老朽是铁心挚么?”
又是一天过去了。
小伤又到了一个小镇。他就像无根飘萍,四处漂泊。
“难道每个人的一生都免不了会被这些烦恼的事围绕么?这怎么得呢?时间如此的宝贵,人生中需要我们做的事还有很多?”“可是,有些事,却是忘不了,也放不下的,因为这些事,也同样是必须的。”如果我不为这些事烦恼,我还是我么。“
“也许自从我成为铁心挚以后,我就已不再是过去的我了?”“但我并不后悔,绝不!”
他投宿在镇尾一家叫错过宿头的客栈里时,天已全黑。
他本可以早一点在镇头的一家旅店住宿,他没有只因为他心里很愁怅,很伤感,夕阳西下,断肠人却在天涯。
他刚一入镇,就完全被街道两旁店铺里其乐融融的家的所氛所感染了:孩子们的笑脸,老人们的慈眉善目,街坊邻居的戏闹……一切都那么平和安祥。也许他们对自己这一切并不以为然,却不知还有多少远方的游子多么向往他们的生活,向往得想哭。
他的避思忽然又到了远方。那里有他的童年,他童年时曾有过短暂的快乐。但实在是太短暂太短暂了,虽如此,他却永生难忘……
他咬了咬牙,没有再想下去。现在,所有的喧闹都之沉寂,他感到自己就像忽然已被这个世界所遗弃。
冷冷的板凳,昏黄的灯光,粗劣的酒。
他坐下,就坐在冷冷的板凳上,昏黄的灯光下。
酒不但粗劣,而且浑浊,盛在一只粗瓷碗里,这里的人毕竟贫穷,他很清楚贫穷的滋味,没有人比他更清楚了,但现在,他还有酒可喝。
他端起了酒碗,苦笑。
所有纷乱的思绪,如一张网,他忽然就已被网在了网中央。
他只奇怪,自己怎么会忽然想到这些事?莫非是因为这已触及人类最原始的痛苦?莫非所有的痛苦都有是因为贫乏造成的?物质的贫乏,感情的贫乏?
酒入下肚,好苦好涩。
夜已深,人将醉未醉。
空气中的寒意已渐渐重了些,他紧了紧衣领,却并没感到好些。因为他身上的冷意本是从心底里发出来的。
他感受到冷,只因为他感到寂寞,看到天畔残月无星,静听四下无声无人,他就已感觉到。
古人有“举杯邀明月,对镜成三人”的慨叹,而他呢?非但无美酒邀月,亦无镜可对,只有一壶浊酒聊以**,漫漫长夜,却教他如何虚度?

月将消沉,灯将残。
忽然有阵风将门无声的吹开,吹灭了残灯。将沉末沉的残月从窗外照了进来,通过淡淡的月色可以看见门口忽然出现了一个幽灵般的白衣女子。
她的脸庞苍白,一双水淋淋的大眼睛里仿佛有雾,她似已在门外站了很久,似乎不敢进来。可是她终于还是走了进来。走得很慢很慢。走得很轻很轻。
小伤没有回头。他感觉到了,但没有回头。他整个人都似已凝结。
白衣女人终于走到了他背后,忽然伸出双臂,将他拦腰抱住。抱得好紧。
小伤感觉到她整个人都在颤抖,她的脸贴在他背上,滚烫的热泪已湿透了重衣。
小伤木头人般一动不动。可是他眼里的痛苦之色更深,他很熟悉这种拥抱,很熟悉这种少女身上的淡淡清香。他知道她是谁,她是悠悠。
可是他还是不相信,悠悠会忽然到来,会忽然拥抱他。
“这怎么可能?她既认定我杀了小伤,又杀了她爷爷,她怎会如此?为什么……?”一时之间,他竟不知该如何面对。
他想转身去抚慰她,拉住握她的手,但刚扭转的身子又一下子僵住,刚抬起的手,又慢慢垂了下去。一个他深爱着的人就在面前,他却不敢去说自己爱她。“是因为她把我当作了铁心挚才如此的,她爱的是铁心挚,我怎么能……”
“她为什么会忽然对铁心挚如此,她不是一直对我很好的么?”
“……”
他的心又像是被刀割裂般在痛。他本来一直渴望着悠悠能原谅他,可是悠悠一但真的对他好了,他反而感到更痛苦了。
他却不知悠悠此时的心里更痛苦。她本来是不敢来的,可是,就像是有一种神奇的魔力,在催着她,她不由自主的还是来了。
她本来想一进门,就劈头责问他,可是真进了门,她却开不口了。她好不容易走到小伤身后,本来已鼓足了勇气。可是忽然问这般勇气又奇迹般全都化成了拥抱。
她虽情不自禁的拥抱了他,却还是想离开他,可是她的手还来松开,泪却先涌了出来,她的手反而将小伤抱得更紧。
她虽然情不自禁抱紧了小伤,心中却还是在自责自怨,却已无能为力。
爱恨竟是这么奇妙!
冷风吹在他们身上,好冷!
小伤已经开始有些动摇了。他心里也起了阵难以言喻的变化。
毕竟她是自己多年以来梦寐以求的女子,此刻她忽然已在自己身边,无论什么理由都难以消弭他内心此刻的激动。他终于伸出了手,去抚摸她的手。
他感到自己的身子也在颤抖,他终于也情不自禁的转身,猛然一下子抱紧了她。
他们感到对方就像是一团火,似要将自己熔化。
小伤情不自禁的去吻她,她想伸手去推,却感到自己已完全酥软无力。因为她也同样渴望这种拥抱,这份热情,她也渴望了很久。
这也谢因为她拥抱的本是小伤,她虽不知,却神思仿佛。
激情终于平息,狼忽又占了上风。
风波平静,夜更消沉,月色也终于完全隐没。
黑暗中终于有了声音。如梦呓般低语。悠悠声音有些颤抖道:“你没有杀小伤,对么?”
小伤的动作忽然停顿,过了很久,才幽幽道:“我没有。”
悠悠没有再问她爷爷的事,她相信她爷爷也不是铁心挚所杀的。
小伤忽又道:“你会去找他么?”
他心里很矛盾。毕竟铁心挚是他的仇敌,如果自己心爱的女人爱上了自己的仇敌,这无疑是件很悲哀的事。可是她如果回答“会”,这同样是件很不幸的事,因为他已没有办法证明自己就是小伤。他似乎已注定是得不到悠悠的爱的了。
但悠悠没有开口。她怎么能回答?她甚至连自己也不清楚自己会怎么做,在她心目中,小伤毕竟已死了。
“去找他?”她觉得铁心挚问得好可笑,但她却忽然将头埋在了小伤怀抱里。
小伤忽然又幽幽道:“如果我就是小伤,你还会以对小伤的感情来对我么?”
悠悠的身子一震,摇头说:“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我……”她的泪又流了下来,过了很久,她也忽然道:“如果我,也不是你想象中的我,而只是另一个深爱着你的人,你还会对我这样好么?”
因为现在的铁心挚就是小伤,所以她才会有这种奇怪的感觉,甚至也已无意中将对小伤的爱和对铁心挚的爱溶合在一起?否则她又怎会偎依在小伤怀抱里?
但是她为什么会这样问呢?
小伤也没有开口,他也不知道,他没法回答。何况,无颜是他的妻子。纵然全天下人都不知道,他却绝不会否认,而且他深爱着无颜,更何况还有楚楚……他没有想下去。
他已想去推开悠悠,谁知悠悠却忽然离开了他的怀抱。
他忽然感到自己的怀抱忽然变冷,心也开始冷起来。
他们都没有说话,心事多的人,话总是比较少的。
悠悠已经走了出去,走到门口,却又忽然道:“我爷爷没有死……”
小伤既惊喜又恍然,终于为悠悠的突然到来找到了点理由。他方才没提起,也谢因为他本就没有杀她的爷爷,所以也没有抱歉的意识。
他释然道:“那我就放心了。”
悠悠没有想要留下,他也没有勉强她留下的意思,因为他知道他们心里都很矛盾。
困为他们忠贞且诚挚,所以才会痛苦。
可是一但离开,他们又忍不住要想。
“她为什么不留下来,她还没有完全原谅我么?”
“他为什么不要我留下,难道他根本从未真正爱过我么?”
“她离开,是因为她心中还有我?可是,她究竟为何要来?若对铁心挚毫无感情,她又怎会前来证实?”
小伤没有再去想,因为他实在想不通。
但是悠悠却一直很不平静。她已下了决心。也许这个决定是错误的,但她已决定了。
她回到自己所在的客栈,破天荒的向店里买了壶酒,然后,她就慢慢喝,慢慢醉,终于睡着。
她要回爷爷身边去。因为爷爷虽伤已痊愈,身体却很虚弱,无论如何,小伤毕竟不是铁心挚杀死的,而小伤的仇,她必须要先尽了孝再说。
天未亮,她就起了床,前往小伤的坟墓去。
坟头已长满了杂草。她默默的为小伤烧香蜡纸钱,默默的流泪,想到从此一别,已远在万里之外,无声悲咽终于发作痛哭。
狂风呼啸,健马奔驰,悠悠终于回关外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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