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五章 发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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望着鱼不死的马车远去,他痴痴呆呆的忽又笑了,苦笑。他苦笑着一跃上马,又继续在夜色冷雨中策马狂奔。
他想要再次借这如飞的速度来发泄内心的苦痛。
但他越是这样,心里就越是痛苦,思绪如潮,也不知到底想了些什么事,也许根本什么事都没有想出个头绪来。
他的一群贴身侍卫本来一直寸步不离的跟在他身后,此刻,他却忽然回首道:“你们先回啸天山庄。”
他看着仍犹豫不决的侍卫,又厉声道:“这是命令,否则格杀勿论!”
没有人敢违抗他的命令,于是所有的侍卫立即全都掉转马头离去了。
看到他们的人影完全消逝在远方黑暗中,他才慢慢回过头,长长的叹了一口气,缓缓滑下马背,一骨碌的坐了下去,就坐在他身旁的一块石头上。
他忽然觉得很疲倦、很痛苦。
本来他满以为他这一生中,最大的愿望就是复仇,就是出人头地,为此他不仅付出了巨大的努力,也作出了巨大的牺牲,。
本来他已完全成功,可是到最接近成功那一刻,他才知道,原来自己所作出的一切牺牲,所付出的一切努力,哪怕最后换来的“成功”,带给他的都只有痛苦,无穷无尽的痛苦。
对他来说,这“成功”简直就是灾难,他“成功”那一刻,也正是失败和痛苦的开始。
那一刻,他所有的得意和荣耀全都一下子变成了沮丧和耻辱。
他苦笑。他终其一生所追求的原来竟是痛苦。
只有痛苦!
还有什么比这更令人痛苦的?
原来他这一生,注定是失败和痛苦的——不能复仇,不能出人头地是失败,复了仇,出人头地了是失败,到此刻为止,他没有如愿除掉小伤他们是失败,即便日后,将他们统统都杀了,他的失败与痛苦也不能稍减分毫。
他自嘲的笑着,渐渐似已连坐的力气都没有了。
方才还细雨绵绵,此刻压抑了许久的暴雨却忽然倾盆而下,他眼里的泪也终于掉了下来。
他慢慢的站了起来,望着无边无际的黑暗,接受着这冷雨凄风的洗礼。
他又苦笑。他的人生早已被毁了,在出生那一刻就已被毁了。
他凄笑着一步步往前走……
他并不是想要去避雨,一个内心充满痛苦的人又怎会想要去避雨?
他只想要拼命的摧残自己、折磨自己、毁了自己!
他也许能忍受挫折,忍受失败,甚至也能忍受寂寞,却不能忍受痛苦。
痛苦有时本就是致命的毒药。但他也并不是真要去死——现在他认为自已还有很多事都必须去做,又怎会去死?
雨越下越大,风越来越冷,他整个人都已被这无边无际的黑暗、无边无际的冷雨凄风所吞没。
阳春三月,正是绿树成荫,遍野鲜花的季节,经过这场无情的风雨,绿叶鲜花会被摧残成什么样呢?
小伤带着无颜和风月铃走到密林中一处密不透缝的荆棘丛前,忽然停下了脚步。
无颜忍不住问道:“如此绝妙的所在,你是怎么找到的?”
小伤幽幽道:“满山遍野都是荆棘,只要你想找,就能找得到,怕的只是没有人愿意到这种鸟不生蛋,兔不拉屎的地方来。”
他是有感而发的。看到荆棘,他又不觉想到了戚儿、凝珠以及那个神秘的病妇人。他实在不明白,她们三人间,以及和风月蛾的恩恩怨怨到底是怎会事?现在她们怎么样了呢?他实在有点担心。
无颜又道:“可是现在,咱们该怎么办?”天已微明,雨越下越大了,她不能不担心。
她如此问小伤,并不是因为她毫无心计,只是她信任小伤正如信任她自己一样,有自己心爱的人在身边替自己解决问题,她又何必再抄这份心呢?何况被自己所爱的人关心和爱护本就是一件分外幸福的事。
小伤望着满目的荆棘沉思道:“看来只有飞进去了。”
无颜不解道:“飞进去?”
若是换了别人,也许会问:“你能确定这里面一定有藏僧地?这里荆棘交互攀升,何止寻丈高,其蜿蜒不绝,何止千尺厚,却怎么飞?”但她只问了这三个字,她目中只有好奇和期待,并无丝毫质疑。
小伤点头道:“这里荆棘虽然密不透风,绝无出入之路,但荆棘内外树木林立,每两树之间相距不过寻丈,咱们若效法灵猿的攀援跳纵之术,几个起落,必可飞掠进去。”
无颜拍手道:“对,如此一来,咱们也不会在地面上留下任何痕迹,秋水痕纵然寻到这里,却再也不会怀疑咱们竟在这无路可通的荆棘丛林之中藏身。”
她话刚落口,冷风中却忽然传来一声冷笑道:“只怕未必。”
她的心一下子沉了下去,秋水痕的人毕竟还是追来了。
无边无际的凄风冷雨中,忽然传来一阵吵闹之声,在这寂静的夜里听来分外刺耳。
秋水痕心中猛然一紧。他突然发觉自己似乎很怕听到这种吵闹之声——这是否是因为他内心深处其实一直渴望着祥和与安宁,然而他自小至大,却从未真正的得到过安宁与祥和?
他已准备远远的避开,谁知这时,吵闹声却越来越大了,透过茫茫的风雨传到他耳际里,他忽然感到心里一阵痛楚,迈开的脚步忍不住停了下来。

他心里忽然感到很愤怒,他愤怒任何吵闹。不觉间,他的双拳已紧握。
前面不远的苍茫朦胧里,有一片灰暗的斜山坡,山坡上乱石罗列,连绿色似乎都不愿意光顾于此。
这里绝不是什么风水宝地,落脚在这山脚下的自然也是些贫苦的山民,他们通常都是日出而作,日落而息。
他们根本不会去奢望什么安逸享乐,因为他们虽然日复一日、年复一年、一代复一代的辛苦劳作,却根本还不能填饱肚子。
对他们来说,填饱肚子已是他们生命中唯一的希冀。他们不敢奢求别的。
这山坡下的空地并不算大,总共也不过只有十几户人家,每户人家之间都有一定的间隔——家人之间虽然亲密无间,但不同的家人之间,本来都难免有一定的距离,这是人之常情。
但这户人家看来却似乎并不太和谐。
它座落在这小小山村的边缘,屋外有三五槐树掩映,槐花虽香,他们的吵闹却着实令人恶心。
此时天尚微明,天色如此之早,他们到底在吵什么呢?
秒水痕忍不住想要听个明白,他也不知自己为什么会忍不住想听,但他的手已在不觉间握住了刀柄,握得很紧。
吵闹的无疑是一对年青夫妇,只听男的在气愤的道:“我出去这一个多月,你敢说没在家里偷汉子?”
女的显得有些畏怯,嗫嚅道:“阿郎,你看我像这样的人吗?”
“我看不出!”男的冷哼道:“你和村头的小秃子眉来眼去,挑水担柴打得火热,我实在看不出你竟是这样的**!”
女的道:“你……”
男的又在冷笑道:“怎么?你没话说了么?哼!我问你,咱们那孩子是不是也是你和那畜生的野种?”
女的声音压得很低道:“阿郎,你别胡说了……”
若要人不说,除非已莫为。”男的冷哼道:“我有哪点对不起你?我起早贪黑的劳作,既使前两年常不在家陪你,还不是为了出去多挣点钱来养家糊口,你就这么耐不住寂寞,三天两头的和别的男人乱搞……快告诉我实话,那野种到底是谁的?”
女的只有不住哭泣。
忽听得“啪”的一声,女的敢情是挨了一耳光,哭嚎得更凶了。
家丑既已外扬,男的也已不再怕将事情闹大了,也骂得更凶。
这时,只听“砰”的一声——是木门被推开的声音,一个苍老的声音响起道:“兔崽子,大清早,你在吵什么?还嫌咱家的脸没让你丢尽么?”
男的还不服,绿帽子毕竟是戴在他头上的,嘎声道:“娘……”这老人敢情是他的母亲。
老妇人斥道:“住口!娘若不在外面偷男人,若仅仅靠你那个不成器的老子养着,我们母子俩只怕早就饿死了。”
男的闭上了嘴。
老妇人又道:“那孩子是不是你的,日后还不是管你叫爹,你媳妇再怎么做,还不是为了咱们这个家,你没本事,终年在外卖苦力,是个女人,又有几个耐得住寂寞?这是女人的天性,你有什么好责备的?”
她一顿又道:“再说了,那小秃子虽然无道,但他也确实为咱家做了不少事,你媳妇胳膊也没向外拐,啥好事没往家揽?”
男的更无法可说了——没本事的人通常都会认命的。
这女的却像是忽然得了势,哭得更凶了,显得很委屈。
人就是这样,如果他连肚子都填不饱的时候,我们还能要求他些什么呢?要他有君子的风度,男儿的气概,还是要她恪守妇道,节烈贞操?
我们这一系列自以为是的自律律人,无非是吃饱喝足,茶余饭后的谈资而已,纵然富足的人们,又能所谓的洁身自好到什么程度?
也许人类这一系列清规戒律的建立(这当然是必须的),最初还是源于强者的私欲,诸多的强者为了满足自己更多的**,互相争夺达成的协议,谁都不愿吃亏,谁都想多得,无可奈何之下达成的和解——这也许就是人们神化了的天理天道?
老妇人似乎还想说什么,但话未出口,却忽然变成了一声惊呼,紧接着是一声长长的惨叫。
她恐惧已极的倒了下去,倒下去时,她还双目圆瞪,张大了嘴,就像是活见了鬼似的。
她做梦也想不到,在这样一个平静的小山村,在她平凡的生命中,竟会到了晚年里突遭横祸。
她前胸插着一把寒光闪闪的刀,刀柄握在秋水痕的手中。
但见他全身都已被暴雨湿透,水珠不断的从湿透的头发上往下滚落,沿着湿透的衣衫滑落到地上,眨眼间,他所站的位置就已湿透了一大片,但他连眼皮都没有眨一眨,他就像是忽然变成了个木头人。
他竟跑到这里来了,而且眨眼间就杀死了一个和他毫不相干的老人。莫非他真已疯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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