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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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长根坐在床边,望着那块印着‘光荣退休’四个烫金大字的镜框,抚摸着那朵鲜红的绒花,心里有种说不出的滋味。昨天还和同班组的棒小伙子小焦,较劲比赛拆装设备的速度,最后让事先夸下海口说必胜无疑的小焦低头认输的他,今天却胸前佩戴光荣退休的红花,被锣鼓喧天的送回了家。退休啦,也就是说从今天起,那个自己在里面干了几十年的企业,就再也没有了自己的岗位。自己就可以整日啥事儿都不干,拿着退休工资安度晚年了。要说这是件好事,对有些人来说,还真有点求之不得。可对把企业当成自己的家,一上班就手脚不闲的柳长根来说,心里难免有一种失落和惆怅。想着再也不能整日伺弄那些熟悉的设备,想着再也不能和那些浑身洋溢着青春气息的后生们朝夕相处了,柳长根心里很不好受,眼角也不由得有点潮湿,他长叹一声说:“真舍不得离开他们,多想永远都在他们中间啊。”
西坠的斜阳在西山后边掩起了半边脸,柔和的阳光给大地抹上一片桔黄。抽油烟机把各家炒菜的香味迅速的排出户外,融进流动的微风里,使空气中充满了搅叫在一起的多种食品烹饪的混合香味。
柳长根坐在床边一直没有动,他不想起身也不想做饭,因为他不知道吃完饭后该干什么。光荣退休打乱了他的生活规律,他需要重新寻找自己的生活轨迹。
“柳师傅,您在家吗?”门外传来李晓沛的叫声。
正不知该干什么的柳长根慌忙去开门,柳长根乐了,原来门外站着李晓沛、姜欣、杨睿等一大帮年轻人,忙高兴的把大伙让进屋里。
这群年轻人就像到了自己家里,一进屋就擦桌搬凳,铺碟摆碗的忙了起来。不一会,就像变戏法似的就将一样一样的菜肴,在桌子上摆了个满满当当。桌子中间,放了一个精致的生日蛋糕,蛋糕的周围,插满了各色的生日蜡烛。
趁大伙忙乎的空,李晓沛在柳长根身边坐下说:“柳师傅,您老刚退下来,是不是感到很不适应,一下子扭不过这个弯呀?”
柳长根一拍自己的腿说:“晓沛你这话说得太对了,自打你们敲锣打鼓的把我送到家后,我这心里呀,就一直空落落的,连自己该干什么都不知道了。”
李晓沛安慰他说:“是呀,像您这样以厂为家,一心扑在工作上从不偷闲的人。突然之间无事可做了,猛一下子是受不了,需要一个调整的过程。柳师傅,这段时间呀,您别老闷在家里,那样对身体不好。要多出去走走转转,到老年人活动室去,和那些老年朋友们一起打打球、下下棋,玩玩扑克什么的,过一段您就会调整过来,适应新的生活规律了。”
柳长根苦笑一下说:“晓沛你知道,打牌下棋那些个玩意儿我一窍不通,也压根就不感兴趣。除了咱们的设备,别的我什么也不会。”说到这里他放低了声音“哎,晓沛。你能不能和大江他们商量一下,破例在公司里随便给我找个差事干干,哪怕是扫厕所淘大粪也无所谓。啊,通融一下,就算我老柳求你走一回后门,怎么样晓沛?”
李晓沛劝他说:“柳师傅,既然退下来了,就静下心来好好休息休息。您的心意我知道,能帮上忙的我一定尽心去做,但您首先要调整好自己的心态,保养好自己的身体,若今后真能给您安排个适合您的工作,身体不好也是不行的呀。”
柳长根说:“这个你放心,我一定把自己的身体保持得好好的,保证不会因身体情况耽误工作。不过晓沛,你可要把握这个老头子求你的事儿放在心上啊,不然的话,连憋带闷,也要早早我这条老命要了。”
李晓沛说:“您放心,我一定会把这事时刻放在心上。但有一条,这需要时间,您可别着急上火呀。”
二人正说着话,姜欣来到他们面前说:“晓沛,一切准备就绪,请寿星入席吧。”
李晓沛扶起柳长根说:“柳师傅,今天是您的六十大寿,我们几个已经商量好了,从今天起,以后每年的今天,我们都来给您做寿。今儿是开幕式,杨睿姐姐,来搀扶着咱们的寿星入席。”
李晓沛和杨睿一边一个,搀着把柳长根扶坐在上首正席。
柳长根激动的老泪纵横,他被这群年轻人滚烫的心感动了,他声音颤抖地说:“晓沛、姜欣,我谢谢你们,谢谢你们!”
姜欣和方江把蜡烛点燃,小丁拉灭了电灯。黑暗中烛光融融闪耀跳动,甜美温馨的生日歌声,像阵阵春风带着暖意送进柳长根的心里。映入柳长根眼帘的,不是那点点的烛光,而是这些年轻人,一颗颗闪耀跳动着的火热的心。这是多么优美的画面,柳长根热泪盈眶的凝视着她,把她在自己的脑海中定格,永久的存在自己的记忆里。
灯光再现时,姜欣端着酒杯送到柳长根面前说:“柳师傅,我代表今天来的这些人,敬您一杯酒,祝您老人家健康长寿,永远幸福。”
柳长根接过酒杯说:“谢谢你们的深情厚谊。不过,我这个以后只拿国家的钱,不为企业出力的人,长寿不如早死,那样还可以为企业减轻一些负担。”

姜欣说:“柳师傅,您可千万不能这样想,您对您自身的价值太不了解了,您是我们离不开的活字典和数据库,对我们来说那可是无价之宝啊。”
柳长根一听这话乐了,笑呵呵地说:“哟,六十年来我还是第一次听说,我柳长根的命还这么值钱。小姜啊,你不会是拿好话来蒙我,故意逗我老头子开心的吧。”
姜欣连忙说:“柳师傅,您就是借我个胆子,我也不敢拿您老爷子开心呐。晓沛他们都在这儿,不信您问问他们,看我说的是不是肺腑之言。”
柳长根笑着摇摇手说:“不用问了,只要我活着对你们有用处,我就一定健健康康的活着。只要能帮上你们的忙,干什么我都乐意。”说完将杯中酒一饮而尽。
几个年轻人争着给柳长根敬酒,屋子里的气氛欢快而热烈。
“哟,屋里还真够热闹的啊。柳师傅,原想你这个倔老头儿平时工作要求严厉,一定得罪了不少人,退休后定是孤单冷清。怕你寂寞特意拉着老张过来陪你喝两盅,给你添点乐,没想到我们倒成了来凑热闹的了。”身后忽然传来周敏和的说话声。
大家回头一看,只见周敏和、张海山两人提着酒拿着菜站在身后。大家连忙给他俩让座。柳长根站起身来高兴地说:“哎哟,敏和、海山也来了,看来我这个孤老头子的脸面还真不小啊。敏和呀,这回你可看走眼了吧。我这个倔老头在华光的人缘不但好,而且还好得很咧。我真是太感动了,你们可把我这个糟老头子的面子给足了。感谢领导和大家伙儿对我的关心,今后有用得着我柳长根的地方,只要说出来,我绝无二话。来来,你们二位快请坐。”
周敏和与众人打过招呼,在柳长根身边坐下。张海山刚一坐下就端起酒杯对柳长根说:“柳师傅,我借花献佛,敬您老一杯酒,祝您老生日快乐,祝您老身体健康,永远开开心心快快乐乐。”说完恭恭敬敬的把酒杯送到柳长根面前,柳长根很爽快的把就喝下,快乐的气氛又一次达到**。
在大家将要告辞的时候,周敏和对柳长根说:“柳师傅,今天到你这里,一是来给你拜寿,二是来了解一下,看你在退休后生活上有什么实际困难,三来吗,是有件事想和你商量,征求一下你的意见。”
柳长根握着周敏和的手说:“多谢领导的关心,我孤身一人,没有任何负担。有那么多的退休工资,生活起居绰绰有余,这方面就不用领导操心了。敏和呀,需要我做什么,你们发个话就行了,我一个普通工人,你们要我干啥事儿,难道还非要和我商量不成,莫非你也来拿我这个老头子开心?”
周敏和一笑说:“柳师傅,瞧你想到哪去了。你现在是退了休的人,我们不能违背你的意愿让你做任何事情。再……”
柳长根不高兴地打断周敏和的话说:“敏和呀,我这儿还没刚一退休,你哪儿就把我当外人啦。”
周敏和笑着说:“看看,你又想岔了不是。我们这是尊重你的合法权益,你不想让我们在这方面犯错误吧。啊。”周敏和非常了解柳长根,他故意在和柳长根开玩笑。
柳长根着急地说:“敏和呀,有什么话你就直说吧,别让我着急了好不好。”
周敏和收住笑说:“玩笑归玩笑,但商量还得商量,这是原则。是这么回事,公司进出货的大门需要加强管理。我们几个商量了一下,想请你到那里协助工作。考虑到你刚退下来,又不知道你的身体状况是否能吃得消。所以借你生日过来和你商量此事,征求一下你的意见。你若身体能行且愿意去干的话,我们就不安排别的人了。你要不愿意干呢,我们再做别的打算。”
柳长根听着听着,眼里露出兴奋的光彩。他不等周敏和把话说完,就大声的表态说:“刚才正和晓沛念叨着要找个活干,这下正好,不用商量,我干!”
周敏和说:“好,你愿意干,我们就这么定下来了。你刚退下来,先不要忙着去上班,位置我们给你留着。辛苦一辈子了,在家好好休息休息,也刚好趁这机会,到外面去悠悠转转,看看名胜古迹,上上名山大川,欣赏一下祖国的大好风光。”
柳长根摇摇头说:“祖国的大好风光越晚看建设的越好,而且以后有的是机会。问题发现了,纠正的越晚漏洞就越大,给企业造成的损失就会越严重。既然你说公司进出货的大门需要加强管理,就说明那里可能存在着问题,也就是说,越早加强对公司越有好处,这样就把可能出现的问题,消灭在萌芽状态之中。既然公司领导这么信任我,把这么重要的任务交给我,我明天就去上班,并尽自己最大的努力,去把这项工作做好,不辜负领导对我的信任。”
看着柳长根兴奋而庄严的神情,在场的所有人都被他这种崇高的敬业精神所感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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