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轻烟散入五侯家 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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卫暗如一口茶喷在地上,差点脱口说“你脑子坏了——如果正亲王都保不住,我们家吃饱了没事干去凑什么热闹?”可接触到女儿投过来的眼光后怀着“不要为了外人和好不容易回家一次的女儿吵架”的念头,让那句话终结在肚子里。
秋水清多少看出了母亲的心思,自此想要开口,最终说的是“弟弟要不要去参选?”
秋水清不是独子,下面还有四名同母异父的弟弟,既然是“异父”自然全都是庶出。说起来京城几大世家当家的婚配各有特色,西城照容与卫方是情投意合、生死相许;卫暗如就没有那么幸福了。卫暗如容貌秀美,风姿绰约,少年时候就被称为“稀世美人”,即使到了如今四十六岁的年纪照样光彩照人。秉承卫家的传统,卫暗如二十四岁时迎娶了进阶考一等第一出身的一个平民男子。这位卫家家长的夫婿果然不负众望的能干,在官场上和妻子齐头并进,甚至比妻子更早一点登上一位的宝座。也许就是太能干了,夫妻俩人很难好好相处,新婚燕尔时候还能彼此谅解,也有过一段甜蜜岁月,秋水清就是那缠绵光景的“见证品”。可随着两人官职越高,矛盾也越尖锐,到了秋水清十岁后,两人彻底分房而居,而卫暗如也就一个个侧室往家里迎。当下次子在鸣凤军前效力、第三子刚刚行过服礼,最小的那个还未满十岁。被秋水清问起的自然就是这家的三公子。
卫暗如笑了笑道:“你那弟弟顽劣任性,生得也不见得有多好看。就是许给名门大户我还怕他将来被妻家休,送到宫里,我看算了吧,弄得不好把整个卫家的荣耀都叫他毁了。”
秋水清和这几个庶出的弟弟没多大感情,既然知道母亲不打算淌这个浑水也就罢了。当下又说等到遴选一开始不知道有多少人想要走门路,估计来烦她的人也不会少,进不了宫就一定会到卫家来烦,请母亲大人一概帮我推托了,重话往下丢就是了。卫暗如听了她这种口气只是淡淡一笑。
母女俩好不容易谈完那些一不小心就会引发家庭争端的正事,做女儿的正想要表现一下孝心嘘寒问暖一番顺便撒个娇,偏偏这个时候有人来报说卫方和西城静选在前厅等候。
当今西城家当家主夫的卫方是卫暗如族弟,两人自小一起读书手足之情倒比同胞姐弟还要深上那么几分。另外,卫暗如对这个弟弟的人生进展也十分满意,认为他算是给卫家增光添彩的那一类子弟;嫁的好不说,自己也很争气,外甥女静选眼看着也是能让西城家继续光荣的人选。
秋水清十一岁入宫为下位女官,自那一天起,与童年这两个字彻底绝缘。而静选则先后在著名书院和太学院求学,直到十九岁那年通过进阶考,在西城照容宽松的家教和洛远无微不至的照顾下度过堪称完美的童年和鲜衣怒马的少年。故而这两个人虽然是亲戚,年龄身份也相当,交往的并不如他们母亲们希望的那么密切,相反,多少还有点互相看不惯对方。秋水清觉得静选身上怎么看都有一种京考入仕之人的自命清高;静选则受不了秋水清那种后宫中人对**权术的热情。两人每次见面都免不了互相揶揄几句,但像现在这样,一方彻底沉着脸就差没在额头上写上“兴师问罪”四个字的情形倒也很少发生。

果然,卫方见她们两人进来一句客套话不说,把一样东西往桌上一放,冷冷道:“姐姐,不是我这个当弟弟的要说什么,可这件事侄女做的太不像话了。”
秋水清面对母亲投来的疑问目光苦笑道:“我这是做了什么了?我怎么不记得有做对不起表姐的事?”一边拿起桌上那可疑的东西,一看之下也是“啊”的一声,随即象被烫到了一样放开,皱眉道:“这关我什么事,我除非疯了才会把玉台筑算入皇后备选。玉台筑服礼那天我也在场,又不是不知道他行了暖席礼。”
静选正要开口,被卫方拦住,他见秋水清的神情不象作假,沉吟一下道:“你真的不知情?可是静选记得,有一次你们——”
“方叔叔,我是有一次对人说过,西城家有一个人是我心中极好的后妃人选。可我心中想的人绝不是玉台筑,而是洛西城,那个如玉如珠的美少年。行过暖席礼的人来当皇后备选,大司礼是在拿皇家的体面开玩笑!”
“暖席”是安靖国“服礼”中的一环,起源于西珉,本来只为女子操办,在十六岁生日那天举行,被视作安靖国人生命中最重要的一件事。服礼只是一个统称,其间还有许多花样。比如谢恩礼、及笄礼、更服礼、持觞礼等等,而服礼最后一礼就是“暖席礼”。所谓“暖席”顾名思义,就是由亲长选择合适的男子与服礼之人行房,让服礼之人从此了解欢爱的意味,表示正式成年,可以成家立业。清渺王朝初期,安靖开始流行给男子行服礼,当然不含暖席之礼。到了清渺王朝中后期,一些贵族人家在儿子成年之时,也开始选择合适的女子为其暖席。刚兴起时自然受到不少非议,到了苏台王朝也就为大众接受,不过一些重视男子贞节的人家当然不会行“暖席礼”。苏台宫制,皇后、四妃、正、和亲王妃必须以清白贞素之身入宫,这一次皇帝下诏虽然也会选妃嫔,但以选后为主,春官居然挑选行过暖席礼的西城照容次子西城玉台筑为备选,显然是不太合适的。
此外,玉台筑即使中选,由于不是贞素之身,不得册妃,最多只能从婕妤开始;这样的安排显然不符合他京城五大名门家主正出的身份。也就难怪卫方与西城静选一看之下会如此吃惊,来不及仔细想就跑来兴师问罪了。
秋水清本来有点生气,等弄明白事情后也知道这不是能够玩笑的,静下心来将事情思考一番,缓缓道:“大司徒这些年来可曾开罪过紫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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