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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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唉,”玉美人幽幽道,“我也不想这样子的。但我就是生得如此美艳绝伦,让二师姐羞得无地自容而走掉。不过,再过一段时间,我想她也能像你一样,无奈地接受这个事实。”
风树与萧木客对视了一眼,低声道:“现在怎么办?”
萧木客淡淡道:“继续探墓。”
用眼角的余光瞟了一下玉无瑕,风树叫道:“娘娘腔,我有话问你。”
玉美人俏眼一横,娇嗔道:“丑八怪表哥,你骗我。你说过沿途的海岛上可以采到新鲜水果的,根本就没有嘛!今天都第五天了,那么久没有吃水果,我美丽的皮肤要变粗的!”
风树指着大船停靠的小岛,不耐烦道:“你美丽的眼睛,只是装饰用的吗?没看见后面这岛上有那么多桃树?上面全部都结满了桃子!你还要吃多少?”
玉美人撅着小嘴,娇声道:“人家才不要呢!亏你还学过医的,不知道桃子是热性的?吃多了脸上要长疙瘩!”
风树冷峻的眼睛直视着玉无瑕,沉声道:“我不清楚你的脸上会不会长疙瘩。但是,如果你不希望你的脸上多出几道伤疤,最好乖乖地回答我的问题。我问你,我拓下来的那些字到底说了些什么?你给我一字一句地译出来。”
“哼,”玉美人白了风树一眼,“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打的什么主意!你一直忌妒我无于伦比的美貌,你就是希望我的脸上长疙瘩对不对?丑八怪表哥,我告诉你,我就算脸上长了疙瘩,也比你美上……”一眼见到风树抽出剑来,玉美人立刻收声。从身上掏出一块白布优雅地展开,玉美人忿忿道:“这些字讲的事情根本不是真的嘛!有什好译的?”
“不是真的?”萧木客微微一惊,“你怎么知道?”
风树懒洋洋道:“这还不简单?因为那上面说那个墓主的第二个妻子是什么古往今来天下第一美人,这是不对的。”
“就是,就是,”玉美人笑道,“我才是古往今来天下第一美人!”
“够了!”风树喝道,用剑朝表弟的脸上比划了一下,“不管是不是真的,把这些字给我全部译出来!”
“译就译嘛,”玉美人撅嘴道,“我知道你对我这么凶是在忌妒我。”仔细看了看手中的白布,玉美人轻轻地甩着黑色的长发,娇声道:“这上面讲的就是墓主的生平嘛。简单地说,这墓的主人二十四岁时带着妻子从蜀国来到僰国。他替僰人的族长打仗,攻无不克,战无不胜,很受族长的赏识。后来,他娶了僰国巫医的女儿做第二个妻子。这个女人是‘僰国第一美女’,古往今来天下第一美人,”说到这里,玉美人抬头道:“这句说得不对,她根本就是一个丑八怪。”
“知道了,知道了,”风树皱眉道,“你接着译后面的。”
“哦,”玉美人低下头看白布上的字,看了几眼,又抬头道:“你们一定要记住噢,我才是古往今来天下第一美人。”
“你信不信?”风树厉声道,“你再说那么多废话,我就让你变成古往今来天下第一丑八怪!”
“你敢——”看着表哥手中明晃晃的宝剑,玉美人忍气吞声道:“这上面说的东西就是没有意思嘛!后来,这墓主当上了僰国的巫医,大权在手。他有两个儿子和一个女儿。有一天,他在家里,突然就倒在地上死了。族长派全国最好的大夫来给他检查,可是完全查不出死因。他的家人向族长请求把他送回故乡安葬,族长答应了,还派了几个亲信陪他的家人一起,把他的遗体送回鲁国埋葬。没了,就这些,”玉美人气呼呼地把白布塞到风树手里,娇嗔道:“你们两个卑鄙的丑八怪,不理你们了!我要去敷脸了!这次我要敷的是我娘传给我的独门密药,等你们明天早上见到我,哼!忌妒死你们!”玉美人袅袅娜娜地走回船仓里去了。
风树看了看那块白布,失望道:“这里面并没有提到太多有意义的东西。看样子这东西不是墓主或者他的家人写的,应该是受命参与墓主后事的?国官员写的。都是些套话,完全没有触及事情的真相。”
“至少,”萧木客轻声道,“我们可以知道这个墓为什么葬在鲁国境内,却又刻着?国的文字。”
“但我还不明白,为什么那个墓使用的是蜀人的葬式?”风树皱了下眉。
萧木客淡淡道:“我告诉过你的,蜀国与鲁国之间从来都有丝丝缕缕的联系。那个墓会使用蜀人的葬式,也不是太奇怪。我觉得比较奇怪的是,为什么那个男尸身上藏的那块丝绢上写的又是楚国文字?还有一点,当然就是关于墓主的死亡,‘家里突然就倒在地上死了’?这件事情肯定有蹊跷。”
“唉,”风树走到船舷边,开始解开栓在大船上的小船,一面道:“总之,这个墓就是怪得很。在这里凭空讨论也没有什么用,还是得再进去一次才能搞清楚。”
萧木客微微皱了一下眉,冷冷道:“你还在老老实实待在船上吧。我们从墓壁上拓下来的那些字,也应该让你表弟译出来才对。你就跟他在这里整理一下那些文字吧。”
风树斜了萧木客一眼,冷笑道:“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在想什么!这墓一定和我们要去的那个蝙蝠岛有什么联系。如果你在那里面找到什么线索,我们对你来说没有利用价值了,你就该杀人灭口了。我才不上你的当。”
“你身上有伤,行动不方便,会拖累我,”萧木客平静道:“一定要去的话,把你大师姐叫上。我没有闲功夫来照顾你。”
崖墓。享堂中。
萧木客拿着夜明珠走在最前面,风树走在离他几步远的地方。紧跟在二人身后的是他们不久以前在悬崖后面找到的言不悔。冷无言提着灯,一如既往地走在最后面,不紧不慢,从容平静。
萧木客淡淡道:“走左边那条,先找到毛不拔,再好好探一下正主的棺室。然后,我还想到右边看看你表弟提到的那间洞室。最后,把那具男尸跟他妻子合葬在一起,我们就退出去。”顿了一下,萧木客又道:“既然这里很可能是你二师姐家的族墓,我们什么陪葬品都不要拿走。”
风树冷笑道:“你跟我们说这个没有意义,找到毛不拔你跟他说去吧。”
萧木客低声道:“已经过了这么久,不知道毛不拔那里怎么样了。”
“哼,”风树不屑道,“那个吝啬鬼,人见人怕,鬼见鬼愁。他要遇到什么邪物,多半也是那邪物倒霉。不过,你要先去左边的话,不应该朝这里走。享堂左边那条路不是被堵上了吗?应该进墓道下面的那个棺室,走我出来的那条密道。”
“我知道,”萧木客平静道,“我想再好好看看那间前室。上一次在那里,我就有一种很不好的感觉。回到船上以后,我越想越觉得不对劲,总觉得遗漏了什么很重要的东西。你没有这种感觉吗?”
风树摇摇头:“我当时只是觉得那前室里没有陪葬品很奇怪。现在想起来,我还是不明白,那么多的拐杖是从哪里来的。昨天我们一路从洞口进来,只看到一支拐杖。”
萧木客突然“咦”了一声,停住脚步,怔怔地望着前方。风树定睛一看,只见前室与后室之间的那块巨石不见了。在前、后室交界的地方,赫然摆着一只硕大无比的绿色半透明的棺材。
风树盯着这只棺材看了几秒钟,一种奇怪的感觉在心中油然升起。风树觉得这只棺材看起来有一种说不出的熟悉。“到底是在哪里见到过呢?”风树苦苦地思索着,却怎么也回忆不起来。
萧木客抬头看向墓顶,皱眉道:“那块大石头也不在墓顶,那么重的一块巨石,能跑到哪里去呢?这棺材又是从哪里来的?难道我们走后有人来过这里?不可能呀。”
风树没有说话,缓缓地朝着那只巨大的棺材走去。言不悔见状叫道:“少将军,你不要一个人到处乱跑!我答应过夫人要保护你的,答应别人的事情就一定要做到……”说着言不悔急忙跟了过去。
风树定定地看着那具很大的棺材。原来,这只绿色半透明的棺材只是外棺,里面还放着一只小一些的画像石棺。在两只棺材之间约有半尺宽的距离,外层的大棺材里贮满了水,石棺一半沉在水里,一半露出水面。水里漂浮着一些奇形怪状的看不出颜色的物体,一眼望去给人一种极不舒服的感觉。
风树绕着棺材慢慢地走了一圈,向萧木客道:“你有没有觉得,这只棺材看起来很熟悉?”
萧木客正蹲在地上,用右手瘦削纤长的手指摸着前后室交界处的地面。听到风树的话,萧木客头也不抬地回答道:“这只棺材我们是第一次看到。你会觉得熟悉,是因为这只棺材是用和那只闹鬼的大缸一样的材料制作的。”
风树闻言一怔,缓缓地抬起手放在棺材盖板上。除了指尖的些许冰凉,并没有任何其他的感觉,风树摇头道:“你没有弄错吧?触摸起来的感觉和那只大缸完全不同。你能不能看出,内、外棺之间的水面上漂着的是什么?”
萧木客仍然蹲在地上,低着头淡淡道:“外面好像有人进来了。”
“有人进来?”风树来不及多想,便闻到一股甜腻腻的香气。“该死!”风树骂道,“那个死娘娘腔,又上来干什么?”
风树阴着脸快步地穿过前室。
“少将军,我要保护你!”言不悔叫道,紧紧地跟在风树后面。
风树走进享堂。果然,第一眼就看见玉美人提着一盏做工精巧的灯笼,袅袅娜娜地朝着享堂左侧的墓道走了过来。
风树皱起眉头,大声道:“死娘娘腔,你又上来干什么?难不成你又在什么地方发现了关于‘?国第二美女’的记载,又要上来看看?”
“表哥——”玉美人娇嗔道,“你不只是丑八怪,而且还很蠢呢!”柔媚地一笑,玉美人娇声道:“‘?国第一美女’都没有我美,我干嘛还要看‘?国第二美女’?”
“行了!”风树不耐烦道,“你到底上来干什么?”
“人家跟你说过要敷脸的嘛!”玉美人娇声道,“我敷脸用的好多东西都放在毛不拔的百宝囊里的。你把百宝囊拿走了让我怎么办嘛?你以为我喜欢上这里来哦?脏死了!你把我敷脸的东西给我我就走。”
风树没好气道:“我不知道你那些玩意儿毛不拔放在哪里的!你先回去,等我办完事回去再说!”
“不行!不行!”玉美人着急道,一双俏眼已经微微泛出泪光。抓住风树的袖子,玉美人哽咽道:“我的脸,上次受的伤还留着疤呢!必须要天天敷脸的,不然,这疤消不了的话,我不要活了!”
“那你就去死吧!”风树甩开玉无瑕的手,转向言不悔。正要开口,风树忽然间感觉一道劲风从自己身边经过。定定地在原地站了几秒钟,风树心头一动,大声叫道:“大师姐,你出来一下!”
过了一会儿,冷无言不紧不慢地走进享堂来,冷冷道:“什么事?”
风树从百宝囊中掏出一盏灯点上递给言不悔道:“你们都用灯帮我照着墓顶,刚才我听到有什么东西往墓顶上去了。”
冷无言和言不悔闻言都把手中的灯高高举起照向墓顶。玉美人撅着小嘴道:“管他是什么东西?大不了不就是一个死!反正脸上留疤的话,还不如死了的好。”
似乎根本没有去听玉无瑕的话,风树正借着灯光,专心致志地一寸寸打量着墓顶。忽地眼前一花,风树看见一道黑影一晃而过。眨了一下眼睛,风树凝神再看时,墓顶又什么都没有。风树正暗自疑惑,却见言不悔抽出剑来,戒备地看着墓顶道:“少将军,小心!刚才我听见墓顶有东西移动,恐怕……”
风树向冷无言道:“大师姐,你听见了吗?”
“听见了,”冷无言冷冷道。
“墓顶会有什么东西移动?”风树自言自语道,“粽子?不可能啊。机关?也不像。那东西是从我旁边经过再上到墓顶去的,什么东西会那样……除非是……”风树猛地睁大了眼睛,再次看向墓顶。默默地盯着墓顶看了好一会儿,风树低声道:“好了,可以把灯放下来了。大笨石,把你的剑收起来。“
“少将军!”言不悔严肃道,“现在敌暗我明,我们的处境很危险!怎么可以这时候放松警惕?我答应过夫人要保护你的,答应别人的事情……”
昏暗的享堂中,不知风树把什么东西朝言不悔掷了过去。只听见清脆的一下金属断裂的声音,言不悔的剑被拦腰折断,上面半截掉在了地上。言不悔惊讶地看着自己手中的断剑,一时之间说不出话来。
风树冷笑一声,向着墓顶大声道:“二师姐,你出来吧。我看见你了。”
墓顶响起一阵细微的动静,享堂中转眼之间多出一个人来。林乱站在离风树三、四尺远的地方,努力挤出一个微笑道:“师弟,看来,比起我们上次见面的时候,你的内功又增进了不少。我已经很小心,没想到还是被你察觉了。”
风树懒懒道:“二师姐,你之前跑哪儿去了?你偷偷跟着我们干嘛?想上来就一起来啊,我又没有不让你来。”
林乱后退一步,垂下头道:“我是蝙蝠精。你们跟我在一起,不会害怕吗?”
“你有什么好怕的?”风树挑起眼皮看着林乱,“蝙蝠精又怎么样?你还不是打不过我。”
“行了吧,丑八怪二师姐,你不要再找借口了,”玉美人娇笑道,“什么蝙蝠精,全部都是借口。我知道你之所以离开,其实只因为我一个人。唉,谁叫上天把我生得如此完美呢?在我美艳绝伦、举世无双的容貌面前,你觉得无地自容,抬不起头来,所以才想走的对不对?”

“蝙蝠精?”言不悔疑惑地看了林乱一眼,正色道:“这是真的吗?即使是真的,我怎么可以害怕?我答应过夫人要一路跟随少将军,保护少将军。已经答应别人的事情怎么可以言而无信?所以,不管这一路有多危险,不管身边有多么凶恶的东西,我都一定要跟着少将军。人活在这个世界上,最为重要的就是一个‘信’字。《左氏春秋》所谓‘立言、立功、立德’之‘三不朽’,首先要做到的也还是一个‘信’字……”
“闭嘴!”风树喝道,“你还想‘三不朽’?别做梦了吧!你既然跟我们来倒斗,至少‘立德’这一点你已经是不可能了。”深吸了一口气,风树向林乱道:“大家的反应,你都看见了。至于毛不拔,更没有问题,他只认钱不认人。只要平时多给他一些赏钱,就算你是索命无常他也会跟着你的。”
林乱笑了一下,没有说话。
玉美人袅袅娜娜上前道:“二师姐,你就接受这个现实吧。虽然,只要有像我这样如花似玉、完美无瑕的人在身边,就没有人会看你一眼,你永远都只能被我的光环所掩盖。我知道你一定很忌妒我。不过,我相信你就像表哥一样,总有一天会慢慢地习惯做我美貌的陪衬。当然,有时他还是忍不住会忌妒我……”
风树瞪了玉无瑕一眼,夺过言不悔手里的灯,转身走进享堂左侧的墓道里去了。
刚一踏进这条短短的墓道,风树立刻感到有些不妥——墓道尽头的前室里一团漆黑。清楚地记得夜明珠一直由萧木客拿着,风树心头一震,飞快地奔进前室。手中的提灯发出昏黄的光,风树四下看了一圈,最后,目光落在了前、后室交界的地方。那口巨大的绿色半透明的棺材仍然静静地躺在原地,灯光映在棺身上,泛出诡异的点点荧光。一切都和风树离开的时候一模一样——只是棺材旁边的地上,少了那月白色的、挺拔的身影——萧木客不见了。
刹那间,无数的念头在心中闪过,风树怔怔地立在原地,望着萧木客最后呆过的地方。拔出长剑,风树努力定了一下神,朝着前、后室交界的地方走去。用灯缓缓地照过棺材附近每一处地面,风树确定没有一点发生过打斗的迹象。摇摇头,风树看了一眼面前的棺材,又转过身看着黑暗笼罩着的后室,缓慢而坚决地向前走去。
“师弟——”林乱和言不悔走进前室里。一眼看到风树走进了后室,林乱跑上前抓住风树的袖子道:“师弟,你先不要到处乱跑。我有一件很重要的事情要告诉你。”
风树在棺材前站定,看着林乱沉声道:“什么事?”
“这个,”林乱松开手,往周围张望道:“相邦大人派来的那个门客呢?”
“不知道,”风树又向后室看了一眼,“刚才我走进来就发现他不在了。我正准备去找他。”
“那个,”林乱犹豫了一下道,“师弟,你要当心这个人!有件事情……本来,我当时就该把这件事情告诉你的。但这样很容易暴露我是蝙蝠精的真相。不过,现在你已经知道了,我就……昨天晚上,我在房间里看书看得有点无聊,就……就变成蝙蝠从窗口飞出去玩。我发现,他和一个船工坐着小船出海去了。他们走的那个方向,多半是到这里来了。”
“船工?”风树皱了一下眉,向言不悔道:“那些船工不是你新找来的吗?怎么会跟他认识?那些船工你在哪里找的?”
“那些船工不可能有问题的!”言不悔十分肯定地说,“我在附近的一个岛上找的。他们都是岛上的渔民,一开始听说要去找一个根本不清楚在哪里的岛谁都不愿意去。但是,我答应过你要雇到人的,答应别人的事情怎么可以食言呢?所以,后来我开了很高的工钱,才有这么二十几个人跟我一起回来。”
风树低着头沉默了一会儿,轻声道:“二师姐,那小子跟哪个船工一起走的?那个船工今早在船上吗?”
“我不知道,”林乱苦笑道,“蝙蝠的视力很差的,几乎什么都看不见。但相邦大人派来的那个门客跟我们在一起好几天了,我可以分辨出昨晚乘小船出海的两个人中有一个就是他。但那些船工是刚来的,我没有办法辨别。我只知道,另一个人是从船工住的地方来到船弦边跟他会面的。”
“你确定另一个人不是你认识的人吗?”风树追问道。
“这个,”林乱想了一下道,“怎么说呢?那个人,我感觉似乎有一点熟悉。但是把我们几个中当时在船上的人想一遍,我可以肯定,不是我们当中的任何一个人。”
“那他们什么时候回到船上的?”风树冷着脸道。
“这个我就不知道了,”林乱摇摇头,“我担心他会对你们不利,就跟着你们上来了。”
“丑八怪表哥!”玉美人一只手提着灯笼,一只手拎着衣摆,一步三晃地走了过来。用很委屈的眼神看着风树,玉美人娇滴滴道:“表哥,快把敷脸的东西找给我嘛!这洞里很脏,我要走了。我新换的衣服……”一眼看见冷无言不紧不慢地走进前室,玉无瑕又补充道:“对了,我还要大师姐跟我一起回去。那些敷脸的东西要是都能冰一下,效果会更好的!”
风树一言不发,阴着脸走到冷无言面前,用不带一点感情的声音道:“大师姐,你是最后离开这里的。你走的时候那个小子在干什么?”
冷无言指了一下那口绿色半透明的棺材,漠然道:“他就站在那棺材旁边。”
“不是问你这个!”风树盯着冷无言,“我走了之后,他都干了些什么?”
“开始的时候他蹲在地上,”冷无言淡淡道,“后来,他就站起来,问我能不能帮他转告几句话给你。然后他就说了一堆话。他刚说完你就叫我了,我就出去了。”
“什么?他叫你带话给我?”风树急道,“他说了些什么?他有没有说他到哪里去了?”
“我不知道,”冷无言冷冷道,“我没有听。”
“什么叫你没有听?”风树的音调中开始透出一丝杀气,“人家让你带话给我,你说你没有听?”
“他只是问我能不能帮他转告几句话给你,”冷无言平静道,“但是我并没有答应。所以,我就没有必要注意听他说了些什么。”
“师姐!”林乱插话道,“人家求你带几句话,你为什么不答应呀?”
冷无言漠然道:“我只答应来这里帮助师弟,别人的事情与我不相干。何况是一个我不认识的人。”
“我真是怀疑,”风树冷笑道,“我爹是不是希望我死在外面?先是逼我把那三个活宝带来,然后又写信把你弄来……”
“师弟,”林乱突然后退一步,站到风树身后。眼睛直直地瞪着不远处的双层棺材,林乱的语气中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惊慌:“怎么会有人把一具棺材放在这里?这具棺材怎么会出现在这里?这种样子的棺材……”
“怎样?”立即敏锐地听出林乱话中有话,风树转过头,目光犀利地盯着林乱道:“这种样子的棺材怎么了?你是不是知道些什么?莫非你以前见过这种棺材?”
“没……没有……”林乱有些不自然地笑了一下,吞吞吐吐道:“我……怎么可能……见过。我……只是……只是……好奇而已。按理说,墓里面这种……地方不应该……用来放棺材的。对吧?”自己都感觉到刚才的话有多蠢,沉默了一下,林乱顾左右而言他道:“现在我们该怎么办?我们……是不是可以回去了?反正相爷派来的人都不见了,我们呆在这里也没有什么意义,更不可能继续去找那个什么岛。师弟,你拿个主意吧。”
脸上呈现一种似笑非笑的表情,风树一言不发地看着林乱,一双墨黑的眸子仿佛可以洞悉一切。垂下头,林乱尽量避免对上风树的眼睛,却总是控制不住自己,没几秒钟就会向那口泛着绿色荧光的棺材瞟上几眼。
两人就这样僵持着。半晌,风树冷笑一声,优雅地活动了一下颈部,那神态竟有些懒洋洋的。看似漫不经心地踱到离那只巨大棺材不足数寸的地方,风树轻轻地敲击着棺材盖板,若有所思道:“我想,这口棺材出现在这里的原因,应该并不复杂。显然,就是你说的那两个家伙昨晚进到这里,移走了巨石,然后把这只棺材放在这里。”
“可是,少将军,”言不悔不解道,“那些人为什么要这样做?他们把一具棺材放在这里的用意是什么?刚才我们明明在外面,那个一天到晚穿着孝服的小子怎么可能走出去而不被我们发现?”
“一天到晚穿着孝服?”风树的面色看不出什么变化,声音却逐渐透出阴险和残忍,“你再胡说八道,信不信我让你这辈子天天穿孝服!”
“不可能,”言不悔认真道,“我答应别人的事情一定会做到。但我只答应过夫人来保护少将军,并没有答应完全服从少将军的命令。你让我以后天天穿孝服这件事情,我是绝对不会答应的。”
“你不答应?”风树用嘲弄的口吻道,“我记得你可是很遵守那一套所谓‘礼’的玩意。回去以后,我每隔三年就杀掉你家里的一个人,保证让你从此天天穿孝服。”
“少将军,你说得不对,”言不悔严肃道,“难道少将军从来没有好好地学过‘礼’吗?并不是所有的亲人去世都要守三年孝的。所以,少将军你隔三年杀一个人未必能确保我天天穿孝服。如果想让我天天穿孝服,你就应该根据……”
“又丑又白痴!”玉美人轻蔑地白了言不悔一眼,娇声道:“那个姓萧的丑八怪穿的衣服哪里像孝服了?无论质地、色泽或者式样,都完全不同嘛!不过,说起来那丑八怪还真够大胆的,”玉美人咬牙切齿道,“又不是没有见过我穿白色的衣服!哪个有脑子的人会看到我穿白衣服时那种超凡入圣、凌驾于世间一切事物的美之后,还敢跟我穿一样的颜色!太没有自知之明了……”
眉头开始拧得越来越紧,风树阴着脸正要开口,林乱却抢先一步一反常态地大声叫道:“现在都什么时候了?你们几个还在这里纠缠这些无聊的事情!我们赶紧走吧。”
对林乱的话不予回答,风树的脸色却不知为何渐渐缓和起来。悠闲地靠着身后绿色半透明的的棺材,风树的音调简直像在跟老朋友聊天:“那些人把这具棺材留在这里,原因可以有很多种。比如,他们本想把它带走,但移开堵在后室门口的巨石,并要把这么大一只棺材搬出来,实在需要耗费很多的时间和精力。很可能刚把棺材弄到这里,天已经快要亮了。于是,他们不得不立刻返回大船上,以免过早暴露他们的身份。这只棺材就被留在了这里……”轻轻摇了下头,风树沉吟道:“当然,这一种假设有太多说不通的地方。还有一种可能就是……”
“可是,少将军,”言不悔插话道:“既然相爷派来的那人已经走了,他一定是拿到他想要的东西了。说不定,这棺材早就被人开过,把里面的东西都拿走了。”
“不可能,”林乱几乎是脱口而出,“他们绝对打不开这棺材!”话音没落,立刻发现风树和言不悔脸上怪异的表情,意识到自己刚才说了什么,林乱懊恼地拍拍头:“我……瞎说的,你们别理我……”
风树一摆手,平静道:“不用解释了,二师姐。现在船上没有一个我们的人,只有那些新来的船工留在那里,难保不会出什么变故。你飞起来比我们划船快得多,所以,你立刻回到船上去,必须把那只船牢牢控制在我们手里。”
“啊?”风树的话完全出乎意料,林乱不敢相信地睁大了眼睛:“师弟,你的意思是……让我……现在就走吗?”
“也不完全是,”风树浅浅一笑,“你走之前,我想问一个不愉快的问题。二师姐,既然你是蝙蝠精,你爹娘当中必定至少有一个是吧?是你爹还是你娘呢?还是他们都是?”
“你想问的是这个?我不知道,”林乱低下头,“我很小的时候爹娘就……去世了。从我懂事,到我爹娘……我都没有觉得他们有什么跟平常人不同的。我是到泰山以后的第二天晚上,不小心从楼上摔下去,不知怎么的就变成了……很长一段时间,我都不能随心所欲地变化。到了七岁以后,我才做到想变化的时候就可以变化。但每次只要从高处……我就会不由自主地变……”
“是吗?那么你觉得谁的可能性更大一点呢?”丝毫不顾及林乱的情绪,风树固执地继续刚才的话题,“要我说,你娘的可能性要大些吧。我听说,你娘要比你爹大上二十多岁,而你爹却对她十分痴情。这种事情,难免让人怀疑……”
林乱闻言一愣:“你怎么知道这个?这件事情,我从来没有向人提起过呀。”
“适当的时候我会告诉你,”风树道,“但不是现在,现在……”面颊忽然溅上几点冰凉的液体,同时嗅到异样的气味,风树微微一惊,伸手在脸上摸了一下。望着手上黑红色的血,风树立即抬头看向墓顶。只一眼,见的景象便让风树感到浑身的血液都冰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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