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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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毛先生?”风树头脑里一片茫然。“毛先生?师父他现在不是应该在望古台的军营中吗?就算我们走后他快马加鞭地赶来,怎么会知道我们在这里?他又是怎么进到椁室里来的?那个闷头闷脑的小子怎么会跟他在一起?”
想到这里,风树定了定神,暂时抛开满腹疑问,竭力倾听那二人的对话。但两人的声音实在很低,风树只听到萧木客最后说了一声“是”。
“是?”风树更加疑惑,“这谁也不放在眼里的小子怎么会听毛相远那老家伙的话?他们难道在密谋什么对我和我爹不利的事情?”风树顿时心中火起,但他深知萧木客的武功高不可测,也不敢掉以轻心。
待那个极似毛先生的声音又响起后,风树才一步一步、蹑手蹑脚地向东边那面椁墙摸过去。渐渐地,那面椁墙就在眼前了,但说话声此刻也突然停止,风树微微一惊,立刻在墙边站定。这时,令风树感到不可思议的事情在瞬间发生了——风树旁边的椁墙转眼间消失得无影无踪,就像那里从来没有过这堵墙一样。不等风树回过神来,几乎同时,风树手中的灯灭了。
周围一片寂静的黑暗,风树心中暗道一声“糟糕!”,但表面上依然不动声色——在摸不清敌我状况的情形之下,栖身于这黑暗当中是最为安全的。风树一面警惕地聆听四周的动静,一面努力让眼睛适应椁室中的黑暗。慢慢地,风树能看清一些东西了,首先看见的便是萧木客——他的一袭白衣在黑暗中最为显眼。接着,风树见到一个黑漆漆的人影从萧木客的身边朝着自己一步一步地走过来。那身形,那走路的姿态,风树十分肯定这人就是毛先生。太黑了,看不清那人的脸,但风树可以看出他没有戴着面具。
风树就这样站在原地,看着黑影一步步走近。定定地盯着那黑影的脸,风树实在是有些好奇。虽然是从小就教导自己的师父,风树却从来没有见过毛先生面具之下的本来面目。黑色的人影在离风树几步远的地方站住了。
“是不是该说句什么呢?”风树一面想着,仍呆呆望向黑影的脸部,眼看就要看清他的脸了。这时,风树忽然闻到一阵清馨的花香,“这里怎么会有花香?”风树奇道,“这个香味是……,兰花……,兰花?……”风树最后的意识,就停留在这里,之后,他便感觉自己陷入了一片无边无际的浑沌当中。
淡淡的月光,稀疏的小树林,风树在月光下的树林中飞快地奔跑,努力追赶着前面那个一袭白衣的男子。
“一定要追上他,”风树告诉自己,因为这个叫萧木客的闷小子拿走了自己一件非常重要的东西——虽然自己想不起来是什么东西。
这时,毛相远突然持着一把长剑出现在风树的身边。风树措手不及之时,毛先生的剑已刺入他的胸膛。低头怔怔地望着鲜血一点点顺着剑尖滴落,风树想:“糟了,看来到死也没办法追上那个闷小子了。”
然而,当风树抬起头来,发现那个闷头闷脑的家伙——萧木客已经站住了,正默默注视着自己。风树刚好迎上他的眼睛,那双眼睛,那双美丽而冷淡的眼睛……
风树使劲眨了一下眼睛,怎么自己……,风树发现自己躺在地上,旁边放着一盏风灯,发着忽明忽暗的光。萧木客双手抱膝坐在自己身边,那双淡然得没有一点波澜的眼睛正定定看着自己。风树开始有一点点清醒了,“刚才那些都是梦吗?”
见风树睁开眼睛,萧木客立刻低下头去,避开了他的目光。风树感到脑中一片空白,茫然地坐起身来,四下打量道:“这是什么地方?”
萧木客淡淡道:“看起来这里应该是椁室的正室。”
“椁室?正室?”风树依旧十分茫然。目光缓缓扫过室内的一切——南面的青铜饪食器、北边的乐器、东面排放的兵器、西边摆的青铜水器,风树一下子完全记起了自己昏迷以前的事情,立刻火冒三丈。
“腾”地一下站起来,风树拔出长剑指着萧木客道:“你到底是什么人?你刚才和毛先生在密谋什么?”
“毛先生?”萧木客淡淡地看了风树一眼,平静道:“毛先生,不是你爹的军师吗?他怎么会在这里?除了临行前的那晚,我几乎没跟他说过什么话。”
萧木客的声音固然很冷漠,光线固然很暗淡,死盯着萧木客的风树却看得很清楚——这家伙的脸色又像上次在山洞里问他腰带的去向时一样变得不自然起来。
风树冷冷道:“不要因为我上次没揭穿你,你就得寸进尺,一而再、再而三地欺骗我。你刚才明明和毛先生在东墙后面那间椁室里商量什么,我亲眼所见、亲耳所闻。一定是你们见我发现,就用迷香把我熏倒,好让毛先生可以趁机溜走。事实就是这样的,对不对?”
萧木客看着地上,漠然道:“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我在东边那间椁室里触动机关,被带到这里来。我进来后发现你倒在这里昏迷不醒,叫了你几声你没有反应,又看不出你是着了什么道,只有在旁边等你醒过来。”
“哼,”风树冷笑道,“叫了我几声?你叫我什么?”
萧木客把头靠在膝盖上,不理会风树的问话。
风树冷冽道:“在我的印象中,从我们那晚碰上起,萧兄你好像就从来没有叫过我吧。萧兄你到底管我叫什么我可很是好奇呢!”
“你说的关于我和毛先生的一切,”萧木客缓缓站起身来,“恐怕都是你的幻觉。否则,毛先生是怎么进到这里来的?要对你不利的话先前有的是机会杀你,何必躲到这里来密谋?关于这件事,言尽于此。你别忘了我们进到这里来的目的,现在紧要的是先探清这个墓的底细。”
“幻觉?哼!”风树决不是一个会相信自己出现幻觉的人。虽然对萧木客说的话一个字也不相信,却一时也找不出话来反驳他。
恨恨地盯着萧木客好一会儿,风树悻悻道:“也罢,等我找到证据再来和你好好算算这笔帐。现在先把这墓探清楚再说。”
萧木客弯腰把那盏灯提在手上,向四面照了一下,轻声道:“这个椁室是个十字形,我们现在呆的这间是正室,东、南、西、北四面各有一间小室。”
“十字形?”风树奇道,“居然有这种形制的椁室?未免太奇怪了吧。我完全看不出这样布置有什么道理。”
“其实也不是很奇怪,”萧木客淡淡道,“我记得《荀子》上说过‘故圹垅其貌象室屋也’,就是说建筑墓圹和坟丘必须像建造住房一样。所以。。。。。。”
“我明白你的意思了,”风树环顾四周道,“这座椁室是对墓主生前宫室的一个简化。那么,这里是中室,对应的是宫室里的宗庙,所以摆着这些东西,是祭祀用的。我刚才进来的地方是西室,对应西房,里面的殉葬者应该都是墓主生前的奴婢。照此推来,北室该对应下室,相当于墓主的平常活动之所,里面应该放置的是车马器之类杂器,那只大缸应该是放在北室才对。但那个盗洞,”风树皱起眉头,“却通往东室。”
沉吟了一会儿,风树看向萧木客道,“你觉得北室有必要进去看看吗?”
“不必了,”萧木客低声道,“我们还是抓紧时间吧。”
“我也这么想,”风树点点头,“东室对应宫室的东房,墓主的棺木应该就在东室,最好的随葬品也该在这里。”俊脸上现出一丝若笑非笑的表情,风树揶揄道:“萧兄,你不是从东室过来的吗?你给我说说东室里有些什么?你既然到了这里,想必是已经把东室里的情况摸清了才过来的吧,那我们还有什么可探的?”
“我……”萧木客微怔了一下,但很快地镇定下来,淡淡道:“我也是因为觉得这个椁室的规模和形制都太过奇怪,所以想大致走一遭,弄清这椁室的结构。东室里确有一具主棺,还有几具陪葬棺。好像还有些随葬的东西。”
“几具陪葬棺?”风树追问道,“到底是几具呢?”
“我没有注意,”萧木客面无表情道,“大概有七、八具吧。”
“没有注意?”风树冷笑道,“我们这些盗墓的,谁见到棺材会这么大意?就算你再是怎么‘大致走一遭’,也不会连有几具棺材都搞不清楚。只有一种可能,那就是你还没来得及去看那些棺材就遇到了不得不停下来去应付的事情。而这事情就是毛先生的到来,随后我又闯了进来,这才让你没有机会去细看那些棺材,对吗?”
萧木客不置可否,就好像根本没听见风树的话一样。风树知道再追问下去也不会有结果了,虽然心里仍是怒火冲天,也只得深吸一口气,换了个话题道:“现在我们要进东室去吗?”
萧木客轻轻地点了一下头:“我们动作得快点。说不定一会儿还得去南冢那边看看。”
风树忽然想起了什么,提高音调道:“不知现在是什么时辰了?你说到子时没有?”
“子时?”萧木客低沉道,“你不知道自己晕过去多久吗?恐怕现在天都快要大亮了。”
“啊?天亮了?”风树不由向椁顶望了一下,略为不安道,“我原以为最多一夜就能把事情做完。我们在上面打盗洞没有做土。算了,既然闹鬼,应该也不会有人到这附近来的。”
说着,风树拿出百宝囊倒出一小袋干粮,递给萧木客道:“要不要先吃点东西?”
萧木客摇摇头,“不饿。你自己吃吧。”
把干粮装回袋中,风树苦笑道,“我还恶心着呢。”说着就把自己在西室中经历的事情细细地告诉了萧木客。
萧木客一直低头看着地。风树说完后,过了好一会儿,他才缓缓开口道:“在你的印象中,哪一个部族的图腾里有眼睛?”
“哪一个部族的图腾里有眼睛?”风树不解道,“这太多了吧。只要是动物的都会有眼睛呀。”
“不是那个意思,”萧木客淡淡地看了风树一眼,轻声道:“我是说,如果,”又停顿了一下,萧木客好像在考虑该怎么措词。过了一会儿,萧木客才接着道:“一想到眼睛,你最先会想到的是哪个部族?”
“这个……”风树低下头思索了一会儿,猛地抬头道,“蜀国!”
“以单独的眼睛作为图腾来崇拜的,恐怕也只有蜀国了。我早该想到的,”风树一拍头:“蜀国的‘蜀’字上面不就长着一只眼睛吗?尤其是在夏朝的文字中特别明显。”说着风树拔出剑,弯腰在地(椁底)上写出几种以前所见过的夏朝文字的‘蜀’字来。
萧木客微微点了下头,把灯放在地上,从怀中摸出一件青黑色的小东西递给风树:“你看看这个。”
疑惑地望着萧木客,风树接过那个小物件,蹲身向着灯下一看,原来是一个小小的青铜眼形器。风树微怔了一下,好奇道:“居然有这种青铜器?你在哪儿搞到的?”
萧木客并不回答风树的问题,只是淡淡道:“你能看得出这个东西的年代吗?”
“年代?”风树把这枚眼形器托在掌中,提起灯照着,细看了一番——这只青铜眼略呈菱形,约有两寸多长,尤其突出地铸出了圆形的眼珠,整个眼形器的四角都有穿孔。
风树把灯放下,用手使劲擦了一下青铜眼,又向着灯光专心地查看手上的铜锈,再拿到鼻子底下闻了闻,最后舔了下手上的铜锈。
剑眉微皱,风树对萧木客道:“这个眼形器,根据我的经验,应该是商代之前的东西。要再具体的话,我可就说不上来了。不过,”风树不屑道,“那个娘娘腔倒是这方面的行家,出去给他看看,也许能把年代断得更准一些。”说着风树不禁又问了一遍:“你究竟在什么地方弄到这玩意的?”
“楚国,”萧木客冷冷道,“我曾经在楚国西部住过一段时间。一次,在一处小镇上的古董铺中发现的。当时,是一个饭庄老板拿来的,说有几个异乡人在他那里吃饭没钱付帐,暂时用这个东西来抵押,说一会儿就拿钱来赎。他就拿过来请古董铺老板给看看值不值钱。”
“哼,”风树鄙夷道,“这件东西,一般的古董铺老板恐怕是看不出它的价值的。后来呢?这东西怎么会到了你手中?那几个异乡人是干什么的?”
“这并不重要,”萧木客再一次避开风树的问题,“显然,那几个异乡人是把它当作极其珍贵的东西。楚国的西边刚好临近蜀国,”说着萧木客伸手拿过风树掌中的眼形器,“你看,器身的四个角都穿了孔。我猜,是为了方便挂在图腾柱上祭祀时用的。”

“这个家伙,”风树心想,“真能装。任何一个可能让人猜出他身世的细节都不肯透露。哼,反正我们要待在一起的时间还长呢,总有一天我非摸清你的底细不可。”
忽听萧木客道:“关于蜀国,你了解多少?”
“这个……”风树略一沉吟,道:“没有多少。按照人们通常的说法,那是一个完全不服教化的蛮夷部族。族人披着树叶兽皮,风餐露宿,以狩猎捕鱼为生。不过,”风树摇头道,“其实我并不相信这种说法。”
萧木客点点头,道:“在楚国靠近西面边境的地方,流行这么一种说法:其实蜀地要比所谓的华夏族居住的地方繁荣得多,无论是在国力、财富还是各种工艺水平上,蜀国与华夏诸国比起来只怕是有过之而无不及。现在,无论是楚国还是中原列国都与蜀国没有什么往来。但很久之前,华夏族与西南地区的民族曾有过非常密切的联系。黄帝的正妃所生二子中,昌意娶的就是蜀山氏女。大禹也是蜀国人。而黄帝的正妃嫘祖,却像是水族女子的名字。水族的聚居地,还要在蜀国往东南面走,恐怕要在夜郎国境内了。”
“我倒想起一件事来,”风树正色道,“我们军营里召有一些能工巧匠,专门给士兵制造武器和倒斗的装备之类。有一个木匠,特别擅长制作攻城用的云梯,听说他的爷爷曾经跟随公输班学过艺。一次我代我爹设宴款待他们,曾听这个人说起其实公输班是从蜀国来的,锯子也根本不是他发明的,蜀人早就用了多年。”说到这里,风树环顾了一下椁室:“这墓里的东西那么奇怪,尤其是那些眼睛。你是不是觉得这墓跟蜀国有什么联系?”
“不仅仅是这墓,”萧木客平静道,“鲁国跟蜀国之间本来就有千丝万缕的联系。其实,你作为一个鲁国人,”萧木客淡淡看了风树一眼,轻声道:“应该感到很幸运,鲁国是一个很了不起的国家。”
“有什么了不起的?”风树愤愤道,“鲁国国君虽然是姬姓,说起来是周室正统,却一点用也没有。周天子早已失势,各方诸侯纷纷自立为王。齐国、楚国见鲁国国小兵弱,都想找机会吞并。尤其是齐国,一有机会就向鲁国发兵。哼,”风树傲然一笑,“上次被我和我爹打了个落花流水,这两年才乖些,不敢再轻举妄动了。”
萧木客摇摇头,“我说的不是这个。你知道,在千百年前,那些古老的部族最为崇拜的四个图腾是什么?”
“日,月,鱼,水,”风树道,“日月不必说,那时的鱼就是现在的龙,当时人们还不会用火。”
“没错,”萧木客点头道,“鲁国的‘鲁’字,上‘鱼’下‘日’,难道是随便起的名字吗?所以说,鲁国是个很了不起的国家。鲁国境内,必有神器。而蜀人最为崇拜的几种图腾,按次序排列的话,应该是:日,鱼,蚕,虎,目。有人说,曾有一些蜀人助周灭殷,后来周天子分封土地时,因为到底不放心外族,就把他们都迁到一块偏远的土地,以他们最为崇拜的图腾,‘日’和‘鱼’,给这片土地命名为‘鲁’。当时,文字资料本来就不多,加之统治者有意的‘沉默’,这段历史就渐渐不为人知了。”
“那你是怎么知道的?”风树道。
还是无视风树的追问,萧木客又低声道:“被封到鲁地的蜀人很不满意这种待遇,但由于他们人数很少而无计可施。有一小部分人又远渡重洋,在一个海岛上建立了自己的国家。”
萧木客讲到这里,风树忽然心中一动,似乎明白了什么。抬头看着萧木客,风树压低声音道:“难道就是我们要去的那个叫蝙蝠岛的地方?”
“没错,”萧木客平静道,“在蜀国,杖才是国家政权的象征。而且,那时候王与巫、人与神都复合交融,鬼神藉人王显灵,人王凭鬼神施法。那一支玉杖,正是一件神器。蜀国王族的一支中某些人把它带到中原来,但似乎把它**来的人并不知道它真正的用法。后来又被带到了岛上,并且做为蝙蝠岛第一任国王的生前所用,一起下葬了。”沉默了一下,萧木客轻声道:“行了,关于我们的任务,先告诉你这些。现在我们到东室去看看。”
“啊?”风树似乎有些回不过神来。相识以来,萧木客第一次一下子说了这么多话,所说的又都是一些风树前所未闻又令人匪夷所思的事情。怔了几秒钟,风树才清醒过来,“对了,都说要先探墓的。”
萧木客拾起灯,二人一前一后向东边那面椁墙走去。
想起不久以前发生的事情,风树心有余悸,走到离椁墙还有约一尺远的地方便定住了脚步,向萧木客道:“如果这椁室真是按照宫室的结构所见,中室应该有门洞通向其他四个室才对。往南边是什么地方?如果有南室的话,该对应宫室中的什么呀?”
萧木客漠然道:“不清楚。但可以肯定的是,南边一定有墓道通向南冢下的椁室。这正室的墙上应该是有机关的。”说着,萧木客走到椁墙边,用右手那些瘦削修长、弯曲得不太自然的手指沿着椁墙慢慢地摸索着。
这时,风树突然大步走上前来。萧木客急道:“小心!闭气!”
“啊?”风树好像没有反应过来。把手中的灯一扔,萧木客身形一晃,已经来到风树身边,一把捂住了风树的口鼻。只见东、南、西、北四面椁墙上均出现了一个半月形的门洞,同时,一阵黄色的一见便知有毒的烟雾弥漫了整间椁室,完全看不出来自何处。
过了好一阵子,黄烟才慢慢散去。不知什么时候松开了手的萧木客地淡淡看了风树一眼,面无表情道:“你骗我。你早已经自己闭住了呼吸的。”
风树的表情凶狠得尤如厉鬼,冷冷道:“我不过以牙还牙罢了。是你先骗我的。你还在摸墙上的机关,怎么知道我脚底踩到机关了,而且还很清楚这机关是什么?”
萧木客平静道:“我告诉过你不要下来的。你一开始就不应该留下来的。”
风树一甩头:“我给过你解释的机会了。到时让我查出来,你不要怪我心狠手毒!”说着,风树自行钻过东墙上的小门洞,小心翼翼地走进了东室。
萧木客提起灯,默默地跟了上去。
忽然,有人在后面大叫,“爷,萧爷,等等我!”
二人回头一看,只见一个黑乎乎的人影朝着二人奔了过来。那人跑到有灯光映照处,风树定睛一看,却是毛不拔。微微一怔,风树随即明白过来,冷笑道:“是了,我不曾想到中间会出这种变故。过了这么久,你的**道也该自行解开了。怎样?在棺材中与粽子相拥而眠的感觉如何?”
毛不拔笑嘻嘻道:“和那些明器睡在一起,做梦也是甜的。要是更值钱的,死在里面也心甘情愿。”
毛不拔四下一看,立刻劈手夺过萧木客手中的灯,跑回中室,用灯照着那些青铜器,惊叫道:“你们脑子出毛病了还是眼睛出毛病了!没看到这里的这些青铜器,这些,这些,……”毛不拔激动得泪流满面,连话都说不清楚了。他一面哭,一面用颤抖的声音道:“天啊,你终于开眼了!我毛不拔倒了这几年斗,终于碰到值大钱的东西了!”把灯扔在地上,毛不拔跪倒在地,抱着一只大鼎的足痛哭流涕。
风树与萧木客对视了一眼,埋怨道:“我的思路都被你搅乱了,方才应该先查看这里的这些器物。如果这些器物上有铭文的话,就能知道墓主是谁了。”
萧木客镇定自若道:“你昏迷不醒的时候,我已经把正室中的这些器物全部都看过一遍了,没有铭文。”
“没有铭文?”风树似乎不太相信。
“没有,”萧木客淡淡道,“一个字都没有。”
“一个字都没有?”风树沉思道,“那就是说这些器物的铸造年代很可能在商代以前了。”
风树走到毛不拔身边,捡起灯来照了照那只大鼎道:“立耳,柱足,主纹是饕餮纹,没有铭文,没错,这鼎应该大约是商代的。”
商周时期的铜鼎,多为立耳,柱足,饰以兽面纹,显得肃穆而神秘,象征着高高在上的奴隶主贵族。随着奴隶制度渐渐走向衰落,鼎在形制、纹饰和铭文方面都在逐渐改变。到了战国时期,鼎已经做成附耳蹄足,看上去明快活泼。而铭文的出现大约在夏末商初。到了商代中晚期,青铜器上的铭文仍只有几个字到十几个字,主要是器主的族徽或器名以及铸器的时间、用途等。西周时期是铭文发展的顶盛时期,出土的青铜器上几百字的铭文比比皆是,内容包括:夸耀祖宗,感谢封赏,买卖奴隶,司法诉讼等。现知铭文最长的青铜器——毛公鼎即是西周时期的。春秋以后,青铜器上的铭文又开始减少。最后变为仅仅是“物勒其名,以考其工”,即在青铜器上刻下铸造匠人的名字,如果出现什么质量问题,便于追查责任。
风树踢了毛不拔一脚,喝道:“快起来,我们还有很多正经事没办呢!”
毛不拔并没有起来,而是就势跪在地上向风树磕了几个头,一把鼻涕一把眼泪道:“爷,求您了。把那百宝囊还给我吧,这么多值钱的好东西,不带走的话,我死也不能暝目啊!”
风树正要说话,萧木客冷冷接口道:“这些器物全部都是祭祀用的礼器。虽然无论从形制上,还是纹饰上,都是精品中的精品。但是,鼎,不用说,乃国之重器。其他的那些礼器,也不是一般人可以享用的。你就算**去,也没有地方出手,而且还会遭来杀身之祸。”
毛不拔闻言愣了片刻,随即不服气道:“那我就拿出去献给国君,他一高兴肯定赏给我好多钱,说不定还给我封官呢。”
“算了,”风树摇摇头,“我太了解这家伙了。”说着,风树把百宝囊扔给毛不拔,自己重新走进东室。
风树站在门洞边把灯举起,只见这一间椁室和中室差不多大小,一进门洞处就有两具棺材纵向摆放。这两具棺材后面,是一具横向放置,长约两丈,宽和高均约一丈多的布满彩绘的棺材。旁边有一具大小约仅为其他棺材一半的彩绘小棺材,摆成西南向倾斜。两具彩绘棺后,整整齐齐地纵向摆放着五具棺材,与进门处的棺材同样形状、大小。北边的椁墙只剩了一半,应该是通往另一个盗洞。
随后走过来的萧木客轻声道:“那一具小棺材,是陪葬的小孩子吗?他的棺材看来要比其他随葬的人好得多。”
风树细看了几眼,摇头道:“婴儿棺不应该是这个样子的呀。”又四下看了一看,风树更加疑惑:“那个酒店老板不是说在这里面踩到一具尸体,怎么没看见?就算腐烂了,总该剩点骨头吧。”说到这里,风树突然感到有人在扯自己右手的袖子。
风树没有立即去看,他很清楚萧木客是站在自己的左边,毛不拔还在中室里,那么此刻扯他袖子的,必定不会是什么看上去令人愉快的东西了。
风树不动声色,左手慢慢探入怀中,却惊觉毛先生给的符已经用完了。而此刻,那个扯着他袖子的东西又用力地拉了两下,力道还不小。风树暗想:“怕什么?没有符本少爷就治不了你了?”这样想着,风树缓缓地转过头,看向自己的右侧衣袖。
一只极其瘦削惨白的手正抓住风树的衣袖,长长的指甲上长了些绿色的令人恶心的东西,手腕上还带着一个碧玉手镯。风树顺着手臂慢慢往上看去,却发现扯住他的原来就仅是半截手,自手肘处不知被什么利器切掉了。风树仍是不动声色,心里暗自琢磨,此时如果把这手砍断,倒是很容易,但看这情形,砍断它不知能不能杀“死”它。冒然一动,恐怕它就不是扯袖子这么简单了,如果让它掐住脖子恐怕更麻烦。
这时,满载而归的毛不拔一边拍着腰间锦囊一边哼着小曲走了进来,正好站到风树的右边。一见风树袖子上的那截断手,毛不拔顿时大喜过望。一只手捉住那截断手,一只手就去取手腕上的玉镯,笑道:“太好了!居然是断手,正好方便我取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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