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章 神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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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色茫茫。
雪地上蹄印交错,直奔东南。
顺着这些蹄印,就不会追错方向。
寒风如刀,拂面生疼。
任我杀全然不顾,追踪着马蹄印一路狂奔。
忽然间,寒风中传来一声惨呼。
任我杀皱了皱眉,微一迟疑,全力向惨呼传来的方向奔了过去。
他首先发现积雪的松林外倒着一匹马。
他窜入松林,整个人就忽然怔住。
他总算追上了苗烈,可是他找到的只是苗烈的尸体。
苗烈的喉咙已经被人割断,一把雪亮的刀,不偏不倚的插在他的心口上。
他的刀掠过洪不讳的喉咙时,是多么的不可一世,现在却已经变成了别人的刀下亡魂。
任我杀叹了口气,蹲下身子,伸手探入苗烈怀里开始搜寻。
他当然什么也没有找到。
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这人好快的手脚。
他苦笑着,缓缓挺直身子,忽然从身后传来一阵沉重的脚步声。
一个如钟般沉重的声音道:“是谁杀了他?”
任我杀没有回头,好像已知道来的人是谁。
他淡淡道:“司马如龙?”
司马如龙道:“嗯!”
任我杀道:“你怎么来了?”
司马如龙道:“我不能不来,此事关系重大,绝不能有任何闪失。”
他缓缓走过来,万分感激地道:“小兄弟,这件事本和你全无关系,却还如此仗义援手……”
任我杀立即打断了他的话,淡淡道:“我已经被卷入这场是非之中,不是么?”
司马如龙叹道:“人在江湖,身不由己。这是江湖人的宿命。”
任我杀苦笑道:“看来我的麻烦还很多。”
司马如龙道:“你是个好人,好人的麻烦总比坏人的容易解决。”
任我杀摇摇头,盯着苗烈身上的那把刀,道:“你有没有见过这把刀?”
司马如龙道:“这把刀是‘飞花娘子’风飞花的。他们本是一路来的,苗烈只怕死也想不到居然会死在这个女人手里。”
他叹了口气,道:“人为财死,鸟为食亡。”
任我杀道:“这人身体僵硬,看来不像是刚才死的,可是我才刚刚听到惨呼声就奔过来……”
他话未说完,忽然夜风呼啸而过,树上有片积雪落了下来,掉在他身上。
任我杀随手一拂,忽然发现这片积雪上竟凝结着血花。
他抬起头,叹道:“原来惨呼声并不是苗烈传出来的。”
积雪的枯枝上,居然还有个人。
一个死人。
女人。
她被人塞在树桠里,全身已冻得僵硬,一只短戟**了她丰满的胸膛,将她钉在树上。
任我杀他们只注意到雪地上苗烈的尸体,全没有留意到她。
司马如龙双臂一振,苍鹰般扑了上去,将她卸了下来。
只见她脸上已结着一层冰霜,看来就象是透明的,赫然正是“飞花娘子”风飞花。
任我杀轻呼道:“果然是她。”
司马如龙叹道:“可惜她也已经是个死人。”
任我杀道:“风飞花虽然毒辣,但杀死她的这个人,杀人的时候显然也从不手软。”
他缓缓拔出短戟。
这只短戟制作精致,尖锐的戟头居然是用纯金打造的。
司马如龙脸色微变,失声道:“‘金玉王侯’的金戟。”
任我杀道:“‘金玉王侯’?”
司马如龙道:“此人也是一个独行大盗,派头奇大,衣、食、住、行,样样都要讲究,所以他所用的兵刃也是金、玉铸成,非常华贵。”
任我杀叹道:“虽然知道了这人是谁,但在这样的黑夜里,要想找到他只怕不容易。”
司马如龙却笑了,道:“这人除了喜欢炫耀身份,还有个毛病。”
任我杀道:“哦!”
司马如龙道:“懒病。像他这种人,既不会用脚在雪地上走路,也不会坐在马背上挨冻的……”
任我杀眼睛一亮,道:“所以他通常都是以车代步,只要坐车,我们就追得上。”
司马如龙翘起大拇指,目光全是赞许之色,道:“你真是个聪明绝顶的人。”
松林外的雪地上,果然还可隐隐辨出车辙马蹄。
车轮之间,相距五尺,“金玉王侯”乘坐的显然是辆相当轻便的马车。
司马如龙精神一振,放足狂奔,这次他们追踪自然就容易多了,只需沿着大道而行,因为五尺宽的大车绝对走不上僻道。
这时夜色更浓,道上全无人踪。
两人施开身法,奔行了顿饭功夫,他们就发现大车的车辙半途拐入了一条岔路。
这路两旁,古柏森森,还有石翁仲,显然是通向一个富贵人家的陵墓。
但他们却实在想不通,“金玉王侯”为什么会拐入这条墓道死路上来?
这果然是条死路。
马车就停在巨大的石陵墓前,拉车的马已不见了,一个穿着羊皮袄的大汉,也倒毙在雪地上。
车箱里斜斜躺着一个身穿重裘,面色惨白,年纪虽已有四十左右,但胡子却刮得干干净净的中年人。
这人左手拿着把玉戟,似乎还没来得及出手,就已经被敌人以重手法击毙。
这又是谁下的毒手?
任我杀皱眉道:“他就是‘金玉王侯’?”
他见过这个人。
这个人竟是那个突然不见了的酒寮老板。
司马如龙目瞪口呆,叹道:“原来此人早已知道了我们押镖的行踪和方向,所以才乔装改扮成酒寮老板,伺机劫镖。”
他蹲下身子,伸手在“金玉王侯”身上摸索。
任我杀叹道:“这人既然已死,那东西当然也不会留在死人身上。”
司马如龙的确什么也没有找到,长叹道:“每个人都为那东西而来,又为那东西而死,杀死‘金玉王侯’的人,当然就是拿走那东西的人。”
任我杀道:“他衣衫完整,身上也没伤痕,依你看,是谁杀了他呢?”
司马如龙道:“我看不出来。但他武功不弱,能在顷刻间就杀了他的人,武功自然深不可测,骇人听闻。”
任我杀沉吟着道:“你有没有发现,所有人都已经死了,却偏偏少了一个人。”
司马如龙恍然道:“啊!柳月媚。”
任我杀点头道:“就是她。”
司马如龙道:“如果‘金玉王侯’是死在她的手里,那东西岂非也已被她拿了去?”
任我杀摇头道:“以她的本事,只怕还杀不了‘金玉王侯’。”
司马如龙道:“那么会是谁?”
任我杀道:“如果我没有猜错,这一定是那个缺了半只耳朵的小老头做的。”
司马如龙道:“那对怪异夫妻?”

任我杀道:“他们岂非也在打那东西的主意?”
他叹了口气,苦笑道:“如果真的是那两个老怪物做的,我看根本就没指望再拿回来了。”
司马如龙脸色如土,道:“如果这东西拿不回来,‘金狮镖局’就毁了。”
他突然俯首一揖,满脸真诚,道:“小兄弟,你……”
任我杀立即打断道:“我并没有为你们做过什么,你什么也不用说。”
司马如龙道:“不管如何,我们总算已经是朋友。”
任我杀冷冷道:“我们不是朋友。我只是一个路过的人,你不认识我,我也不认识你。”
他说完这句话,突然转身就走,很快就已消失在茫茫的雪夜里。
司马如龙呆若木鸡,傻傻地怔在那里。
这个少年杀手,除了太神秘,还有一些怪异,却并不如传说中的那么可怕。
夜色更浓,仿佛泼墨。
雪,在黑夜中却更显得洁白。
酒寮。
杯残。
孤灯。
灯光昏黄,火花跳动。
司马如龙席地而坐,不停地喝着酒,不断地叹着气。
他的眼睛盯着闪烁的花火,脸色凝重而沉痛。
洪不讳为了保护那东西,连性命都丢了,可是现在这东西也已经不见了。
就算知道东西的下落,那又怎么样?
他根本不是那对怪异夫妻的对手。他们只要轻轻地挥一挥手,杀死他比捏死一只蚂蚁还容易。
镖既已失,不仅“金狮镖局”毁了,连龙七先生的前程也完了。
他又捧起了酒坛子,忽然一个声音冷冷道:“镖都丢了,你居然还有心情喝酒。”
他一回头,就看见一个人仿佛雪片般飘了进来。
这个人大约三十岁左右,面目俊朗,表情冷漠,双目闪着如鹰一般的锐光,眉目间一缕轩昂英气,咄咄逼人,身上一袭短打皮袄,却是官府捕快的行头。
司马如龙眼睛一亮,“虎”地站起,失声道:“‘神捕’龙七先生。”
龙七的脸冷若冰霜,跺足长叹道:“我来迟了。”
他目光一寒,星辉熠熠,盯在司马如龙的脸上,沉声道:“你不去追查那东西的下落,反而躲在这里喝酒?难道你不知道,丢了朝廷贡品,那可是人头落地、满门抄斩的不赦之罪?”
司马如龙颓然长叹道:“如果有线索,我拼了命也会去找。”
龙七脸色变得更阴郁,冷笑道:“你不去找线索,难道线索会自己跑来告诉你?”
司马如龙哑然,久久无语。
龙七跌足道:“早知你们如此办事不力,我实在不该把这东西托付给‘金狮镖局’,我本应该自己来的……唉!”
司马如龙只觉满嘴发苦,哑声道:“龙七先生……”
龙七大手一挥,厉声道:“海总镖头海东来呢?他为什么不来?”
司马如龙道:“家师抱恙在身,缠绵病榻已有多时,不宜跋山涉水、出门远行。”
龙七怔了怔,道:“走,带我去看看。”
司马如龙怔怔道:“去哪里?看什么?”
龙七道:“带我去出事的最后一个现场,多少总会找到一点点线索的。”
夜色浓。
寒意重。
司马如龙手中持着两根火把,照亮了石陵墓。
龙七撕开“金玉王侯”的衣襟,突然倒吸了一口凉气,目光中竟露出种惊惧和讶异之色。
司马如龙凑眼过去,就看见“金玉王侯”的胸膛上的肌肉居然深深陷了进去。
深陷的胸肌上,清晰地印着一只掌印。
这只掌印就像是烙上去的,竟连掌纹都依稀可见。
司马如龙惊叹道:“好深的掌力。”
龙七凝视着掌印,紧紧拧着眉。
司马如龙迟疑着问道:“龙七先生,你找到线索了吗?”
龙七缓缓起身,道:“这只掌印就是线索。”
司马如龙微微一怔,又听龙七冷峻地道:“可是这条线索等于没有。”
司马如龙不明白,但他没有问。
龙七道:“这种功夫,是武林中绝传已久的‘碎心掌’。”
司马如龙道:“‘碎心掌’?”
龙七脸色严肃,缓缓道:“‘碎心掌’是种既狠毒又霸道的内家功夫,中者胸肌内陷,脏腑如枯枝朽木,立时毙命。近五十年来,只有一个人才会使用这种功夫。”
司马如龙道:“是谁?”
龙七道:“天残老人。”
司马如龙道:“天残老人?”
龙七道:“江湖上有四对奇异夫妻,一对是‘铁狼银狐’,早在二十年前,他们就已退出江湖,作一对神仙眷侣,不再过问红尘俗世;一对是‘狂人魔女’,狂人在二十五年前败在韩大少魔刀‘杀气飞霜’之下,没过几天就死了,随后魔女也不知所踪。”
司马如龙道:“还有一对就是口编‘神兵利器八大家’的‘梅君醉妃’,另一对则是‘天残地缺’。”
龙七道:“天残老人就是‘天残地缺’中的天残。”
司马如龙道:“据说这对夫妻亦正亦邪,善心一起,连小草都不忍践踏一脚,可是发起狠来,就是天王老子也不留情面。”
龙七道:“他们本来就是很可怕的人。”
司马如龙道:“他们的武功究竟有多高?”
龙七道:“没有人知道。”
他坚定的目光居然也流露出一种恐惧之色,沉声道:“关于他们的一切,都是谜。”
司马如龙道:“那东西既落在他们手里,我们岂非连一点机会都没有?”
龙七道:“没有。”
他叹了口气,苦笑道:“但我们还是要把东西找回来。”
司马如龙道:“嗯!失去那东西,我们一样都会死。”
龙七道:“与其被斩首于众,不如死在他们手上,至少还能落得一世英名。”
司马如龙道:“我们现在就去找他们么?”
龙七叹道:“在人海茫茫里,要想找到他们,岂非正如大海捞针?”
司马如龙道:“我们现在要做的事,就是先找到一个人。”
龙七道:“什么人?”
司马如龙道:“‘一刀两断’任我杀。”
龙七道:“江湖上传说中最可怕的杀手?”
司马如龙道:“嗯!”
龙七道:“你和他有什么交情?你怎么知道,这个忙他肯不肯帮?”
司马如龙道:“如果不是他仗义相助,我们只怕连最后一点线索也找不到。”
龙七道:“他现在人呢?”
司马如龙叹道:“早已走了。”
龙七跌足道:“事关重大,你为什么不留住他?”
司马如龙苦笑道:“如果可以把他留住,就算用我的性命交换,我都绝不迟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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