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蛇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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碎掉的女人正是穆枫的生母,也是一个遭人唾弃的蛇女。穆枫从娘胎里诞生,便带着两条长满蛇鳞的腿,走路时与衣裤摩擦,瑟瑟有声,于是他便自小在腰间佩戴铜铃以遮掩。
穆枫的头枕在我的腿上,他的意识昏昏沉沉的,嘴里一直含混不清地念叨着什么。蜻蜓正协助穆恒在拨老枫木的树皮,因为穆枫下半身的蛇鳞得到树精的滋养,已然疯长成坚硬的盔甲,他的腿上一点正常的肌肤都看不到了。自尊心那么强烈的穆枫,如果醒了看到自己的狼狈相,指不定做出什么惊世骇俗的事情呢。“他会砍了自己的两条腿,你们信不信?”蜻蜓忽然说。“胡扯!专心点,看好我的刀!”穆恒一手握着他平时佩在腰间的小弯刀,一手转着圈划树皮,“现在只能死马当活马医了。既然这棵老树精能把二姨娘的尸身裹起来,让她鲜活如初,还镇住了她身上的蛇鳞,那或许对二哥也有帮助。”枫鬼木树干上被划破的地方,慢慢渗出血来。我突然心生怜悯,原本鲜红的树叶,因为树干的失血,而慢慢褪去了红艳艳的色泽,变得苍白干枯,以致叶子片片凋零,几乎掉光了。那些灰褐色的小人儿也全无踪影,为了救活穆枫,它们早就争先恐后地牺牲了自己。当初我危在旦夕,枫少爷也是这般为我全力以赴的吗?“小凤,帮忙!”穆恒和蜻蜓举着一大张半人高的树皮,利索地裹住了穆枫的双腿,树皮上浓烈的血腥味,再次让我的胃翻江倒海。“喂喂,没事吧?”蜻蜓过来轻拍我的背,感觉稍好了些,我缓缓直起身,却被她一把拉了过去,“别看!”“怎么了?”我很疑惑。“鬼木头浑身是血,有点吓人,你看了会害怕。”其实,她自己也紧咬着嘴唇,满眼惶恐。
“快看!”穆恒招呼我们。裹在穆枫腿上的枫树皮,“吱吱”冒烟,就像冰遇到火,很快整张树皮就融化成一滩淡红的血水,露出穆枫一双斑驳的腿,上面的鳞形纹样很像被火烫伤后留下的,只是这些疤痕非常规则。
“二哥,醒醒!”穆恒一脸忧虑。穆枫终于微微睁开了眼睛,只是眼神涣散,犹如死灰。“枫、枫少爷,快起来!太、太阳烤**了!”蜻蜓狠狠地抽泣着。此时,洞**内越来越暗的光线,终于让我们惊觉周围的异样,原来脚下已经血流成河,那条静谧的地下溪流也早被枫鬼木的鲜血染红了,空中无数的萤火虫纷纷掉落,熄了光亮。在我们还来不及做出反应前,大地开始咆哮,枫鬼木成长了上千年的老根,突然像极力挣脱牢笼的囚徒,破土而出,空气里充满了泥土和血的腥味,整个洞**都在剧烈摇晃!“蜻蜓——”穆恒一手护住背上直愣愣的穆枫,一手紧抓老树的根枝,眼看着蜻蜓站立不稳,被不停翻涌的泥土压住了。我看了一眼呆滞的穆枫,松开了手里的树根,纵身滚到蜻蜓跟前,用一双手把她从深深的土堆里挖了出来。她惊恐异常,哭着上来抱住我,我在她耳边轻轻说了句“好好照顾枫少爷”,就借势往上推了她一把,送她抓住了大树根。只是一瞬间的事情,整个老树根就不断往外扩张,盘根错节的枝桠越伸越细,慢慢分开,形成了一个崭新的大树冠,长出了深深浅浅的红叶,而土里也急剧发生着变化,一截两三人合抱的大树干冒了出来,升得飞快,一下就把穆恒他们送了上去,把洞顶都撞了个大窟窿。顿时,地动山摇。在这个四处轰鸣的洞**里,蜻蜓焦急的呼叫,离我越来越远。

就在我以为自己要被活埋的时候,一声清脆的凤鸣,破空而来。随即我便感觉背心一热,一双鸟爪就把我从土堆里拎了出来,带着我飞离了那个只剩下死亡和绝望的地下洞**。
平安着陆,天已经亮了,红彤彤的太阳眨眼间就跃出地平线,蹦到天上去了。我目送着那只神奇的火鸟“嗖忽”消失在阳光里,而洞**里那惊心动魄的一幕幕,还兀自在脑海里盘旋。穆恒和蜻蜓除了一点轻微擦伤之外,都平安无事,他俩欢天喜地地围着我,每个人脸上都挂着劫后余生的狂喜。只有一个人,呆呆地站在新生的枫鬼木下,望着头顶繁盛的红叶,出神。这棵老枫树已经褪去人形,就像地上其它的老树一样,枝繁叶茂、普普通通,有一些鸟雀平静地在其枝桠间往来穿行。不知道穆枫是否也能像守护他的神木一样,得到新生。
“喂喂,你说那只凤凰从哪儿来?又去哪儿了?”蜻蜓抓着我和穆恒,就这两个问题,颠来倒去问了好几百遍。我是丈二和尚,穆恒是摸不着头脑,都满足不了蜻蜓的好奇心,憋得她差点儿就跑去问穆枫了。不过,那丫头到底还是不敢,因为穆枫回到枫鬼居之后,就把自己一个人锁在屋里,送进去的饭菜、茶水和药汤,统统都被扔了出来。谁都不敢惹他,除了穆恒,刚回来那天,这位恒少爷试探性地同他二哥闲扯了几句,结果遭到了和饭菜同等的待遇。就这么过了两天,枫鬼居里看似平静,但底下人还是免不了议论。因为一夜之间,关于穆枫和枫鬼木的流言蜚语,已经在整个光明界传得沸沸扬扬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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