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利说完拍了拍我的肩膀，自己走向了一旁的龙虎斗，把我一个人丢在了原地。
我抿着嘴唇，望着手里的5万筹码发了愁。
不远处格罗斯赌场几乎每个赌盘外都挤满了人，正当我张望之时，突然被一个家伙从身后撞了一下。
“谁？”
我敏锐地回过头去，那人戴着鸭舌帽拄着拐杖，看起来是个身材矮小的老头儿，他径直走向酒水台，并不打算回头道歉。
看起来像个穷光蛋，也许只是进来买酒喝的。
仔细阅读了游戏规则后，我最终选择去轮盘那儿碰碰运气。
“不好意思，借过一下..”我钻到桌旁，先试探性地压了一百块筹码放在了红色区域上
轮盘机很快转动起来，象牙小球随着旋转的轮盘机在各个区域之间来回蹦，啪嗒啪嗒地最终减速落在了黑色15上。
“嚯！！”
“哎..”
赌桌旁的人群发出了两种截然不同的感叹声。
我仔细观察着他们身上的着装，输钱的中年人起了褶皱的衬衫像是很久没戏，赢钱的看起来是用着普通化妆品的中年女人，还有身着西装毫无表情的背头男子，那种人也许就是哈利所说的根本不在乎输赢，只是来这里消磨度日悲观等死的那种人。
熙熙攘攘的下注持续了两分钟，很快小球又重新跳了起来。
这一次我押了一百在黑色区域上，接着便跟起人群一起期待着小球落向自己的押注的区域。
啪嗒..啪嗒，它停在了红色23上。
又是有人欢喜有人愁。
我略带尴尬地将手伸进口袋摸新的筹码，连输两局，或许我真的不太适合玩这些。
第三局很快又要开始，正当我犹豫着压红还是压黑时，一旁突然传来了一个男人的声音。
“年轻人干嘛畏手畏脚，压大一点儿嘛。”
哈利说过不要随意回应陌生人的搭讪，我立刻露出了警觉的神情望向了那个家伙。
他抹着摩斯的褐发梳成中分，脸上的胡印可能是中午才刮，身上的卡其色口袋工装看起来也是脏兮兮的，脸上正朝我瞟来挑衅的神情。
“铤而走险可不是聪明的做法。”我回应道，继续压了一百块在黑色上。
“那点看你拥有多少筹码再来计算风险。”
他笑了笑，突然出手将一块5000块的筹码押在了红色9和红色12的线上。
周围的人们露出了不可置信的神情，他却好像一副满不在乎的样子。
趁着下注的期间，他又朝我挤了挤身子，偏着头靠到我耳边小声说道。
“以前不常来这儿吧。”
我没理他，保持着双手抱怀的姿势。
“格罗斯赌场的常客我都有印象，你的面相这么陌生一定是第一次来。”
“你想说什么？”我冷道
“说一说我的猜测，”褐发的家伙看了我一眼道，“从你投注的方法来看，连续三局压这么小，要么就是第一次玩要么就是赌资太少。而你衬衫上细微的凯文克莱香水气味证明你不属于后者，那么就说明你是被朋友带来这里玩的。你这么谨慎，显然不像是会喷香水的人，那么这件衬衫一定也是别人借你的，借你衣服的人我一会儿再说，但我敢肯定你在灾变前一定从事的是需要身着制服的职业。”
我听着褐发家伙的说辞，有些不敢相信地闻了闻自己的衣领。
好像还真有那么点怪味。
押注阶段很快结束，象牙小球再次动了起来。
褐色头发的家伙毫不注意自己的押注，反而又朝我身边挪了挪，继续说道
“你的耳蜗里有一处特别的凹痕，显然是长时间佩戴通话器所致。鼻梁处有一块不易察觉的皮肤褶皱，显然也是沉重的数据投影眼镜给压出的。除此之外，你的右手食指指腹上还有一层茧，从你拿筹码的力度我就看出，你打的枪应该也不是手枪而是自动步枪。最重要的，你刚才回应我时的口气带有一种ct阵营特有的体制感。我说的对吗，第九大队的小子？”
我的瞳孔猛地放大，连忙下意识地后退了一步。
褐发的家伙歪嘴一笑，“bingo.”
桌上的小球最终落上了红色9，他器满意得地收起赢来所有筹码。
“你什么来路？”我警惕地问
“我叫克里斯，来自t阵营。”褐色短发的家伙说
“t阵营？”
“意外
吗？”
“能察觉到这些细节的，多半也是同行了。”我依旧警惕不减地说，“既然认出了我的身份，你想怎样？”
“别紧张，你刚才也说了我们是同行。”克里斯笑着抚了抚我肩上的布料褶皱，“灾变时期人类不杀人类，况且来到这里，肯定也不是打架的对不对。”
我轻轻呼了口气，虽然他说得没错，但从逻辑并不能推出不应该做就等于不会做。
见我依旧显得拘谨，克里斯连忙转移了话题。
“看看远处那个戴眼镜梳背头的，他看起来油头粉面，但皮鞋却很久没有擦。这人多半是个生意人，被灾难摧毁了他的生意王国，被扔到第八区后人生失意，整天靠泡赌场度日。”
克里斯说着，又指了指隔壁另一个人。
“再看那个胖女人，虽然脸上擦了很厚的胭脂，但依旧盖不住忧愁的脸色。不管输赢，她都一直眉头紧锁，下注也是很随便，可能来之前还喝了点酒。多半灾变前是一个富有的贵妇人，只是丈夫在灾变中死掉，自己成了寡妇不得不被扔进第八区，于是自暴自弃开始等死。
我的视线顺着克里斯分析的方向一一望去，他环顾四周，忽然望着龙虎斗方向搭了搭我的肩膀。
“还有那个坐在龙虎斗里那个抽雪茄的家伙，是这里的常客。他看起来大手大脚，一副少公子的模样，但举手投足间却有着一股机械感，他和你一样是被某种军人使命给钢印过，所以怎么装，也改变不了他的本质。凯文克莱香水倒对得上他的品味，你多半是被他带来的，对吗？”
见我没有回话，克里斯便表以默许的神情。
他转头望向哈利，话锋忽然变得柔和起来。
“这家伙虽然跟你一样来自gsg-9，但和德国皇室又有着某种关系，所以每次来这里才可以这么大手大脚。他这个人外表潇洒，对谁都是胁肩谄笑，但吐烟时又透露出了失意和不甘。虽然灾变时期物质匮乏，但他每次来第八区都是一副纸醉金迷的样子；现在的柏林，能吃饱喝足就已经谢天谢地，他的生活不知多少人羡慕不来，却依旧是一副神情颓靡的样子。依我多年的经验判断，这小子多半是被情所伤。只是不能理解的是，以他的条件和手段，这世上不可能存在他得不到的东西。唯一让他都产生心理落差自觉无力的，只有同样来自皇室且地位比他高得多的女人。”
我回想起哈利无数个瞬间里忽然闪逝的忧郁神情，顿时变得瞠目结舌起来。
难怪他动不动灵魂出壳，问起来却又什么都不说。
原来里面大有文章。
“为什么故意把你的阅人功底展现给我。”我问道
“想听原因？”
我点了点头，“当然。”
克里斯用手臂撑着轮盘桌，从兜里再次取出一块5000块筹码说道。
“再陪我玩一局就告诉你。”
我哼了一声，打算取出筹码跟注。
克里斯却突然伸手将我拦住。
“这一局，你就当我帮你押。这5000块输了算我头上，赢了全归你。”
还没等我反应过来，他便已经将那枚筹码扔在了“0”上。
周围的人似乎发现了这个常胜将军，犹豫几秒过后竟然还真有人跟了两百块在“0”上。
那个位置看起来几率很低，我连忙套出兜里的说明书确认了轮盘的玩法。
敢压“0”的人，不是疯子就是天才。
象牙球很快再次弹上了桌，它旋转着、跳跃着，一次又一次掠过那个数字。
克里斯将手伸进口袋里，眼神依旧淡淡地盯着牌面。
红色30、黑色17、黑色4..
黑色15..
0！！
“噢！！不！！”
“上帝！！”
人群里响起统一的惊叹，这一次所有人都输了，克里斯一人独赢。
5000块的注金可是不低，他一回合便赚了个破满钵满。操控轮盘的工作人员露出了不怀好意的神情，狠盯了克里斯一眼才奉上筹码牌。
刚才跟单的小个子拿到了自己200块换来的回报，视线在克里斯身上逗留了许久后才离去。
克里斯拿着几万块的筹码，放在我眼前炫耀般地晃了晃。
“按照约定，这些归你了。”
“不不不，这实在太多了..”我推辞道
“你真是个呆子。”克里斯抬起下巴，直直地看了我亮眼后便还是将筹码收了回去，“看在你是个不爱钱的主，这个朋友我交了。”
克里斯说罢便伸出右手，将掌心朝上递到了我的跟前。
“风暴小组，克里斯。”
我有些尴尬，这家伙的自来熟实在让我有些不习惯。如此着急的拉近人际关系，恐怕夹杂了不可告人的目的。
拉帮结派是t阵营的通病，或许这是他原本就从灾变前保留下的习惯。
但潜意识里却觉得，这个家伙值得信任，即便他来自曾经的敌对阵营。
也许真的是在原本的圈子里呆太久了，确实需要结交一些新朋友了。
“第九大队，叶莱尔。”我思考两秒，还是握住了克里斯伸来的手道
“幸好是个名字，你要再给我个代号我可就真头疼了。”克里斯笑着说
他的手掌粗糙，和所有的t阵营士兵一样是训练过度所致。
褐发下的皮肤有些发黄，看起来年纪应该也不大不少。
“现在我陪你玩了一局了，该回答我刚才的问题了吧。”我插着腰说
克里斯悻悻地看了我一眼，“没想到你还惦记着这茬。”
“那当然，别以为随便扯几个话题就能蒙混过关，我可不是自来熟的人。”
“你刚说的..什么问题来着。”
“为什么向我展示你的阅人功底？”我认真道
“哎呀，你没在酒吧跟人搭过讪吗。只是套近乎的一种手法罢了，关于人设分析的话都是我现场编的，还不是看你耿直想跟你交个朋友。”克里斯打哈哈道
“风暴小组在柏林的，就你一个吗？”我问道
克里斯想了想，“灾变发生时我的队员正在欧洲各地度假，我没能联系上他们，只能先回柏林避难了。”
“欧洲其他的城市还有没有沦陷的吗？”
“应该没了吧。”克里斯看了我一眼说， “大型城市的战场动静太大，会吸引越来越多的僵尸。而城市防守战线太长，每多覆盖一平方英里的火力防线都需要成倍的兵力，没了美国人，北约其实并没你想得那么坚韧。伦敦已经丢了，英军在向北撤退；现在柏林城外，至少有三个以上的集团军在防守，若不是ub公司斥巨资修建了柏林外围墙，这座城市根本没有一点防守价值。”
我若有所地点了点头，克里斯似乎说得很有道理。
但转而又发现，好像话题又不知不觉地被他带跑了。
内心里暗自感叹自己在这方面实在不是他的对手，耍嘴皮子实在不是自己的强项。
“我上个厕所，回来教你下注的技巧。”克里斯说罢便离开了
“好吧。”我摆了摆手，独自一人靠在了轮盘旁
象牙球继续啪嗒啪嗒的跳着，我看了眼另一边的哈利，他似乎玩得很开心，大把大把的筹码似乎要往天上扔。
我低着头随意下着注，甚至看都没看便随手扔下筹码，心想等着克里斯回来揭晓轮盘的秘密。
眼看越输越多，偶尔赢回的也根本补不上之前扔出去的洞。
看来这些东西真的不适合我，我实在没办法在这里找到属于他们的乐趣。
“嘿嘿，伙计。”忽然有人在一旁捅了捅我
我撇头一看，那是一个比我矮了两个头的家伙。他看起来獐头鼠目，弯着腰浑身土垢，头发和脸像很多天没洗过一般。见我的的注意力被他吸引，他的眼里连忙放出光来。
“想不想要筹码，我这里特别多。”他小声地说道
我收回目光，重新保持了冷漠的表情。
克里斯是不是坏人暂时不得而知，但这家伙百分之百不是好人。
“刚才输了这么多不想扳本吗，我这里的筹码够你花上三天，只有万五的利息..”
“滚远点。”我故作愠怒道
望着我斜视的双眼，他好像已经对我的态度有了心理准备。我知道这类人的存在，为了推销非法的高利贷，他们也不得不对每一个潜在客户都挤足笑容。
但可惜，我对这些东西实在没兴趣。
那家伙点了点头，一溜烟的功夫便已消失不见。
应该是去寻找下一个目标了吧。
我摸了摸兜里的筹码牌，哈利分给我的本金还剩下一半。
克里斯上厕所已经超过15分钟了，这也太久了。
“您好，请问厕所怎么走？”我问向路过的服务员道
“这条路一直走到头右拐就是。”
“谢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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