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人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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宝妃亲自造访许蝉儿的事情,很快传遍了后宫:一向自视甚高的宝妃,居然屈身下驾,前来探望一个微不足道的贵人,众人意识到,风向可能要变了。
更何况,在当日晚上,许久没出宝妃景玉宫的皇上,竟然幸临了许蝉儿的春筱宫。
宝妃怀有身孕,自然不方便伺候皇上,她选中了这个新晋的许贵人,作为自己的替补。
所有的人都这么想,包括许蝉儿自己。
所以,这两天上门的女客几乎踏破了春筱宫的门槛。什么样的人都有。
有借机送礼的,有攀亲带故的,各种讨好说辞,各色谄媚嘴脸,令许蝉儿大开眼界。
所以,当卫公公也前来拜访时,许蝉儿也丝毫不觉得意外。
因为感激他对自己的知遇之恩,许蝉儿当上贵人之后,隔三差五就要去看望这位公公,陪他说说话。倒是卫公公本人一直表现得淡淡的,这不奇怪:只因那时皇上的恩眷,并没有分给许蝉儿丝毫,令他一度怀疑自己看错了人。
但是现在,一切都不一样了。许蝉儿眼看要成为炙手可热的后宫红人了。虽然说,自己的慧眼识珠在当时推了许蝉儿一把让她有机会亲近皇上,但是后面的路,全是她自己走出来的。这是个不一般的女子,她的平步青云,实在和自己没多少关系。
“公公近来可好?”许蝉儿命碧云沏上一壶上好的茶,亲自给卫明礼倒满一杯。
卫明礼受宠若惊,堆笑道:“怎么敢让主子给奴才看茶,折杀奴才了!”
许蝉儿笑道:“公公何必拘谨,当日若不是公公在皇上面前举荐蝉儿,哪有蝉儿的今天。”
卫明礼想起前一段时间对许蝉儿的冷淡,窘迫道:“奴才只不过是动动嘴皮子而已,主子能有今天,全是您自己的能耐。”
许蝉儿既没有否定,也没有肯定,依旧只是淡淡地笑着,请卫明礼用茶。
看着她的如烟笑颜,卫明礼心里升起一种异样的感觉。自己在宫中行走几十年,皇上身边的女人形形色色也见得多了,若是换了别人,得了这样的宠爱,早就趾高气昂,不可一世了。而眼前的许蝉儿却不一样,眼前依旧是从前那副宠辱不惊、风轻云淡的模样。
细细想来,前段时间,她来看望自己之时,脸上所挂的,不也是这淡淡的笑容么?
这女子,竟如一块浑然天成的美玉,在风起云涌的后宫无声地散发着温润柔和的浅光,淡定却又自信,仿佛知道自己最终的命运,必将是被雕琢成传国玉玺,供万人景仰一般……
“公公为何如此看着蝉儿……”许蝉儿只见卫明礼一直呆呆地看着自己,目光却又似不全在自己身上,不由得好笑。
卫明礼慌忙移了视线,歉意道:“奴才见小主丰神俊雅,飘然脱俗,如同神人一般,不觉看呆了,主子请恕奴才失礼之罪。”
一旁的碧云听了,扑哧一笑,打趣道:“难道公公难道对我们家主子动了凡心不成?”
许蝉儿回头瞪了碧云一眼,对卫明礼笑道:“碧云她刚进宫没多久,年纪小管不住嘴,公公不要见怪。”
卫明礼一愣。主子和客人说话,侍女竟然从中插嘴,并且说出这种不伦不类的话来,主子不但不掌嘴,还帮忙说情,他当了太监这么多年,还从来没见过这样匪夷所思的事情呢。

百思不得其解,尴尬笑道:“碧云丫头,想必是主子在宫外的亲戚朋友?”
“公公想远了,我与碧云并非亲戚,以前也不是朋友。”许蝉儿淡淡道,“蝉儿是宫女出身,只是偶然蒙圣上垂怜,赐了贵人之位。在蝉儿心中,永远只是当初那个蝉儿,即使当了贵人,也只不过是换了身衣裳而已,并没有什么不同。蝉儿为什么要在碧云他们面前妄自尊大,对他们颐指气使呢?”
“公公你有所不知,主子从没把咱们奴才当奴才使过,”一旁的碧云眼中闪着亮光,“主子对咱们,如同对自己家里的人一般,好言好语的,从来没有半句呵斥,别宫的都羡慕咱们春筱宫里的人,都说我们是修了几世的福气,才碰到这样的好主子呢。”
卫明礼听了这番话,如鲠在喉,一时之间竟不知说什么好。想他在宫中行走了半辈子,看惯了妃嫔们的脸色,听惯了辱骂,受惯了无名气,何时听过哪个主子说过这样暖心的话?
如果每个主子都如眼前的贵人这般和气,宫中的岁月也许就没这么难熬了吧……
“主子,”卫明礼垂下眼,恭恭敬敬道,“奴才有眼无珠,今时今日才知道小主的气量。日后主子如果有什么要用到奴才的地方,只管吩咐,奴才没有不尽心效力的。”
“如此,蝉儿谢过公公,”许蝉儿淡淡道:“公公今天来,有什么事情么?”
卫明礼稍一迟疑,许蝉儿会意,令碧云退下。
“没有旁人了,公公请讲。”
卫明礼点头,低声道:“奴才得知皇上昨日幸临小主,特来告诉小主几句话。”
许蝉儿浅浅一笑:“公公请讲,蝉儿洗耳恭听。”
“奴才侍奉皇上半年有余,对于皇上的习性,虽不能说无事不知,但是对于皇上喜欢什么,厌恶什么,倒是看得一清二楚。”
“我只知道当今圣上嗜好沐浴,每天都要进浴房好多次……”想起和穆笙在浴房的初次会面,许蝉儿心中暖意涌动。
“这只是其一。还有一点,皇上一向不喜欢过于鲜艳的红色,在太后寿辰筵席上,小主想必也见识过了……”
“嗯,蝉儿记得了。”许蝉儿微一点头,“只是不知道皇上他为什么对红色这么敏感?”
“这点奴才也不清楚,”卫明礼道,“皇上有什么心事,从来也不跟人讲,更不用说对我们这些下人了。”
这倒是符合他的沉郁,许蝉儿想起穆笙并不开朗的面容,不由得心中一痛。
“再有一点,主子切记,莫要在皇上面前提起贤亲王。”
贤亲王?许蝉儿心中一动,想起了那个清冷的早晨,与自己邂逅在花园里的怪异王爷。
“怎么,皇上跟贤亲王有什么过节么?”
卫明礼道:“恐怕是,而且是很深的过节。奴才只知道,每次只要有人一提到贤亲王,皇上就会很不对劲。个中缘由,奴才也不甚明了。只影影绰绰听人说,好像是为一个女子,好像是叫做宝儿的……”
“宝儿?”许蝉儿的眼中闪过一丝惊讶,“这个人难道不是景玉宫的宝妃么?”
卫明礼笑道:“当然不是——至少奴才认为不是。宝妃娘娘和贤亲王一点关系也没有,她只是凑巧名中带个宝字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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