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章 判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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景玉宫,宝妃将白玉杯里倒满琥珀色的液体,苦笑着,然后仰起脖,一饮而尽。
这下好了!自己辛辛苦苦说服池宿暗中相助,费了那么大的心血筹划整件事情,原以为能让皇后栽个大跟头,没想到,她的出丑竟然那样轻松就被遮掩过去,事后,皇上还竟然亲自给她送跌打药!
而且,她还在无意中成全了一个自己最不愿成全的人——春筱宫的许蝉儿。就那么一个举动,全后宫的人都看到了她的淑德贤良!
她们两个都起来了,自己却成了孤家寡人,怀着这个孩子,挺着难看的大肚子,独自守着空旷的景玉宫!
是了!皇上注意到了澹台明容的多情,又亲眼目睹许蝉儿的机智善良,唯有她,彻底地被抛在众人的脑后,什么也不是……
“娘娘,皇上驾到了!”正在借酒消愁愁更愁,无处发泄之时,守门的丫鬟忽然进来禀告。
宝妃心中一惊,又喜又慌。喜的是皇上半个月来,第一次登临她的景玉宫,慌的是自己满身酒味,皇上来了,肯定会怪罪自己!
已经来不及多想,穆笙已经进来,走到她跟前了。
“皇上……”
“你喝酒了?”穆笙微微皱眉,转向身边的侍女,“你们怎么搞的,娘娘有孕在身,你们竟然让她喝酒?”
几个侍女慌忙下跪,奏道:“奴才照看娘娘不周,奴才知罪。”
宝妃心里清楚,穆笙绝对不会认为是侍女对自己照顾不周的错,依她的性子,自己想喝酒,哪个下人能拦得住?
果然,穆笙的语气变得严肃起来:“你不为自己着想,也得为肚子里的孩子着想。”
孩子,又是孩子!那自己算什么?被他冷落了这么多天,就是来听他教训自己的么?
于是,再也忍不住心中的愤懑和不满,气鼓鼓地坐了下来,将头扭向一边。
“你们下去吧。”穆笙对那几个跪在地上为主子挡箭的丫鬟道,自己也在座上坐了下来。
“朕知道,朕这段日子疏忽了你,你一定在心里怨恨朕,是么?”穆笙柔声道,轻轻地将她的肩膀扳了过来。
“怨恨?是,宝儿夜夜都在怨皇上,可是有什么用?”宝妃兀自垂下头,唇角掠起一丝轻笑:“皇上若真在意宝儿的怨,就该来宝儿的景玉宫看看宝儿,不是么?”
这话似乎触及到了穆笙的心事,他放开宝妃,一言不发地缓缓转过身去。
“其实,我来看过你好几次,”他艰涩地开口道,“我在景玉宫门前徘徊很久,心里想着,只要一步踏进来,我就能见到你,回到从前的那段日子——那时你的景玉宫,是我在这后宫中,唯一心中所系的地方。”
宝妃的心几乎跳到了嗓子眼。她想听穆笙接下来的话,可有怕听到。在她心里,已经隐约升腾起一阵不详的预感。
穆笙蓦然垂下头,长长地呼出一口气,似乎下了很大的决心来说这句话:“可是,宝儿,我再也办不到了。”
宝妃的眼睛里,忽然被汹涌而来的水雾弥漫,有两道冰冷的液体从眼睛里涌出,缓缓地落到颤抖的唇边。

她竭力抑制住自己的激动,异常平静地说:“为什么?”
她为什么要问?她其实已经知道了答案,只是一种出于一种近似于自虐的心理,她要亲耳听见那残酷的回答从他的嘴里明明白白说出来。
“许贵人,许蝉儿。朕现在的心里,只有她一个。”
穆笙如释重负地说出这几个字,转过头来,淡定地望着眼前激动的宝妃。
“皇上,皇上,”宝妃猛然抓住穆笙的手,如抓住一根救命的稻草,“许贵人也罢,皇后也好,臣妾不在意皇上心中还装着别的女子,真的不介意……”
“宝儿,朕要你听明白,”穆笙轻轻地把手从宝妃手中抽出,“你跟朕相处的时间最长,应该知道朕的心思,朕从来不是那种风流多情的帝王。现在在朕心里,只有许蝉儿一个而已,再也没有多余的地方,留给任何其他人了。”
这无疑是最残酷的宣判。宝妃颓然跌坐下来,如花的容颜,亦在瞬间骤然凋零。
“臣妾明白,臣妾当然明白。”她魂不守舍地,在微干的唇边绽开一朵苦涩的笑,“皇上从前对臣妾好的时候,不也是这般夜夜守在宝儿的景玉宫,从不挂念别的女子么?”
穆笙轻轻地蹲了下来,抬起头望着宝妃:“朕会常常来看你。你在朕的心里的位置,谁也无法替代。”
宝妃却似没有听到一般,自顾自地流着泪,眼中一片虚无。
“好好对待自己和肚里的孩子,朕虽然不常来你宫里,可是总会惦记着你。”穆笙眼中说不出的温柔和沉郁,“如果哪个敢欺负你,尽管来找朕。”
说罢,将笼在手心的她的手松开,轻轻地拍了拍她的肩,便起身,只留给她一个渐行渐远的寂寥背影。
宝妃看着,望着,目光愈发模糊起来。
“许蝉儿,许蝉儿,”如同喃喃自语一般,她的声音低进了尘埃里,“同样是别人的投影,你能比我幸运多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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池宿正在躬身清理出演收场后的戏台,却冷不防在眼角的余光里,瞥见了远远的,伫立在角落里的某个落寞的身影。
四顾无人,池宿急忙放下手中的东西,迎着她走了过去。
“宝儿,怎么哭了?”他替她擦去眼角盛盈的泪水,语气里满是怜惜,“谁欺负我们家宝儿了?”
宝妃一动不动地站着,手指笔直地指向不远处的戏台:“我要听你唱戏。”
“唱什么呢?”他低声问道,眼中说不出的温柔宠溺。
“《霸王别姬》。”
“好。”
他更不多语,匆匆地去戏台后换了戏服,身着虞姬的戏服出现在她的面前。
“不要虞姬,要项羽!”她冷清地伫立在台下,仰望着他,语调里听不出一丝情感。
“我只唱旦角,你知道。”他轻声地说,无意去顶撞她敏感的心绪。
宝妃仍旧是冷清地望着台上,地道:“唱项羽,我要看,我要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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