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兴龙节?建军节!(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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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一块非常美丽的盆地里的平原,虽然是隆冬季节,但盆地温暖湿润的环境居然还存在着生机,一望无际的野花点缀着略为发黄的草地,好似梦中繁星的海洋。向极远处望去,那些隐约可见的山麓,是这块平原的守护神,让它度过了无数世代的安静生活。
然而今天,留山原的平静终于被一伙兴高采烈的外来人打破了。
穿行在类似于蒙古包的大帐篷之间,曾布的心情显然非常好,他的差使算是成功完成了,现在是兴龙节过后的第三天,终于把胡人们安置在了留山原,可以放松一下,待杨翼把人挑好就启程回太原。
现在看起来这些胡人远比事事讲究的汉人好侍侯得多,起码他们不用房子,随便找个地方把帐篷搭起来就可以生活。帐篷之间的空地中还用绳子和木桩围成了牲畜圈子,众多的牛羊在圈中叫唤,愈发托显出欢乐热闹的气氛。
同样好心情的还有姚隆赞等人。来到留山原之后他们才发现这里比他们想象中要好得多。首先是地方的大小出乎了他们的预料,他们忽然发现朝廷划给他们的只是这块平原中的一小部分,然而事实上其他部分根本没有人烟,只有荒地和草原,这意味这他们就是整块平原的实际主人。
当然,即便地盘比想象中的大许多,但是度日的粮食还是需要朝廷供应,否则那些集合在一处,看起来颇多的牛羊是吃不了几个月的。而这也意味着出去当兵仍然是部族延续的最佳选择。
心情不好的人却只有杨翼,本来杨翼是打算自己亲自上阵挑选士兵,立志选出最精干强壮的人,结果他很快就为自己幼稚的想法而后悔。倒不是因为兀声延征部的男人们不愿当兵,而是因为这些青年们实在太踊跃了,在杨翼严苛的食物供应政策下,谁不希望自己被选中后能节省出日常用度供应给亲人呢?谁不希望多给亲人留下点牛羊,好作为日后畜牧的本钱呢?数千人一呼啦围上来顿时使杨翼焦头烂额。
“王有胜!”冲出了人群包围的杨翼郁闷的抹了把汗,叫唤起近来颇得他喜欢的一名亲卫:“小王啊!看来我今天身体不是很舒服,选人的事就全交你办。”杨翼为自己一开始的心血来潮找借口。
王有胜瞄一眼那边吵吵嚷嚷的人群,有点心虚:“大人!您看这架势属下恐怕应付不来吧?”
“废物!不是有朱大山他们帮你吗!”杨翼觉得自己以前对下属是不是太善良了一点:“让朱大山他们维持秩序,排着队,谁敢乱来就拉出去打,你和朱冬生挨个的给我挑,记住了,要挑身体好、年轻的。你家大人我先到处逛逛出口气。”
杨翼拔脚就走,忽又回过头恶狠狠的说道:“若是办不好这差使,回头我就让你姓姚!你就跟着胡人在这混一辈子吧!”
王有胜立即飞奔而回。
杨翼缓过气就去找曾布,这才发现曾布和几个官员舒舒服服的坐在姚隆赞的大帐篷里吃着烤肉、说说笑笑。
“曾大人好雅兴啊!”杨翼笑着走进大帐里,一点不客气的坐下来,拿起座边的一碗马奶一饮而尽。
曾布很惊讶:“杨大人这么快就完事了吗?”
“哦!这个….我是想明天就要回去了,得抓紧时间跟隆赞大叔联络一下感情不是吗?”杨翼不想给在座同僚留下办事虎头蛇尾的坏印象。
姚隆赞高声大笑,用不太纯正的官话说道:“杨大人真是爽快!今晚定能让大人和我族人亲近一番。”
杨翼心想这游牧民族要是晚上搞活动必然就是篝火晚会什么的,见识一下这古代的少数民族风情当然是件开心事,便微笑作答:“哦?原来今夜还有活动吗?倒要和隆赞大叔喝上两杯。”
“咱们延征人喝酒哪里用什么杯子?”姚隆赞不屑:“我看大人年轻力壮,和我族人这般身形倒是相似,喝酒不会不给我们这个面子吧!”
姚隆赞像是想起什么,一把拉过身边的一个老者:“这是必勒格,他的孙女可是我们草原上的明珠,杨大人若无家室,不妨考虑一下,只是我们的明珠可不喜欢小气人,杨大人喝酒定要够意思才行哟!”
曾布等几个官员虽然是道学先生,本来说到男女之事应当不苟言笑,只是想到杨翼这人位列朝堂,二十好几居然还没有能娶妻,说不定便有断袖之癖亦未可知,不免也窃笑一番。
杨翼面现诧异,他倒是不在意什么明珠,杨传香那里帮自己挑着呢,汴京城里的美女还比不上你们草原上的人吗?他诧异的是这老者一来很眼熟,可确实是没见过的,二来这老者的名字是“必勒格”,以自己的见识好像是蒙古人的名字,虽然这兀声延征部有一半的蒙古血统,可名字都是用羌人姓名,现在更是全改姓姚,怎么竟会有蒙古人在这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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令人向往的夜晚来临了,留山原里的胡人营地里燃起了多处篝火。阵阵欢快的鼓点声伴随着悠扬的羌笛,在大地上飘荡,明天就是出发的日子,明天也是和亲人分别的日子,尽管有些伤感,但兀声延征族人天生豪爽的性格却更加使得离别之夜变得热闹非凡。
最大的一堆篝火处,近三百人围成一个大圈,圈子内有热情的羌族少女与年轻男子在随着音乐跳着舞蹈,坐着的人们笑呵呵的相互谈笑,喝着朝廷赐予的传香美酒和自酿的马奶酒,吃着今晚曾布额外提供的牛羊烤肉,欢乐的气氛逐渐达到**。
杨翼今晚算栽了,白天大言不惭的说要敬姚隆赞几杯,现在已经快要趴下了。
“不行了不行了!”杨翼摆手拒绝又一个跑过来敬酒的人。旁边姚隆赞大笑道:“怎么杨大人这么快就不行吗?不会是大人装醉吧?是不是怕等下见到我们的明珠,却没有力气共舞啊?哈哈!”
曾布早看明了形势,这些胡人喝酒像喝水一样,他自己不好板着脸不近人情,只有拼命的往其他人身上推:“我们杨大人从来都是海量,多半是你们族人拿的碗不够大,咱们杨大人不乐意啦!”
杨翼有点头晕,心中还是明白,大骂这曾布不是什么好东西。
欢乐的气氛愈加浓厚,在一些羌族女子的邀请下,随同的一些宋军军官也都加入了舞蹈的行列。
忽然舞蹈队伍中起了争执,原因是朱冬生和一个女子跳舞动作过大,却让爱慕那女子的一个胡人青年醋意大发。那小伙子可不管什么礼法,愣头青一个,便嚷嚷着要和朱冬生一较高低。朱冬生可是朱三爷从小收养的,街头上耍泼惯了,当然也是绝不愿意堕了面子。
“姚硕昊!”隆赞很不高兴:“怎么能对大人无理?”
那个小伙子叫姚硕昊,生得颇为健壮,本来就已一肚子火,现在被本族首领训斥,更觉得委屈,不由得大叫:“是那汉人无理在先,哼,隆赞帮着他,不过是见他是个官,对于他这样的汉人废物,其实有什么可惧怕的?”

姚硕昊说的是族语,但是已经有翻译将他的话原封不动的翻译了出来,众人无不色变,连曾布也觉得胡人太过蛮横。
朱冬生冷笑道:“我们汉人是废物?今天爷爷就让你尝尝废物的厉害。”话音一落,便要冲上前去痛殴此人。
“且慢!”曾布连忙叫停阻止朱冬生动手,然后回头问隆赞:“不知隆赞以为当如何解决。”
姚隆赞略一思索,便笑着回答:“年轻人为了心爱的姑娘,有时候冲动些,大人莫怪。不过我们草原儿女,最敬重勇士,他们若双方愿意,何不成全他们?”
不等曾布作答,醉醺醺的杨翼就接着叫起好,此时他虽然醉意涌上来,可心里依然雪亮,这些胡人性格甚是彪悍,自己等人要是不好好表现一下,将来怎么能够让他们驯服?如今倒是好机会,朱冬生几个是武馆的徒弟,武功不差,不如这个威就让他们来竖吧!于是大叫:“不如我们各出几个人,比试一番,也好知道究竟谁是真正的勇士。”
第一场当然是怒目相视的朱冬生和姚硕昊。
“嗨!”的大叫一声,两人同时猛扑出来。朱冬生自幼习武,打得是攻守兼备章法严谨,而姚硕昊身材高大力气强猛,只见拳来脚往,一时间竟打得难解难分。
围观的众人都兴奋起来,胡人们这几天一直都被朝廷官员来回摆弄,这时颇想折折汉人的锐气,挽回点面子,加上本来就喜欢看人相搏,是以音乐声大作,叫好喝呼声不觉于耳。
杨翼是越看越生气,心说这朱冬生还真是没和人玩过命,明明武功底子很好,就是虚招太多啊,有几次有很好的机会一举打倒对方,却因为虚招的缘故没有成功,真是看得让人憋屈。
后来两人打得累了,竟然靠在一起,手脚尤不肯停歇的向对方身上招呼。最后还是几个人上去才把他们分开,这一场算是不分胜负。
接下来几场武馆弟子们接连出场,可竟然二平一负,顿时把杨翼气得火冒三丈,心中怒骂朱三爷是花花架子,教出的徒弟一个烂过一个,气氛之余还拿起碗喝多了几口酒。
姚隆赞这下得意了,怎么说都是他们略占上风啊!周围的胡人也都兴高采烈,大声吆喝着大碗敬酒。
“呵呵!杨大人,我们族人都是在草原上练出来的本事,让您见笑了。”看着杨翼喝得满脸通红,偏又带着憋屈的表情,姚隆赞真是很开心。
哪知道杨翼是真的醉意渐浓了,摇摇晃晃站起来大叫道:“本大人亲自上场,有谁跟我玩一玩吗?”
曾布一把拉住:“哎!行了,子脱读书人,不可失去体统。”
杨翼甩开曾布的手,晃晃荡荡走进了场子中间,大声邀斗。
胡人的小伙子们来了兴致,这杨翼虽然看起来强壮的很,但听说是汉人的文官啊,打败杨翼绝对是最有面子的事,于是纷纷跃跃欲试。
姚隆赞却觉得不好得罪杨翼太过火,回头还要靠杨翼吃饭不是?回头万一杨翼恼羞成怒,这几天辛辛苦苦营造的良好关系可就全泡汤了。于是便向必勒格低声道:“叫你孙女出来,这杨翼火气正旺,只有我们美丽的明珠才能对付他!”
杨翼得意洋洋的环顾四周,他前面混着喝了不少马奶酒和传香美酒,头是越来越晕了。
“我来和你斗一场吧!”一身劲装的乌伦珠日格站在了杨翼的面前,这个人真的很奇怪,在南京的时候见他时,他身边跟着契丹的武士,现在在宋国又见到了他,居然他又变成了汉人的大官,真不知道这是怎样的一个人啊!
杨翼醉眼惺忪的望着乌伦珠日格,忽然大笑道:“好一个英姿…呃!英姿飒爽的女…子,你打我不过的,回去…换男人来!“
乌伦珠日格笑了,火光中的笑脸依旧是那么灿烂,她听不懂汉语,却明白了杨翼的意思,他认不出我了吗?“我能打,不比男人差!”这是乌伦珠日格出手前的话,一旁的一个胡人翻译紧接着就大声的用汉话喊了出来,
杨翼看着对面的女子挥拳朝面上打来,想发力时忽然觉得天旋地转。
在场众人就见到乌伦珠日格的第一拳便打中了杨翼,杨翼四仰八叉的轰然倒地,竟然不省人事了。
“天边的彩云!乌伦珠日格!”杨翼倒在地上,最后映入眼帘的是晴朗冬夜里的星空,那无数旋转着的星星,散发着光芒,渐渐合成了一张如太阳般灿烂的笑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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越过了没有道路但却平坦的平原,穿过盆地边缘的山岭口,两千多人的马队行进在去太原府的道路上。
“子脱!酒还没醒透吗?”曾布和杨翼坐在一辆马车里,望着杨翼苍白的脸,担心的问道。
一大早,杨翼就被拉起来,迷迷糊糊的洗漱完毕就上了马车,跟着队伍出发了。走了几个时辰,当然已经完全清醒,回想起昨夜的事情,杨翼才恍然大悟为何必勒格如此眼熟,原来竟是乌伦珠日格的爷爷,只是不知道乌伦珠日格又怎么会混在兀声征延部族里边呢?路上他曾找来了一名延征人问过,那延征人可能是听说了昨夜杨翼被打败的事,满脸不屑,只是模模糊糊的说是来宋国前遇到的,并且是部族的旧识。
“没事,曾大人!下官昨夜失态了,乞望恕罪!”杨翼心中发誓以后绝对不再喝混酒,并且如果有机会一定要让曾布醉在自己面前,这个家伙实在太可恶了把酒全推到自己身上。
“哈!杨大人昨晚恐怕是故意的吧?后来那隆赞可是让那名女子帮你更衣换洗的哟!”曾布取笑道,想起昨晚杨翼的狼狈像曾布就保持不了端庄稳重。
“啊?”杨翼有点尴尬,虽说在飘香别苑里也是丫鬟侍侯着更衣沐浴,没觉得有什么不妥,如今听到曾布的话心里却有颇为异样的感觉。
“哦!曾大人,今天天气不错哈!”杨翼转移话题,眼睛瞄向窗外隆冬季节的景色,远方山梁顶上的积雪,在冬日的阳光里折射着耀眼的光芒。
“这个兴龙节过得有点意思!”杨翼在晃荡的马车上心里这样总结:“终于拉起了两千多人的胡人军队,回去后换上装备就要开始训练了,然后我要演习,把北部三府的部队拉出来整训好了,不知道能不能成功!好像明年会有边境战事啊,就是不记得是夏国还是辽国了。”
杨翼转过头望着曾布:“如今河东路的马步禁军状况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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