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大练兵(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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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年就要到了,对于不久前才经历过兴龙节的人们来说,新年更是一个了不得的节日,家家户户都在忙碌着打扫庭院,或是采办年货,富裕的人家自不必说,就算家境贫寒,这个时候也把成扎的腊肉和麦穗挂满了房檐,在外谋生或是游学的人们也都衣锦光鲜的回到了家乡,在欢乐祥和中悠闲的等待新年的来临,期盼着来年有更美好的光景。
此时的延安府,和整个宋帝国的其他地方没有什么区别,都在为新年的到来而喧嚣,只是城外忽然来了两支军队,其中一支居然还是胡人,这让百姓们一开始有些不安,但其后听说这些胡人竟然是禁军,好奇心马上压倒了恐慌,连日来,除了新年,街头巷议的主角非这奇怪的军队莫属。
“胡闹!”延安府巡检使、路分都监林武德脸色不愉的望着自己的儿子破口大骂:“你说到了任上你好好干就是了,你却三天两头的出风头搞事,闷声发大财你懂吗?上次带着队伍到西宁晃荡了一趟却沦为满朝文武的笑柄,那也罢了,年轻人好大喜功是常有的事。可这次回家过年,你居然把千多人的队伍带到延安府,你这次向朝廷报准了吗?调动军队是你能决定的吗?好在你爹我跟章枢密交情深,不然谁能给你擦**?”
林武德今年虚岁47了,膝下一儿一女,女儿刚托了媒人向韩家提亲,且不说韩家在整个帝国有多大的势力,因为听说现任中书侍郎的韩缜将要出知永兴军,那可是自己的顶头上司啊!关系到自己这个小小巡检使的仕途。可是这个儿子就太不争气了,虽然说制举倒是考了上去,但那多半是因为自己跟章淳交好的缘故,而且不知道招惹了谁,居然没能当上文官,混了个武将,以正七品致果副尉,出任兰州马军总管(注意,低级的州的总管只是负责训练军队的官员,不大),居然这么不安分,真是家门不幸啊!
“父亲大人!”林东有点委屈:“那个杨翼不也来了吗,凭什么我就来不得,我绝不会牵连父亲大人便是。”
林武德怒道:“杨大人是朝廷心腹,是你能比的吗?人家奉了上喻督训,小小的延安府能比河东路?他想去哪里能由你我过问?你自己想想清楚,老老实实待到新年就给我滚回兰州,韩缜韩大人要知永兴军了。要是你搞出了什么漏子让韩大人知道,坏了你妹妹的大事,我就让你好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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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翼这两天心情还算过得去,虽然在到达吴王渡前被几个手下大大侮辱了一番,颜面扫地,不过吃一堑长一智,杨翼开始真正的虚心起来,他首先承认了自己在战术经验上的幼稚,向几位指挥使虚心求教,然后又对士兵们问寒问暖多加抚慰,虽然士兵们依然觉得这位大人即软弱又无能,可是毕竟伸手不打笑脸人,更何况这笑脸人是全军最高长官,所以牢骚和敌意减少了很多。值得一提的是,在过黄河冰面的时候,杨翼要求所有人都缠上绳索,初时没有经历过这种状况的兀声延征士兵们还不太理解,待见到一匹马摔进冰窟淹没在水中的时候,却开始有点佩服起这位大人的细心来。
现在杨翼正在延安府的大街上瞎逛。因为在吴王渡前第一指挥的延误,这次来到延安府,只能修整两天,就要急速赶回,且多半是要在路上过新年了。与他一起进城的还有百多名解除了武装的士兵,这些士兵在太原府时都表现不是太好,没机会进城见识繁华的都市,所以就要求跟随前来。杨翼当然是多加关照的,要竖立良好的爱兵如子的形象嘛!所以不但同意他们跟来,还特地允许他们在城内自由行动。
“有胜!”杨翼身边只剩下这个家伙,其他人都走散掉了,延安府虽然不大,但好歹也是边境重镇,繁华不下太原,这些没见识的胡人早都看花了眼,不知跑哪去了:“唉,延安府城里头真没什么意思,咱们是没时间啊!我告诉你,出城往北去百多里有个钟山石窟,那可是开凿于几百年前的宝贝,现在还在雕刻,我估计要一直弄到几百年后才算完工,那里规模宏大美轮美奂,雕像群流光溢彩,金碧辉煌……”
“属下不知!俺是青州人,离这里实在相差太远。”王有胜就一直认为这位大人很古怪,特别喜欢啰嗦石刻什么的,逛街你就好好逛呗,还北去百里?
“本官真是对牛弹琴!”杨翼不屑道:“离林大人安排的晚宴还早,先随我吃东西去吧,听说这里的油糕和荞面饸饹可是盛名远播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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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东刚被训斥完,心情极度不爽,家里也不想待,憋着一肚子火,便匆匆带着几个手下要出城回营。
“慢着!”林东忽然勒住马,用马鞭指着前方对手下说道:“前面那两个人不太像汉人啊!你看他们的胡子和配饰。”
莫日根和姚硕昊今天是和杨翼一起进的城,走着走着就和大家分散开勒。莫日根是去过辽国南京和西京的,那两个城市的繁华,绝对比得过小小的延安府。所以莫日根对延安府倒也没有什么惊讶。而姚硕昊还是第一次离开草原,在太原的时候也没什么机会进城,现在在大街上看到这般景色,实在是合不拢嘴,兴奋的拉着莫日根问这问那。而延安的老百姓对待他们这些胡人虽然有好奇心,但毕竟因为延安府曾经多次被夏国蹂躏掠夺,所以好奇归好奇,却还是经常给予这些胡人白眼。

“莫日根,我总觉得这里的汉人并不友善啊!”姚硕昊的兴奋劲已经过去,现在开始有点沮丧了。
莫日根正要答话,忽然觉得耳边风声响起,当下骇然转头,只见一根鞭子从天而降,“啪”的一声,抽在自己脸上,顿时火辣的痛感从脸上传遍全身。
“你!……”莫日根大怒,操着生疏的汉语道:“要做什么?”
林东高高的骑在马上,洒笑道:“果然是个胡人,我且问你,你们是不是杨大人的手下,嗯?”
莫日根哪里愿答他,竟要上前伸手去扯林东的缰绳,林东大笑,策马往边上一闪,又是一顿披头盖脸的鞭子落下,只把莫日根打翻在地,哇哇惨叫。
“大人,请住手!”姚硕昊注意到林东的官服,连忙出语请求。
林东的鞭子竟然又往姚硕昊打去:“你们好好的胡人不做,跑到宋国来作什么?跟着杨翼那个窝囊废,想来他没教训过你们,不知道见了长官要下跪行礼吗?”
姚硕昊多少有点功夫,脾气也不是那么好相与,初时还想劝阻,此时无端端吃了几鞭,顿时火气上冲,一头朝马撞过去,那马受惊,高高扬起前蹄,差点让林东摔了下来。
林东大怒:“兀那蛮夷,要造反吗?给我围起来,打!”
一众手下高声应喏,立即策马将两人围在中间,马鞭到处,把二人打得满地乱滚、皮开肉绽。
此时围观得百姓甚多,大家虽然觉得林东飞扬跋扈,可毕竟打的是胡人,所以就当热闹好看,倒也没有忿忿不平。
待在附近的十几名赐胡军士兵听到了消息匆匆赶到,姚硕昊和莫日根已经被打得不**形,本来厚厚的衣服已经破破烂烂,身上头脸满是血污。
见到赐胡军的人多了起来,林东叫停手下,指着一众赐胡军狂笑道:“什么兀声延征部族,分明就是蒙古人和西羌的杂种,杨翼倒是喜欢跟你们混一块,难道物以类聚,他也是杂种吗?哈哈!”一帮手下也跟着大笑起来。赐胡军的士兵们未带兵器马匹进城,此时受辱,虽然郁忿难平,却也无可奈何。
林东突然策马,任由那马扬蹄踢倒一名赐胡军士兵,带着一帮手下,扬长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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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么?再把他说的话讲一遍?”杨翼一拍帅案,霍然起身。大帐中间的地上,躺着满身伤痕血污的姚硕昊和莫日根,周围是抬着他们回来的十几个士兵,而大帐外面,听到了传闻的大批士兵们早已群情激昂。
“大人!他说我们和您都是杂种!”一名士兵大声叫道:“欺负人啊!我们兀声延征人,不是杂种,我们是草原上的雄鹰,没有那么好欺负。”
“对!”士兵们纷纷叫骂起来,一些人已经开始往帐外跑,就要操着家伙去找林东算帐。
“哼!都给我站住!”杨翼大喝一声:“此事自有本帅处理,必会帮你们找一个公道,今天若是有人敢不听号令鲁莽出营,我就砍下他的脑袋喂狗!”说罢呼的一声拔出佩刀,扔在士兵们面前。他生来就长相粗旷,此时发起怒来,脸上更显狰狞:“王有胜!出去对他们讲,本帅一定会要那姓林的好看,叫他们且等本帅决断,若有违令,罪及留山原。”
士兵们还从未见过这位平时看来自大且软弱的上司如此疾言厉色,一时当真不敢乱来。
挥手让众士兵抬着伤者出去治疗,杨翼负着手在帐内踱步。
“大人不可鲁莽行事!”李宏伟出身侍卫亲军马军(中央保卫部队之一),久在京中为官,却是对各路官员的事情有所耳闻:“那林东是林武德的儿子,林武德好像和章枢密颇有点来往啊!而且听说有可能会与韩家联姻,惹他不得。”
李实则是来自殿前司,也道:“不过打了几个士兵,咱们多加抚慰,厚赏其亲族,便可平息下去,这延安府不归河东路管辖,咱们真要找他们的不是,却还要向枢密院又或者兵部禀告,这样鸡毛蒜皮的事,朝廷有谁会管?”
陆定北和张全柱却不以为然,都道一事还一事,打人是小事,可是若说到侮辱朝廷命官却是可大可小,这件事枢密院管得,兵部也管得,就算章枢密和林东的老子有交情,难道不可以告到兵部去吗?
听着几个指挥使争论,杨翼却活动起了心思:自己被骂两句其实也没什么大不了,这些日子自己被人背后骂得还少吗?只是这事若处理不好,依着这伙胡人的性格,恐怕难以压服。可自己的河东路管不到延安府,若自己找上门去,小事就变成大事了。等等!这几个指挥使出身不同,跟京中的关系说不明白,立场见解当然不一致。杨翼忽然想到他们说的兵部,这兵部尚书王存可是历史上出了大名的中间派,历北宋仁宗、英宗、神宗、哲宗四朝,为官洁身自重,忠于皇室,司马光曾赞其曰:“并驰万马中,能驻足者,其王存乎?”,这个人最忌讳朋党,且与历代不倒的韩家交好,现在不是风闻韩缜要知永兴军了吗?
“嘿嘿!”杨翼忽然冷冷笑起来,一旁几个指挥使立马收声,看杨翼如何决断。
“诸位,叫大家去找木棒,今天晚上我也要玩一回劫营!”杨翼得意道:“论打仗也许我还经验不够,若论起朝中的政治,嘿,诸位恐怕未必有我的见识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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争取今晚半夜再传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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