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帝国骄雄之名将云集(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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现在已经是深秋时节,遍布帝国境内的金黄色开始进入了消失前最绚丽的时刻,曾经舒爽的秋风现在带上了寒意。在渡过了丰收的喜悦后,绝大多数的人们开始为即将到来的漫长冬季作准备,外出的生意人、吟游诗人以及求学的游子,也在开始陆续启程返乡。繁忙的大运河上熙熙攘攘,笔直的官道上牛车、驴车接踵穿梭,元佑二年的这个秋天,似乎和往日没有什么太多的不同。
当然,这个秋天对于梧州马步督统孙竖南而言还是有点不同。因为准确的说,孙竖南现在正站立在大运河上的一条船上,他行程的最终目的地是帝国的心脏――汴京。
早在半个多月前,孙竖南接到了兵部的通知,要求他即刻启程赴京,到位于汴京城西南的中央武学进行为期大半年的培训。对于从未到过京城的孙竖南来说,这当然是一件大好事,因为参加了武学之后无疑会有更加美好的前程,又或者见识一下京中风景跑跑人情,远好过在岭南这个荆棘丛生之地作一个小小城池的小小武官。于是,在急迫的心情驱动下,在同僚们羡慕的眼光中,孙竖南在接到通知的第二天就把手上的事务全部扔给了别人,带着自己的亲卫随从昂首出发了。先是通过海路沿着岸线一路北上到了泉州,再陆路到达杭州,最后包了一条大运河上运送货物的船,此时此刻离汴京却也是不远了。
站在船头上眺望的孙竖南,每每想到富裕繁华的汴京城就在前面,心中就莫名的激动。事实上他把全副身家全都换成钱带了来,有关汴京的传说在他的脑海里已经不知旋转了多少遍,南御街扬名天下的飘香楼是要去玩玩的,朱雀门西大街遇仙酒楼的美食是要吃上一吃的,繁华的州桥夜市是要逛一逛的,此外李家香铺、曹婆婆肉饼、李四分茶那都是不能错过的,还有麦秸巷、状元楼这样出名的青楼妓馆是绝对要去考察研究一下的,至于太一宫、佑神观、明丽殿、奉灵园也是要去把香好好烧一烧的。总而言之,不把钱全部砸在汴京那就不算完。
“过去点,先让我们大人的船走!”一个侍卫的喝呼声打断了孙竖南的白日梦,孙竖南恼怒的望过去,在自己的船的另一侧,另外一条大船正挤过来,两只船上的人都是一身戎装,相互怒目而视。
“怎么回事?”孙竖南走到船侧问道:“各走各的吵些什么?”
忽听对面一阵爽朗的大笑,一人从船舱中踱出来,只见那人生得白净,一身装扮风流儒雅,踱步之际顾盼生辉。
“这位兄台,看来也是个官啊!”那人在对面船上抱拳行礼:“在下江宁水军指挥使,陈远鸿,适才冲撞了这位大人的船驾,实有得罪!敢问大人官讳?”
孙竖南一听是同僚那礼数当然不可少,亦是行礼道:“我乃梧州马步统领,孙竖南。陈大人既然北上,莫不是同某一样,是为了中央武学去的么?”
陈远鸿面现惊讶道:“原来是孙大人,难得偶遇,甚是有缘啊!下官正是为了那武学而去的,想不到竟与大人同窗,实在是生平快事,便请大人过来一叙,我等不如结伴上京如何啊?”
赶了大半月的路,孙竖南早闷得发慌,如今同僚相邀哪有不去之理,连声叫好,一步跳过船舷。
陈远鸿命人备好了酒菜,便在船头上与孙竖南饮酒攀谈。别看陈远鸿一副儒生打扮,其实他和孙竖南一样,也是行伍里成长起来的,两人年纪仿佛,书没读多少,附庸风雅的德行也都差不多,物以类聚人以群分,一聊之下居然甚是投缘,尤其说起即将可以体会的汴京城里的风花雪月更是来劲,个把时辰之后,两人便称兄道弟相互引为平生知己,两船并驾前往汴京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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府州。
“一路保重啊!”折克行现在站在府州城外大声的对两个人道别,旁边有许多人在敲锣打鼓,他说话的声音当然要大点。
事实上现在的府州城还是一片废墟,几个月前宋夏战争遗留下来的伤痕还远未抹平。折克行站立的地方就是当日府州城破之处。当然现在正在重建,只不过朝廷的相关资金似乎永远都慢上半拍,如果不是本地的老百姓自发的合伙参加建设,光指望规定征发的劳役,折克行现在也不可能回到府州办公。
折克行现在是在为自己的侄儿折可适,以及从丰州赶过来的王景送行,原因只有一个,作为在战争中立功的一种奖赏,这两个年轻的低级军官获得了前往中央武学培训的机会,更关键的是据说培训完了之后朝廷还要表彰和升迁,对于几个月来就没有什么好心情的折克行来说,送行的时候说什么也要隆重的庆祝一番。
“去到之后,给杨大人带个好!”折克行这个人挺厚道的,拉着折可适的手大声道:“咱府州城本来就没什么土产,现在又破烂成这样,叔叔我也没有什么东西送得出手的,京城那地方我还就去过一次,想当年科举好歹我也是进士及第,那地方繁华啊!你两个去到之后要争口气,咱西北三州就你们两个有机会去京城,别学着别人风华雪月给西北三州丢人。”
折可适虽然很年轻,但是战场之上却也是一名老将了,元丰五年刚及弱冠之龄的他就曾经跟随名帅种谔出塞,并大破夏军于三角岭,一时名动河东路,此时他见到折克行一副小儿女的模样不禁笑道:“我又不是那富贵人家出身,想去风花雪月谁给我钱啊?您还是多操点心把府州城弄弄好吧!别管我了。真要操心你不如操心多点王景,他这人花花肠子多啊!“
王景立即不屑道:“其实我去到之后怎么也能混个武学的前几名吧?杨大人的底细我还不清楚吗?三从一大!本将早就背得滚瓜烂熟。不过这一去就是大半年,大人,往年我总陪着张构大人给您拜年,这次过年的时候怕是回不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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雄关漫道,秋风中的官道上,数匹快马在奔驰,两旁的山峦象会跃动的画面,随着秋风向后飘去。这几骑中有两个人从服饰上明显可以看出是将领,他们的目的地只有一个,那就是汴京边上的中央武学。
郭成一马当先,在上下起伏中他依然在回想着几个月前的那场战争,仿佛漫长的官道前面就是在等待自己去救援的战场,那场战争打得真惨烈啊!仁多保忠最后阶段发动的猛烈攻击,使他的许多战友永远的倒在了泾源那片热血浇灌的土地上。
其实郭成完全不必参加所谓的第一期中央武学,因为他虽然年纪轻轻却已经是战功卓著,在整个秦凤路都是出了名的勇将。十年前只有十五岁的郭成非常贫穷,家中的亲人都在灾荒之年失散了,迫于生计,他参加了乡勇弓役,先是跟随王韶大帅参加了对吐蕃的战争,并立下军功得到了供奉官的职位,其后又随大将军郭逵南下,在富良江畔大破交趾。现在他已经二十五岁了,几个月前作为泾源总管刘昌祚的手下,在仁多保忠退却之时带兵歼灭了一支夏军骑兵,又一次立下了军功。
之所以郭成这样的边关名将也去参加武学,却是因为刘昌祚特地向王存写了一封推荐信,信的内容郭成一直也不是很清楚,但为什么刘昌祚要这样推荐自己,郭成心里却很清楚。此时于马上奔驰的他,在回想战争的时候耳边也浮出了刘昌祚在自己临走时说的话:“你要记住,军功永远都是荣誉,却不会给你带来太多仕途上的好处,自古多少名将不都埋没在了黄沙中吗?何曾青史留名?这次中央武学是一个机会,去吧!到中央去,到京城去,让更多的人知道在边关还有你这种勇将!”

跟在郭成后面的是陶节夫,说实话虽然马跑得很快但陶节夫得心情却是非常的低落。对于自己被选上去参加什么见鬼的中央武学,陶节夫很不乐意。本来照理说陶节夫是一个文人,虽然乡试的时候没能考上贡生但好歹也是一个秀才,结果回熙州老家的时候正好夏人和吐番人就打来了,情急之中陶节夫混在溃散的乱军里到处乱窜,一个小军官为了逃命硬是拿刀逼着他换衣服,这一换上去就再没能脱下来,穿着军装糊里糊涂就跑到了通边寨,然后跟着林东在白沿河打游击。在陶节夫心目中林东是个英雄啊,更何况林东这个人虽然出身将门但本来也是读书人,整个通边寨跟文化沾点边的就他们两个,结果当然变成了知己。林东在战后赴京了,陶节夫也立了功,最后被授了个从九品的陪戎副尉。对此,陶节夫是满腹牢骚。
“真是见了鬼了!”眼看这里离京城不远了,陶节夫还是嘟嘟囔囔:“我怎么就成了武夫了呢?我读书人啊!也不知哪个家伙就把我弄到这见鬼的中央武学,读出来那就真的完蛋了,我一辈子作武夫?真衰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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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怎么就回来了呢?”杨传香睁大双眼,手里的账本掉在地上:“你不是真定路的成德军当官了吗?前些日子来封信写得还人模狗样的,现在被蔡大人给踢出来了?”
“哪的话!再怎么说你也是我叔叔,干嘛见我像见了鬼一样呢?”杨得贵上前一步把账本捡起来,陪笑道:“车盖亭的事情您在京城应该比我还清楚啊!蔡帅这不是跟着倒霉了吗?被贬到瀛州作知州去了,他走了我可走不了,我已经是成德军的军官了啊!”
“那你这是回来省亲?”杨传香笑咪咪的:“还挺有良心的,比你兄弟杨春强,去江南都一年了连个音讯也没有。”
杨得贵这个时候有点尴尬,笑笑道:“蔡大人走的时候怕我留下来被人欺负,大哥不是中央武学的武学谕大人吗?蔡大人就把我推荐到武学里边了,嘿!先避避这党争的风声,回头怕是又要升官啊!”
杨传香冷笑道:“这么回事,嘿嘿!我说你怎么忽然有了良心。什么蔡大人怕你被人欺负?估计是你以前偷鸡摸狗的缺德事做得多了,蔡大人怕他走了之后别人找你算帐,这才把你捞出来的吧?”
“看您说的……”杨得贵心说这武学还没开张呢你让我住哪啊?手里的钱平日里早赌得精光外带一**债,陪着小心说道:“其实我也挺想您的,刚才我去了飘香别苑,大哥不在,里面的人我都不认识,出来个女的好像很能打的样子我也没敢惹,您说大哥他在哪呢?”…….
杨翼这个时候正在跟张择端喝茶。喝茶的地方是在皇城外宣德楼东面的土市子,一个叫做“北山子茶坊”的茶楼里。这个地方是杨翼提出要来的,是因为杨翼今天忙了半天从南泊回来的时候,看着街上的繁华,杨翼就不知怎么的联想起在后世看过的《东京梦华录》,里面记载了这么一个茶楼是汴京城里有身份的女子最喜欢来的地方,于是杨翼就拉着张择端跑到土市子查找,结果还真有这个茶楼,只不过女子就没见到几个。
“子脱不知道!”张择端笑道:“江鞪以前还在京城的时候就打听过了,这土市子又叫做鬼市子,因为这里最热闹的时候是从晚上开始,一直到五更拂晓的时候才收市。据说京城中的仕女通常夜市的时候才来这里喝茶或者吃小吃。”
“哦!”杨翼心说其实你张择端还没成亲,应该多来点这种地方才对:“正道,今天我去了南泊,进度太慢啊!钱勰那边我已颇多催促,可目前只是土地给搞平整了,铺上了青石板,砌出了一个广场,其他房屋棚舍之类全无!然各地的学员就要陆续到达了,你说我多着急啊!”
张择端安慰道:“这事急不来,既是军人,没有房屋暂时便用行军帐好了,另外你的人员如何?”
杨翼喝了一口茶,沉吟道:“兵部推荐了五百在职将领,其后因各种原因又撤掉了一百人,这四百人只是培训八个月就由朝廷指定任用。此外各地官员保举了布衣五百人入学,学制三年,将来毕业后以新进武官赐武举功名。”
“如此说来,在役的有升迁,新入伍的有功名?”张择端思索后微笑:“这么说各地一定打破头往里挤了?里面可有子脱看好的人选?”
说到这个事杨翼就很得意,当然有好人选了,在职的将领名单里居然有郭成、陶节夫、折可适这样青史留名的不世勇将,各地保举的新进学子里也有李忠杰、朱智勇这样令人记忆深刻的名字,当然,历史已经改变了不少,这些人将来是不是还会建立功勋亦未必可知,这就要看各人的造化了。
杨翼想了一会说道:“学子里面究竟谁能成器我可说不准,但是我选的几个先生可是大有名气啊!”
“说来听听如何?”张择端很有兴趣。
“你可听说过章楶?”杨翼悠然神往:“我已经向太皇太后提出了要此人任教,太后同意了,以此人为武学谕副,不日便可到达。”
“好像听说过。”张择端纳闷的问道:“素闻此人倒是上过几个论军事的条陈,不过此人乃是绝对之文官啊!子脱为何却找了这么一个人来呢?”
杨翼不屑道:“你整天写写画画,哪里知道这许多,此人字质夫,以荫为孟州司户参军。治平二年同进士出身,知陈留县。历提举陕西常平、提点湖北刑狱。目下权成都府路转运使,此人的条陈我看过,当真是真知灼见,不用此人,我大宋无人矣!”
杨翼接着道:“我还要了种师道。”
“种师道?姓种的名将甚多,子脱说的哪一个?”张择端心说这都是些什么人啊?乱七八糟的。
“那是你为官甚浅啊!”当然这个时候种师道还不像后来那样有名,杨翼嘲讽道:“这个种师道呢,乃是种世衡的孙子、种谔的侄子,说起来还是种思谋的世叔,他是关学大家张载的学生,目下知德顺军。”
“有没有一些我耳熟能详的?”张择端反正听不出有什么特别的。
“有!”杨翼自信满满道:“比如陆定北、种思谋等赐胡军骨干皆为武学之师,此外枢密院内和兵部的一些老将也会客座讲学。赐胡军抽调一个指挥担任武学的训练辅助用兵供学员指挥,还有殿前司每半月一次出一个指挥的士兵供指挥训练用。他们,都已经在来的路上了。”
“至于教授科目,却还要等人来齐了才能定啊!”杨翼忽又叹道:“钱勰啊钱勰!这校舍什么时候才能建好啊?我已经叫了王有胜带着人在汴河的虹桥边等着了,学员们就快到达,你真要我们都住帐篷里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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