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临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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距鄞帝驾崩已经三月有余,在动荡中苦苦维系的平衡终于被打破了。由于鄞帝无子嗣,帝位的继承问题再次成为动荡的根源。皇后姻氏从母系亲属中过继的太子姻晏得不到宗室的认可,但姻氏仍固执已见在先王刚过世七日就将他推上了帝位,并改国号为擎。她的这一举动自然激怒早已虎视眈眈地其余三王,再加上姻氏手中没有皇室信物“玉龙珠”,三王就以维持王室正统为由纷纷集结兵力互相争抢地盘,累聚实地准备攻回王城。
整个天下被笼罩在一触即发的战争气氛里。生活在太平表象里的老百姓们在一夕间惊醒过来,纷纷拖儿带女地逃离家园,以躲避战祸。
可是他们能逃到哪里去呢?普天之下莫非王土。人们自然而然想到的是辽阔美好的草域。
然而要到草域就必须通过临城。
临城原本只是盛世王朝与草域间来往通行的隘口,自从七年前一个名叫印天的男子花巨资在这里建立城堡后,这里便成了草域牧民和中原人聚集贸易的货物集散地。渐渐地,来来往往的牧民和中原人在这里住了下来,成为商人,临城也成为盛世王朝和草域间的交通要道和最大的物质贸易场所,而从中收取高额入城关税的城主印天无疑是最大的受益者,甚至有人猜测,印天可能是天下最富有的人。
由于临城是除邮城外盛世王朝通往草域的必经之路,大批躲避战祸的逃民涌向这里。可是临城的入城关税极高,大批的逃民聚集在城门外,他们的家园大都已被战火销毁,家是回不去的了;而眼前的临城城高墙厚,城门又有重兵把守也进不去。来去不得的人民似若被命运抛弃的人般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那一张张被战火和苦难折磨得面无两肉的面孔上,唯一有点人气的眼睛里闪动着对命运的不甘和无奈。满目的凄凉让人看了心中酸苦难抑。
车窗外逃民遍地,土地荒芜的情景令罗素衣心酸不已。
何时?何时才有个救世的明君,救助他们脱离这灾难的苦海呢?九王,他现在可安全吗?鄞帝死后,各方的势力纷纷抢占地盘,弄得局势更加动荡不明,在此种情况下九王怎可舍身犯险呢?
轻叹了口气,罗素衣转头正对上拓拔寒玉探索的眼睛,心中不禁一惊。他说过不充许她的心中再有其他人,而每当她以为他无法看穿她的心思时,那双恶魔的眼睛总能敏锐的知悉她内心的想法。而违抗他的命令换来的自然是他的惩罚。他也曾说过他有许多种对付女人的方法,近来三个多月的同床共枕,拓拔寒玉对她虽除了亲吻和触抚处再没有进一步的举动,但这已足够使他对她的身体及各种反应更是了如指掌,如此一来实施起惩罚也更能让她羞愧难当,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她很清楚这个外表看来温文的男人实际上有着强大的支配欲,他要求绝对的权力和控制,大概以前他也总能如愿得到他想要的东西,所以她才会在他的眼瞳深处看到绝对的自信和睥睨当世的气概。对于她这个新鲜有趣的玩物,他也是自信的,所以才不急于掠夺她的身体,因为他相信总有一会她会心甘情愿的把他想要的双手揍上。到那时,他得到的不只是她的身体,更能得到她缥缈不定的灵魂。他很享受这种追逐和征服的过程。
拓拔寒玉看着凭窗而坐的佳人。西斜的落日从她那方窗口投射进来,为她因内伤未愈而显得苍白的面容上涂上一抹晕红,向阳的侧面轮廓被夕阳镀上一层金边,加强了她立体的五官线条和玲珑浮凹的身体曲线。此时的她美得几乎令人屏住呼吸。窗外满目凄凉的影像似乎触动了她内心深处某根易感的神经,在她极度内敛的脸上绽放出漫不经心的风霜感和失落的伤情,深幽的眼瞳忧怨中摇曳着着落寞低迥的感伤,而其中又似蕴含着一丝对某事物的殷切期待和淡淡的轻愁,形成非常独特的神韵,令人在对她心生爱慕的同时生起把她拥入怀中细细呵护的冲动。在这个清冷缥缈的女子身后有着一个善良易感的灵魂,令他对她的美貌着迷又对她的灵魂倾心。这就是他寻寻觅觅了多年的女子,为了得到她,即使用尽手段,耗尽所有也在所不惜。
“快进临城了!”
他用手指板过她的脸,将一条丝带塞进她的手里。
罗素衣无言的将丝带斜斜系到他的左眼上,掩盖住这个他特有的标记。在这个动荡不定的局势下,他特殊的身份令他时时刻刻都会有生命的危险,不明白呵,为何在这样的时刻里,他仍要带上她这个已失去武功更身负内伤的累赘,难道为了将她降服,他连自己的性命都可以不顾吗?
在她为他系上丝带正要坐正身子的时候,他伸手扶着她的腰将她带进怀里,感受着她柔若无骨的身子和嗅吸着她发颈间泌人心脾的幽香,似解答她心中的疑问般淡淡开口:“我时常在想,生命到底为何物?看似漫长,却不过是历史长河中的片断零花,我厌恶平庸地重复度过每一日,只有像此刻般将自己投入不同的挑战中,日子才会变得新鲜刺激。你说呢?”

罗素衣不语。
这就是了,这个疯狂的男子不但有支配他人生命的,更狂妄的自己的性命。而他所作的一切都是为了寻求新的刺激,只因他不能忍受生命中有太多的重复。那她呢?一旦她新鲜不再,不能再让他觉得刺激,他是否愿意放她自由,重新去寻找下一个让他觉得新鲜刺激的目标?
用优雅的指托起她的下巴,拓拔寒玉强迫她与自己对视,幽深如魔星的眼睛仿佛能看到她的灵魂深处。然后他笑了,是他一贯邪恶与优雅并存的微笑。
“聪明的女孩,我曾对你说过—你的身心、灵魂,一切都是我的,今生、来世、生生世世,你都休想从我的身边逃开。”
语音消失在他覆上的唇间,像是借由双唇将他的誓言烙进她的灵魂深处。
他的话等若断绝了她的所有希望。闭上无助的双眼承受他灼热的唇舌,只能让咸咸的泪水回流到心灵深处,任它在那里蔓延成浓浓的苦涩。他的意思很明白,即使有一天他不再要她,也不会让她从身边逃开,即使是死亡也不能把她从他那儿带走,因为他已决定纠缠她的生生世世。
“为什么?”在他终于放开她时,她卑微地开口。为什么偏偏是她呢?以他的权势、地位、样貌、才情、风度……只要他要,不论在中土还是在草域,多的是美丽恭顺的女子愿意匍匐在他的脚边等待他的垂怜。为什么硬要将她这个不情不愿女子强留在他的身边呢?是了,他是个喜欢刺激的猎人,猎物并不是他狩猎的最大目的,他只是为了享受其中追逐征服的过程。
“因为……”他的唇轻印在她光洁的额头上。“你是我寻觅已久的女人。在我见到你的那一刻起,就注定了你我将纠缠一生。”
一生?“我不知道人的一生,能有多长久。”她惨淡的低语。这个可怕又危险的男人,有着最温文俊逸的外表,就连说话的声音,也是最温和的轻柔。可是她知道,在他温雅亲和的外表下的内心,是狂猛而激烈的,容不得他人的丝毫违逆和反抗,要求的是绝对的顺从和臣服。只有她这个不知死活的女人敢杵逆他——
“只知道,留在你身边的我,也许不会太长久。”
可想而知,她的话激怒了他,因为那只漆黑的眸子在瞬间变得深沉,同时唇边升起一抹阴狠又充满嗜血意味的残忍笑意。那表情,让罗素衣想起看到猎物的狐狸,寒意在心底冒起,情不自禁地闭上眼睛。
“怎么?害怕吗?”他温热的气息吹拂着她晶莹的耳轮,低柔的语气像是情侣间最亲密的呢哝,然而在她却觉得那是魔鬼的咒语,如冰蚕吐丝,一圈一圈将她牢牢的束缚住,再也动弹不得。此刻,她憎恨自己的无力自己的懦弱,有胆与他对抗,却不敢面对他的怒意。
“看着我!”他强迫她睁开眼睛,即使是捏痛她的下巴也在所不惜。“没有人能从我的掌握里逃走,尤其是你,就是死亡也无法改变我们纠结的命运,因为我已经订下你的生生世世!”
宣誓后,他猛地拉她进自己的怀里,不断收紧自己的双臂,力道大得让她几乎以为他想将她勒死在怀中。
绝望和恐惧占据了她的整个心房,然而他又比她好得了多少呢?一丝疼痛在他漆黑的眼瞳中渐渐蔓延,逐渐扩散到他的心底。如果她够在意,她会发现在他蛮横强霸的力道后面,有着一种极力控制的温柔,他仍是记得她有伤在身的。
“公子,小姐,我们到临城城门口了!”在罗素衣以为自己快要在他的怒火中焚烧殆尽的时候,车夫的声音在车门外响起。
“知道了!”他松开手,冷漠的嘱咐她:“留在车内!”
罗素衣点点头,顺从的不敢在此时再度挑起他的怒气。
下车前,他为她盖上一张薄被,却不知即使这样,也无法温暖她心底的寒意。
将车窗的布帘掀起少许,她在车内探视着这座耸立在两座高山间的巨大城堡,高达三十丈以巨大的方石磊成的城楼像是位矗立的巨人,睥睨着在它脚下来往穿梭的宛若蝼蚁般的人们,人类在此刻显得尤为渺小。战争呵!到底有何意义?千百年后,今日争王争霸的人哪里?留下来见证历史的唯有这些遗迹,人类为何总是只能看到眼前的东西?不知道人们要到何时才能明白这个道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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