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三郎看破女儿身】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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偌大的洛阳皇宫灯火通明,光华璀璨。
“马球赛?”长生殿里,韦皇后正由安乐公主往胸口处换药,闻听李显所言,讶然问道。
李显颔首:“正是。自从登基以来,我便鲜少看到你展颜了,总想着搞出什么好玩的事来博你一笑。这场马球赛还只是开始,日后啊,我还想把东西南北市也搬到宫里来,让朝臣和宫人们就在大殿之前往返买卖,皇后是不是也觉得很有意思?”
韦皇后眸光微沉,脸上却笑容不减:“七郎登基不过半年,江山未稳,怎可耽于玩乐?”
“政事是政事,尽力而为,不耽误就是了,玩乐也是不能少的。”李显坐到韦皇后身边,拉住妻子的手,“你就放心吧,我答应过你,若有朝一日我们能回来,必要让你从此以后百无禁忌,但若我做不好这个皇帝,你又如何百无禁忌?”
李显说着不由沉沉一叹:“你分明和太平同日出嫁,却没有她那样的好运气,薛绍碰上了谋反大案,她都能全身而退,荣宠依旧,我无非说了句气话,就被赶下皇位,你也要随我去吃苦。我年轻时少不更事,脾气不好,生性偏激,到了房陵之后,阿娘派人来看我,我还恐是赐死,恨不得自己了断,若没有你,便不会有今日的我了。这么些年,我对你不住,这下半生,我定能让你安享太平,富贵安乐。”
韦皇后终是心一软,双目有些潮湿,笑着嗔了一句:“裹儿还在呢,七郎说这些做什么?”
李显这才反应过来,看向妻子身边拼命忍住笑的裹儿,一时尴尬,故作正经道:“裹儿,你怎得还不回府?”
李裹儿嫣然一笑:“儿今夜啊,就在这宫里睡了。”
“你不会是同驸马生气了吧?”李显戏谑道。
“儿是怕,阿耶把儿的阿娘抢走了。”李裹儿说着也坐到韦皇后身边,伸臂抱住了母亲。
韦皇后怜爱道:“都嫁人了,还这么粘人。”
李裹儿笑着依偎在韦皇后肩上,想起方才李显说的话,问道:“阿耶,这马球赛可是阿耶一队,祖母和相王一队?”
见李显点头,韦皇后淡淡道:“都这么多年了,阿家还是偏爱幼子更多些。”
李显对此只能一笑他和武之间的事,还从未同他人讲过,也不能讲出来,否则那些仍有些心向大周和阿娘的臣子,该蠢蠢欲动了,他也不想让妻子烦心。
“那这两个队,都是谁来参加?”李裹儿又问道。
李显便将这两队人马历数了一遍。李裹儿听完眼珠转了转,忽然道:“不行!”
李显讶然道:“裹儿说说,为何不行?”
“听闻姑母家的二郎薛崇简和八叔父家的三郎李隆基关系匪浅,让薛二郎在咱们队,我不放心!”
李显失笑道:“不过一场马球赛,看着开心罢了,谁输谁赢又有何妨?你这小娘子也太小气了。”
“那怎么成,天子的马球队,怎能输给别人的?别说是相王,就是祖母也不成。”
韦皇后道:“裹儿说得有理,虽说不过一场马球赛,过程精彩也就够了,结果还是要毋庸置疑的。”
“你们……”见妻女都嗔怪地看着自己,李显只能投降,“好好好,听你们的也成,只是这薛二郎不让上场了,你们总得再给我一个人选,我才好同太平讲吧?”
李裹儿起身走到李显面前:“阿耶看我如何?”
李显恍然道:“原来你刚才说了那么多,就是为了让自己上场?”见女儿含笑不语,他叹道,“就因为,萧江沅也在?”
“这只是其一,其二,儿也确实还没正正经经地打过一场马球。”
李显摇头:“我实在是想不通,他有什么好的,竟然你如此痴迷。”
李裹儿还从未想过这个问题,如今被问到了,倒是细细地思索一番,才道:“他跟一般的男人不一样。”
李显笑道:“他本来就不是一般的男人。”
“阿耶明知儿说的不是这个。”李裹儿嗔道,“萧江沅从头到脚,都跟你们这些男人不一样!”
李显顿觉有些受伤,心中叹着女大不由爷,口中道:“你啊,已经有驸马了,喜欢哪个宦官,甚至于哪个男人都好,只是别太过分。”
对于公主养面首这回事,皇帝们一般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如今这事情落在自己女儿头上,李显虽心里不大舒服,但想着女儿如果开心,别太过分也能接受,毕竟……
李裹儿道:“阿耶放心好了,且不论阿耶器重阿翁,驸马待我也是很好的,又从未嫌弃过我口音不对的官话,我会跟他好好的。喜欢是喜欢,夫妻是夫妻,儿分得清。”

李显欣慰道:“裹儿如此懂事,阿耶可要好好奖赏你一番。”
李裹儿双眼亮晶晶地跪坐到李显身前,伏在李显膝上:“是什么?阿耶快说!”
“你之前求过我什么?阿耶现在答应你了。”李显说着宠溺地点了一下女儿的鼻子。
李裹儿欢呼道:“阿耶答应把萧江沅给我了?可不准反悔!”
“天子一诺,怎可反悔?要等到……”李显说着目光一黯,长长一叹。
“我知道!”李裹儿欢喜地起身转了好几圈,赶紧向李显和韦皇后行了礼:“那儿还是回府吧,不打扰阿耶阿娘了。”说罢转身便走,一阵风一般,引得李显和韦皇后相视而笑,纷纷摇头。
上阳宫里自从多了马球场,武便把寝殿搬到了临近的仙居殿。这样一来,打开榻边不远处的窗子,她便可见外头骏马驰骋,宫人环绕,刚柔交错,良辰美景。她越发地犯懒了,成日地倚在榻上,连书都不看了。
萧江沅总是纵马在那窗前呼啸而过,看到武浮现在唇边的笑意,他的心里也稍稍安定。
“好了,你的骑术可以了。现在开始,要教你如何控球和中标。”李隆基说着便自顾自上了萧江沅的马,身体紧紧地贴在萧江沅后背。感觉到萧江沅身体一僵,还要往前挪,他立即伸出左臂一揽,右手则同时递出月杖去,“拿着。”
萧江沅无可奈何,只好在李隆基怀里镇定坐着,伸手拿住月杖。李隆基的声音就在自己耳边,清朗而铮铮,泛着几分羯鼓的意思,似在号令着谁,这份自信和高傲让萧江沅忍不住侧目,然后渐渐地呆住。
“这么多人,这么多马,为的就是这样一个藤球,定然危险,故而有两个不许,务必遵守,否则犯规下场。第一,不许伤他人坐骑,第二,不许伤人。”李隆基说罢转头,正迎上萧江沅隐含灼灼的目光,不觉一怔,“我脸上有东西?”
萧江沅愣了愣,随即仔细地看了看李隆基的脸,摇头。
不等李隆基反应,一旁看了好久的李隆业哈哈大笑起来:“阿沅你果然有时蠢得要命!”
李隆基忍住笑,佯装怒意给弟弟递了个眼色:“五郎!”
李隆业撇了撇嘴:“好啦,我这就走,替你们二位放风去!”说着一扬马鞭,哈哈笑着转身而去。李隆基一惊一愠,当即抬起月杖就要打过去,却是鞭长莫及,只好任他离去。
萧江沅若有所思地看着李隆业的背影:“……替大王和奴婢放风,是何意思?这也需要放风?”
李隆基忙道:“五郎总是胡说,你别放在心上。”
萧江沅点点头,忽然想起了什么:“大王不是说,要让奴婢看看,什么是真正的骑术么,奴婢本以为,大王要找中山王较量一下的。”
李隆基还真是这样想的,结果没想到,五郎主动请缨的目的,竟然是要给他们两个制造机会,然后自己堂而皇之地放风。这还让李隆基怎么教训他?当然这个理由是不能让萧江沅知道的,李隆基便道:“我毕竟是兄长,怎能跟弟弟如此计较?”
你虽未计较,他却主动把骑术也交给了你来教授。萧江沅腹诽着,淡笑不改:“大王真是宽和。”
“过奖,过奖……”李隆基刚要笑,便见李隆业又跑了回来,脸立时一拉,“你又来做什么?”
李隆业一脸焦急,边大口喘气边道:“安……安乐公主带着圣人马球队的人来了!”
话音未落,一身大红胡服的李裹儿已经带领着一帮郎君到了马球场外。远远见萧江沅与李隆基共乘一骑,李裹儿眉心一皱,当即扯掉头上戴的幂离,甩给了驸马武崇训,手持马鞭,朝李隆基遥遥一指:“你,下来!”
萧江沅以为指的是自己,当即便要下马,却被李隆基揽住。李隆基面不改色纵马到李裹儿面前,翻身下马,拱手一礼:“公主安好。”
李裹儿看也不看李隆基一眼,跑到马前,见萧江沅也要下马,忙道:“你不用下来,我上去。”说着便在武崇训的帮助下登上马去,坐在了萧江沅身后。
方才李隆基与自己坐在一起的时候,未过多时便已习惯,如今李裹儿香气扑鼻身体软热,萧江沅却连一刻都忍受不了。可他一起身,李裹儿便伸手抓住他的衣服,怎么都不肯放过他。他于情于理几番劝说都是不行,终是一咬牙,直接挣开了李裹儿的手,翻身滚落,实打实地摔在了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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