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觐见(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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卡隆回到麦洛迪的府邸时,天已经完全黑了下来。麦洛迪早已经回来了,正在客厅中坐立不安地等着他。一见卡隆跨进客厅,他急忙奔上前道:“谢天谢地,你总算回来了,我还以为你被城里的小姑娘迷昏了头不回来了呢。”
“对不起,领主大人,”卡隆歉意地道,“帝都城太大了,我走迷了路,问了好久才转回来。”
麦洛迪摆了摆手道:“不用多说了,眼下有件更重要的事。国王已经决定,明天在王城荣耀大殿接见你。”
“啊,”卡隆一愣,道,“这么快?”
“所以我在匆忙赶回来的。”麦洛迪从桌上拿起一套衣服,递给他道,“这是给你准备的觐见礼服,我照着你的身材订做的,穿上看看吧。”
“领主大人,谢谢您,我……”卡隆喉咙一哽。
“赶紧去换上,别罗嗦,”麦洛迪匆匆地道,“我在国王座下侍奉多年,深知他是位性情中人。这是你第一次在如此重要的场合现身,必须要给他留下一个好印象。”
片刻后,穿着一新的卡隆站在了麦洛迪面前。深蓝色的连衣长服,肩膀上予留着未来将要挂上骑士勋章的位置;细密的襟封上坠着两排深黑色的扣子,下摆处垂着明黄色的燕尾状垂饰。合身的裁剪,凝重的色彩,将原本身材就比常人高大的卡隆衬托地更加英伟。麦洛迪围着他转了几圈,啧啧地赞叹道:“恩,很好,像个骑士的样子!”他伸手为卡隆整理好有些凌乱的垂饰道:“你只有最低级的军籍,不能佩带骑士彩带。这个东西,代表着你见习骑士的身份,只有剪去了垂饰,你才是一名真正的骑士。本来你立下了赫赫的战功,我是可以为你行剪礼,让你升为标准的骑士,可一直没有合适的时机。等这次觐见陛下后,一定会有新年宴会,到时候我会请国王陛下亲自为你执行剪礼。到那时候,你就是一名皇家骑士咯!”
这番贴心的教导,让卡隆心中一片感动。他红着眼圈道:“领主大人,谢谢您对一个无父无母的孤儿的爱护,我真不知道该如何报答您才好……”
麦洛迪拍了拍他的肩膀,微笑道:“不要自认沮丧,年轻人。你是圣洁战锤的持有者,更立下了赫赫战功,只要你努力,一定会成为一名最标准的骑士!好了,不多说了,接下来我要教你觐见国王时所行的骑士礼!”
这是未来的圣炎龙骑士卡隆•巴索洛兹姆永远难忘的一夜,麦洛迪就像一位慈爱的父亲,从跪立时裤管离开战靴的高度,到曲臂行礼时肘弯褶皱的数目,每一个细节都没有放过。直到多年以后,麦洛迪战死沙场,已成为容克帝国摄政望的卡隆仍然清晰地记得这一夜他的每一个动作,每一个眼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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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刚蒙蒙亮,太阳大道两边已经聚满了人。市民们刚刚得到的消息,长年征战异乡的黄金大骑士麦洛迪要觐见国王陛下了。对男人们来说,能够亲眼见一见传说中的黄金战马是他们一生的梦想,因为它象征着男人的力量,象征着骑士荣耀所能达到的颠峰。而在女人们眼中,麦洛迪就是一个名副其实的超级无敌涡轮增压无级变速钻石王老五。整个帝国都知道,黄金大骑士对国王陛下是那样的忠诚,已经四十多岁了却从未考虑过婚娶。无数女人梦想着这位成熟稳健高贵优雅的骑士会突然走到面前,用他座下传说中的黄金战马载着自己走入婚姻殿堂。
麦洛迪的仪仗队终于缓缓步出他的府邸,然而让男人和女人们失望的是,大领主骑的只是一匹普通的战马,并没有**那传说中的金色坐骑。而在他手中,牵着另外一匹马,马上的骑士却是一个二十来岁的青年。深蓝色的骑士礼服衬出他的英武伟岸,背上的紫色战锤显示着主人非凡的身份。霎时间,一阵窃窃的议论声在人群中传了开来:
“这个青年是谁啊,好帅!”
“恩……应该是黄金骑士的儿子。”
“胡说,麦洛迪大人终身未婚,哪儿来的儿子!”
“不是儿子,一定是私生子!”
“为什么?”
“想想看吧,领主大人是一位风度翩翩气度不凡的骑士,更是一个成熟的男人。退一万步想,他也不可能忍住寂寞一辈子不碰女人。而据我们所知他没有夫人,那么这个年轻人一定是情人生的儿子!”
“哦——”
所有人都恍然大悟了,一时间,大领主麦洛迪带着私生子觐见国王的消息不胫而走。
……………………
太阳大道的尽头,便是卫城的荣耀之门。在帝都有一个不成文的规定,除国王陛下以外,不管是王公贵族还是权臣勋爵,一旦穿过荣耀之门,都必须下马步行。麦洛迪吩咐仪仗队停在门外,领着卡隆步入卫城。城门内,杜兰宁国王的侍从早已经等候多时,急忙走上前来,说一句“请领主大人稍等”,便飞身奔入王城,向国王禀报消息。闲来无事,麦洛迪便带着卡隆在卫城内转悠起来。
卫城的正中是一片宽阔的广场,广场左边是教廷驻地,耸立着宏伟的格瑞斯华尔德光明之塔,右边是军部,坐落着帝国的军事中心——峰会会议室。广场的正中,四座巨大的雕像左右矗立,正对着中心光明之神格瑞斯华尔德的塑像。卡隆一来到这里,就被这耸立着的雕像吸引住了目光,不由得走了上去,轻轻抚摩着第一座雕像巨大的石质底座。
这是一尊极富有男性气息的雕像,须发蓬松,臂膀强劲,胸膛袒露开来,露出硕健的胸肌,一手掐在腰间,另一手抗着一柄巨大的战锤,目光高傲地俯视着脚下的一切。帝国最杰出的雕塑家将灵气赋予毫无生气的石头,创造出了栩栩如生的形象。
“狮子王奥兰加,光明神最忠实的信徒之一,”麦洛迪远远地介绍道,“他是第一位因为虔诚的信仰而获得光明之神不朽祝福的骑士。当时的世界正处在黑暗暴君天昭的统治下,这位粗旷豪放的平民骑士率领着不堪忍受血腥统治的奴隶们奋起反抗。黑暗暴君出动大军追杀这群弱小的起义者。炎热的夏天,他们逃到正值夏汛的博格古纳河边。走投无路的奥兰加仰天长叹,跪倒在奔腾咆哮的浪峰见虔诚地祈祷:‘如果能让这些无辜的生命存活下来,我愿将我的灵魂贡献出,投入地狱的熔炉,以我一千次轮回的痛苦,换得他们一生的幸福’。炎炎烈日下,奔腾的博格古纳河骤然结冰。奥兰加带领着他的起义军逃到了圣徒山脉脚下,创建了我们所在的着座容克城。圣徒山脉主峰奥兰加圣峰,便是以他的名字命名的。”

卡隆的目光又转上另一座雕像。这是四座雕像中最矮小的一个,不但矮小,而且奇丑无比。没有右手,没有左脚,左眼只剩下一个凹洞。暴露在战甲外面的每一寸皮肤上都布满了伤疤,一条长长的刻痕从左眉弓直划到右腮边,狰狞着这张原本就十分难看的脸。
“战神坦帕斯,古亚述王国的开国将军。这个不起眼的小矮子以铁和血打下了大半片大陆,亚述王国三分之二的领土都经他的手夺得。荣归之日,整个王国都对他军权在手如日中天猜忌不已。在国王战战兢兢举行的庆功宴上,为了表明自己并没有野心,坦帕斯交出兵符后自残一目一手一脚,将配剑钉在自己的残肢上,以示永远不再用兵。二十年后,沉迷酒色的亚述国王众叛亲离,整个王国分崩离析。自知命将不保的国王亲自登上圣徒山脉,找到隐居中的坦帕斯,哭着跪求他拯救自己的王国。坦帕斯摇头说:‘这是你命中注定,我也无法改变,看在你身体内流淌的王族之血的份上,我救你一命。’叛军来袭之日,坦帕斯单手提剑立在帝都城下,数十万叛军不敢稍动。坦帕斯虽然年老气衰已经不能再战,然而余威仍在。他将自己的配剑**土中,扬言道“过此剑者死”。没有人敢上前挑衅这位传奇般的战神,更没人敢动他插在地上的剑。直到两个月后,配剑被风吹倒,数十万叛军才小心翼翼地绕道而过攻入帝都城。圣徒山脉第二主峰,也就是他的隐居之地,被命名为坦帕斯圣峰。”
第三座雕像是一个年轻的骑士,英俊的面孔,帅气的装扮,肩膀上挂满一排排象征荣誉的勋章。一手握着骑士剑,一手提着一束玫瑰花,如果放在显示,他一定是一个迷倒万千少女的白马王子。
“安度尼•洛卡,洛卡帝国历史上最优秀的骑士,也是洛卡帝国最后一位国王。王子时代的他是位无可挑剔的骑士,忠诚,谦虚,公正,谨慎,所有骑士的优点都能够在他身上体现出来,那一排排勋章足可以说明这个了。然而继承他父亲的王位之后,他却变了个样。他喜欢上一个乡下的女孩,那个女孩很丑,脾气也很古怪,可他依然深深迷恋着她。为了能够娶她做王妃,宁愿放弃王位同她一起周游世界。一次次的堕落,一次次的放纵,在他任国王的第十一个年头,老国王孜孜不倦治理下隐藏的各种矛盾爆发了。外族攻入首都,然而这位国王却忙着为恋人采摘过生日用的玫瑰花,把防卫事务撂到了一边。最终,首都沦陷,他抱着恋人的尸体自刎而死。他墓碑上的墓志铭不是文字,而是一柄短剑,一朵玫瑰花。剑与玫瑰,宁死他都不愿意放弃那份爱情……”
第四座雕像是一位英姿飒爽的女骑士,身形舒健,容貌端庄,垂着的双眼中流露出一种莫名的悲伤。自古以来,女性骑士就非常少见。从她手中捧着的那柄造型优美的战锤可以看出,她不但是一位骑士,而且是一位能征善战的将军。还有一处最与众不同的是,她手中战锤上刻着的紫堇花是六瓣的。这正是卡隆那柄紫色战锤上的花纹!
“紫堇花骑士雅里梅,巨龙帝国巴索容克伟大的女骑士。关于她,有一个六瓣紫堇花的凄美传说。雅里梅原本是巴索容克国王的女儿,一个柔弱的小公主。她的未婚夫则是赫赫有名的骑士洛卡希。当时巴索帝国东部有一个邪恶巫师所创立的城邦。他们从帝国的边境掠去人口,用于可怕的黑暗巫术试验。洛卡西奉命远征这个城邦,临行前在漫山遍野的紫堇花丛中同恋人道别。深知这次远征危险程度的洛卡西对她说:‘如果这漫山遍野的五瓣紫堇花长出第六瓣,就说明我回不来了。你是个好姑娘,会找到另外一个爱你的人。’三年后,远征军全军覆没,洛卡希被巫师杀害,并被转化成了可怕的亡灵。漫山遍野的六瓣紫堇花淹没了整座帝都城。雅里梅并没有忘记她的恋人。她跪在巨龙帝国守护之龙巴索洛兹姆的灵位前,日夜不眠,虔诚祈祷,终于感动龙灵,赐与她传奇般的战力。巴索容克聘请高超的矮人锻造师为她铸造了这把形如六瓣紫堇花的战锤。在那座邪恶巫师创立的城邦中心,雅里梅用这柄铭刻着爱情和誓言的战锤击碎了已经变成亡灵的洛卡希的头颅。然而失去头颅的洛卡希依然强大,深深的爱意和恨意,雅里梅倒在了无头骑士洛卡希的剑下。那一刻,冲天的圣洁之力从她的遗体上爆发出来,整个邪恶城邦被摧毁,成了一座废墟。”麦洛迪顿了一顿,道,“她,就是你背上这把战锤的第一位主人……”
四座不同时代的雕像,四个催人泪下的悲剧,四个感天动地的传说,让卡隆这个第一次来到这里的乡下少年流下了从容的泪。
麦洛迪拍拍他的肩膀,道:“现在,你知道我为什么要千辛万苦寻找这把雅里梅的圣洁战锤了吧!走吧,陛下的侍卫已经来了,擦干你的泪,不要让别人看了笑话。”
卡隆恩了一声,悄悄擦去眼中的泪水,跟随着麦洛迪奔向王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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