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幻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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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热,实在是热。她到底给我喝了什么东西?”
卡隆踉踉跄跄地捂着胸口盲目地在花园中奔走着,双眼已经被熏蒸得通红,每一口呼出的热气都带着灼热的炙烤感,皮肤因为药力的作用已经变得青紫,他只想以最快的速度找到一个散热的方法——
前面是一处小小的水池,冬季还未过去,池面上依然结着薄薄的冰。卡隆忍着炽热所带来的剧痛扑通一声跳了进去。齐腰深的冰冷池水夹着碎冰漫到他身上,立刻蒸腾成滋滋的水汽。胸腹中的火在燃烧,似乎要将整个身体表面撑裂开来。剧痛之下,卡隆跪在水中,狂暴地撕碎了身上的礼服,就像一头受伤的猛兽,喉咙中发出痛苦的呵呵声。
“我要忍,我要忍,我不可以……在这里出丑……我要……”
背上的伤口一阵凝亮,闪烁着钢水一般炽热的光芒,剧烈的痛楚火一样吞噬了他的神经和意识。卡隆痛苦地闭目仰天,一声惨痛的呼喊:“啊——”
这一声撕心裂肺的狂喊,惊动了花园中喝得醉醺醺的众位贵宾,也惊动了远处小亭子里正憧憬着卡隆惨兮兮模样的小魔女。杜兰宁国王吓了一跳,脑子嗡地一下清醒了过来,道:“出了什么事?”
众为宾客面面相觑,麦洛迪匆忙站起来道:“陛下,那似乎是卡隆的声音。”
杜兰宁十世正琢磨着,一声接一声的惨呼从隔壁的水池那边间传来。这一刻,众人已经听清这正是新晋升的紫堇花骑士的声音,不禁慌张了起来。“卫兵,卫兵!去那边看看出什么事了!”杜兰宁十世大声喊道。
小亭中,洁西卡和宇恒燕脸色一阵惨白。小魔女已经没有了方才的兴奋和自豪感,呆呆地道:“我……我只是给他下了点补药,没……没放什么东西啊……”
花园的池子旁,数百名皇家卫兵将水池团团围了起来。杜兰宁十世,麦洛迪,以及众位王公勋爵躲在卫兵们身厚,远远望着已经快要沸腾起来的池岁。他们清楚地看到,紫堇花骑士卡隆•巴索正在水里痛苦地挣扎着,飞溅起的水花一落到他身上立刻化做袅袅的水汽,将他的身体遮映得仿佛迷雾中的野兽。深蓝色的骑士礼服已经被他撕得稀烂,宽阔粗壮的脊背上,一团金亮的光芒熠熠闪烁着,形成一头展翼怒翔的巨龙模样,照得人睁不开眼睛。
花园外围,宇恒燕已经被吓得没了注意,手脚冰凉地靠在洁西卡怀里,嘴里已经说不出话来:“我……我……”
“来人,快来人,把他给我拉上来!”爱徒心切的麦洛迪焦急地大喊,声音里似乎带着哭音。然而一众卫兵都被眼前的景象吓呆了,哪有人敢上前啊。眼见没人响应,麦洛迪不顾一切地跳进池子里,一把拉住了他的胳膊。滋的一声,手掌心的皮肉被卡隆身上的热量焦灼得一片黎黑,麦洛迪痛呼一声摔倒在滚热的池水中,几乎站不起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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漆黑的一片,混沌,朦胧,似是在梦里,却又似在现实中……
一双双眼睛在混沌中缓缓浮现,又在混沌中慢慢隐去。那是一双双充满忧郁,充满期盼的眼睛……
一张不再坚毅充满悔恨的脸望着自己,泪水滴落在自己唇边,好暖,好暖……
一个嘶哑的女声疯狂地呼喊着:“我要我的孩子,我孩子……”
一个高大的金色身影,背负着六只巨大的金色翅膀,在浓烈的火焰中狂笑:“直到现在我才发现,原来我佝偻的身躯,站直了竟然也如此高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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胸膛在燃烧,脊背在燃烧,血液在燃烧,灵魂在燃烧。已经失去意识的卡隆一声撕心裂肺的惨呼,背上的巨龙印记腾地炸了开来,化成一团光影涌动的巨龙幻象,伴随着隐隐响起在地平线上的悠长的龙吟,缓缓地,顿促地升上天空,弥散在群星之间——
……
“他醒了!”高高飞翔在天空深处的风之精灵收起了精魄凝成的双翼,洒落满天泪雨;
“他醒了!”幽幽的恶魔结界里,压抑了千万年的魔神之主脸上扬起了邪恶兴奋的笑容;
“他醒了!”万里之外的极北之地,物神峰上苍老的知隐者停下了手中持续了无数年的计算,仰头望着苍茫的星空;
“他醒了!”浓密阴暗的塔古丛林中,亚*的圣地隆格努尔神庙中沉睡了千百年的巨灵雕像睁开了眼睛;
“他醒了!”沉眠已久的火山下,在汹涌的岩浆奔流中囚困了无数个世纪的炎之领主挣响了束缚在身上的枷锁;
“他醒了!”无边无际的镜海之上,封印在巨大的深蓝色冰山中的白色巨龙扑动了凝固在万年寒冰中的双翼;
“他醒了!”古老的死亡之城废墟下,头颅早已在千百年前失去的黑色骑士捧着爱人已经腐化的尸体缓缓跪倒;
“他醒了!”高耸入云的奥兰加圣峰上,唯一没有认同自己主人的远古圣物巴索洛兹姆的不灭信仰悄悄翻开了自己的书页……
……
眼见卡隆像一具被剥离了骨骼的尸体,啪地摔倒在水中,池边的众人一时间乱做一团。麦洛迪忍着手上的烫伤一把将他抱上了岸。宾客们焦急的目光中,皇家卫队的卫兵们七手八脚将他抬往宫内,匆忙请来王城内的医生。原本热闹的宴会发生了如此突然的事件,大家纷纷议论了起来。杜兰宁十世望着死一般躺在卫兵怀里的卡隆,有些惋惜地道:“可惜了,可惜了,那可是我刚给他剪得整整齐齐的骑士礼服啊,撕成那样了……”
议论,奔忙,焦急,慌乱,花园里的众人忙做一团。而这一切的肇事者宇恒燕却傻了一般靠在姐姐怀里,呆呆地重复着:“我什么都没做……什么都没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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