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二四章 暗流涌动

上一章 目录 下一章
() 挂了李参谋的电话,刘参谋不由咧嘴一笑:这孙悟满,还真有一点总裁风范!说好这几天让他在外专心办事,决不电话干扰。两天过去,就是一个电话也不打。现在虽然忍不住差李参谋打探事情进展,却硬是不亲口问。还真有一点守誓如玉的味道。哎,可爱、可怜、而又可恨的孙悟满!
在青城的马路边,仰在驾座上的刘参谋心里五味杂陈。愣了许久,方将车慢悠悠向公安局驶去......
过去的两rì,一身名牌、发型时髦的刘参谋成天驾着白sè奔6豪车——车是孙悟满的。孙悟满座驾众多,sè彩斑斓,赤橙黄绿青蓝紫一样不少,就像他的脾气一样多姿多彩。这辆白sè奔6自买来他就没坐过几次,因嫌它不够庄重和沉稳。为了表彰刘参谋尽心尽力替自己脱困,孙悟满特意将这车临时派给刘参谋用几天以资鼓励。并许诺,若事遂所愿,这车以后就给刘参谋专用——在青城大街小巷神出鬼没,悠游闲逛。其态既有书香门第的风流潇洒,又似纨绔子弟百无聊赖。在旁人看来,当真是一个闲散了得!
刘参谋的闲散是实实在在的。当一切尽在掌握,当一切依计而行,当眼看猎物浑然不觉一步步坠入彀中,他没有理由不闲散。但闲散只是一种表象,正如平静水面往往有暗流涌动,风平浪静背后常常蕴涵暴风骤雨。
这两rì,刘参谋外表看似闲散,内心却在波涛汹涌。惩治潘似安的强烈冲动、挽救潘英莲的义不容辞、解脱孙悟满的刻不容缓,都令他热血沸腾。他兴奋,他激动,他甚至有些莫名其妙的紧张!
或许,第一次当侠客的人都会有这种感觉。此时此刻,刘参谋俨然觉得自己已不再是孙悟满的参谋,而是一个伸张正义的侠客,而且是一个把骏马换着豪车的远古现代版侠客!
假象之所以眩人眼目,就在于它有时真实得出人意外。刘参谋此时的感觉便是如此。
豪车如一朵硕大的木棉花在青城素洁的马路上肆意绽放,高雅而炫丽。路人无不侧目且心生羡慕。刘参谋嘴里难得吹起轻快的口哨,因为他高兴。无须小心翼翼服侍孙悟满左右,让他感到久违的舒爽和愉悦,他没有理由不高兴。屈指算来,这种逍遥自在、随心所yù的rì子自打跟了孙悟满,便光影不再。好在无情逝水碰上石头,偶尔也会溅起回头的浪花。眼下,不就如此吗?
不过细听他吹的口哨,也不成什么曲子,倒很像是蹩脚的年轻父亲在哄自己熟睡刚醒的孩子拉尿。显然,他对吹口哨并不在行;至少,也该是很长时间没有吹过了。或许,心境惬意得要脱口而出,对他原本就是一件奢侈的事——一个心中有秘密、而且是有大棋的人,永远也别想得到真正的解脱,除非终有秘密抖落、大棋收官的最后一天!
刘参谋口哨虽然吹得幽咽哽塞,可车技却是行云流水。没几分钟的功夫,车子便优雅地卧在了公安局的大院里。
要说当孙悟满的参谋委实是个苦差,却也能捞到不少实惠——人脉便是其中之一。刘参谋在给孙悟满当参谋的两年多时间里,就几乎认识了青城所有的头面人物,包括眼下他要拜访的青城公安局霍局长。
刘参谋大大咧咧走进局长办公室,见霍局长正挥汗如雨,简陋得近似泡菜作坊的室内竟连空调也没有,不由笑了起来,“秀得过了点吧?”
霍局长见刘参谋如约前来,忙起身相迎。宰相门人七品官。孙悟满虽一介布衣,却是省内首富,身份堪比宰相。所以刘参谋也跟着身价倍增。
“我哪有闲心作秀!”霍局长把刘参谋让到皮质早已磨损得像癞痢头的沙发上,两手一摊,无奈苦笑,“这不经费紧张嘛。上面不拨,只好自己省了。”
“我们金鼎每年可没少缴税。”刘参谋故作愤愤不平,“这些钱市里都干嘛去了?”
“修路,改善市政!”霍局长欠身朝窗外望了一眼,笑道,“不然,你这么好的车怎么能开到我这蛮荒之地来。”
“那也不差几个空调钱。”刘参谋一脸的不以为然。
“还别说,现在就差!”霍局长呵呵笑道,“你不知道,眼下亨市长和哈书记办公室也不开空调。”
“你说他们两个是不是省里特意撮在一起派到青城来的?”
听霍局长提到青城的两位父母官,刘参谋便不由得想笑:这姓得古怪也就罢了,居然还生得一胖一瘦,一白一黑!二人凑在一起,一个喜笑,一个面板,真当是天下绝配!
“你是说‘哼哈二将’。”霍局长哈哈大笑。低头想想后,笑得更响,“应该有一点。要不,怎么会这么巧?!”
“你说百家姓里有‘亨’这个姓吗?”
“没查过,谁知道!”
“真是两只热锅上的蚂蚁!”刘参谋戏谑道。
据传哼哈二将惧冷惧热——尤其惧热。他都不敢想象二人窝在光溜溜戳在烈rì下的市府楼里该是何等酷热难耐,其挥汗如雨的模样又该是何等的滑稽可笑。
“那我成什么了?”霍局长玩笑道。
“兵蚁。”刘参谋笑道,“为两只蚁后保驾护航。”
“他俩充其量算是工蚁。”霍局长拍拍刘参谋的肩膀,“你们才是蚁后。”
“这可是你说的。”刘参谋潇洒地架起二郎腿,“我现在就享受一下蚁后的待遇!”说完,手向霍局长面前一伸,笑道,“拿来!”
霍局长起身从办公桌抽屉里拿出一个档案袋,掸掸递给刘参谋,不屑问道:“你怎么会认识这种人?”
“我要认识,就不用麻烦你了!”刘参谋接过档案袋掂掂,见份量不轻,不由笑了:看来潘似安正如自己所料,是个劣迹斑斑之人。这样给他下点猛药,至少也会心安许多。
“费了不少劲吧?”rì上杆头,一丝风也没有。室内酷热难耐。刘参谋权将档案袋当扇子。
“你当我们吃干饭的呀?”霍局长乐呵呵道,“不过,有你提供的照片和指纹,就省事多了。”顿顿,又一本正经说,“当然,还麻烦了一下郦城的同行。”

“潘似安是郦城人?”刘参谋心里一怔。
“郦城犀角村人,本名叫曹似安。后来事犯多了,怕辱了祖宗,改母姓。”霍局长指指档案袋,又道,“这里面可jīng彩了,你回去后可以慢慢欣赏。”
“我该怎么谢你?”刘参谋笑嘻嘻问霍局长。
“小事一桩,谢就免了。”霍局长挥挥手,顺便抹了一把汗津津的额头,凑近刘参谋小声道,“这潘似安和你有什么过节?”
刘参谋甩了霍局长一眼,“这种人!能和我有什么过节。”
“那你干嘛要调查他?”
“他想和我朋友做笔大生意。”刘参谋遮掩道,“我朋友听他说得天花乱坠,有些心动。”
“哦——”霍局长似有所悟,“想合作,却又有些不放心。”
“就是!”刘参谋点头附和,“朋友问我讨主意,我只好托你查查。”
“不愧是孙悟满的得意参谋,想得就是周全。”霍局长赞许地拍拍刘参谋的肩膀,叹道,“多亏你留了个心眼,不然你朋友肯定要上当。”
“想给我朋友挖坑,门都没有!”刘参谋嘴角一挑,抖着档案袋忿道,“我得给这家伙一点颜sè瞧瞧。”
“叫你朋友离这种人远点就行了。”霍局长道,“你可别干傻事。”
“总得给他一点教训,不然他还要为非作歹。”想起潘似安和孙太太干的好事,刘参谋便气忿难忍。
“他真要为非作歹,也不用你费心。”霍局长安抚刘参谋,“还有我们呢。”
“那你现在就把他抓了。”刘参谋牙根痒痒道。
“理由呢?”
“这还不够吗?”刘参谋敲敲档案袋。
“这都是过去的事了。”
“你怎么知道他现在没有犯事?”刘参谋微微一笑。
“你怎么知道他现在犯事了?”霍局长笑眯眯盯着刘参谋。
天机不可泻露!刘参谋腮帮子抽了一下,恼道,“这种人还能干什么好事!”
“那就等他干了再说。”霍局长朗声大笑。
“你们就不能防患于未然吗?”
“所以我刚才劝你别干傻事。”霍局长汗流浃背,笑得更欢。
“哦,看来我还得好好谢谢你。”刘参谋笑着站了起来。正事已完,他得走了。
霍局长客气地起身相送。二人来到院里,刘参谋仰头看了看公安局灰眉土脸、正被烈rì烤得蔫不啦叽的办公大楼,笑着问光了膀子的霍局长:“想不想以后坐在办公室少流点汗?”
“废话!我好歹也是人民盾牌,当然希望穿得庄严一点。”霍局长面sè愧然地看看自己家庭妇男的装扮,无奈道,“可财政局就是不拨钱,我也只能望凉兴叹。”
“你是没拜到真神。”刘参谋抿嘴一笑。
“谁说的!”霍局长白了刘参谋一眼,怨气比头顶的阳光还要炽烈,“我都找了哼哈二将不知多少次,可不管用!”
“也活该你现在热得穿裤衩。”刘参谋盯着霍局长油光可鉴的额头戏道,“眼皮底下有财神你不拜,去拜两个丐帮长老干什么?”
霍局长眼睛一亮,低声道,“你是说找孙悟满?”
“青城还有第二个财神吗?”刘参谋嘻嘻笑道。
“违纪的事我可不干!”霍局长脸sè肃然。
“如果他愿意捐建公安局大楼呢?”刘参谋眯眼瞧着霍局长。
“哪有这等好事!”霍局长当自己的脑袋被太阳烤糊了。
“或许真有这种好事。”刘参谋笑着把霍局长拉进自己的车里。
一阵清凉袭来,霍局长倍觉清醒,“孙悟满不会一点企图也没有吧?”
“他倒没有,是我有。”刘参谋递给霍局长一根烟,自己也点了,一本正经说,“跟你直说了吧,孙总一直有块心病搁你这儿,我想替他医好了。”
“孙悟满循规蹈矩,良民一个。”霍局长更加糊涂,“他有什么心病搁我这儿?”
“你真是贵人多忘事。”刘参谋说,“七年前金鼎在郦城开山造度假别墅时震死两个采药人,这事你该记得吧?”
“我当然记得!”霍局长一口浓烟兜头盖脸朝刘参谋喷去,“这事结了后,材料转到了我们这里。”
“你若把这材料毁了,就当此事从未发生过——”刘参谋驱散眼前的烟雾,说,“我就劝孙总捐建你们大楼。”
“这怎么行?!”霍局长涨红了脸,“你这不是让我违法吗?”
“你可以做得看似不违法呀!”刘参谋提示道,“比如说不小心遗失,不小心着火,不小心淋雨......或者干脆说,时间长了,这档案不知扔哪儿了。”见霍局长一个劲猛抽烟,似有所动,刘参谋又笑道,“你是这方面的行家,其实不用我教你的。”
“听你这口气,好像我一天到晚都在徇情枉法。”霍局长不满道。
“你敢说你从未做过徇情枉法的事?”刘参谋盯着霍局长,脸上似笑非笑。
“大事上我可从没含糊过。”霍局长不觉气短。
“也就是说,小事上你也经常犯迷糊。”
“也不能说经常,偶尔吧。”霍局长不由叹了口气。坐在他这位子,小事上法外开恩、卖个人情,谁又免得了?!
“那就再偶尔一次吧。”刘参谋道,“就当是为手下谋一份福利。”
霍局长抽抽嘴,未置可否。好奇问刘参谋:“这都是过去的事了,孙悟满干嘛还耿耿于怀?”
“谁都不想在自己背后留下yīn影,富人尤其不想。”刘参谋笑道。
“可事实就是事实!”霍局长哼道,“白纸黑字抹不抹都一样。”
“既如此,这白纸黑字不要也罢。”刘参谋说,“就让孙总拷问自己的良心吧。”
“他该不会是自我拷问得连脚也痛了吧?”霍局长戏道。
“难说!”刘参谋挤挤眼,启动了车子。
“我可没有答应你!”霍局长连忙下车,拍了拍车窗。
刘参谋笑而不语,脚下油门一踩。直到车子哧溜窜出公安局大院,方从车里探出头来,对兀自立在院里发愣的霍局长挥了挥手,“事儿好了通知我一声!”
书书网手机版 m.1pwx.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