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伊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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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40年,初春。
去年9月1日起,伊斯经历了一场前所未有的战争。共有50多个师,2000多辆坦克和2000多架飞机对波兰发动突袭,才三个星期,德军就占领了波兰。
伊斯就在波兹南,这是波兰的一个大城市。可是在德军飞机和大炮的肆意轰炸后,整个城市一片千疮百孔,到处是残墙碎瓦。
春天来临的早晨是很美的,到处一片生机勃勃,春风缓缓地吹绿树枝,连那些被炮火烧焦的树木也恢复了生命,开始露出几个绿芽。
清晨,初升的太阳照在波兹南的街道上,那些随处都可见到德国兵,给刚到的春天增加了一种压抑。但人们已经习惯了他们的灰绿色制服所带来的恐怖。
德军继续向东推进,因此,前线已经远离了这里,一阵风吹过,随处可见到纳粹的旗帜在高高飘扬。
安雅克工程学院在两个街区外,因此伊斯到学校去时都要骑自行车。街道两旁停着一列列待出发的坦克,那些全副武装的坦克兵在大声唱着歌:“好吃的鹅肝,轿车里的女郎,嘿,来一杯美酒,真是一场欢快的战。刚刚玩完喘口气,就占领了许多城乡,全国都到了手,真是一场欢快的战。我们投入战争,一共只有三个星期,战争就已经结束,真是一场欢快的战。……”
他们看见她骑车过来,便冲她喊道:“美人呀,美人呀,快来这儿!你慢点走!”
“小姐,去哪儿啊?一个人多孤单!”“哈哈哈!”
还有人对她吹口哨,她低着头使劲儿蹬车,希望赶快从这些讨厌的德国兵旁穿过去。刚到路口,一个德国兵突然从坦克履带上跳下来拦在路中间:“你很美啊,小姐,停一停吧!”
“混蛋!”她用德语尖叫起来,拐个弯绕到另一条街上去。身后留下一串德国兵的笑声:“这漂亮姑娘德语不错嘛,听见她说什么了吗?……哈哈!”
“你们嚣张不了多久的。”她在心里骂道。她是一名工程学院的高年级学生。在战争爆发前,她原本是学校最有前途的一个学生了。她对飞机发动机有深入的研究和了解。在这个男同学众多的学院里,她却带领着一组同学进行着一项高新技术——喷气式发动机的研究。并且,研究很有进展,这在学生时代就有如此成绩的,是非常少见的。
本来,她可以从这项研究中获得很好的发展前途,还可以拿更高的学位。可就在她们这个小组已经为研究争取到一架旧飞机,以供实践实验时,战争爆发了。
她们将那架旧飞机草草掩埋在学校围墙边那片小树林的洼地里,沙土只盖住了飞机一半的的地方,她们用一些树枝和废料盖在飞机上,因此她还得时刻担心它会被德国人发现。不过,更让她担心的是藏在飞机里的那些图纸。
自从学校被迫关闭后,她和几个同学就总是偷偷到学校转转,看看她们的研究成果是不是还安全。
校门口是一条宽阔的马路,她迎着太阳,强烈的金光射得她睁不开眼睛。她已经看见学校大门就在街道尽头啦,她加快速度冲了过去。
突然,从学校门里冲出一辆敞蓬的军用越野车,正对着她冲来。越野车来了个紧急刹车。车子“吱吱”地叫着,急剧地减速。可伊斯惊叫一声,自行车还是狠狠地撞在了车前面的保险杆上,她被这巨大的冲击力甩下来,很狼狈地跌在地上。她一动不动,因为眼前一片星星闪烁。一只有力的胳臂想将她扶起来,她回头看了一眼,这是个穿德国陆军制服的中尉,那人用德语关切地问道:“喂,怎么样?”
她皱皱眉,用波兰语嘀咕了一句:“真他妈的混蛋!”哪个德国中尉突然抿着嘴唇笑了笑。伊斯心里一阵惊慌,她赶紧扶着他的手站起来,她瞅了他一眼,阳光很刺眼,她只隐约看到他挺拔的鼻梁和饱满刚毅的脸部轮廓。她又看了他一眼,可他一转身,亲切地为她扶好自行车,伊斯望着他高大的身影,目光竟有些留恋。
他又冲她微微笑了笑,说:“你没事吧?”
伊斯心中一跳,脸立时热了起来:“乱开车!”她低下头,说。
“哦,你很懂如何驾驶了?”他温和的问。
“那当然。”伊斯响亮地说着,却一蹬车子,飞快地溜掉了。因为无论怎样,那中尉可是个德官。
伊斯骑车绕过学校门口,她偷偷瞟了一眼,好象德国人加岗了,也许有什么事。她沿学校围墙慢慢走着,想绕到后面那片小树林那儿去。
路边树上跳下一个人来:“伊斯!”他叫道:“别过去!”
“发生什么事了?好象德国人加岗了!”伊斯停了下来。
“完蛋了,伊斯,有人将我们藏飞机的地方告诉了德国人,我们的研究成果已经被德国人没收了,你别过去,他们正在那儿呢。”
“你们有没有将图纸偷出来?”伊斯问。
“谁也来不及。现在我们没法再继续了。成果都丢了,你梦想的学位也没了。伊斯,他们对那些东西很感兴趣呐。好象还来了德国的专家。”
“该死的德国佬!”伊斯咬着嘴唇,却只敢低声骂到:“我们也才刚刚开始呢,该死的德国佬!“
“算了吧,伊斯,这也只不过是理论设想罢了,我们是没有机会将它实现了”
“不!我们一定可以取得成功的!”
“唉,可现在我们的所有东西都被德国人发现了。兴许他们会将你的喷气式发动机从理论变为现实呢,现在,我们还是最好离开这儿吧,刚才我好象听说德国人问是谁负责这项研究的呢”
伊斯只好咬牙切齿,怒火冲天地转身离开。
又到了晚上,伊斯她们这些无事可做的年轻人偷偷聚在一起跳舞,玩玩游戏。到了该回家的时候,伊斯却没有直接回家。她离开大街,拐进一条僻静的小街,她找到一扇大大的木门,看门人开门让她进去。她顺着一条长长的通道下到一个古老的地下室。
在这儿,她可以买到一些市场上没有的好东西。比如美国香烟啦,法国香皂啦,上等的好酒啦,各种各样的食品啦.这儿是一个黑市。
另一条街上,克洛斯很小心地走在路上,他很自然地走着,路上几乎没有行人,只偶尔碰上一两对靠得很紧的,低声耳语的情侣。
今晚他将要去见一位游击队队长,克洛斯虽身穿德军军官制服,但他其实是波兰人,真名雅涅克。化名汉斯-克洛斯,潜入德军最高统帅部军事情报处,阿波维尔第三处,负责反间和保安工作的一个组织。
在一面被炮火击倒了一半的墙前,他顿了一下,在确定没有危险后,他闪身进了旁边的一扇小木门,游击队长冉克坐在一张桌子后面,桌子上点着一只蜡烛。他已经等了一会儿了。握手后克洛斯开始汇报工作。正当克洛斯将藏在手套里的情报交给冉克时,突然传来一阵可怕的砸门的声音,还有人用德语喊着:“开门!开门!”
“他们看清你了吗?”冉克问道,并很随便地把几个缩微胶卷塞到上衣口袋里。
“我想还没有,因为我刚才已经很留神了。”
“以后还得更加小心,现在我们快走。”冉克说。
克洛斯吹熄蜡烛,和冉克从另一扇小门匆忙逃走。他俩穿过一条小巷,后面敌人已经追过来了。漆黑的街道上看不到任何人,很静很静,他几次试图寻找藏身之处,可是都失败了,他的心跳得很厉害,是他把敌人引来的,再这样下去,用不了几个小时他俩都会被抓住。
奔跑中,他已经听到冉克和自己越来越急促的呼吸,还有后面那些德国兵的皮靴在石板路上发出的越来越清晰的“咔嗒”声,那些声音,一声声都敲击在他的心上。他俩拐过一个岔道口,向一条漆黑的小道拐去,克洛斯感到他的头开始嗡翁地响,他越来越紧张。
“汉斯。”冉克拉了他一把,他看到街道旁边停着一辆灰色的小轿车。冉克冲过去一拉车门,是锁着的,克洛斯掏出一颗齿面复杂的薄薄的钥匙,很快就打开了车门。他俩紧紧趴在后排座位上,拼命低下头。德国兵从车旁冲了过去,没有朝汽车看一眼。
克洛斯大大的松了一口气,冉克跨到前面去,“克洛斯,给我你那钥匙,正好借这车一用。”
“我来。”
“不,你最好别露面,我来开吧。”
冉克将车小心地驶出小巷,却突然看见各个街口都临时设了岗,过往的汽车行人正被逐个盘查。他急忙将车又退回去。
“怎么办,德国人到处盘查。”冉克问。
“等等,后面有人来了。”克洛斯说:“是个女孩,我见过她……在安雅克工程学院门口,……我想,我们应该利用她……”
伊斯正乐滋滋的走在路上,手里摇摇晃晃的拎着只小包,出了这条黑黑的小巷,前面就是大路了,可是,突然间,她被一个戴软皮手套的人从后面一把抱住,堵住了嘴,同时,她感到有一把冰凉的刀锋贴在了面颊上。
“别动,小姐。”克洛斯说着,将她慢慢拖到车旁,打开车门,将她塞在驾驶座位上。
“你好,小姐,听我的话,我不会伤害你!”冉克对她说,却将枪口对准她。
“你们要干什么?”伊斯惊恐地问道:“打劫?”
“不,我们不是强盗,我们只是想请你帮个忙。”
“我能做什么?”伊斯问。
“开车送我们一段。”
“你们要去哪?”
“你先出城,我会告诉你的。”冉克看看克洛斯已经在后排座位那拼命俯下身子,用座垫遮住自己。
“走吧。”他说。
伊斯只好开着车,慢慢驶上大道。在岗哨那儿,德国人拦车检查时,冉克一个地凑上来,伸出手臂搭在她后背上,嬉皮笑脸地望着德国兵。伊斯则板着个脸一声不吭。就这样,他们顺利通过了检查,车子一直驶向了城外。
“可以了吧,先生们。”伊斯怒气冲冲地说:“我不想陪你们远走。”
“这可不行,小姐,你得将我们送到罗兹。”
“我不去!”伊斯叫起来。并松开油门,一只脚却猛地踩在她脚背上,踩得她生疼,车子又加速朝前冲去。
“住嘴,”冉克说:“没你讨论愿意不愿意的。”
“强盗!”她骂道:“别踩我的脚!那太远了”
冉克缩回脚来:“明天早上你就可以乘头班火车回来,小姐。”
克洛斯直起身来,伊斯偷偷抬眼去看后视镜,克洛斯却一伸手“啪”一声将镜子转开了。
“冉克,”他说:“你用不着陪我到罗兹的,太危险,何况你身上带着情报。”
“没关系,要紧的是你,这一路上你千万不能露面,你不能暴露。”
“游击队?”伊斯插嘴道。
“是的,小姐。”冉克说:“你是干什么的?”
“安雅克工程学院,学生。”
“哦,原来是个学生,”冉克说:“请你原谅我们的粗鲁行为,我们也没有办法。”
“唉,算了,”伊斯说:“没关系。”
一路上,伊斯边开车边猜测车后面那个神秘的不露面的人物,可在这浓浓的夜色中,她什么也不可能偷看到。
到达罗兹时,已是后半夜,再有一小会儿,天就蒙蒙亮了。克洛斯在城外就下了车,和冉克分手。伊斯又困又累,进了城,冉克将她直接送到火车站,丢下句:“谢谢。”就走了。伊斯又气又恼,只好独自等待回波兹南的列车。
天亮时分,她终于精疲力竭地靠在火车里那很不舒服的发硬的沙发上。她把脚伸的直直的,想尽量放松一下。
她看了看表,还有一小会儿就发车了,她肚子开始估咕叫,但她却来不及去弄吃的。她侧身望窗外,外面乱哄哄的,人来人往,什么人都有。德国兵慢慢走着,那些买了最劣等车厢的人们,提着一些破烂的行李匆忙地找着自己的车厢。伊斯坐的是头等车厢,这是专为军官和有钱人服务的。这个车厢共有四个座位,两边两条沙发,中间有一张狭长的桌子。
电铃“叮铃叮铃”地响着,催促人们快上车,
一个提着大黑皮箱的德官踩着沉重的步伐走进车厢,座到伊斯的对面,她一声不响地看了他一眼。从拥挤的过道里又有一个人挤进这节车厢。
这个人也身着陆军中尉制服,戴着皮手套,穿着高筒的皮靴,提着一只小行李箱,他放下皮箱,往车厢里扫视了一下,然后拉平衣服,大步走到空座上做下。
伊斯着迷地望着他,他高大伟岸的身姿让她觉得挺眼熟的。在什么地方见过呢,她细细地想着。那人好象觉察到了什么,抬起头来朝她那儿张望了一下,他刚进门的时候便认出了她,他觉得有些意外,竟又在这儿碰上她。
他便是克洛斯,因为工作,他又要返回波兹南去,然后,再从波兹南回到德国的波兹坦。刚开始的瞬间,他几乎想要换个车厢,但他又想到她一直都未能看清他的面孔,未必能认出他来。除非她先开口,否则他便保持沉默。
现在,他望了她一眼,她连忙笑了一下,因为老盯着人家看可不是一件很礼貌的事。他只好也朝她略点了一下头。
伊斯看着那双清澈的钢蓝色眼睛,她猛然想到那天早上,于是她失口叫道:“哎!你是不是那个开越野车的中尉啊!”
克洛斯装做是猛然记起一样,连忙说:“你是,你就是……”他不知道她的名字,等待她说出来。
“伊斯”她很干脆地说:“那天早上碰上你的车的姑娘就是我呀!”
“我叫克洛斯”。
伊斯乘机甜蜜地笑着爬在小桌子上凑过去和他搭话:“克洛斯中尉,你在波兹南工作吗?”
克洛斯望着这个黑头发黑眼睛的天真女学生,笑笑,说:“不,我在这儿的时间很短,我要回波兹坦了。”
“唉,”伊斯有些扫兴地叹气,说:“我还以为你在波兹南工作呢。”
“你是安雅克工程学院的学生?”
“是的,不过,现在学校关闭了。”
“那你一个人来罗兹干什么呢?”克洛斯故意这么问,看伊斯要怎么回答。
“我?……我?”伊斯看去有些慌张,她换了口气,很流利地说:“我昨天送朋友过来,所以今天我就一个人回波兹南了,就这样。”
事情是怎样的克洛斯自己最清楚,他很高兴她这样回答。这个“朋友”嘛,不就是他自己吗?他望着伊斯,露出了由衷的微笑。伊斯这个黑头发黑眼睛的天真浪漫的女学生正傻呼呼地也朝他笑着。
列车“咔嗒,咔嗒”地行驶着,伊斯又困又饿,她不时去看克洛斯,可是这样也帮不了多大的忙。突然,克洛斯问她:“你饿吗?”
她使劲点点头。
“稍等一会儿。”克洛斯说:“瞧我的。”他站起来,朝着走廊走去。一会儿后,他又闪身进来,手里拿着个纸包。“能请你吃顿饭吗?”克洛斯将纸包放到她手上。
“谢谢你!这太好了。”她连忙用迷人的笑容对克洛斯说。纸包里有面包,点心,居然还有一只大大的苹果,她心里充满了快乐和感激。
克洛斯看她那兴高采烈的样子,心里也十分高兴。他很感激她昨夜给他们的帮助,让她开了一夜的车。所以他很热情地招待伊斯,作为补偿。她当然不知道这些,只顾自个儿猛吃。
他将最后一个小甜饼递给她,说:“这些点心味很淡,只好将就点了。”
“不,很好,谢谢,”伊斯吃完之后才发现几乎所有的东西都被她一个人吃光了。“哎,你还没有吃什么呢,真是对不起,全被我吃了。”
“没关系,你吃饱了吗?”克洛斯问。
“饱了!这儿还有一个苹果,给你!”伊斯将这个诱人的苹果塞给克洛斯。
“不,这是特意给你的,这列车上苹果可不多,难道你不渴吗?”克洛斯又将苹果递还给她。
她拿着这个苹果,送到鼻子边嗅了嗅,她并不想吃掉它,于是将它拿在手里小心的着。
“抽烟吗?”她掏出烟盒来问他。
克洛斯惊讶地望着这个小姑娘:“你很喜欢抽烟?”
“嗯,”她说着,自顾拿出一支点着。
“可你还很小啊,就这么习惯抽烟了?”克洛斯说,不觉之中,他对这个同乡的有趣女孩产生了一种关爱之情。
“不小了,按理说,明年我就毕业了。”伊斯说。
“我认为你还是不应该抽烟,这将有害于你的健康。”
“这不关你的事。”伊斯不高兴地说:“我爱干什么就干什么,谁也管不着。”
克洛斯不再与她争辩,动作利索地一下子将她手指间的香烟抽出来狠狠地按熄在烟灰缸里。
伊斯吓了一跳,可这个德国中尉正紧紧地盯着她呢。她不敢朝他发火,只好噘着嘴朝他翻白眼,然后扭开头不理他。
列车还是“咔嗒,咔嗒”地响着,听着听着,她不知不觉就睡着了。
回到波兹南,伊斯吃惊地发现她们的这个小组所研究的东西竟然招来了德国专家。她们这个小组的所有成员都被通知必须回工程学院报道,去向德国人报道。没有比这更令人讨厌的事情了。
早晨的天空晴朗明媚,伊斯却慢吞吞不想去学校。她出了住所,东游西荡,街两边停着的坦克依然没有开动。她在想,如果德国人知道她就是这个学生小组的负责人会怎样,德国人想掠夺她们的成果,她会不会乖乖交出来呢?
她正低着头边走边想,突然“呼”一声,一辆车从旁边街上驶过来,急剧地停在她身边。她吓得往后跳了一步。她没有注意到这辆车,车子几乎撞到她了。她看见车门开了,一个年轻的德官探出头来,朝她问道:“出什么事了?小姐,你怎么了?”
哦,天哪,这是个德国上校,穿着一身令人心惊的黑制服。“没,没什么,对不起。”伊斯赶紧说。
“伤着你了吗?”那个上校又问。
“不,没有,我,只是有点崴了一下脚。”
那个年轻上校吃惊的看着她,车子又没有碰上她,她哪来的什么崴了一下脚?真是奇谈怪论。伊斯也发觉这个倒霉的谎话,她赶紧让到一边去,不吭声。可这个上校却紧追着问:“哦,是吗?伤得厉害吗?”
“没有。”伊斯脸都红了,低着头希望他赶快些走。可是他好象故意非要揭穿她这个不成功的谎话。他已经下了车,走到她面前来,她紧张得要命。
这个上校微笑着,望着她说:“你哪儿受伤了?是我碰着你吗?”
“不,不,没有。”
“那你刚才说什么呢?”
伊斯受不了了,他干吗非得要她承认撒了谎呢?这个该死的德国人!可恨的德国人。
“我刚才扯谎了,行了吧,我不是故意的。“伊斯说着,咬咬嘴唇,可眼泪还是忍不住地想要掉下来。她赶紧转身,要走开。她想他又要笑话她了,故意拿她寻开心。
他却拉住她:“别走,你用不着生气,我道歉,我只不过想问问到安雅克工程学院怎么走?“
什么,这个德国上校向她道歉?她惊奇地转回来,对这个气质优雅的德国人说:“顺直走,十字路口左转,尽头就是。“
“谢谢,小姐!“这个上校说。
“不用客气。”伊斯说完就甩开他,急急忙忙往相反的方向走去。不用说,这个上校肯定又是为喷气式发动机这件事来的。
她一个人在街上绕了大半天,决定不去学校,她去有什么用呢?德国人没收那些图纸就已经很令她难过了。她回到住所,却万分吃惊地发现已经有两个德国人在门口等着她了。
“伊斯小姐,不用躲了,请你和我们回工程学院去。”两人迎上来,将她带到一辆车上去。
来到学校,在会议室里,她们研究小组的全部同学都在,还有,那个德军上校!他看见进来的是她,有些吃惊与高兴地来到她面前,说:“伊斯小姐?”
伊斯低着头不吭气。
“很高兴认识你,我是何尼斯上校。早上我们就已经见过面了,可是,”他说:“你是个狡猾的人。”
所有的人都望着她,为他的这句话感到不可思议。伊斯决定一声不吭。这个上校让其他人都离开了,然后他走到她面前,热情而友好地说道:“伊斯,我们的专家想和你谈谈。”
“可我只是个学生,我什么也不知道。”她说。
“学生又怎么了,伊斯,你很有天赋,你有很高的抱负,你想成为专家,想得到博士学位。”
“谁告诉你的?”伊斯抬起头来吃惊地看着他问。他的双眼是柔和的灰绿色,正深远地看着她 。伊斯的心一下子慌了,她赶紧又垂下头。
“你的那些同学。”他说:“你很快就可实现你所有的愿望了。”
“不。”
“我们能让你一切美梦成真,能让你的研究继续。”
何尼斯说:“也许以后,我们会成为朋友……”
“不!”
“你再说一遍!”
伊斯吓得不敢吭声了。
“现在,来吧,”何尼斯说:“我们两位专家希望就你负责的研究工作问几个问题。”
问题到是没什么,她将她们的研究内容,过程,设想做了一下详细的介绍而已。
“伊斯小姐,欢迎你来德国继续你的研究工作,我们将会为你提供最好的环境。”他们说。
伊斯刚又想说“不”,却发现何尼斯正盯着她,她只好扭开头去
“伊斯,我希望我们能相互了解。”这个德军上校说:“明天你就必须和我们走,现在你可以准备一下你想带走的东西。”
怎么办呢?她一个人能反抗吗?她磨磨蹭蹭,可谁也帮不了她。她没想到德国人竟会要带走她,她应该逃走,可现在,她被盯得紧紧的,一点办法也没有。
这个叫何尼斯的上校一直在跟着她,她一看到他的黑制服,一看到他那灰绿色的双眼,她就感到害怕。她在学校里走来走去,她不知道是否真的收拾好一切和他到德国去。也不知道现在该干什么,该去哪。
“你想带走什么呢?”何尼斯问她:“你在打什么主意?”
“没,没,”她赶紧回答,其实她心里很慌乱,她到了德国,会怎样呢?难道就真的为他们服务吗?不与他们合作又将会如何呢?已经落到他们手中了,他们他们又将怎样对待她呢?一想到德国,她心里就发抖。
“伊斯,如果你现在没事,就陪我出去走走,波兹南是座挺美的城市。”何尼斯说着,就想去拉她的手,她瞪着一双眼睛闪开,气愤得要死。远远的有几个她的同学,看着他两。他们的目光冷冷的,一直看着这个德国上校就这么跟着她。可谁也不敢走上前来,来帮帮她。她感到脸在发烧。她很气愤,居然一个德国人要她陪着去逛在他们占领下的波兹南!这些可恶的德国人!还想来拉她的手。她讨厌跟德国人友好,可别人却已经看见她跟这个德国上校在一起了,真是麻烦。
何尼斯也看着她。说:“你知不知道,你的这种态度是一种危险的做法?”
僵持了一下,最终,她屈服了,她怕事情变得更糟,她满怀委屈地坐到他那辆黑色的车里,和他一同离开学校。在车子即将驶出校门时,她恋恋不舍地回头望了一眼这熟悉的一切,心里面酸溜溜的。
“别再低着头了,伊斯。”何尼斯大声说:“你愿意带我去哪里呢?”
“朝右,再向右。”伊斯小声地说。
“好的。”何尼斯竟真的朝她所指的方向驶去。
车子拐进了一条直直的,但有些窄的街道。路上几乎不见有行人。
“是老城区吗?”这个上校将车速减慢了许多,张望着街一侧一个石柱顶上的石雕的睡狮问。
“是的。”伊斯冷冷地问:“你想去什么地方?”
“这样很好,你喜欢老城区,我们就去老城区。”
“可再往前,我们就必须步行了,街道很窄。”
“我们步行?这个注意不错。”何尼斯偷偷笑了一下。
伊斯有些脸红,但她一声不吭。这个德国人将车停好后,伊斯便领他步入一些弯弯曲曲的小巷道,在这些巷道里,连街面上的道路都还是些古老的石板。街道两侧是些紧紧相连的,镶着铁栅栏的高大窗户,窗户上面尽是些挂着帘子的阳台。
伊斯沉默地跟他走着。他紧紧地挨着她,他心情愉快地说:“为何不说话?难道你没有发现,我们的认识是注定的吗?”
伊斯望了他一眼,他却笑起来:“别对德国抱有什么偏见,你马上就会发现,在德国,全新的美好生活在等着你呢。”
“我是波兰人。”她说。
“那又怎样?你可以放弃这个国籍。”他说。
“不,”她小声说:“我不干!”
“这可由不得你。”
“不!”她又小声顶撞了一句,并悄悄缩到他身后一点点。
“别任性了,伊斯,我说过,这可由不得你!”
谁知她却大叫一声:“去你的吧!”转身就拐进一条小巷,拼命朝前跑去。
“站住!”何尼斯转身才追了两步,就看见她在尽头处一拐,不见了。等他追过去,才发现前面又是岔开的几条拐弯的小巷,天知道她到底去哪儿了。他停住了脚步,感到有些震惊与愤怒。这些陌生地方的小巷他一条也不认识,而她对这些地方,肯定是很熟悉的。
他有些懊恼,本来早知她很狡猾,却还是上了她的当。怪不得她要带他来老城区。他只得赶紧往回走,不至于在这些地方迷了路。
伊斯一个劲的朝前跑,一有路口就拐弯。跑到双腿发软时,她停了下来,发觉背后并没有人追来,她在一块石台阶上坐下。她双手只发抖,这会,她是从德国人手中逃出来了,可是只要她一走出这些小胡同,她立即就会碰上德国人的,下一步怎么办呢?她很发愁,她现在身上什么也没有,身份证,通行证,钱,什么也没有,哪儿也去不了。她只有等到天黑,看能不能偷偷溜回去。
一整个中午,她只敢在靠近郊区的小巷子里东躲西藏的。好不容易挨到天黑,她已经感到又累又饿。她悄悄往回走,街道上已经见不到任何人,又黑又静。她已经快到她住的那条街了。她探出头去看了看,大街上什么人也见不到,她就飞快地跑出去,穿过大街。突然,一只狗在近处狂叫起来。她掉头就跑,两名巡逻兵牵着两只巨大的狗冲了过来。
她怕得要死,头脑一下子混乱了,全身的力气也突然消失了。那两只可怕的狼狗从隐身处扑了过来,她的脚越来越软,马上就要提不起来了!可那狗的叫声越来越近,有人用德语大声喊她站住。她想要拐弯,脚却一软,竟跌在了墙角。她看到两只狼一样的狗直朝着她一个劲地猛扑,她用手抱住头,惊声尖叫起来。
两名巡逻兵紧紧拉着狗,两只狗朝她凶猛地扑叫着,它们几乎快咬着她了,它们有力的爪子几次都碰在她身上!只要德国兵稍稍放一点绳子,两只狗准能将她撕个粉碎。 她拼命紧缩身子,可她浑身都在抖得利害。
有人朝她走了过来,他打个手势让士兵把狗拉开。“伊斯!伊斯!”他叫她。
又是那个德国人!伊斯吓着了,不知他要怎样对待她!她静静地一声不吭,全身依然缩得紧紧的。
“伊斯。”他碰碰她,她却一声惊叫,几乎昏了过去,他抓着她的手,她的手冰冷冷的,冒着冷汗,还不住地发抖。她脸色苍白,眼神朦胧,他想将她拉起来,可她跟本就站不起来。何尼斯挥挥手,让士兵离开。他轻轻对她说:“狗已经不在了,别害怕,没有事。”
可她还是那么呆着,既不动,也不吭声。他就俯下身将她紧紧抱起来走回去。这下伊斯几乎不能进行思考了,是挣扎,还是继续反抗呢?可无论怎样都不会有另外的结果的。
他将她放在沙发上,对她说:“你现在该明白了吧,逃跑是徒劳的。”看得出,他为又抓住她感到很高兴。伊斯心里非常害怕,他低着头,静静的靠在沙发上,她浑身无力,不想动弹,也不想回答他任何话。
“跟帝国作对是可笑的,现在我知道了,你的鬼主意还不少,但你又能怎样呢?想不到,你这小小年纪,还是个顽固的国家份子,不过,等到了德国你就会改变主义了。”
“决不。”她小声地说。
他望着她笑了,说:“看得出你很习惯自由放纵,是不是?女孩子的房间里既有酒,还有烟,?
伊斯脸红了,她不高兴地说:“关你什么事?”
何尼斯坐到她身边,望着她微微笑着说:“你很想骂我,我知道,你很仇恨我,但你要明白,很快你也将是我们的一员,难说我两会成为好朋友呢。”
伊斯感到恶心,她难以想象她会跟德国人,尤其是一个德国上校成为好朋友。
她扭开头去,大胆地顶撞了一句:“你见鬼去吧。”
何尼斯非但没有生气,反而呵呵笑起来:“我说你心里是想骂我,从早上开始,直到现在,用德语骂,还想骂什么?”
伊斯还是缩在沙发一角,不敢去看他,但她的心总算稍稍落了下来。这个德国上校倒是气质优雅,举止也不算令人讨厌。尤其他看她的眼睛,没有凶巴巴的,很柔和,有一点好奇,有一点亲切,但却有一些紧张。
“难道我真的不能成为你的朋友吗?喂,你在想些什么呢?明天你就得跟我走了,你留恋这儿?”
“我…….我,不去,不跟你去。”
“你就再试试吧,你要怎样不去?”
“我也不要和你交朋友。”
“可我要和你交朋友,伊斯,我叫何尼斯!”
“不!我不知道,也不认识你!”
“这么说,你还是和我交朋友了,最起码,你是记住我了。”他轻松地说。
伊斯却气得真想对他翻白眼。她看到桌子上还有些吃的,面包,烤肉片。她不再理他,也顾不了许多,爬下沙发,坐到桌子边默默伸手就去撕面包吃。太饿了,因此闻着那些烤肉真是香。何尼斯坐在一旁,只好赶紧帮她将盘子里的烤肉切成片。伊斯左手抓着一片烤肉,右手将面包往嘴里塞。可她吃得太快了,好不容易才将满口的东西咽下去。
“喏,喝点水吧,慢慢吃。”何尼斯看着她连刀叉也不用,无可奈何地倒杯水给她。
“谢谢,”她终于说,并接过杯子一口气将水喝光。
“拿着,这是吃饭用的刀和叉!”他将刀叉递给她,她只好接过来,用叉子斯斯的吃东西。
吃饱后,她的心也落了下来。她放下叉子,顺手抓起桌子边上的烟合来,抽出一支,正准备舒服地抽烟,何尼斯却动作迅速地就将烟从她手指间抽出:“别抽烟。”他说。
“不!”她说:“你管不着!”说着就再去抓烟盒。
何尼斯一把抓住伊斯的手说:“别老是想跟我作对,我们在一起的时间多着呢,学着点好好相处吧。”伊斯盯着他一动不敢动。
“放有些结巴地说。
“不!”他也说,并使劲一拉,伊斯便一下子扑到他怀里,他就紧紧抱住她,说:“如果你还想和我作对,你就再试试吧。”
“放,放开,”她说:“放,手。”
“好,我放开你,你再试试吧,开始呀!”他放开她,她便蹿出去,跳过沙发跳得远远的,书架就在她身后,于是她便抽出书架上的书朝他扔过去,一本接一本,可他很轻易就躲开了。伊斯又冲上床,她想越过床跳出窗子,可何尼斯动作更快。当她想伸出双手抓住窗子边缘时,何尼斯一把将她拦腰抱住,将她丢回床上去,接着他也跳起来扑上去。
伊斯尖叫着:“别碰我,闪开,别碰我!”
“别碰你?”何尼斯说:“你想知道你的力量吗?就是这样!”他反扭住她双手将她面对面压在身下,他说:“别碰你?”说着,就去吻了吻她。
伊斯感到他紧紧贴着她,还从没有哪个人如此对待过她呢。她怕极了,她甚至可以感到这个德军上校制服下的肌肉是多么的有力,她浑身发抖起来,她想不通,她怎么老是落到他怀中,太可怕了,她拼命摇着头避开他,她眼泪都骇出来了。
“不,不,别这样。”她哀求到。
“明白了吧,这就是你的力量!”他愉快地说:“你这见鬼的德行,今后可得适应适应受管束的滋味。”
伊斯大口吸气,想止住这浑身的颤抖。让他知道她在发抖只会表明她怕他,他并没有放开她,现在,她安静下来了,她已经感受到了他怀抱的温暖,她不禁紧张起来,这温暖,似一股不可抗拒的魔力,使她竟然产生了留恋的念头,使她有一种紧张的,一种可怕又安全的感受。只要他不再试图去吻她,她便安静地在他的怀抱中享受这温暖,羞怯已变为激动,抵抗已变为顺从,他放开她的手,她却没有推开他,他有些惊奇,却见她歪歪头,有些陶醉地合上眼皮,呼吸渐渐均匀起来。
他不禁有些好笑,难道她从没在别人怀抱中睡过觉吗?这点他可是万万没有想到的,他伸手拉开被子盖住她,她很累,翻个身马上就睡得很熟了,何尼斯望望她,放开手,关上灯,也躺在她这大床的另一侧。
才半夜,何尼斯便给弄醒了,他张开眼睛望了望,天哪,伊斯竟然斜着睡得很香,她占了床的一大半,被子弄得乱七八糟,她的头紧紧往他身上靠,手臂还缠着他。老天,她把他当成睡觉时抱在怀里的玩具了。瞧她这种样子,他终于明白了她的床为何会如此宽大,他推开她,一会儿,她又靠了过来,弄得他一夜没法睡好。
伊斯醒来时,天以大亮了,那个德军上校正坐在沙发上看报纸,伊斯皱了皱眉,他向她望过来,伊斯赶紧合上眼皮,假装还没醒。
何尼斯笑了起来。他放下报纸向她走去。只见她一张大床弄得又皱又乱,她根被就不是好好的睡着,而是斜着睡,枕头东一个西一个,一头黑发乱散着。
“喂,醒了就快起来。”他叫她。
“不!我不起,”她说着,将脸埋进被子。
“你要睡到什么时候?”
“我不起。”
“为什么?”
“我不跟你去任何地方,我哪也不去。”
他坐到床边拉拉被子:“你赖着也没用,起来吧。”
伊斯钻出被子慢腾腾坐起来,头发乱得不象样,衣服也皱得不成形,她揉揉眼睛。恶狠狠地看着他:“你会不会生我的气?”
“规规矩矩跟我走,我不生气。”
她爬下床,找把梳子梳头,好半天,才梳洗完毕,何尼斯简直等得不耐烦了。
“你真的不生气?”伊斯问:“你对我发火会是什么样?”
“干什么?”他觉得很奇怪。
“你会不会揍我,或是枪毙我?”她小心地问。
“为什么?我那么可怕吗?”
“是的,你发誓呀!”
何尼斯实在弄不懂这个莫名其妙的女孩,“好吧。”他说:“我发誓,我不生气,也决不发火,听清了吗?还有呢?”
谁知伊斯却跳起来就往外跑:“那我不跟你走!不去德国!”
她一拉门,才发现门已经被他锁上了。她一时拉不开。
“站住!”他说。
“我不去德国,不去,不论何时我都要逃走,你听见了吗?混蛋!”
“我听见了,”他低声回答,并松开了领子上的纽扣,咬牙切齿地看着她,一副要打架的样子,伊斯的声音一下子小了,她心惊胆颤地说:“你发誓你不生气的,你发过誓的!”
“你听着,小姑娘,从中午开始,我已为你在德国准备你的住所,意思就是我一定能将你带走!好,我不生气,也不发火,不论你再有多少花招,我都能对付。现在你看着,我将会做什么!”
他去到了一杯酒,从衣袋中取出两棵白色的药片来扔进去,他晃了晃杯子,药片散出一片白雾,之后立刻容入酒中去了,伊斯惊恐地看着他拿着杯子朝她走来。
“不!不!不要!”她尖叫着:“我不喝,不要!”
他走进她,突然伸手卡住她的下颌,将她紧按在门上,另一只手迅速将酒杯凑近她嘴唇,她吓坏了,却怎么也掰不开他的手。她只好苦苦哀求道:“别这样,我和你走!”
“不行!”
“我保证不闹!”
“不行!”
不容伊斯再说什么,他便将酒灌给她。他放开她,好好看着她。伊斯立即感到一阵阵困意袭来,她摇摇头,却听见何尼斯对她说:“好好睡吧,现在就睡个好觉。”
她竟真的不可抗拒地合上了眼皮,失去了知觉。何尼斯扶住她,长长的松了一口气。
德国,波兹坦,何尼斯寓所。他向卧室望了望,伊斯安静地躺在他床上,还没有醒来。他轻轻关上门,回到客厅。
“还没醒?”法兰维斯问。
他点点头。
“你用药太多了,何尼斯,”
“谁知她那么刁钻古怪,我简直没有办法。”他说。
“何尼斯,我们还是决定将她交给你监管。”
“不,我有我的工作。”
“你目前的工作是她。”
“你换个人吧,法兰维斯,她令我头疼。”
“可目前我们没有更合适的人选,再说,现在,你也比较了解她。”法兰维斯说:“最好,你能够……”
“行了,你们别对我要求太多。”何尼斯说:“我只能做到想法说服她,其他的事我很难作到。”
“好吧好吧,我们是不应该一下子提这么多要求。但,这并不是一件不好的事情,何尼斯,当祖国需要你时,应当奉献一切。”
“以后的事又谈吧这种事也算是任务?”
“当然,任务就是任务!”
“可跟所有波兰人一样,她也讨厌我们,这真难办。”
“没什么,她还小,会改变主意的。就看你的了。”
何尼斯低着头不说话。法兰维斯笑笑,说:“年轻人,相互了解又不是什么难事。我得走了,等她醒来,带她去见希姆莱,他会做出安排的,那么,她就交给你了。”
送走法兰维斯,他又回卧室看了看,伊斯规规矩矩,安安静静地还没醒。何尼斯望着她,心里在想着那道命令。他从未想过会有这么一天,因此,他不得不试着来了解她,她也许是个不可多得的人才,能够帮助德国研制出喷气式发动机,但那又怎样?对他有什么意义吗?并且,她讨厌德国人,怎么接近她呢?可这是命令,不可抗拒,他必须服从。
对于这么一个他不认识,又不了解的人,要抓住她的心,这太难了,他并不了解她。他是受到过良好教育,极有修养的高级军官,却要去和一个波兰来的,习惯于自由散漫,还蛮横无礼的陌生女孩,哪怕她长得漂亮可爱,这对于他来说,也太难了,并且,才相处了一天,她就令他头疼万分,以后还会怎样呢?
他望着她,心里一片乱七八糟的,现在,这女孩子被交给他监护了,正躺在他的床上,一个波兰来的陌生女孩,躺在他那张很窄的床上。还从没有别人这么心安理得地在他的床上睡过呢。
正想着,突然伊斯翻了个身,她开始不安分地揪着被子往怀里抱,她的手伸到了床沿外,她的眼睛也张开了。她张开眼,便发现这儿不是她的房间,床很窄,阳光透过深绿色的窗帘照在地板上,她吃惊地转过身,就看到那个德军上校正好看着她。“这是哪儿?”她问。
“这是我家。”他说:“你醒了?”
“什么?难道我在德国?”她更惊奇了。
“是的,这儿是波兹坦,你的寓所下午就准备好!”
“哦,你他妈的!”伊斯无奈极了。她坐在床上忧愁地问:“你要将我怎么样?”
“起来,我要带你去见希姆莱!”
“什么?我干嘛要见他?”伊斯瞪大眼睛说:“我到底哪儿做错什么了,为什么要去见他?不去!”
“不是,你想错了,”何尼斯忍住笑,走近她,说:“由他来对你做出安排,你的具体工作,不是你惹了什么麻烦。”
“不去行不行?”
“不行。”他坐到床边上去,说:“伊斯,从现在起,你已经在德国了,不要再去想从前了,忘掉过去,来适应这新生活吧,并且,我要告诉你,你应该信任我。”
在德国!伊斯再也玩不出什么花招了。她难过地望着前方,现在,就她一个人在德国!没有朋友,没有一个可相信的人。她也不知道这个德国上校为什么要如此接近她。
“起来,伊斯,去梳洗一下,这儿是我的家,你不用紧张,也用不着害怕。”
她象一只泄了气的皮球,一改在波兰的刁钻,她不应该和德官在一起,也不应该和他说话。她应该抗争。可她现在唯一的抗争办法便是立即死去。她想到了自杀。她望着镜子里那张年轻的面孔,那双闪着生命光芒的黑眼睛。啊,正是她迈向美好人生的开始呀,她舍不得死,她害怕死,不!她根本就不想死。可又叫她怎么做呢?
她低下头,一声不吭地梳洗过,一声不吭地跟着他到餐馆吃饭。波兹坦是座繁华的城市,由于没有炮火,这儿一派和平景象。街道上整齐热闹,商店橱窗里堆满了各种商品。可伊斯却忧愁地跟着他,一句话也不讲。不过,何尼斯到觉得终于轻松了许多。要是再如在波兰那样,他可忍受不了,他很高兴她能变得如此听话。吃过饭,他带她去见希姆莱。
现在,伊斯规矩极了,紧紧跟着他,低着头,静静的,不吵也不闹,也没提出任何问题给他。她坐在他的黑轿车里,也安静地一声不吭。
他边开车边问:“你怎么了?这儿不好吗?”
“不是。”她轻声说。
“你现在终于变得听话了,象这样不是很好吗?”他说:“在这儿,你一样是自由的,跟我们一样,”
“我恨你。”她说。
“为什么?因为我带你来德国?”
说:“我会永远恨你!”
何尼斯带她来到一栋戒备森严的大楼,在一间宽大的办公室里,她见到了这位德军党卫队最高长官。
希姆莱的办公室很宽敞,布置极为雅致,几扇大窗子朝西敞开着,窗上挂着华美的印花窗帘,上面有传统的鹰头狮身怪兽和北日尔曼大教堂的图案。伊斯有些不知所措地看着房间里那些闪闪发光的漂亮家具和许多鲜花。地上铺着波斯地毯,墙上挂着19世纪的名画。
希姆莱坐在他的宽大的办公桌后边,眼睛直视着伊斯说:“欢迎你,伊斯小姐,欢迎你加入我们。”
伊斯不知该如何回答,她呆呆的就象个木偶,何尼斯则紧紧站在她身后,希姆莱已经起身,绕过办公桌,走到她面前来:“你真让人料想不到,伊斯小姐,你真年轻。当然,现在的科学技术,正是掌握在你们手中,我们需要你的知识!希望你能充分发挥你的才智,要是埋没了多可惜。”
伊斯微微皱了皱眉,希姆莱却看到了。他对她说:“不要对帝国抱有什么成见,它将是令你骄傲的的,它拥有巨大的力量,有着光辉的未来!”
何尼斯听着这些话,激动地说:“你将在最适合你的环境里发挥你的特长!”
“是这样。”希姆莱接上说:“我们会给你提供一切,成就你的梦想。你将在波兹坦的,噢,一个不公开的地方进行你的工作。为了保密的必要,你将使用波夏特这个名字。你公开的,则是波夏特的助手,这样,别人怎么也想不到其实这两个人都是你,你不必有任何后顾之忧。这是不是一个绝妙的主意呢?”
希姆莱和何尼斯两人都看着她,她低着头,仿佛一个做错事的孩子一样,流露出明显的抵触情绪来,希姆莱便接着用一种强硬的态度说:“毫无疑问,你没有选择的余地!就这样!”
他对何尼斯说:“何尼斯上校,明天就带她到空军基地去看一看,尽量让她在这儿觉得舒适些。”然后,他又转向伊斯说:“如果你有什么问题,就找他好啦,”他指着何尼斯:“你应该相信他!”
离开希姆来的令人印象深刻的办公室,伊斯被何尼斯带到一处位于城边一些的一栋小巧的住所,他带她穿过一小快种着草坪和一排小花的花园,来到屋内,里面布置得舒适且华丽,他微笑着对她说:“伊斯,这儿就是你的住所,你今后的家,来看看吧。”
这是一栋临街的两层楼的极精致的房子,进门是一间大客厅,有着宽大的桌子,可以在上面睡觉的宽宽的沙发。小壁炉前的地板上还铺了一块美丽的深蓝色的小地毯,上面满是曲线型的花草图案。墙边放了几只巨大的书架,上面摆满了书,一眼望去,舒服极了。
“过来,这是一间小书房,你可以独自关起门来在里边,谁也不会来打扰你。”他领她来到客厅隔壁的一个房间里,这儿墙壁的颜色很深,房间不大,里面的桌子,窗子却非常大,这一切,伊斯一看就非常喜爱,这太对她的胃口了。
“卧室在楼上!”何尼斯说:“我带你去看看!”
卧室里的床几乎是方形的,又大又软,卧室一侧是一个凸出去的小阳台,阳台那高高的窗子上垂下来厚厚的印花窗帘。她走过去,望着阳台外面的一棵小梧桐树苗,他为她布置这一切,肯定花了不少心思,这一切,简直快令她心动了,她觉得,她是个经不住诱惑的人,但,唉,她一个人能怎么办呢,现在,难道这一切真的属于她了吗?
何尼斯看她心绪起伏,悄悄走到她身边,用温和的语调问:“你喜不喜欢这些?”
她不禁转头一笑,说了声:“是的。”说完立即又后悔万分。怎么什么时候变得这么软弱了?她看到何尼斯脸上露出微笑,赶紧转开头不理他。她走到床边,面露忧愁地坐在上面,床的确很软,象一个温暖而致命的陷阱。
他对她说:“为什么这么不开心?你的德语不错,你将会很快适应的。”
她用波兰语说了一句什么,何尼斯摇摇头,说:“我不懂波兰语,别用波兰语和我说话。”
“我回不去了是吗?我永远见不到我的朋友了是吗?”她说着,黑色的眼睛里渐渐充满了泪水。
“你在这儿同样可以找到朋友啊,别难过。”他说:“现在我不已经是你的朋友了吗?”
“不!”她说:“我不信任你,再说,你是德国人,我是波兰人,我不和你交朋友。”
“伊斯,你想错了,”何尼斯说:“明天我带你去基地看看,你会喜欢上那儿的。”
何尼斯很早就离开了她,让她独自呆着。伊斯去仔细看了书架上的书,很丰富,有供她消遣的,也有供科研参考的。她居然还发现,在一个架子上,放着各种不同品牌的酒精度很低的酒。她心底竟升起了一股温暖,望着这一切,她心中的害怕消失了许多。门没锁,她可以随意离开!这一发现令她一阵激动,她拉开门,冲到街边。
外面是条两旁种着梧桐书的漂亮的柏油路,她呆呆地站在路边,偶尔有辆车高速地驶过她的面前。可是她能去哪儿呢?没有任何通行证,没有钱,什么都没有,在这儿,在德国,他们根本用不着关住她。
她发愁了,天色已经很快地黑了下来,她只好独自气愤又委屈地返回去,这些房间很舒适漂亮,可现在,她独个儿呆着,只觉得无聊透顶。她受不了这种没有朋友,连个说话的对象都没有的晚上。
沙发边的小圆桌上放着一部电话,她随手将听筒拿起来,电话是通的。她的手指落在拨号盘上,可是在这儿,她仅仅唯一知道一个号码。
电话马上就通了。
“喂,我是何尼斯。”
一听到这声音,她想都没想,立即就挂上了电话。过了一会儿,电话突然响了起来,她吓了一跳。他猜出是她给他打电话了。
“伊斯,是你给我打电话?”何尼斯问:“有什么事吗?”
“…….”她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为何不说话?”
“你将我一个人丢在这里!”
“可,那可是你的家啊!”何尼斯笑起来:“还需要什么吗?”
“你这个混蛋!”伊斯说。
“别这么说,你早点休息吧。”
“不!”
“那你要怎样呢?”何尼斯问。
“再见!”伊斯说完就立即挂上电话。她不应该和他多说一个字,一个也不应该。
清晨,何尼斯来的时候,她还没有醒。他轻轻走进她的卧室,门没关,因此他就一直走向床边,伊斯的脸埋在枕头和头发中间,睡相糟糕,他拾起掉在地板上的另一只枕头,把它仍回床上。他手里拿着一个非常大的玩具布熊,他俯下身去拉了拉被子,叫:“伊斯!伊斯!”
她张开一缝眼睛,望见是他,又闭上。
他将布熊塞到她怀里,说:“该起床了,昨晚睡得还好吧?”
她点点头,睁开眼睛看到怀中的做得非常漂亮的布熊,懒洋洋的问:“这是给我的?”
“是的。”
“你送我的?”
他点点头,她披头散发地从被子里爬起来,将布熊递到他手中,说“我不想和你交朋友,也不想要你的东西。”
“伊斯,”何尼斯说:“拿着吧,别任性了快起来,我现在要带你去基地。”
伊斯抱着布熊跳下床来嚷嚷道:“我不去,不去!”
“伊斯!”
“不!”
何尼斯沉下脸来,抬起手腕看了看表,说:“给你十五分钟,我在客厅等着,你有什么花招就试试吧?”说完,他一转身,大步走下楼去,他又开始头疼了。
伊斯赶紧梳洗,换衣服,然后她将鞋提在手里,偷偷往楼下看了看,他正站在窗前思量着什么,她溜下楼梯,象猫一样在地板上躲在沙发背后爬行。
何尼斯一转头便看到她刚好从沙发背后探出头来,看到她那贼头贼脑的笨相,他差点就忍不住要笑了出来,“喂!”他冲她大叫一声。
伊斯呆了一下,她只好厚着脸皮穿上鞋子站起来,:“你别过来!”她说。
“哼!”他径直朝她走去,她紧张极了,在他走近时,她不知哪来的念头,浑身一软,朝他则身靠过去,何尼斯连忙伸开双臂接住她,她脸上挂着笑,说:“早上好,上校先生。”
何尼斯怀抱着她,有些莫名其妙,她对他微笑着,很妩媚地说:“你想和我交朋友是吗?上校先生?”
他望着倒在怀里的伊斯,不知她到底要干什么,怎么突然变了个人似的。
“上校先生,其实你很英俊!”
“是吗?”何尼斯忍不住笑了起来,因为他看到伊斯的脸飞快地红了起来,他哈哈笑着说:“这就是你的花招吗?你看着,我将要怎样对付!”
伊斯想要挣脱他,可他却紧紧抱着她,让她挣不脱。他很轻松地抓住她的手将她一转身压在地板上,伊斯就尖声叫喊了起来。因为她的手被他用力别在了身后,很疼。
“还想溜吗?”他问,并稍一用力。
“啊!不!!不,不溜了!”伊斯尖声叫道。
“你保证?”
“我保证,啊!上校先生,请放开我,我保证不溜了。”
“叫我何尼斯,别叫我什么上校先生!”
“何尼斯!”
“这就对了,现在,跟不跟我去基地了?”他问她。
她犹豫了一瞬,鼓起勇气,大声说:“不!不去!”
“什么?你再说一遍!”他又开始往下加劲。
“啊!不!”她尖叫着:“你们杀了我也不去!不去!”可是说这话时,她心虚得要命,她是个胆小鬼,贪生怕死的胆小鬼。
“怎么?小小年纪就想死?”何尼斯说:“你知道什么是死吗?很想尝尝死的滋味?”
说着,他利索地将她翻个身,将她压在地板上就用双手扼住她的喉咙。一瞬间,伊斯竟然浑身无力,也发不出任何声音,她拼命想挣扎,可双手感觉轻飘飘的,怎么也掰不开扼住她喉咙的那双手。啊,她没法呼吸,就要窒息了,可他一丁点也没松手。恐惧就象一片厚厚的乌云紧紧盖住了她的心。她坚持不住了,她就要昏过去,或是死了!
她去推他的双手已经软了下来,她惊恐地瞪着他的双眼正在合上,伊斯只看见眼前一片黑幕正在缓缓拉上,然后,很远的地方轻轻飘过来一个呼唤声:“伊斯,伊斯!”
不,不能昏过去!她还活着。有人正摇着她的肩叫她名字。她努力睁开双眼。就看见何尼斯正在看着她,她正靠在他手臂上。
“还想来一回吗?伊斯?”他那双灰绿色的眼睛一直看着她。
“不!不!”她大口喘着气,眼泪一下子冒了出来,,可她又不敢哭出声来。刚才那一幕太可怕了!她的生命在德国人手中简直就跟一棵草一样,刚才只要他再扼住她几秒钟,她就死了!可在他眼里,让她生或是让她死就跟玩个游戏似的那么无所谓。现在,她真正感到害怕了。
“还想死吗?”
“不!不!不想,我不想死,我听你的,我都听你的。”伊斯一连串的说着,伴着眼泪,就差指天发誓了。
“很好,那么我们现在可以去基地了吗?”他问。
伊斯象个委屈的孩子般坐在地板上用手背揩腮边的眼泪,她即不想说是,也不能说不是。
坐在何尼斯的车里,她眼望窗外,一动不动。车子驶到波兹坦东面,出了城,岔上一条穿过密林的公路,行驶了一会儿后,出现了第一个哨卡。可以看得出,这儿是个高度机密的地方,因为进入基地,一共要过三道关卡,各处的盘查看去都非常认真仔细。
这里便是艾哈空军基地。这里虽然叫空军基地,可实际上,它是德军的一处武器研制中心。
何尼斯带她进入一片掩映在树林中的楼房,在山坡背后有一片空地,基地的中心就在这里,许多栋一模一样的楼是设计室,各楼各室都编了号,这儿云集了许多科学家,设计人员,各设计室都在为各自所负责的项目忙碌着。

他带她入其中一栋,这儿是负责一些空气动力等方面的研究工作。穿过二楼的大绘图室,再往上,又是一些办公室,几个设计室,他带她来到第五层,最高一乘,过道尽头是一间比较安静的大办公室。
他推开门:“进来吧,伊斯。”
伊斯小心又好奇地走进去,办公室里什么人也没有,静悄悄的,几个很大的窗子上垂着窗帘,中央是一张很大的,长方形的写字台,高靠背的,暗色皮面的大椅子,有一面墙是一整个大书架,有一面墙是一块黑板。靠门边的墙脚是一大排很宽的沙发。
“这是你的办公室,伊斯,还满意吗?”
伊斯站在中央,目瞪口呆,她哪时想到过会有这么大一间如此气派的办公室呀!她疑惑地说:“我的?”
“是的,当然,这是你的,尊敬的波夏特博士!”何尼斯笑着说:“看看还缺什么?”
“我不是博士。”伊斯说:“我还没来得及。”
她走到桌子后面,坐在椅子上。深色的椅子和桌面,很舒适,她手一探,就够到书架上面的一本书,书很丰富,多是些在波兰根本就找不到的资料书,参考书。
“我知道你很想拥有博士学位,但科技学位不是随便就能得到的,”何尼斯悄悄留意着她的神情,他强烈地有一种感觉,他已经抓住了她的心理!“你可以向任何一所你喜欢的大学申请,通过你的实力和能力取得。你想要的学位必须你自己通过努力去获得,明白吗?”
“是的,”伊斯说:“我知道获得博士学位很难,但我有信心。”
“那你需要准备的内容很多啊,还有你想不到的许多困难。”
“我可以向任何一所大学申请?”伊斯从书架上抽出一本书,放在光洁平整的桌面上,深深吸了一口气,她感到一阵阵冲动,一种强烈的几乎就要喷涌而出。
“是的,”何尼斯坐上桌子一角,微笑着回答:“可我只能为你提供各种设施,而不能给你提供获取学位的任何优待!”
“谢谢!”伊斯随口说道。她打开书,埋头看了起来。这环境,钩起了她思维的冲动,她很喜欢探索这些未知的东西,喜欢看到自己的思维创造变为令人欣喜的事实。希姆莱说得对,她很喜欢这儿,象她这样的人,很需要这样的环境来展现。翻了一会儿,她突然想起了什么:“实验场地呢?”
何尼斯开心的笑了起来,他拉着她的手将她拉出办公室:“怎么可能没有?小姐,别着急,就在后面,瞧瞧有什么不满意的地方。”
伊斯跟着他绕过这片设计楼,有几条公路一直通到基地背后。坐车立刻就到了,这是一条基地背后山凹间的一条狭长地带。她们的车子刚拐过一道小山坡,整个实验场便呈现在眼前。他停下车,带她走得更近一些:“这是原来使用的,现在在它南面,那边,看到了吗?”
他指着被一个小山包隔开的地方:“在那座小山的背后,新建着一个机场,有三条跑道,还有一个组装车间,就专供实验试飞用。“
伊斯第一次见到这个“S“型的隐蔽的大规模的基地,心中的**一阵高涨,她欣喜地看到眼前的一切,德国人说会给她支配的,那么,也许用不了多久,装上喷气式发动机的飞机就可以从这里起飞,创造出飞行史上的许多个第一的记录,而这一切的根源,将会是她!这就是她的骄傲,她知道这世界,这蓝空下的无限奥秘,这是人类的最奇妙的力量!
她的目光扫过明净的蓝空,落在何尼斯的一身黑制服上,她的激动一下子凝固了,她站在敌人的国土上,将知识贡献给他们,忠心为他们服务?现实将她从幻想中拉了回来,可她已经为眼前的一切优越条件心动了,即将成功的喷气式发动机,博士学位,她多渴望向这世界展示自己啊。
何尼斯一直盯着她,看到她眼神复杂,心绪波动,他轻声说:“我们回去吧,你现在有的是时间。”
一天很快便过去了,清晨,她很早便起床,她已经见到了德军给她提供的一切,她很心动,这些优越条件,将能给她开创一个新世界,可她怎么能与他们合作呢?她坐立不安,不知该如何是好。
何尼斯准时来到她的住处,他很吃惊她这么早就起床了。
“你早!”他说:“你是不是准备好了?”
“准备好什么?”她紧缩在书架前。
“可以开始你的工作了吗?”他问,脸上挂着微笑。
“这,我,不行,我……”她摇着头,进退两难的样子。
他收起笑容跨步走到她身边,指着她的鼻子说:“你又想干什么?难道你不明白吗?除了乖乖的合作,你别无选择!”
他抓起她的手,她紧张极了,哀求道:“请别这样,上校先生,我不去,……”
真他妈的见鬼了!这算什么呀,他回过头恶狠狠地直视着她。
“你再说一遍!”
伊斯的声音一下子小了:“放开我,上校先生。”
“你刚才说什么?”
“啊,不,何尼斯,求求你了,我现在不想去,行吗?”
她又委屈又伤心,她已经感到泪水都已经快要掉下来了,她竭力止住它,不想让它往下掉,她不能在一个德军上校面前表现得懦弱,可她实际上却怕得要命,因为昨天早上那可怕的一幕不得不提醒她需要听话。她害怕死亡,这么轻易地,在这个陌生的地方悄无声息地就消失掉,包括她的青春,她的未来,她那么远大的理想,为这一切,她正在犹豫,是它们更有意义,还是她的个人信仰更有意义?
“你还需要犹豫吗?伊斯?不用我再提醒你吧?”他那双狭长的灰绿色眼睛深深地看着她。
伊斯一看到他的眼睛,头便发昏了。她小声地恳求道:“我可以信任你吗?”
“那当然,你说吧。”
“你能理解我吗?”伊斯使出了最后的伎俩,无助地望着他说:“我心里很害怕,我害怕,我无法相信谁,这一切,太突然了,我的生活是这样吗?随时受到监视?受到限制?我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因为我害怕,你真的可信任?”
他温和了下来,轻轻点点头:“你早该信任我。”
“现在可不可以不去基地?我,难以适应,这一切太陌生了,没有自由,没有同情,我还谁也不认识。”
“别着急,别担心。”何尼斯温和地说:“你应该明白,你时刻都该信任我,知道吗?”
伊斯点点头,无奈极了。现在,在这儿,她只认识他一人,并且,目前,她也只能依赖于他。她小心地拉着他的衣袖,小声说:“何尼斯,求求你,现在不去基地,去哪都行,求求你了。”
他叹了一口气,随即笑了起来:“好吧,好吧,我答应你,现在不去基地,那么,我带你到处走走吧,认识认识这儿,这儿一点都不可怕。”
他便带她出了门,先到各条大街上逛逛。他觉得她还是一个很有趣的人。短短几天时间,他便见识了她的无赖,她的天真,她的笨拙可笑的花招,她的幼稚,她的多变,她的粗野,还有她可爱的纯真。她简直算得上是个万花筒。还的确是个理工科的学生,除了最尖端的科技知识,其余的教育她仿佛什么都没有。一整个阴晴不定的小赖皮!他想,他先前可从没料到过会跟这样的一个人在一起,他的血液里,流淌着一个古老贵族的血统,他还受到过严格的,非常好的教育。
他望了她一眼,虽然这会儿她很规矩地坐在他的车里,脸上由于烦恼,而显得很克制,可一对黑色的眼珠却也象个小孩子似的在波兹坦繁华整齐的大街上左顾右盼,动张西望的。他不禁被她的这幅神情逗得想笑,要是没有那个命令,他会愿意跟她呆在一起吗?
她的那些恶作剧似的小花招,她那多变的心情,到很难令他处理,不过,她还有些什么鬼脾气呢,他感到很好奇,现在是新环境,要是她熟悉这一切以后呢?
还有,就是她的纯真,她心里到没有令人讨厌的阴谋和恶习,就是,这么小的年纪就抽烟,他有些受不了。她还讨厌受到管束。他该如何说服这样一个人为他们服务呢?
“何尼斯,”她小声叫他:“停车好吗?”
“干什么?”
“我要一盒巧克力!”她拍拍他的手,指着街边一家小食品店。
他将车停在路边,伊斯就笑了起来,对他伸出手来,“给我马克,何尼斯,我去卖巧克力!”
他才掏出钱包,她便一把抢过,飞快地跳下车朝小食品店跑过去。一会儿,她手里拿着一个包装漂亮的小盒子跑回来,将钱夹还给他。
“谢谢,上校先生。”
“伊斯,我说过……”
“好了,好了,我忘了,何尼斯,现在去哪儿?”看得出,她郁闷的心情好了许多。
“去吃早饭。”
“现在呢,想去哪儿?”走出小餐馆,他问她。现在,伊斯手里又多了一些吃的,苹果,巧克力,还有一袋小食品。
“可不可以去郊外?”她已经放松了许多,差不多恢复了原来的样子。
何尼斯想了想,说:“好吧,我带你去一个美妙的地方。”
车子驶向了城外,离城不远,有条小河,它蜿蜒穿过城市一角,在郊区变得宽阔平稳,河岸边是一大片草地和浓密的树林。
伊斯跑到小河边,正午的阳光下河水波光闪动。清凉的风徐徐地吹着,四周轻柔地响着树叶的沙沙声,伊斯被眼前的美境迷住了。多么宁静美好啊,她立时心情舒畅。
“我喜欢这儿,这儿真好,可以多呆一会儿吗?
他停好车,走近来。说:“我还以为你喜欢喧嚣的地方呢。”
“可我也喜欢这种地方。”她将吃的放在草地上,就急急忙忙脱鞋子。
“你要干什么?”他问,并找了个舒服的地方坐下。
她将鞋子扔在一边,试探着踩到河床里。水凉嗖嗖地抚摩过她的脚,舒服极了。她将裙子提得高高的,大胆地走得更深些。阳光在水面不断的晃动着,看得她有些眼花缭乱。她回过头,看到穿得整齐的何尼斯。她便转过身来,用手把河水拼命向他泼去,并哈哈大笑。
何尼斯脱掉帽子,用手臂挡住眼睛,也笑,并不躲开。然后伊斯又转身,继续在河水里摇摇晃晃地走着,突然“哗”一声,伊斯一动不动,河水溅起来,淋了她满头满脸。她恼火地转身,就看到何尼斯正在岸边望着她哈哈直笑。原来他往她身边扔了一块石头。
她灰溜溜地爬上草地,在草地上躺下晒太阳。
“我要吃巧克力。”
他把盒子递给她,她给自己剥了一颗,然后又剥了一颗给他:“给你,味道很好。”
“不,你吃吧。”
“怎么啦?你以为我要毒死你吗?”
他只好张嘴接住,心里想着:“完了,她开始本性毕露了。”
“你是我朋友,不会对我发火,是吗?”她问。
他嚼着巧克力,点点头。
“也不生气?”
他点点头。
“那好吧,我暂时相信你。”伊斯说:“要真能如此也不坏,不论我做什么,你们会枪毙我吗?”
“会的。”
伊斯立刻不说话了。“可如果你成为我的朋友的话,你或许还可以指望我能帮你。”何尼斯说。
“你挺可爱。”伊斯说着,将一块巧克力不停地在两手中转来转去,她以前挺喜欢玩这种打赌游戏,猜东西最终会在哪只手里,:“如果认真做朋友,我两也许能成为朋友。”
他简直快笑出来了,这话应该是他来说,怎么现在反而是她评价起他来了。真幼稚可笑。
“要我猜吗?在这只手里!”何尼斯看着她的双手,指着其中一只说。
伊斯并没有要和他玩这个游戏,可是他猜错了,于是她就有些得意地翻过手来。
“哦,我说错了,罚我吻你。”他说着,一把搂过伊斯后脑勺,在她嘴唇上轻柔地吻了一下。
“现在轮到你猜了。”
还不等伊斯回过神来,他便从她手中接过那快巧克力,在双手间换来换去。
伊斯本来有些吃惊与恼火,可不幸她眼快,看到了那块巧克力在他的右手中。
“在这儿。”她指指他的手背。
他摊开手:“你赢了!”
伊斯正想得意,突然,他又说:“我输了,只好再吻你了。”他又立即楼过她,这回,伊斯使劲儿推开他,脸红了起来,心也跳得嘭嘭嘭的。
“胆小鬼!”何尼斯说:“不就是个游戏吗?”
伊斯不吭气,拾起个苹果大口大口咬着吃。
“你就生气了吗?可你知不知道,你彻头彻尾就是一个胆小鬼!“
伊斯埋头啃苹果,她的心事被看穿了,她还有什么好说的呢?她仰面躺在草地上,望着头顶上的树梢和远处的蓝天说:“我不和你玩游戏。”
“因为我是德国人?”
“是的。”她说。
“可我这会儿又没和你在战场上,对你而言,我并不是一个士兵呀。”
“可这一刻的时光终是要消逝的,我们不可能永远是这样。”
他坐到她旁边来,说:“你说的很对,但你不能总是生活在幻梦里。”
“你在游说我吗?”伊斯有些低落:“我,我实在不知道,我能怎么做。”
“想那么多干什么?”何尼斯说:“这并不是你我就能决定的事情,这不是你的错。”
伊斯跳起来指着他说:“都是你,都是你,是你把我带到这儿来的,我永远恨你!”
何尼斯缓缓站起身来,戴好帽子。盯着她,她吓得一下子后退了一步,紧张地望着他。
可是他并没有生气,只是说:“走吧,该回去了。”
“不,再呆一小会儿吧,我不想回去。”伊斯小声地说。
“可是你瞧瞧你!”何尼斯指指她身上,她低头瞧了瞧,衣裙皱吧吧的,沾了许多泥灰,脚上没穿鞋,刚才又在草地上爬来爬去,到处沾了些泥,就象一个贪玩的小孩。
“你总不可能这个样子去吃饭吧?”他说:“晚上我带你去跳舞,你愿意这样子去吗?”
“什么?今晚可以去跳舞?”伊斯一听到可以跳舞,瞬间就将所有的不愉快统统抛在了脑后。
“只要你愿意,天天都可以去。”他说。
“什么?天天?哦!”伊斯开心的笑起来:“我忘了,不是在学校,真有点不适应,不过我发现,不还是挺有意思的,那么多的时间,我想干什么就可以干什么了吗?”
“是的。”
伊斯嘻嘻哈哈笑着说:“真有意思,感觉很不错,”
她飞快地去穿好鞋子,把吃剩的东西拎在手上,一心想着晚上的舞会,快乐地跟他回到波兹坦。
伊斯舒适地泡在浴缸里时,何尼斯出去买了许多东西回来,伊斯擦干头发,欣喜地发现何尼斯为她买了好几条非常漂亮的裙子,裙子的颜色是他精心挑选的,配合了她的黑头发黑眼睛,她开心极了。在波兰,物资短缺,哪有这么安宁的生活,这么漂亮的衣服,以及天天晚上的舞会,她随便抓起一件,赶紧换上。
真漂亮,她站在镜子前面笑得简直合不上嘴,:“谢谢你,何尼斯,这裙子漂亮极了,谢谢你。”她轻快地说着,在镜子前边转来转去。
何尼斯微笑着看她,法兰维斯说的对,她还小,还可以改变,看她那么快乐,何尼斯心里也觉得很快乐。“好了吗”他问。
“好了,可以出门啦。”她阳光灿烂地笑着,动作干脆地挽上他的手臂,满心里充满了甜蜜与感激。
他带她来到一个比较热闹的餐馆,伊斯身穿漂亮的裙子,规规距距,端端庄庄地坐着,想使自己尽量显得淑女一些。他望着她那从内心透上来的快乐,心里也按奈不住的充满了喜悦,她很喜欢他为她做的一切,她并不难办,他也许能够控制住她 ,她还小,在成长的过程中还会改变,她快乐的样子,就象一朵含苞欲放的花,她信任他的时候,是那么无助地将自己完全依赖于他。现在,他已经渐渐适应了这个角色,已经不那么反感这个命令,在跟她相处中,他不再感到只是在执行命令,因为她的天真让他舒心,她那小鸟般的欢乐带给他无穷甜美的感觉。他喜欢她信赖他,她服从于他。
熟悉了这里的环境后,伊斯开始动张西望的,突然,她站起身来,朝一个角落简直是冲了过去。何尼斯吃惊地看她跑到餐厅另一边的一张小桌子前,那张桌子边坐了一个穿陆军制服的年轻中尉,伊斯竟然坐下了,和那个中尉挨得很近的亲密地谈话。他怎么也想不到,在德国,她竟会认识这儿的陆军中尉。
此人便是克洛斯,伊斯简直不敢相信,也想不到会在这儿见到他。她到是深深记得他,记得他那高大挺拔的身姿,微曲的金发和那双清澈的蓝眼睛。他的形象在她心中一直不能磨灭,哪怕他是一个德国人。
“克洛斯!”她大声对他说:“是你!”
克洛斯在独个儿等待用餐,正在看着一张报纸,突然见一个年轻的女孩子象只蝴蝶一样出现在他面前。不过,他也很快便认出了她。
“你好!”他收起报纸,微笑着跟她打招呼:“我简直认不出你来了。”
“是吗?”伊斯看了一眼身上的漂亮裙子,脸上笑得一朵花似的:“你肯定想不到吧,我会在这儿。”
“是没想到。”克洛斯说。
何尼斯走了过来,大方的自我介绍:“我是何尼斯。”
“你好,我是克洛斯。”
“你们认识?”何尼斯问。
“是的。”两人同时回答:“在波兹南!”伊斯笑了,克洛斯说:“她骑自行车撞在我的车上!”
斯用盖过他的声音说:“明明是你撞了我!”
克洛斯只好笑笑 。何尼斯也笑,一个女孩子这样说话,谁都能明白事情的真相。不过何尼斯有些不高兴,因为他看到伊斯跟这个中尉说话时的兴奋模样,一双黑眸子闪闪发光。
克洛斯问伊斯:“怎么跑到这儿来了?不了?”
“不,不了。”她望着他仍然迷醉地笑着说:“我现在住在这儿。”
“哦!”克洛斯感到很奇怪。
“我在这儿工作。”听到她这么说,何尼斯心里感到一阵高兴。
“是吗?那很好啊。”克洛斯说。
“你住哪儿?在哪上班?我还可以再见到你吗?”伊斯一气提了许多问题,听得何尼斯直钩钩地盯着这个英俊洒脱的中尉脑袋里嗡嗡直响。
“我住的地方很僻静,靠近公园一角。”克洛斯耐心地回答她:“我在军统处,很高兴在这儿遇上你。”
何尼斯赶紧拉拉伊斯,想结束她的谈话,果然,伊斯又冒出一句:“今晚去跳舞吗?我们要去,你也来吧?”
何尼斯赶紧对伊斯说:“我们的菜来了。”
伊斯只好带些遗憾地说:“我们得过去了,下次再见!”
“好,下次再见!”克洛斯说。
何尼斯心中松了一口气,她总算还听话,没有再任性。
一整个晚上,伊斯都很兴奋,一是因为舞会非常热闹,伊斯很久没能这么跳舞了,自从战争开始以来,她就再没有过这么快乐的日子了,在波兰处在被占领的极端被限制的时候,德国简直算得上是一个天堂。
还有,今晚竟意外的碰上了克洛斯,她的心不由自主随着他也落在了这儿,她开始表现出一种积极的适应态度。
伊斯整晚都拉着何尼斯跳舞,因为他跳得非常好,并且,她也不愿意和不认识的德国人跳舞。但何尼斯却跳得并不轻松,因为伊斯跳舞却跟散步一样随便。
伊斯连续着旋转了几圈。灯光、以及何尼斯满含笑意的眼睛,都在眼前晃动,“何尼斯,你跳得真好!”她媚笑着说:“我可以跳到什么时候?”
“随心所欲,你可以跳到明天。”
“啊!”她紧紧抓住他,稳住自己的脚步,说:“怎么没发现,不有这么多自由。”
“是的。”他回答:“你没发现的东西多着呢,玩得开心吗?”
“是啊,我很开心,可是我已经感到累了,我们什么时候再来跳舞?”
“我说过,只要你愿意,天天都可以。”
“那你明天还陪我来吗?”
“当然。”他说,他看着她那兴奋的模样,感到很有趣,她真单纯,只要玩得高兴,就忘乎所以,一面对现实,又犹犹豫豫,举棋不定,今晚她这般可爱,却不知道明天她又会是什么主意,怎样才能说服她去基地呢?
这一夜,伊斯睡得很香,直到何尼斯来叫醒她。他走到大窗子边,哗的拉开窗帘,阳光就射了进来,她不得不嘀咕着从床上爬起来。
她一声不吭地坐在他的黑轿车里,明知他要带她去基地,但也没办法。因为她觉得,昨天她已经玩得很开心,他已经很迁就她了,今天她不好意思再提什么要求。还有,她在这儿见到克洛斯,现在她满心里都在幻想着如何才能和他再见面。
何尼斯看她满腹心事,一声不吭的样子,感到很奇怪,同时也有点不安,不知她又会给他一些什么样的意外的难题。
他陪她一直去到办公室,她看到门上已经挂上了波夏特的名字。桌子上装上了两部颜色不同的电话。伊斯小心地走进去,发现里面的沙发上已经坐着七,八个人,都很年轻,他们见到他两走进来,便站起身来和何尼斯道:“你好,上校。”
何尼斯微笑着将伊斯介绍给他们:“这就是你们的新同事,伊斯小姐,她在基地的代号是波夏特博士,上周你们见过的喷气式发动机草图便是出自她手。”
大家都以一种惊讶钦佩的眼神看她,极其有礼貌地称呼她“波夏特博士”,并向她问好。
“从现在开始,艾哈空军基地喷气式发动机研究正式启动,请各位大力协助支持波夏特博士,你们知道,军备部已经将这个项目列为优先发展项目。”
伊斯暗暗的挺直了身子,并将头也骄傲地抬起来 ,看样子,这个基地里并不知道她是一个被迫的波兰人,她的脸开始发起热来,因为大家对她敬重的目光,还有惊讶的目光,她不禁高兴和骄傲起来,何尼斯还在用敬仰的口吻在正式地介绍她的研究课题,她的已经取得的不可思议的成果。
伊斯面对这些年轻的,有共同志向的科学家,面对这些见面就对她充满了敬仰的同行,心中开始有了跃跃欲试的冲动,也许德国人为她准备的研究小组,要远比她的那班同学强。何尼斯还在慢慢地郑重其事地说着,伊斯望了他一眼,希望他快些走开,因为在这些人中,只有他一人了解她的底细,只有他一人穿着令人讨厌的黑制服。
何尼斯终于介绍完了,微笑着极其礼貌的向大家道别,他转身离开时心里忐忑不安,伊斯会不会又跟着他转身就跑呢。
伊斯瞬间就象个主人似的,送他到门口,跟他道再见,何尼斯看到伊斯立即就若无其事地以一个主人的态度和他道别,反而楞住了,在伊斯毫不客气的关上门时,他甚至连“再见”也没说。
他满腹疑惑地走下楼来,在楼下呆了一会,并没有什么事发生,一个中尉走过来,说:“上校,没什么问题,她看起来很正常,他们相处得很融洽,伊斯小姐好象很兴奋。”
“她和他们说些什么?”何尼斯问。
“他们在给她介绍具体的工作情况,伊斯小姐不停地在向他们打听基地的情况以及她可以使用的资源和权力,他们还探讨了可能会先进行一种歼击机的改良。她看起来很感兴趣。”
何尼斯点点头,拿起电话拨了个号码:“喂,法兰维斯,我是何尼斯。”他说:“我们在基地。”
“怎么样?”
“很好,有点出乎我的意料,她今天一个问题都没有。”
“你干得不错,我们没选错人?”法兰维斯嘿嘿笑,何尼斯也小声笑。
“那我们就要离开了?”
“好,快回来,这儿还有你的工作呢。”
“好,我马上就到。”
伊斯在这儿认识了许多的科学家,大家给她介绍了一些基本情况,介绍了现下这儿正在进行的项目,是对现有的梅109战斗机进行改良,应军方的要求,主要是要提高其作战性能,她被分配负责发动机功效的提高。
进入基地,人们便都以波夏特这个名字称呼她,由于她的那些被德军从安雅克工程学院带回的图纸,使她的名字很快便传遍了基地,由于她的年轻,她的活泼,大家都愿意和她认识,交朋友。
因此,基地这个充满了科学与友情的地方令她感到很舒适。她以极大的热情立即就将原来的那份粗糙的图纸重新进行技术可行性论证。渐渐地,她开始发觉,德国人给予了她在基地无上的权利与自由,她很满意这种地位。
基地成排设计楼的一侧,有一大片生活区,每个人 在这儿都拥有一个小小的套间式的宿舍,伊斯有时也住在这儿,不回城里。因为她不想与何尼斯这个德官太亲密,但她却又总是在想如何才能再见到那个使她着迷的克洛斯中尉。
在对梅109型飞机进行全面了解的同时,她也可以将她在波兰工程学院所进行的理论研究继续下去。这儿各种设施齐备。并且,她还可以随意支配和使用。因此,她一旦投入工作,就倾入了她满腔对科学的热情与执着。
一个月很快便过去了,何尼斯今天早早到了基地,到处找伊斯,它不在办公室,现在已是下班时间,警卫室的那个涅伯中尉也不在。他只好开车到实验场,她也不在。
突然,远远的基地一侧的小山谷那儿隐隐传来枪声,于是他便走到基地边缘的哨兵那儿。
“请问见到伊斯了吗?”
果然。哨兵点点头:“涅伯中尉和她在前面那个山谷呢,下了这个坎,顺这条坡就能找到他们。”
“好的。谢谢。”
何尼斯继续朝前走,在一片树林旁边的空地上,伊斯正兴奋地手握一只大手枪,跟涅伯学习射击呢,
“伊斯!伊斯!”他大声叫她。
“咦,你怎么知道我在这儿?”伊斯转头看见他:“刚才我差点就打中一只野兔了,这儿有兔子啊!”
“你好!上校!”涅伯走过来:“你来了那我就接着去值班吧!祝你们玩得高兴!”
伊斯只好将手枪还给涅伯。
“你今天没事了吧?”他问。
“你来干嘛?”伊斯有些不乐意地问:“你没看见我正忙吗?”
“你忙什么?忙着玩吗?你已经有好几天没回去了。我请你吃饭,好吧?”
伊斯却说:“还早呢,你看这儿多美,再呆一会儿吧。”说着她就转身扑进草丛,去摘那些一丛丛盛开的小野花。何尼斯只好坐在一片厚厚的草上。这个山谷不大,但的确非常漂亮,狭长的幽谷树林茂密,一丛丛灌木下面浓密地生长着青草,还不时地开着一朵朵,或是一小片一小片的野花。
“何尼斯!”她突然手举一小束矢车菊直起身来眼睛盯着前方小声的叫。
“怎么了?你看到什么了?”
“野兔!快!它又出现了!”伊斯跳起来,扔掉手中的花就朝着树林里跑去。
何尼斯冲过去,在不远处,一只很肥大的野兔正绕着小树干在草丛间一蹦一蹦地逃跑着,他立即拔出手枪来,可伊斯却将枪抢了过去,朝着野兔不断射击。
等到所有子弹都打完,野兔也没了踪影,伊斯哈哈笑着,将枪还给他。
“我很笨,是吧?”
“是的,象这么个打法,你当然永远也打不中。”
“还有子弹吗?”
“没有了。”
“唉,真可惜。”伊斯只好将手枪还给他。
“还不想走的吗?太阳都已经落山了。”
“急什么呢?”伊斯又转头去摘花。
“你喜欢矢车菊?”他问。
“是的。”
“我也喜欢。”
“骗人。”
“真的。”
“可以向你打听个人吗?”伊斯满不在意地问。
“谁?”
“克洛斯中尉。”
“我不认识他,伊斯,你过来。”
“干什么?要走了吗?”伊斯一边整理着手中的花,一边走拢他去,太阳的光芒已完全从这个山谷中消逝掉了,到处都显得灰蒙蒙的。
伊斯坐到他身边去,她抽出一朵花来。
“你猜是爱还是不爱呢?”说着她开始一瓣一瓣地扯掉花瓣,每扯掉一瓣就说一声“是”或“不是”。当最后一瓣扯掉时,她刚好说:“是”
“嘿嘿,我爱你。”她笑笑,就侧过头去在他的腮边轻轻吻了一下。她又抽出一朵:“你们玩这游戏吗?”她问,随即,又接上:“你们当然不玩了,学校里的学生才玩。”
“好吧,你看,我这样玩。”何尼斯伸手来去扯那朵花瓣,开始说“是”“不是”,当花瓣还剩下两瓣时,伊斯准备大笑了,因为他最后将会说“不是”了。
他犹豫了一瞬,伊斯便哈哈大笑起来:“你真不幸,你不爱我!”
“谁说的?”他一把将两个花瓣同时摘下,说道:“我爱你。“然后就去吻伊斯。
“你很狡猾,你犯规了!”伊斯说。可他不仅仅只是在腮边吻她,他抓着她,就吻在她嘴唇上。伊斯拼命推开他。
“混蛋!你怎么能这样!”伊斯跳起来:“离我远点。”
“伊斯!”
“让开!别跟着我。”说完,伊斯将手中还剩下的几朵花一古脑儿扔在他脸上,就转身跑上山坡去,不再理睬他。
天空非常晴朗,正是中午,太阳直直地照射着一切,克洛斯开着他那辆越野车,在城外转来转去的。他看看表,运送沙土的车队快到了,他将车停在路边,仔细观察着一辆辆路过的车。远远地,他就看到有一队卡车从远处驶来,他静静地等待着,等卡车队走过他身后,他也装做不经意地跟了上去。
他得到消息,说在波兹坦近郊一个空军基地突然在改建跑道,德军为什么在那儿修筑秘密机场?为什么跑道需要改建?这是不是预示着德军准备开始研制什么新飞机呢?克洛斯决定要去看一看。
他尾随车队朝着郊外山里驶去,快到第一个哨卡时,他慢慢掉下队,将越野车靠着路边,他正在寻找一个合适的岔道,想将车藏起来。突然,从背后又驶来一辆不知送什么的卡车,那辆卡车在经过他身边后,停了下来。克洛斯望着那辆卡车一动不动,要是有谁来盘问他的话,他就说是迷路了。
他看到卡车上下来一个年轻女孩子,朝着他跑来,而那卡车又朝前走了。那女孩子满脸堆笑地跑到的车旁:“你好!克洛斯中尉。”
“你好,伊斯。”他看到她居然出现在这儿,不禁问道:“你怎么在这儿?”
“我在这儿工作呀!你呢?”
“我正要离开这儿。”
“你很忙吗?”伊斯脸上顿时露出失望的表情来。
“不,我已经没事了。”
“那你可以送我吗?我还以为你也正要去基地呢。”
“好的,我可以送你。”他打开车门,朝她露出一个灿烂的笑容来。
于是克洛斯便开起车,朝着哨卡驶去。令他惊奇的是,哨兵没有问她要通行证,伊斯仅仅是和哨兵互道了一声“你好”就行了。
到了基地,伊斯遗憾地问克洛斯:“谢谢你送我,我还能再见到你吗?”
“但愿吧。”他模糊地回答。
“那么你就要走了,是吗?”
“也许。”克洛斯望着她,故意总是这么模凌两可地回答。目送着伊斯慢慢离开,当然,他不会这么轻易就离开。他必须充分利用这一有利条件。他将车停在一边,然后慢慢观察周围,他没有任何通行证,因此无法再往里走。他看到车库后面的围墙外连着一片树林。他左右看看没有人,便动作迅速地翻过围墙,钻进密林。他一刻不停地爬上山丘,就看到了下面的机场。这个机场并不大,有三条跑道,可能德国人正在改建的,就是这个机场。但基地呈S型,跑道的另一端又隐没到了另外的山背后去了。很显然,这是一个秘密的机场。因为它并未在任何公开的地图上标明。
他向山丘下悄悄靠近机场,也许是机场还未建设完毕。还未开始启用他没有碰上什么铁丝网之类的障碍。于是他大胆地下到机场中来,想靠近去看个究竟。
伊斯正在一间屋子里和其他人听着机场构设人员的情况介绍,她心不在焉地东张西望的。远远的她从窗子看到克洛斯从机场边缘走过来。
她很奇怪,他来这儿干什么呢?
她溜出来,好奇地悄悄跟在他身后,她要瞧瞧他来这儿干什么。克洛斯稳步走到跑道一侧,闪身躲在一堆装着材料的大木箱后边。伊斯更加奇怪了,她停住了脚步,远远的看他那么鬼鬼祟祟要干什么。突然,伊斯看到他举起手中的东西,对着新修的机库和跑道。
他在拍照!伊斯楞住了,一瞬间竟不知道他究竟是怎样一个人。他的这种举动!“间谍!”她心中闪过这样一个念头,他不是德国人!那他肯定是波兰人,怪不得他听得懂波兰语,伊斯心中一下子犹如火山爆发般翻腾起来。
就在伊斯狂发幻想时,一个机场的警卫从另一侧朝着克洛斯走来,他看到他了,因为克洛斯身着陆军的制服,挺显眼的。
伊斯立即拔腿飞跑过去,她得赶在那个警卫之前冲过去,那人已经悄悄的接近了克洛斯。
“中尉!”他叫了一声。
克洛斯太专注于他所拍摄的东西,听到有人叫他,他心里惊了一下,他不敢转身,因为那只相机还在手里来不及藏好。
伊斯边跑边脱下白色的工作服,她扑到他旁边,大笑着叫:“克洛斯!”
克洛斯紧咬牙关,等待着。伊斯象只鸟一样朝着他扑了过来,将一件工作服仍在他手上,随即撒开双臂大笑着紧紧去拥抱他:“是我呀!”
克洛斯终于可以转身面对那警卫了,他紧紧抓着伊斯的衣服,对警卫笑笑。伊斯撒娇地挽着他的手,亲密的靠着他,她装做什么都不知道似的望望那警卫问:“你们有什么事吗?”
“不,没有。”那警卫望了望伊斯,说:“我不知道他在这儿等你”
伊斯笑着,说:“他是克洛斯中尉。”
那警卫反而有些不好意思地说了声:“你好!”
克洛斯很吃惊这突然冒出的伊斯。但他也顾不了许多了,先把这警卫对付了再说。他也微微点了一下头:“你好。”
“没什么事我走了。”警卫说完,就转身离开了。
克洛斯松了一口气。他手心都已经出汗了,伊斯满面笑容地拉着克洛斯往外走:“来吧,来看看我工作的这个地方。”
克洛斯望着这个小鸟似的女孩子,刚才幸亏她突然冒出来。他轻柔地挽着她,随她走。
“你瞧,那儿是新修的机库。”伊斯将他带到他最好奇的地方去:“这是我们试飞新飞机的地方,还在建设中呢。”
克洛斯挽着伊斯,任随她带他到处走走,其实,这些机库都还空空荡荡,各种设施也还没有安装。
“看来你的工作挺有意思的。”克洛斯说。
伊斯象个孩子似的,勾着他的手还一晃一晃的。
“工作有什么好的呢?”
“那你来这儿干什么?”克洛斯笑了:“你在这儿觉得怎样?”
“我一个人也不认识,一个朋友也没有,还好,我认识你,”她朝他笑:“你是我的好朋友,我是不是你的朋友?”
“当然。”克洛斯也冲她一笑:“很高兴能有你这么个朋友。”
“伊斯!伊斯!”正说着,一个人从远处跑来,对伊斯说:“柏林刚才来电话,说你要的资料准备好了,你最好去看一看。”
“好的,我现在没事,现在就可以去了。”伊斯转过身来问克洛斯:“你今天都没事了吗?”
“是的。”
“送我去柏林好不好?用不了多久的。”
他望着她笑着说:“行,现在就走吗?”
“是的。”
克洛斯理直气壮地亲密地挽着她,通过了一道道哨卡,来到他的车旁。
他今天遇到的事情很出乎意料之外,因为伊斯,他热情地陪她去柏林。他希望同她加深一些了解。也许,今后有用得着她的地方呢。
从波兹坦到柏林只需一小会儿。他随伊斯来到戒备森严的空军技术研究处。这儿不久也将与艾哈空军基地合并了。伊斯没有耽搁,她进办公室时,他们已经帮她把她要的资料都收拾好了,等她看过,他们帮她捆成一大包。
克洛斯帮她将大包资料放上车,带她离开柏林。
“你对柏林很熟悉吧?”伊斯问。
“我曾在柏林呆过一段时间。”他说,并问:“你以前来过这儿吗?战争开始前?“
她摇摇头:“没有,从未来过德国,我猜,你肯定会波兰语。“
克洛斯笑了:“为什么?“
伊斯有些不好意思,她用波兰语低声骂了一句,说:“你听得懂这个,那天早上我就骂过你,虽然当时你没吭声,可我看得出来你明白。“
“是的,我觉得你挺有意思。”
“为什么?”伊斯很好奇:“女孩子就不能骂人了吗?”
“不,你经常用波兰语骂德官?”
“哪儿啊,不是!”她有些不好意思:“你生气吗?”
“怎么会?”克洛斯笑笑,说:“你挺有意思的,怎么想起来这儿工作?”
“这个……这个……,来就来呗,不行吗?”
“欢迎你来这里啊,如果你不来我不是就见不到你了?”
说着,他们已经进入了波兹坦,“现在是回去吗?”克洛斯问。
“是啊,要把这些资料送回去。”
到了第一个哨卡,克洛斯双眼望前方,连看都不看哨兵一眼,哨兵看到是伊斯,什么都没问便放他们过去了。
伊斯来到基地警卫的值班室:“涅伯中尉,请你将这些东西放进我办公室可以吗?我不想上去了。”
“当然可以,你要走了吗?”
“是的,谢谢你。”说着,伊斯挽上克洛斯的胳臂。笑容灿烂的对他说声再见,就拉着克洛斯走了。
一小会儿,何尼斯便来了,他进了值班室,就问涅伯:“你知道她在哪儿吗?”
涅伯耸耸肩,说:“伊斯跟一个中尉走了,他俩好象挺亲密的。走了一会儿了。”
“一个中尉?”何尼斯很奇怪,“是谁?”他想不出伊斯会和哪个中尉很亲密。
“高个子,浅蓝色眼睛,金发,好象是军统处的。伊斯跟他一起走的。”
“他来干什么?”他问,他想起了一个人,军统处的克洛斯!伊斯认识他,并且很早就认识,他跟她可能交情很好。那天在餐馆时,从伊斯的眼神就可看出来。
“那个中尉帮伊斯送资料来的,”涅伯说。他看何尼斯脸色不大对,便问:“出什么事了吗?”
“没,没有,我知道了,没事,谢谢你,我走了。”说完,他便转身独个人返回城去。
克洛斯的车开得飞快,伊斯的头发被吹得四处飘散。她顺开头发,满怀激动地看着克洛斯。从这一刻起,当她发现他不是德国人时,她的世界顷刻间又变得美好起来。在德国这块敌人的土地上,重又有了依靠与希望。伊斯觉得在他身边真是美妙!他神情专注地注视着前方,他钢蓝色的眼睛是那样的清澈明朗,他魁梧的身躯充满了安全与可靠。伊斯坐在他身边,一颗心早就飞到不知什么地方去了。他仿佛一个巨大的陷阱,伊斯觉得自己是无法抗拒地深深掉了进去。
他 转过身来看了她一眼,却见她双眼发呆地望着他,他心中热了一下。他问:“你现在要去哪?”
“你要去哪?”她也问。
他的相机还带在身上,很危险,但她将是个很有价值的线索,不能放弃,凭感觉,他知道,对于她这种年轻女孩子,他无须花费多少心思,尤其看她这幅样子,让他立即就充满了自信。
“我可以请你共进晚餐吗?”他微笑着问。
伊斯忍不住的嘻嘻笑,一看就知道她就是在等他这句话。
“那……晚上你带不带我去跳舞?”她问。
克洛斯也忍住笑,说:“只要你愿意。”
何尼斯驱车来到伊斯的住处,希望他只是送她回家,她也许会等着他。可他找遍了所有房间,都没有她的影子。在卧室的地板上,扔着她上班时穿的衣服,衣橱门大开着,他浑身不自在地看了看,那条他为她挑选的浅绿色镶蕾丝的裙子不见了, 他立时感到失落与愤怒。他立即转身离开了她的住所。
伊斯今晚可是快活极了,吃了一顿开心的晚餐,神魂颠倒地和克洛斯跳舞。他的舞步很稳,她迷醉得要死。她故意和他挨得近近的,心里老是想着如何才能死死缠住他。
“喂,伊斯。”克洛斯小声问她,好象很随便地和她聊天:“你上班的那个基地看去很不错,但就是有些神秘。”
“是的。”伊斯不加思索地说:“那儿是空军的研究基地。”
他带她转着转着,到了舞池边上。
“谁主持那儿的工作呢?”
“多着呢,各有各的项目,你想知道谁啊?”她望着他只笑,反正他想知道什么,只要她知道,就会告诉他。
灯光又暗了许多,克洛斯放开她的手,双手环抱着她的腰,将她拉近自己,伊斯紧紧闭着嘴巴,贴在他身上,心里扑通扑通的跳得厉害。
“你做些什么呢?”他柔声问。
“喷气发动机。”
他没有再问,岔开了话题:“那天在餐馆跟你在一起的那个上校是谁呀?你男朋友吗?”
伊斯摇摇头,赶紧说:“才不是呢,他是个令人讨厌的人,来到这儿后我才认识他的。”
“哦,是这样。”克洛斯冲她微笑着问:“那我以后就可再度请你共进晚餐了?”
“那太好了。”伊斯心花怒放,巴之不得。
墙上的钟响了几下,周围的人谁也没有去理会,伊斯扭头看了一眼,停止了脚步。
“怎么啦?”克洛斯问。
“我得走了。”伊斯说:“已经很晚了。”
克洛斯有些惊奇:“没关系,我送你回去。”
“不,我要走了。”伊斯扭身就往外走。她发觉自己已经独自外出了一整个晚上,不知何尼斯有没有去基地找过她。她把这件事给忘了。她要回去看看,或者给他打个电话。
“伊斯,”克洛斯只好跟了出来:“我送你。”
他们来到她的住所门前,他为她打开车门:“要不要我陪你进去?”
“不,不用。”伊斯说着,却有点恋恋不舍。她下车来,微笑着对克洛斯说:“我以后怎样才可找到你呢?”
“我会与你联系的。”克洛斯说:“快进去,外面冷,我保证会很快再和你联系。”
“一定。”伊斯说:“我在这儿谁也不认识,你可是我的好朋友,你可不能不理我。”
“我保证。”克洛斯笑了起来:“你也是我的好朋友啊,只是你那位要好朋友。”克洛斯风趣的说:“我看他对你很不错。”
伊斯却苦笑了一下,解释不清她跟何尼斯间的关系。想了一下,她说:“我和他是敌人。”
“哈哈哈,”克洛斯大笑:“那到是敌人需要相互了解啊。”
“说不定,哪天我会杀死他。”
“哟!怎么那么严重?”
“算了,不说他了,总之,反正,”伊斯说:“你才是我的朋友。”然后她有些神秘地说:“因为我认识你!”说完她朝他一笑,便跑进门去。
克洛斯楞了一下,不明白她最后这句话的意思。但他总感到有些不安。因为今天中午,可他又不能现在冲进去抓住她问个明白。他开起车慢慢离开了她的住所,满脑子的回想今天一整天所发生的事。
伊斯跑进客厅,就抓起电话拨了个号码。
“喂,何尼斯。”伊斯心情愉快的说。
“是我,伊斯吗?”何尼斯的声音听起来很平静。“都几点了,有什么事?”
伊斯却问道:“你还没睡啊?”
一阵沉默表示承认。然后他说:“今天下午我去基地……”
“啊,对不起,何尼斯,我先走了。”
“我知道了,你去取资料。”他没提到过她住所的事。“你现在有事吗?怎么这么晚了想起给我打电话?”
“没什么事,我想你会担心。”
“因此你觉得有必要向我报告,是吗?”
伊斯一下子被他说到心事,立即支吾着说不出话来,何尼斯又说:“我不是说过吗?你是完全自由的。用不着这样。”他没问她上哪儿去了,跟谁走了。
“这个,我……”伊斯想不出该说什么,何尼斯那么冷淡,他肯定生气了。她轻轻地问:“你生气了?”
“为什么?”
“我感觉。”
“没有啊,”他说:“你为什么这样想?“
“我要去你那!”伊斯说,她总觉得应该去看看他,毕竟下午她连话也没留就跑了,直到现在才回来。她玩得越是开心,就越感到内疚。
“你到底有什么事?”何尼斯感到很奇怪:“这么晚了,睡觉去,别跑来了。”
“不,我要来。"她啪地挂上电话,就往外跑了出去。
何尼斯看看表,都已经12点多了,真不知她心里在想些什么,他放下电话,心里有点激动,又有些担心。他走来走去的坐立不安。最后,他走出门去,沿街边慢慢走,他很担心会遇不上她。
只一小会儿,前面街上驶来一辆灰色的小汽车,何尼斯看见车停了下来,伊斯钻出车来,朝车里的人摆摆手,就朝着他的住处急急走去。他有些目瞪口呆,她竟然这么大胆地胡乱搭车。
“伊斯!”他朝她喊了一声,她的裙子在夜色中看去很好看,镶着的蕾丝随着她的步态而起伏摇曳,他看了心里很是舒服。他很喜欢看到她穿他挑选的衣服,很好看。
“啊,你怎么在这?”伊斯听到声音,回头看见他。便惊奇地问。
“我担心你是走路来的。”他望着她说:“你真是倔脾气!”
他拉着她边往回走边说:“这么晚了别胡乱搭车,很危险的你知不知道?到底有什么事?”
“来你这儿都不行吗?”伊斯说。
他两回到屋内,伊斯心情舒畅地说:“就是来看看你!”
何尼斯坐到沙发上去,有些哭笑不得,到底谁需要看看谁啊!“可现在几点了?”他说。
“那你不是说过我是自由的?我爱干什么就可以干什么?”
“老天!”何尼斯用手顺了一下头发,她真是很会给他添麻烦。
伊斯看到他那幅无可奈何的模样,不禁开心得嘻嘻直笑。
“你今晚过得很开心?”他问。
“是,不过,你肯定很生气。你去接我,我却跑了,害你白等,是不是?”
当然是,何尼斯在心里这样说。
“我特意来向你道歉,”伊斯说:“我觉着你很生气,所以我觉得该来看你。”
何尼斯微微一笑:“我并没生气啊。”
“谢谢,”伊斯愉快地说。
“为什么要谢我?没这个必要。”
“我不是被你监管吗?我不配合你你肯定会不高兴。”
“不,伊斯,没人监管你。”
“那你干什么呢?不是说我有什么问题就找你吗?”
“你想到哪儿去了,你和我们是一样的。”
“我以为这是给你的命令,……”
“没有,没有任何命令。”
“是吗?”伊斯起身来:“那我就用不着再担心了。”
“是的,你就要走了?”何尼斯问。
“是啊,你不是说很晚了吗?该休息了,并且你又不喜欢我老呆在你这儿,我走了。”伊斯就象任务完成了似的说。
楞了一会儿,何尼斯只好说:“我送你。”
何尼斯将车停在她门前,可她并不打算让他进去。
“谢谢你,何尼斯,你真好。”伊斯愉快地说:“我走了,再见!”
何尼斯一把抓住她,她又被拉回椅子上。
“还有什么事吗?”她有些惊奇地问。
“你这个家伙,”何尼斯说:“做事别再象个小孩子了。”
“怎么我哪里象了?”伊斯奇怪地问。
何尼斯却拉她靠拢他,伸开手臂将她紧紧楼住,并扶着她的下颌想去吻她,不料她却挣扎起来,拼命将头转开。
“别碰我!”伊斯说:“你别碰我。”
何尼斯停住了,她使劲推他:“你放开我呀。”她说。何尼斯并没有放手,而是搂紧了她重重地吻了她,可她并没有因此而安静下来。她唧唧喳喳地骂着脏话,终于挣脱了他的怀抱。
她赶紧钻出车外冲他大骂:“真讨厌!你是个混蛋!”
“伊斯!”
“哼”她扭身跑进屋里,“嘭”地使劲关上门。
她早早出了门,想去搭车。没等多久,克洛斯的那辆越野车就驶了过来,停在她面前。
“你早。”他微笑着说。
“你早。”她也朝他笑得象朵花似的。
“要我送你吗?”克洛斯问。
“那太好了,”伊斯笑着跳上车:“遇见你真是太好了,你去哪儿啊。”
“我没什么事,从这儿走,碰见你。”可是其实,克洛斯是专程等着来遇见她的。
“怎么没人送你吗?”克洛斯问。
“没有人送我呗。”她说着,一个劲地望着克洛斯想入非非。
“你工作忙吗?”他问。
“当然忙了,”伊斯说:“新式发动机对空军来说非常重要。”
“那是谁主持这项工作呢?”
“波夏特。”
“他是谁?”
“一个科学家呗!”伊斯朝他神秘地笑,说:“你要问这些干什么?”
克洛斯不慌不忙,说:“那你说说别的嘛,别老是这么看着我呀。”
伊斯的脸一下子红了,她赶紧转开头,用波兰语说:“你的工作有趣吗?”
克洛斯笑了,问:“干什么?”
“想听你说波兰语。”伊斯轻快地说。
“我说波兰语怎么啦?”克洛斯问。
“肯定说得比我好。”
“怎么可能,你不是波兰人吗?”
“你也是!”伊斯望着窗外。
“什么意思?”克洛斯吃了一惊,一时说不出什么来,他就哈哈笑,用笑来掩饰这突发的意外。也许她是波兰人,但她现在在德国,在德军一秘密基地工作,还有,那个党卫军上校,也许这是个圈套,可不能轻易相信她。
“你以为每个能讲波兰语的人都是波兰人?”他问。
“你不想承认?”
“你难道不知道我是军统处的军官?”他问。
“哼,那又怎样?”她说:“你是个间谍!”
“伊斯,”克洛斯笑着说:“我的工作就是反特工作,我怎么成了间谍,你为何这么说。”
“这个……”伊斯说不出来了,如果说她看到了昨天他的行动,他可以赖掉。因为她并没有证据。
“没有证据不能乱怀疑人,知道吗?”不过,克洛斯心里还是很紧张的,他也不清楚她到底知道些什么。
“克洛斯。”伊斯转而用一种哀求的口气说:“你可不可以帮我一个忙?”
“你有什么事非得我帮忙?”
“我想离开这儿。”她说。
“为什么?什么原因你来了又要离开?”他问。
“这个,我……”伊斯想来想去,不知该从哪儿说起。他是波兰人,她可不能让他知道她在基地里是为德国人主持重要研究项目的人,她不能让他知道她在基地里扮演的是关键人物的角色,这可是严重的叛国行为。但是,她仅仅是做研究,科学研究本身就有错吗?还有,她也反抗过,可是以她个人的力量,能反抗强大的德国吗?
现在,克洛斯却不信任她,不愿帮她。
“到底为什么?你真以为我是波兰人吗?”他问。
“真的不帮我?”她反问。
“你为什么不能离开这儿?”
她不吭声。
“那你只应该去找你那个上校朋友帮忙才对。”克洛斯说:“他帮不上忙的话,我又怎可帮你?”
听他这么说,伊斯真的生气了,却又没有理由冒出来。
“你真可恶,”伊斯说,她转向窗外,不再搭理他。
“生气了?”他问。
“你是个间谍!”她一字字地说:“你是个波兰人!”
他猛然停住车,装做有些恼火地凝视着她,其实他心里很紧张,他没料到她说话竟会如此大胆不计后果。她有些吃惊,口气软了下来,近似乎是在哀求:“可你明明知道,我也是波兰人啊!”
“小姐,我再说一遍,没有证据不要乱说。你知道你说这一些的后果吗?”
“你不帮我,好,你,你,是你不帮我的。”她赌气的说。
“你到底有何目的?”克洛斯问。
“我只是想离开这儿。”
“我帮不了你,如果你坚持认为我是什么间谍的话,你就去告发我吧。”他说。然后他又平静地开车。
斯哼了一下,说:“你听着,我决不会去告发任何一个波兰人,这是我说的。如果你是一个德官,就去告发我吧。怎么样?”
克洛斯狠狠地咬着牙,尽量控制着自己不皱眉头,碰上她,他头都大了。现在,他必须绕开话题,但他又不能因为她而轻易暴露,如果万不得已,他也只能杀掉她。
“晚上你回城里?”他问。
“当然了。”
“可以请你去跳舞吗?”
“行啊。”她干巴巴的说:“我在前面第一个哨卡那儿下车,行了,就这儿吧,谢谢你,再见。”
“再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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