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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阳子从蓬山回来的时候,女史正在她的正寝等着。
“阳子来了位很奇妙的客人。”
“客人?”
阳子一偏头,就见祥琼点了点头。阳子去蓬山后不久,就听说有人到国府来拜访阳子。
“来了位带着氾王亲笔文件的使者,他说想要见阳子。因为那时阳子不在,就让他在尧天的驿馆里等着。这是使者留下来的氾王亲笔写的文件。”
阳子一边斜过脑袋,一边接过了那个文件。庆国以前从未和范国有什么来往,是突然就延王、延麒联络的事情做的答复吗?
打开那封亲笔书写的文件,隐约的香味,还有美丽流畅的文字跃然纸上。那笔迹,那和淡蓝色纸张非常相配的凉凉的黑墨水,使人感到它的主人很有品味。阳子深深吸了一口气,不得不挺起身子。祥琼偷偷注视着阳子的脸。
“……要我读出来吗?”
“不用了……我要尽力试着自己看。”
阳子愁眉苦脸地展开了那份东西。开始是按照惯例的时节问候,接着是对自己无礼地任意派遣使者过来感到抱歉。上面写着,从延王那知道这件事后,范国也愿意不遗余力的帮忙,此外,还有件事想要拜托。从戴国逃出来的将军,现在正停留在庆国,务必请让我们见上一面,文件上这样写道。
“我想和李斋见个面,请让我使用驿馆,他是这样写的。也就是说要用我们的驿馆在里面和李斋见上一面……”
阳子把手里的纸抵了过去,祥琼眨了眨眼。
“不对哦。他是说让我们把将军带到驿馆去。他说因为只是私人会见,所以觉得没什么重大的事情那样的话……”
祥琼睁大了眼。
“……那么,氾王本人也会到尧天的驿馆来哦。”
怎么会这样,阳子小声嘟囔着。
“那不是很失礼的事吗?”
“一般来说是的。可是,他自己也没说什么大不了的事。好像就是只是自己想见见将军。”
“为什么?”
“理由没写……这是私人的事情,所以希望我们能睁只眼闭之眼,还写了他不会对将军说什么,还有谢谢什么的,就着样结束了。”
“可是不管怎么说,李斋的身体情况现在都还不允许她去驿馆跟人会见啊。”
“只能试着这么跟他说了。我们也派个使者过去,把事情说说清楚。我觉得和台甫还有冢宰大人商量一下比较好。”
阳子点点头,慌慌张张的去和景麒、浩瀚商量去了。总之把事情解释清楚了,结论是只有让氾王自己到金波宫来,然后悄悄地让祥琼到驿馆去了。“李斋还不能动,因此只能等到李斋痊愈为止,虽然很失礼,还请您亲自到金波宫来一趟。”阳子让祥琼带去了自己亲笔写的回复。写这份回复的时候还引起了一整骚动。
“像这种——哪儿都能看到的纸,是不行的。”
祥琼坚定的说着,展示了从氾王那儿送来的文书。
“你看看这个就明白了吧。因为对方是很有品味的人,所以一定也要用很珍稀的东西。”
“说是这样说,可是我的字原本就很难看。”
阳子还不习惯用毛笔书写文字。自己也知道字写得不怎么样。
“就因为这样,才有必要多花心思啊。你要用那样的纸来写的话,不是就像垃圾一样了吗?”
“……说得那么过分啊。”
“我就要这么说。所以才让你用非常花心思的纸,这又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毫无装饰性,就会变得没有效果哦。我去帮你找找看,阳子你就在这儿练练字吧。”
一边深叹了一口气,阳子开始写起了祥琼做的字帖,接着她找出了纸,又写了好几遍再誊在了上面。祥琼带着她写的东西离开了宵之街,等到再回来的时候已经是晚上了,祥琼的脸上挂着微妙的表情。
“怎么了?”
“啊……恩,明天他好像就要来拜访国府。因为如果作为正式的宾客要花很多时间和手续,那样会给我们带来麻烦,所以他说想作为私人的会客来处理。”
“这样啊……那么,氾王是什么样的人呢?”
氾王在位三百年,范国是仅次于雁国的大国家。祥琼一副什么都无法说的表情,朝上望着天花板。
“……是个很有情趣的人……总的来说的话。”
“啊?”阳子这么反问,祥琼突然爆发出一阵大笑。
“反正……你见到了就知道了。”
第二天,阳子在处理去蓬山时滞留的杂事时,从国府那接到通知,范国的使者如约来到了。该办的都办完了,阳子前往外殿。外殿边上有个殿堂,来客能在那稍事休息。进入殿堂后,当中等着两个人。一个是三十岁左右的个高的贵妇人,还有一个是只有十五、六岁的少女。看着少女那张哪都说不出有什么特征的脸,阳子一瞬间停住了脚步,想着好象在哪儿看到过这张脸。
那个少女,和以前在庆国见过的一位少女非常相似。当然了,应该不会是那个女孩。因为,那个女孩已经死了。可是,阳子心里还是感到微微的刺痛。好相似啊,她情不自禁的这么想着。
少女弯了弯膝盖,行了个阳子觉得很不可思议的拱手礼。
“突然无礼来访,蒙您接见,深表感激。这是从范国的主上那儿带来的使节。”
说着话的少女,望着背后同样屈了屈膝。那么,这就是汜王本人咯。
阳子挺起了胸,看着那人行了一礼,她彻微有点吃惊。并不是特别美艳的人,可却乍一看就能看出是个有气质有身份的丽人。再仔细打量,连身上穿的裙子和花边都做工考究。可是,不管怎么看,那个身影都象是个身材颀长的男人。确实很象,而且,原来就象祥琼说的那样是个很有品位的人感受到了困惑的眼神,少女微笑了。
“总之您已经知道了我想从主上那传达的口信了。”
阳子听明白了她是想要把不相关的人屏退的意思,于是就点了点头,让看守的人都下去了。
“特别命令使者,来迎接贵客。还有就是……”
正想再说下去时,少女摇摇头制止了。
“不……深感惶恐。主上特意说,希望尽可能不要引起注意。请别让各位大人看到我们。”
“可是……”
“拜托您了。我会受到主上责怪的。”
“……那么,失礼了,我会把你们作为我的私客来招待的。你们两位这边请。”
看门人发出了不满的声音,阳子只是瞥了他一眼,而默不作声。从外殿引导少女走向往里走的途中,听到了看门人故意想让人听到的小声嘟囔,“范国人真不懂礼仪。”
“……下臣有欠修养,我感到很抱歉。”
阳子这么一道歉,少女反而笑了。
“因为景王您才刚刚登基成为主上啊。”
好奇妙啊阳子有这样的感觉。虽然并不是特别显眼引人注意的容颜,可是那个少女却很奇妙地给人以优雅感觉却又不是那死在瑛州一角的庆国少女。
“……您有什么事吗?”
“不……只是觉得你和我的一个好朋友长的很象。”
是这样啊,少女又微笑了。另一位‘使者’就这么沉默着在少女的背后,看起来却象是操控着她的一举一动。并不是完全没有表情,只是从刚才开始就一直一言不发有种奇妙的压抑的存在感,而且只是站在那儿都自然流露出一种优美的感觉。可能这个人应该就是汜王了充满困惑的阳子带着两人,走向内殿。中途还碰到了景麒,好象正赶往外殿的样子。
“啊,景麒这位是……”
阳子刚想说,半路就被打断了。景麒觉得很奇怪,大张着嘴。
“主上……这位是……”
“啊,我们是汜王的使者。”
微微一笑,少女行了一礼。呆呆的景麒也慌忙屈膝行礼,看到他这个样子的阳子扑哧一声笑了。
“那么,汜台辅一起来了吗。”景麒问。
刚要出声回答的阳子被少女制止住了,象在说秘密一样的把手指放在了嘴唇上。阳子重新看了看少女。少女有着漆黑的长发,怎么想都不会是麒麟。在背后控制的高高的人,第一次轻轻的笑了。
“您要带我们到哪儿去呢?”
少女毫不担心地问道,阳子慌忙指向内殿里的园林。
广大的园林里有附属于内殿的书房,反方向则是客殿。园林里到处都树立着亭台楼阁,可以看到在连绵起伏的园林里象隐蔽之所那样矗立着的建筑。阳子把少女领到其中的一所,然后让小臣们都下去了。看到这一切后,少女把手挂在了衣襟上,脱下了看不到的遮蔽物,然后就象把衣服脱下来扔到一边去一样闪亮鲜艳的金发就这样显露了出来。
对着目瞪口呆的阳子,少女行了一礼。
“让你吃惊了,真是对不起啊。再重新打个招呼吧。我是汜麟。”
她已经不再是阳子感到熟悉的那张脸了。那暂且不提,少女所展现出来的脸,是阳子从没见过的美丽和可爱。她象脱下什么似的,两手中,现在抱着象薄纱似的衣服。
啊,她出声说道。
“这叫做虫褪衫。我要是这样子出现会在宫里引起大骚乱的,所以就从主上那借了这个过来。可是,看起来好象让景王非常吃惊呢。是和谁和象吗?”
“啊……恩。”
“那么,那是对景王很重要的人吧。”
汜麟笑得象朵花似的。
“这就是这样一种东西。对看见它的人来说,它能让你看到你所喜欢的人的样子。我自己照镜子的时候,看上去完全没变化……不过,对台辅来说可是一点用都没有啊。”
“因为我能感觉到麒麟的气。”
这么说着,景麒好象是担心似的大叹了口气,还行了一礼。
“反正,打个招呼先吧。初次见面嘛。”
“是啊,彼此彼此。”
大大点了下头以示回礼,汜麟很重地坐在了手边的椅子上。
“景王的名字是什么呢?”
“我叫阳子。”
“那么,我就叫你阳子了。我已经是老婆婆了,所以景王你也知道叫名字太麻烦了。景麒没有名字吗?”
“没有。”
“哎呀,好可怜啊。我以前是叫梨雪的。可是,因为主上太善变了,老是改我的字,所以到现在我叫什么自己都不知道……是吧?”
少女说着抬头看看边上站着的人。
原来如此啊,阳子点了点头。景麒看上去很吃惊的大张着嘴。
呵呵,男人笑了。
“我是范国国主,吴蓝涤。”
啊,阳子点了点头,反过来慌忙请他坐下。
“真对不起。快请坐……我没有太失礼吧。”
什么呢,他笑了。汜麟发出了银铃般的笑声。
“我们这样突然来访,你照顾不周也是很自然的事情。你别放在心上,失礼的是我们。”
说着她歪了歪小脑袋。
“真的要是阳子别这么见外我们就更高兴啦。主上说他一定要和从戴国逃出来的将军见上一面。正式的置问太花时间了,而且又会引起朝中上下的骚乱,所以只能以这种形式来啦。”
“那倒完全没关系想见李斋吗?”
阳子看着汜王,他点了点头。
“从雁国那听说,她是瑞洲师团的将军。你们又说她身体尚未复原,可以和我们见面吗?”
“啊……虽然是还不能出远门的状态,可是也不能老是躺在床上啊,现在要好好锻炼萎缩的手脚。”
“我的身份,不对她说也没关系。因为我不想让病人受惊。只要说,是从范国来的客人想见见她就可以了。”
阳子点头答应了。
“那我带你们过去了。”
“好的。如果是私人来访的话,那我们肯定是要动动脚的。请给我们带路吧。”
“是。”阳子说着给汜王领路。汜麟还坐在椅子上,抓着景麒的衣襟摆了摆手。

阳子他们前往太师的府邸,进入庭院的时候,李斋正好被桂桂牵着手在走。完全萎缩了的脚,只要借助别人的帮助还是能向前进的。昨天还能够骑在飞燕身上,李斋稍微有些安心。
“阳子。”
认出了进门的阳子,桂桂笑了。
“看啊,已经很能走了呢。”
“是啊。不过没有太勉强吧?”
“没关系哦。”
阳子点了点头,对李斋说,有客人来了。李斋看向阳子的背后。阳子身后站着的是个身份不一般的人,李斋总觉得好象在哪见过他的样子。
“桂桂,你稍微离开一下吧。”阳子这么一说,桂桂没有犹豫地点头同意了。
“我去照顾飞燕,昨天跟李斋学了给它擦身的方法哦。”
是吗,阳子笑着目送桂桂离去,然后又重新回头看着李斋。
“这是从范国来的客人。他说想见见李斋你,我就把他带来了。”
说着,阳子把肩膀伸入李斋的手腕下。李斋道了声:谢谢就借着她的肩膀回到了客厅,在那期间,她也还是;想要想起来这位从范国来的客人的脸到底在哪里见过呢?”
“情况好象还好吧。”李斋被劝着坐在椅子上时,他说道。
李斋施了一礼。“是的……对不起你是?”
“我是从范国来的。想要见你一面。”说着,他从身上穿的刺着潇洒的刺绣的黑色单衫—里,取出了一个小布包。在桌上展开的布包里放着腰带韵碎片。在革制的腰带上并排残留着象被熏黑的银黑相间。闪闪发光的带饰。带子的两端还带着金色器具,看上去象是奔走的飞马状,可是长度却只有自己两手手指开的程度。腰带当中被切断了,而且在断面的革上染上了黑红色的东西。
一看到那个,李斋出人意料地站了起来,然后象要失去平衡似的有倒下去的危险。
“这是……”
“李斋?”
“听说你是瑞州师的将军。这样东西你还记得吗?”
“记得!”李斋叫了起来。
“你在哪……找到这个的?”
“在范国。好象混在从戴国寄来的玉器中。”
“从戴国来的……”
“这是?”支撑着李斋的阳子问道。
“这是主上的东西。肯定没错!这是……”
刚想说什么的李斋,一下子意识到了。她想起了还不知道名字的客人的脸,是的,确实看到过,那是在骁宗继位的仪式上。
李斋放开了阳子的手,当场跪了下来.
“我记得这是您在骁宗继位时赠送的贺礼。”
没错,汜王点了点头,
“我不想让你受惊,你却自己想起来了吗……好了,你起来坐下吧。这样对身体不好。”
说着汜王看向似乎很惊讶的阳子。
“范国从很早以前就与戴国交好。可是,我却很讨厌以前的泰王。”
“……什么?”
“因为他是个没有品味的家伙,我无论如何都和那种喜欢穿着贴有金银的铠甲的家伙合不来。”
汜王一副真的很厌恶的表情。
“可是,骁宗并没有什么不好的地方。即位仪式时我也有去打扰,虽然很无趣,可还不算太没有情趣,而且泰麒人也很好,我很喜欢那钢色的头发。”
“啊。”
阳子瞪大眼的样子,让汜王笑了出来。
“就是那种点头之交,就是这么回事。而且在范国是没有产玉的泉,也没有出产玉的山,可是在玉器和金银的加工上,范国可是十二国中首屈一指的。加工的材料例如:玉就从戴国进口,在进口的货物中,发现了这个。”
说着,他把那金器拿在了手上。
“你们看,这个把疾走中的马的鬃毛都一根根的雕刻了出来。这是我为了祝贺泰王的即位而从冬宫中挑选出最有本事的工匠精心打造的东西。肯定是为表庆贺而送的东西中的一样,这种手工是不用说的,能把银子烧铸成如此美丽的样子的技术,只有范国的冬宫才有。从戴国的货物中发现这个的人,察觉出了什么,就把它送到了冬宫,冬宫又转到了我的手上。”
跪着的李斋抬头看着汜王。
“这是……这是从哪里运来的货物?”
“是从文州来的,混在了从琳宇运来的小石头里。听说琳宇那时只有一座出产石头的矿山而已。”
“是的嗯,就是那样。”
向这么回答的李斋点了点头,汜王又看着阳子。
“戴国上等的玉,都是从玉泉里产出来的。在山当中存有水脉,在那里玉的种子浸在其中养育,在与水脉相通的地方,有卷进沙砾的玉曾呈带状分布,把那种东西挖出来后,作为装饰性用的石头而进行加工,这样可以不用特意只把玉挑选出来,从山里挖出来还未做任何切割的石头,就像文字上所说的那样,是以玉石混合的状态被送来的。然后把好的石头挑选出来,再进行切割。工匠会一下子买进很多的石头,这个好像就是混在其中的东西。”
“经常……会有这样的东西吗?”
“从来没有过哦。文州是产玉的地方,除此以外什么都没有,所以几乎已经都被挖光了,有稍微好一点的玉出产的话,就会交到骄王手里,送到范国来得几乎都是些碎屑,就连这样还是年年减少。这几年来,连碎屑都很少被送到范国了。等于完全没有进口了,戴国自泰王过世后,来了很奇怪的敕使,这是那之后两年送过来的。从那时开始交易就停止了,所以很少再有玉送来了,这可真是赶上时候了。”
“……切过了。”
对阳子的话,汜王点头表示同意。
“这是用刀斩过的伤痕,这点冬宫上下意见使一致的。表面是不用说了,可就连带子里面都渗入了血迹……总之我想说的就是这件事。”
“是谁斩了泰王一刀……”
“这是从后面砍的哦,我想肯定是事出突然,可目口使我很担心地和戴国联络,凤凰都不回答我,也没有从戴国国府来的答复。这次,从雁国来了口信,我才刚刚知道这件事。”
这时,汜王用布把腰带包了起来。
“我想到你这儿来,虽然被人砍伤了,可是听说泰王还活着我就放心了。这还能回到我手边真是奇缘啊,泰王自己没有通知过你们他身在何处吗?”
是的,李斋一边点头一边按着那个包袱。
“奇缘啊,你们,戴国的人民和泰王之间是在一起的……可别放弃啊。”
“太感谢您了!”李斋这么说着的言语充满了呜咽的声音。

李斋不久在卧室里又拿出那条腰带仔细看着。

在一起的。
确实就是这样,李斋这么对着自己说道,离琳宇很近的矿山,到那时为止能挖出玉来的只有函养山。据说是文州最古老的矿山,玉泉已完全干枯,记得从那时起就只能挖出三等以下的小碎玉。
骁宗消息全无就是在琳宇郊外的战事中,然后又从函养山里找到了这个,也就是说骁宗是在函养山上遇到敌人的。自那以后又发生了什么那是无法知晓的,可是至少李斋回到戴国,就可以追踪骁宗的足迹。
李斋摒住呼吸握紧了手,诸国都答应为戴国寻找泰麒。可是,要是那无法顺利进行的话,对李斋来说也不会是太大的打击了。
这么对自己说着,听到了一声很大的叫声。
“李斋,桂桂呢?”
李斋回头一看,是虎啸。
“刚刚景王来过让她出去了,她说会到马厩里去一趟。”
“好奇怪哦,我来的时候到马厩里看过,完全不见她的人影啊。根本没办法好好呆在一个地方呢。”
李斋微笑着。
“你还精神吗。”
“还好啦,我确实很精神。”
“真是个好孩子。”
“没什么啦,”就像自己受到了表扬一样,虎啸浮现出了羞涩的笑容,“我虽然是一直劳碌惯了的人,可却奇怪的没有什么任性的地方。”
“你身边没有亲人了吗?”
“嗯,原本就没有父母,后来连姐姐也死了。”
“真可怜啊。”
“虽然会很寂寞,可是我会把它藏在心里,从小时候我就立志要做一个了不起的男子汉。”
“真的很厉害呢你。但是,虎啸,你可以到马厩去帮帮桂桂吗?虽然桂桂也既好学又很能干,而且飞燕又这么稳重,可到底它还是骑兽的一种,所以就怕有个万一。”
“什么,不是她自己说要做的吗?”
虎啸说着苦笑了一下。
“不要用敬语称呼她呀,对桂桂,从立场上来说还只是个下人。”
“还没入仙籍吗?”
“因为还太小了呢。阳子希望她长大后,选择自己的道路……总觉得很奇妙,听她说话的样子,就好像她是太子什么的。”
“……是吗?”
李斋原先没有那种感觉,可是回过头来想想好像确实是那么回事。
“你要这么一说的话好像是这样的呢……为什么呢?”
“为什么,大概连她自己都还没明白吧。”
李斋点了点头。耳边,从府邸的哪个角落传来了一阵歌声,扫声是清澈明亮的声音,鲜活生动女人的声音。
“那是祥琼吧。女史和女御好像都经常来这儿呢。”
“啊嗯,是那样的。与其说是频繁出入这里还不如说是住在这里呢。”
李斋眨了眨眼。
“那个,哪一位是虎啸的……”
“什么关系都没有,”虎啸这么说着摇了摇手,“只是代人照顾而已。算了,无论哪一个都是毫无关系的人。”
“……两个人都是吗?”
李斋这么一问,虎啸露出了为难的笑容。
“这样啊,你想的好奇怪啊……我原本就只是个和官吏毫无瓜葛的市井小民而已。”
“景王说,虎啸是率领义军的领袖。”
“没有那么了不起啦。因为有恶劣的差役,为了反抗而集合起了一帮有勇气的家伙们,只是这样而已。只是很偶然地在造反的时候成了一个组织者,又很偶然的在那帮有勇气的家伙之间还有阳子在而己。”
“……景王吗?在义军当中?”
“这是秘密。”虎啸笑着说。
“阳子是胎果,并不是出生在这儿的这个你知道吧?”
“我已经听说了……”
“嗯,所以,她对这的事不是很了解。因此经常出入市井,呆在很有名的义塾的教头远甫的身边。总之,她是去学习的,而且还老是喜欢卷入我引起的骚动中。”
“……是这样啊。”
虽然细节并不清楚李斋还是点了点头,虎啸的视线也垂了下来。
“阳子还没有登基的时候,虽然我也认为她有成为一个优秀王的潜质,可是也有很多人不以为然,也不承认她是庆国的新女王,更何况她又是胎果。所以,大家都用不信任的眼光在看着她,虽说官吏们的整顿上有了些许进步,可是逆臣还是很多。还有对她特别嫉恨的家伙存在,他们到底会对阳子做出些什么来我也不知道。”
李斋瞪大了眼,王朝一开始可能就是这样的,可是足以见得景王是值得百姓欢欣迎接的王。
“在结果还没有定之前,还有人想要推翻女王,所以非常危险,在路上和寝宫都不能安置不知底细的官员。”
这么一说,李斋就明白了。以前即使在花殿上,也很少见到官吏的身影。虽说是正宫,可却是闲散在花殿周围的照顾李斋的女御也没有,只有那个叫铃的女孩,还有一个叫祥琼的女史会会偶尔出入这里,除此以外,李斋从没见过别的下官的人影。
“我还以为那是在警戒呢。”
“才不是这么回事呢,到现在路寝的人都很少。我们从以前开始就不想在阳子身边安插下官,只用品性完全信的过的人确认过那个以后,才一点一点的增加人手,就是这样。”
李斋完全愣住了,也许那样是很普通的,只能这么想了。就像景王所说的,戴国的假朝也会把国家治理得很好,原来的骄王还没有把国家荒废到那种程度。骁宗从那些重臣中,得到了周围的人的人心可是就连这样的戴国都会发生那样的事。
“庆国还那么艰苦呢……”
“还有一点艰苦,我是这么认为的。”
李斋点了点头,现在政局还未稳定的庆国,李斋还要依靠它;对着要拼命治理还未稳固的国家的阳子,她还要作出了唆使犯罪的事情。现在李斋自己也意识到了自己的选择的严重性她正在犯很可怕的过失,至于可以留在这里,决不是李斋自己的功劳。
背负着很重的负担呢,原来庆国根本没有那种余力来管戴国的事。可是庆国年青的王,在支撑着自己国土的同时还接受了李斋,并且还是那样理所当然的脸庞,为了自己的事情竭尽全力。
……不能再奢望更多了。
让他们帮忙寻找泰麒,那样就足够了,即使没有找到泰麒,能来一趟庆国也不是白来的。
“因此”,虎啸继续说了下去,“阳子周围的人很少,生活的照料方面除了铃之外还有一人,原来是我们伙伴中的某个女孩子,只有这样而已。女史的话,只有祥琼,只有那个女孩、小臣也是我们同伴中的一个家伙,然后象禁军的将军也只严格选择绝对可以信赖的人,正因为如此,我们才会一直呆在宫殿里。即使买了官府,也根本没时间回去。”
“所以,才会象现在这个样子?”
“就是这么回事我还有个弟弟。”
“是你亲生的弟弟吗?”
“是的。现在在瑛州上少学,住在少学的宿舍里。”
“那你将来就开心了呢。”
“还好啦。”虎啸很高兴的笑了。
“我也很想让他去上少学,可是真的去了,怎么说呢,又很寂寞。我除了弟弟以外,就没有别的亲人了,和铃虽然也很亲密,可还是想跟男孩子呆在一起。这样一来,阳子就跟我说,让我来照顾远甫和桂桂。”
“啊,所以才到太师这里来啊。”
“就是这样,我来照顾他们也很好,就好像把太师放到了大仆我的官邸里一样吧?而且远甫一直呆在阳子身边,阳子对这里的政治构造还不熟悉,还在学习当中。因此,远甫把这里让给了我,我也可以搬到这来照顾他们就是这么回事。”
说着,虎啸不好意思的笑了。
“我这个样子,不好好跟人学学礼仪是不行的。不管怎么说我保护的可是住在驿馆里的那个老爹呢,不跟着桂桂好好学习可不行啊。那家伙原本头脑就很好使,所以能跟着远甫也是我所希望的,还真的实现了,这次因为没有女侍,我连家都回不了了。结果,还让铃和祥琼都来帮忙,就变成你现在看到的样子了。”
“那倒还很热闹呢。”
就是呢,虎啸也笑了。
“我觉得阳子用的人都是她的朋友。我觉得自己能理解,我要是周围没有很多人就无法安心,而且宫中的情况,可是超出我的想象的哦。要说让我一个人呆在官邸里,可能根本持续不了几天,有很多人在,总觉得很保险。”
“再加上还要到我这边来。”
“阳子说过不要太介意这里的事情,可是一烦躁起来就只能忍耐了。不知何时,我们都不去在意了,这样真令人高兴啊。”
没什么的,李斋笑着说:“能有这么值得信赖的人在身边照顾,才更让人高兴呢。”
“景王……能成为优秀的王吧。”
“别国的将军这样说的话,我们可太高兴啦。嗯……不管怎么样,我们是这样希望的啊。和我们不同,我们如果无法顺利完成就会想要放弃,但是王和麒麟是没有别的路可以走的。”
确实,就是这样,李斋点了点头。要么成为优秀的王,这样就可以持续下去,或者就是毁灭。对王来说,是没有其他的路的。
“泰王也是很了不起的人吧?禁军里一个叫桓魑的家伙,这样说的。他是我们左军的将军,听说泰王从登基前就是个很厉害的人,在军人之间非常有名是吗?”
“是的……我也是这么认为的。”
“要是他能平安回来就好了,泰王还有泰台辅。……首先是找台辅吗?”
李斋点头,哪怕只找到泰麒也好啊!如果不行的话,就没办法救戴国了。
在一片沉默中,响起了轻轻的脚步声。一看,原来是桂桂回来了。阳光从窗口洒进房间,捧着花的桂桂从窗前一闪而过。
“北边庭院里的芙蓉花开了哦。”
她抽出来一朵花,李斋看看花,又看看桂桂。
“……桂桂有多大了?”
问了之后,才听到她说已经十一岁了。
“……是吗这样啊。”
她害羞地微微笑了,她笑着将花**了水中,花在其中歪斜着。
“李斋你呢?”
己经看不见你那样笑容了,李斋伸出了手,残留下来的那只手中放入了桂桂的手,那又小又温暖的手,担心的用力握紧了她的手。
“……你,幸福吗?”
“我吗……?这个,嗯嗯。”
“这样啊……”
用释怀的声音叫了声,李斋,她只要一看到李斋就会跌跌撞撞的冲过去,向她崭露笑脸。那时,如果飞燕也在的话,肯定会说,可以让我摸摸吗?
“台辅也正好,和你一样大。”
泰麒,快点回来吧!李斋从那天起,就开始祈祷。
如果期待遭遇了背叛那将是件非常痛苦的事情,如果那是从心底里的期盼的话,得不到的时候,那种失望也是很深的。祈祷就是期待,所以对于李斋来说,到那天为止,她的愿望仍然没有实现。虽然戴国的人民依然到寺庙里去祷告,李斋只是默默的在一边冷眼旁观。那些人哪怕是在大雪纷飞的时候,也迈着庄严的脚步去寺庙。因为害怕阿选的耳扫,谁也不说什么。无言地走向寺庙,轻轻地在那里放上一阶荆柏,为了感谢留存下来的恩惠并祈祷那将之给予自己由人的平安无事。
她虽然觉得只能做那些的戴国人民很可怜,可是李斋启己却一次都没去过寺庙,到那儿去根本办不到。听说他们已经派了很多人去搜寻泰麒了,也许他们能我到泰麒,但比起这种期待,李斋宁可他们找不到泰麒。如果找到的话,李斋会非常害怕,因为即使找到泰麒,那么接下来要怎么办呢?因为泰麒的归来并不意味着他就能拯救戴国。如果泰麒回来的话,对戴国来说到底意味着什么呢?
……然而,泰麒就是希望。
李斋逃到各个国家去寻求帮助,曾经有隐身于山间的仙人对她说:放弃吧!主上已经不在这里了。戴田的委州,骁宗曾经出没的山间里,呀岭已经化为裳烬了。为了找骁宗,李斋忽然想到他是不是藏身于他自己的出身地,所以前往委州,可惜她只看到被云烟包围的呀岭的残迹。
与寻找骁宗相比你不是更需要休息吗?休息这样的事……
没有王的国家正在没落,没有人不知道这件事情,可是王并没有死。如果没有王的郊祭,国家会灭亡吗?又或者王的存在会保护国家吗?李斋摇了摇头,“我不知道……”
“戴国完全进入了没有王的时代,你在到现在为止的那么长的时间里寻找王还是没能找到会不会已经不行了。”
李斋瞪大了眼睛.
“那是说让我放弃寻找王吗?”
老人摇了摇头,痛苦的脸上有着达观的神色。
“我觉得应该首先考虑你们的幸福,你们知道为了救民也必须救你们自己吗?”
“那我……”
“如果要让戴国人民幸福的话,你自己也必须得到幸福,因为你是人民的一份子。你一个人要背负所有的事情,太痛苦了,那样的话就不能说所有的人民也会变得幸福。”
李斋悄然点了点头。
“即使如此能拯救这个国家还是只有你。”
悲哀地叹了一口气的老人离去之后只留下他的孙女一个人,少女用充满忧虑的眼神看着李斋。
“你也……觉得为了王而流亡是很愚蠢的吗?”
少女摇摇头说:“我不是很清楚,我不知道王得事情,对政治也不太了解,主上就象是云上的人,所谓台辅也是身份很高的人,可是烟……”
“诶?”李斋说。
从门前往下看的话,委州非常广阔,远处望去烟雾缭绕。
啊,李斋点了点头。
对于跟骁宗有关系的人或者支持骁宗的人,还有指责他的人间选全都不能原谅。任何地方只要背叛了他就会被烧得精光。
“在南边的国家一年当中都象春天那样温暖,是真得吗?听说奏国不下雪,冬天连河都不会冻住,总是有温暖的阳光,总是晴天,还能看到湛蓝的天空。”
李斋点头,至少李斋从没去过比黄海更南面的地方,在黄海阳光非常灿烂,天空的颜色非常的浓郁。
“在戴国从开始下第一场雪到雪全部融解为止,有多久的晴天呢?肯定少得用手指都能数得清楚,可是烟呢……”
李斋领悟到了少女的意思,情不自禁握住了她的手。那偶尔的晴天也总是被烟所笼罩,火焰焚烧雪将之融解,然后再和瓦砾一起冻住我们戴国的人民要等待的春天是多么的遥远。王宫被厚厚低低的云层所覆盖的戴国,那苍天也是阴暗的,地上的烟象雪云那样盖住鸿基,在这个国家是没有晴天的……
少女用充满忧郁的眼睛抬头看着李斋。
“如果苍天有眼,对于鸿基来说。在漫长的冬天里,哪怕只有一点的阳光也绝对不会完全冻结吧。”
曾这样说过的少女现在已经不在这个世界了,她和祖父一起因为藏匿李斋而被阿选杀害了,可是,早已经知道未来命运的他们却还是劝李斋快点离开这里。现在,李斋相信她一辈子也不会忘记他们的话。
快救救主上吧,救救台辅。

阳子在接待了汜王的来访后的两天,如同往常一样在禁门上飞来了青鸟。云海之上,在禁门的门殿前等着的阳子迎来了越过云海到这里来的三个客人:尚隆和六太,还有一个是有一头金发的女孩子。
“听说汜王来过了。”
从驹虞上飞下来的六太这样说这,阳子对这他拱了拱手,苦笑着说:“是的。”
“我就说没道理突然断了联系的。”六太这样着这看了看从白色骑兽上下来的人,“这是廉台辅。”
阳子慌忙行礼
廉麟是个开朗的只有十八岁的少女。
“廉麟,这是景王阳子……边上是景麒。”六太说,“那么范国的御仁和小姐在哪里?”
“我想可能在房间里。”
阳子只能苦笑,自从汜王和汜麟对阳子他们说。我们住在尧天的驿馆,希望留在金波宫。以来,作为客人的他们确实十分难对付。一开始为了招待他们,阳子下令将客人带到张客店去,可是汜王说那里品味太差不想去,结果,便选了园林中的客店之一的淹久阁,去到了又说这个酒壶太难看,那幅画太丑,还要把那边的东西换掉,给接待的官员添了很多麻烦,他们却一点都不感到难为惰,还不知趣地强烈要求换掉那些东西。一起去的祥琼很为难,幸好他对祥琼很满意,接着就不让她从自己的身边离开。相对于汜王,汜麟把范国的宝物冲蜕衫用过后就随便地放在宫殿里,又突然跑到正宫来欺负下官,听到下官们对她说“这样不好。”的时候,就干脆甩手离去了。
“外表看上去是个美少女,可是里面却是另一个延麒。”一手照顾他们却落得没有好下场的祥琼这样评价到。
“……很麻烦吧?那家伙。”
六太小声说到,所以阳子又反问到:
“雁国和范国怎么啦?”
“虽然并不情愿可是有国交,因为范国是工匠之国。”
“听说它对于玉器和金银的加工是十二国中最好的。”
“我也不是不承认这一点……范国原本是一无所有的国家,后来突然兴盛起来,就事因为他们是工匠之国。”
“是因为美术品和工艺品吗?”
“只要是加工,他们什么都做。从运用纸和布这类的素材,到制作这些素材的机器和刀锯都很精致。范国所做的工具精确度很高,即使是他们做得很差的称锤也比我们做的好不知道多少倍。”
“诶……”
“我们国家在做大的东西方面很在行象建筑物和海港可是为此也需要范国工匠的合作,所以和他们的交往,怎么说呢?还算深吧。”
六太叹了口气,阳子总觉的她知道六太叹气的理由。
“如果要说为什么的话……那有很多很多的意思,那是因为御仁已经改变了。”
“对吧?他可是尚隆的天敌。”
六太忽然转身看着在最后面,从到来以后就一直都没有开过口的尚隆,他还是一幅很呆的样子。
“这……我大概也明白。”
正小声说着,他们和在园林走着的祥琼碰上了,祥琼正气鼓鼓地向前走着。
“啊,祥琼汜王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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