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
话说姜桂娥揣着王大妈的钱和嘱托，像往常一样回到家中。关上房门，先将王大妈给她的两千元钱藏好。依旧像往常一样吃饭、洗脚、睡觉。由于各自都有着各自的心事，饭桌上，大家也没有说多少话，他们一家人也没有注意到姜桂娥的表情，吃完后就各自散了。姜桂娥洗完脚之后，就像往常一样回到自己的房间内，她没有马上入睡，因为脑袋力争在掂量着王大妈的嘱咐。为了不引起大家的怀疑，她依旧按照往常的时间熄灭灯，坐在床上思考着将要收拾的行李，等待着时间。——渐渐地，她几乎已经忘却了时间，默默地等待着。终于，她发现其他房间里的灯也灭了，一切都沉浸在寂静的夜色之中，“看来他们都已经入睡了。”姜桂娥心想，可是，她还是很害怕，她又等了一会儿，终于点亮了灯，在微弱的灯光下，姜桂娥麻利地收拾这有限的行李——几年的住校生活已经让她学会了独立生活的能力。她把几件自己看得稍稍有些上眼的衣服和一床薄薄的被褥塞进她唯一的行李箱内，并将两千块钱分三个地方藏好。收拾完后，她又一次熄灭了灯，静静地坐在床沿上等待着，并全神贯注地倾听着外面的动静，在确保没有被发现的情况之下，她提着行李箱轻轻地往外走着，走到门口，她长长地松了一口气，直向王大妈家走去，当她来到王大妈家时，王大妈的儿子已经架好了车，在家里等她了。王大妈还煮了几只鸡蛋给姜桂娥带上，将姜桂娥的行李装上了车，姜桂娥也坐了上去。王大妈又嘱咐了儿子和姜桂娥几句。无非是叫他们路上多加小心之类的话，便叫他们上路了。
姜桂娥坐上了马车，随着马鞭“啪——”的一声响，伴着二愣子的一声吆喝，马车移动了，开始前进，姜桂娥终于踏上了一条去贵阳的道路——可让她万万没有想到的是，这竟然是一条不归之路——贵阳是贵州省的大都会，是全省最发达的城市之一，她之所以会选择这里，除了她认为离家比较近，可以少花些路费外，更重要的是她幼小的心灵天真地只看到大都市会有更多的生存机会，而看不到其他的。由于山路难行，再加上又是夜里，光线黑暗，二愣子并没有坐多远的马车，他出门不久就下了车，牵引着马儿往前走，姜桂娥则在颠簸的马车里睡着了。等她醒来时，马车已到了毕节车站了二愣子帮她买好了发往贵阳的早班车票，又嘱咐了几句，等她上了车，就回家了不提。
且说，姜桂娥终于坐上了一辆大客车，家已经离她越来越远了，吴广祥的魔爪已经无法向她伸来——这是姜桂娥生平第一次坐汽车，她放好行李后，坐到座位上，好奇心使她在座位上坐立不安，不断地向车窗外面眺望，她感觉到车子的速度太快，几乎让她无法看清窗外的景色，只看见道路两旁的树木和建筑物如闪电一般往后疾驰而过。
——终于到了车站，当姜桂娥提着行李走下汽车之后，呈现在眼前的是一个全新的面孔——一个繁华的大都市。一幢幢拔地而起的高楼犹如雨后春笋一般降生在这个大都市。姜桂娥初次来到这个陌生的大城市，面对着周围的一切，她的心里充满着无限的好奇和幻想，她才活了整整十五个年头，十六岁还不到，在观察和分析问题方面的能力和思想都很不成熟。她很关心自己的利益，但并不太强烈，焕发着发育期还未过的稚嫩的美。她生来就有一副继承了她母亲的早晚会出落得线条有致的身材，以及透露着某种天生智慧的眼睛，犹如山泉那样清澈、透明。她是贵州山村里典型的美少女，初次来到这个让她感到陌生的城市，她的心里充满着无限的惊讶、好奇和恐惧……
可是，事实证明，一个十五六岁的姑娘，犹如刚刚开放的花朵那样稚嫩，像向日葵那样自己无法掌握方向。她孤身一人来到一个陌生的城市，遇到的遭遇不外乎两种，“不是碰到好人相助而好起来，就是迅即接受花花世界的道德标准而堕落下去，在这样的环境里要保持中间状态是不可能的。”“大都市里到处是狡诈的骗局，其程度并不差于比它小得多的装着人样儿的诱惑者。有的是巨大的力量。会像修养到家的人那样用**来骗人上当。万里灯火的闪耀和乞爱**的眼波，就影响人的道德而言，具有同样的魔力。天真未凿的心灵，多半而是压根超出于人力之上的力量所败坏的。喧嚣的市声、沸腾的生活、鳞次栉比的楼房，用暧昧的言语叩击着受惊的心弦。倘使没有一个有阅历的人在旁边，给她低声指点迷津真不知这一切会把多少谎言妄语灌入这不知警惕的人的耳朵里呢！由于不明白这花花世界的真相，它的美景像音乐一般，往往会使一些头脑简单的人的知觉放松，然后削弱，然后坠入歧途。”
姜桂娥——一个山村里的小姑娘，刚刚进入一座陌生的城市——在这之前她从未出过远门，没有离开过那个山谷，对周围的一切都充满着好奇和新鲜感，她拖着沉重的行李走在铺着沥青的街道上，开始还不觉得费劲儿，可是，她根本坚持不了多久，箱子越来越沉，腿越来越硬……她索性停了下来，眼睛漠然地望着前方，思考着日后的人生道路。这时候她才开始体味到离家的真实感受，她才开始明白要开始一段新的生活是多么得不容易。她又想：“可是，现在摆在我眼前的最重要、最迫切的问题是：我今天晚上该在哪儿休息？”她站在那里空想了半天，还是没有答案。最后，思维枯竭了，她叹了一口气，心想：“站在这里不能算个事儿啊，得找个地方住下来才行——还是一边走一边看吧。”她一边走一边仔细观察着周围的招聘信息——不过，最吸引她眼球的还是这宽阔的马路：这是一条双向六车道马路，路面宽阔、平整。只是不见了马车的身影，换上的是一辆辆大客车和小汽车。路中间的花坛上的常青树将这条马路装饰的生机勃勃、春意盎然。而夹在机动车道和非机动车道之间的花坛相形之下则逊色了许多，不仅树干细小、树木稀疏，而且杂草丛生，似乎已经好久没有人清理过了。道路两旁各式的仿古建筑和现代建筑交相辉映，各式的商场、银行、超市、专卖店、饭店注入其中，增添了街道的繁华。来来往往的穿着华贵的行人更是让人目不暇接、眼花缭乱——此时姜桂娥在路上走了已经不知多久了，现在已经进入了傍晚时分，太阳已经看不见了，微弱的余辉也将渐渐散去，这时候的姜桂娥更是筋疲力尽了，心里也甚是着急。她的目光迅速地环顾着四周，两眼珠子直转。正当她焦急万分的时候，一个标有“住宿请进”的灯箱进入了她的视线，她顿时眼睛一亮，赶紧跑了过去，可是，当她兴冲冲地跑到灯箱跟前的时候，看了看门前所标识的价格标码：
“标准房120元/人/夜
普通房80元/人/夜
合住房60元/人/夜（共住3人/间）”
姜桂娥看着这些数字，感觉有些惊讶，摸着烫手，只能回过头来继续在马路上走着。她的心里更加地着急了，她加紧步伐，一个劲儿地往前赶。可是，她的体力已经不能够满足她的心愿了。她正在路上步履蹒跚地走着，突然，一个开摩托车的开到她的身边，问道：
“小姐，你要上哪儿去呀？”
姜桂娥只装着没听见，那人继续问道：
“小姐去哪儿呀？要不要送啊？”
姜桂娥这时候才明白这是个拉客的摩的。她依然没有说话，继续往前赶路。可那人一直开着摩托车跟在她的后面，追着姜桂娥说道：
“跟你说话呢，你别只顾着走啊——你不用怕。我不是坏人。没事儿的。你一个弱女子，用两条腿搬着，还拖了这么大个箱子，我看你快累得不行了。来！我来帮你。”那人说着，干脆停下了车，伸手抓住姜桂娥的箱子道。
箱子里装着的可是她的全部家当了，犹如她的性命一般，姜桂娥见他突然抓住了自己的箱子，心里变得异常地激动起来，大声说道：
“放开！你放开！”她抓着箱子想要从那人手里挣脱，可是，那人不放，她是白费力气，只好大声叫道，“你放不放开？你要是再不放开我就要喊人来了！”她一边说一遍拽着自己的箱子不放。最后她大声吼道：“哎——来人啊！”
“不坐就不坐嘛，发什么火呀？还喊人！我是拉客的，不是抢劫的。再说，就算抢劫也不抢你这个小孩子的呀。”那人松开了手说。
姜桂娥见他一松开手，便赶紧往前走。那开摩托车的也走了。
“没有旅行过的人，背乡离井到了陌生的地方，总会觉得奇趣无穷的，这是给人安慰、使人愉快的事情，仅次于爱情而已。这对疲惫、忧愁的人是一种恩惠，以为碰到层出不穷的新鲜的事和意外的遭遇，能使人忘却过去。即使是受伤的爱情，也不能不再新景象中来回穿梭而多少忘却所受的创伤。那些看到的事情都很重要，不能忽视，而人的头脑无非是人的感官所得的印象反映，就会被这如潮的新鲜事物所征服。它忙于积蓄新的概念，就来不及顾及到旧的意念了。这样，就忘记了过去的恋人，撇下了忧恶，看不见死亡了。那些陈旧的动人的听闻的话，‘我要出门去了’的背后，蕴藏着不知多少情意。对于一个没有旅行过的人来说，这是失恋的唯一的补偿——局部的补偿。即使不能恢复，也能使我们忘记。”这也是对离家的孩子的一种安慰，使她忘记了烦恼、忘记了疲惫、忘记了饥饿……
姜桂娥现在已经摆脱了那个开摩托车的人的纠缠，她拖着沉重的行李，继续徘徊在大街上，路灯已经亮了，她最后没办法了，只得见路就在，见弯就拐。结果，她来到了贵阳市职业技术学院的门口眼前就是一排大排档，也就是路边小吃。——这里的小吃部可比鲁迅笔下的“鲁镇的酒店”要简单得多；一辆大板车上面按着一只大柜子，柜子上面放着个菜刀、铲刀、砧板，调味品和灶头里面则放着各种待加工食品。几张简单的桌子和板凳全都是塑料制品，横七竖八地摆在空地上。桌子旁边挤满了吃饭的客人——看上去大都是学生，空气中弥漫着油烟的味道，刺激了一下姜桂娥的鼻子，这时候她感觉到两腿几乎不能动弹了，她找了张空桌坐了下来，行李贴身放着。
“姑娘，请问吃点什么？”她坐下来之后，老板娘走上前问道。
“你这里有鸭血粉丝吗？”
“当然有。”
“那就来一碗鸭血粉丝吧。”
“好的——鸭血粉丝一碗——”她应了一声，又大声重复了一遍，便又忙自己的去了。
姜桂娥则坐在一旁等待着，她再一次确认了一下自己的箱子，便开始用拳头来回捶了捶自己的胳膊、大腿和背。这时候，全身的酸痛简直让她难以忍受，她几乎快要叫出来了，直到一碗热气腾腾的鸭血粉丝端到她的面前，她也没有停下来。
“今天刚从家里过来吗？”显然老板娘把她当成学生了。
“嗯。”姜桂娥并没有理会她的意思，随口回答道。
“读大几呀？”
姜桂娥听她问到这里，才知道老板娘定是把她当作对面学校的学生了，心里感到有些羞愧，忙摆手说道：
“不——不，我不是学生。”
“那你是？”
“我是——”姜桂娥的声音拖了很长，显然是不愿意说出来，老板娘也看出了她的心思，也就不再问了，而是继续忙自己的活儿。姜桂娥右手拿筷子吃着鸭血粉丝，左手则仍然在不停地捶着自己的大腿，脑袋里想着摆在她面前的最迫在眉睫的问题，就是今晚睡在哪里。她很快就吃完了鸭血粉丝，连汤也喝得一干二净，就差用舌头去舔了。
姜桂娥吃完后，付了钱，便冲冲地离开了大排档，甚至连行李也忘了拿了，要不是老板娘提醒她的话。可是，当她再次走到大街上时，她又不知道何去何从了。她站在那里楞住了。抬起头，面无表情，两只眼睛茫然地望着远方，望着这喧嚣的都市里来来往往的疾驰而过的车辆，望着这繁华的都市里一座座拔地而起的大楼，心里甚是不平：
“如此繁华的大都市，竟然没有我姜桂娥的容身之所。”
她呆呆地站在那里，许久、许久……她已经忘却了时间，不知道自己现在该做什么直到先前那个开摩托车的再一次出现在她的面前，再一次停下来问道：
“小姐，要送吗？”
姜桂娥依旧是随意地瞟了他一眼，并没有认出他来，只是随意地摇摇头说：
“不用了。”
而那个开摩托车的却早已认出了她来：
“你不就是刚才那位姑娘吗——还记得吗？你要是早让我送了，也不至于到现在还呆在这里呀！你看看你，都累成什么样子了，累坏了吧？”
他的这句话倒说到了姜桂娥的心里去了，她仔细地看了看他，并认出了他，心想：“果然是白天那个开摩托车的，他应该不会是坏人。”所以，当他再次抓住她的行李的时候，她没有挣脱，而是跟着他坐上了车。
“你要去哪里呀？”他问道。
“嗯——”姜桂娥这时候才开始思考她要去哪里，她想了想说，“你先帮我找一家便宜点的旅馆吧。”
“便宜点的旅馆？”
“嗯。”
“这里是市中心，哪里有便宜点的旅馆呢？只有到国道郊区才有啊。”
“哦。”
那个开摩托车的便发动了车，路上他又说：
“你不是本地人吧？”
“我是毕节的。”
“是出来找工作的？”
“嗯。”
“你要想在这种鸟不拉屎的地方找个好工作呀？”他说到这里，摆了摆手，摇了摇头说，“一个字儿，‘难！’——比登天都难。”他说到这里，稍作思考之后，又说：“我介绍你去一个地方——深圳，那家伙，那地方，我的乖乖，遍地都是黄金呀！一幢大楼，一百多米高，站在上面看下面的人，一个个跟鸟儿似的，那里的道路都是彩色的——真的，不骗你！深圳呀！特区！老繁华了。”
他讲的是绘声绘色，十分精彩，姜桂娥听得都已经深深地着迷了，好像自己已经进入了这样繁华的城市，自己已经是这繁华城市里的一员了，似乎自己已经享受到了经济发展所带来的好处，她忘记了一句最经典的名言：
“凡是有鸟儿动听地歌唱的地方，就会有发出嘶嘶声的毒蛇。”
那个人又问道：“我看你不大吧？最多十五六岁吧？”
“我今年十六。”
“哦，我没说错吧？第一次出门？”
“第一次。”
“不容易呀——待会儿我送你去一家旅馆，是我家的小姨子开的，我叫她与你优惠一点，20元/晚，你看怎么样？”
“那就谢谢你了。”其实姜桂娥现在已经是无路可走了，能遇到这样好的一个人，她的心里充满着感激，她哪里知道她在一步步地被引入陷阱，她不知道孤身一人出门在外，预防上当受骗的一条最基本的原则就是：“不要两次和同一个陌生人说话。”而她却在跟着一个陌生人走，这是一个多么危险的举动啊！而她却全然不知。
“还有，我家小舅子是开中介的——就是专门帮人家找工作的，我叫他帮你在深圳找一份工作，怎么样？”
“你说什么？你叫他帮我去深圳找工作？”
“是啊，他本人就在深圳。”
“那可真是太感谢你了。”
“这没什么的，不过是举手之劳，小菜一碟而已，何足挂齿？我看你一个姑娘家的，孤身一人，流落他乡，身边没有一个知冷知热的人，倘若遇上什么坏人，岂不要受害？所以，我才这么帮你的，要是换了别人，他求我我也未必搭理他。”
“那可真是太感谢你了——你叫我该怎么谢你呢？”
“你就甭客气了，出门儿在外，谁没有个七灾八难的？与人方便自己方便嘛——”
“你可真是个好人啊！好人！”
“这没什么的，像我们这些开摩托车的呀，像你们这样的人每天不知要碰到多少呢。慢慢地，我就对你们这些刚刚从家里出来的人们产生了怜悯之心——把我那属于人的最初的本性给激发了出来，不是有句什么‘人之初，性本善’吗？”
姜桂娥一听，心想：“一个开摩托车的也会背《三字经》？那他一定不是什么坏人。”于是，她便和他进一步地攀谈起来，开摩托车的问什么，姜桂娥回答什么，她甚至把她带了多少钱都说了出来，此时，在姜桂娥的眼里，他已经不再是个陌生人了。他们一直谈到开摩托车的在一家灯箱上印着“站前饭店”的字样的旅馆门前停了下来，那人说道：
“到了，就在这里。”
姜桂娥见说，便下了车，那人帮她把行李箱从车上卸了下来，并对她说道：
“我每天来接你，到我小舅子那边去，我叫他帮帮忙，别人的面子他不给，姐夫的面子他总不能不给吧？相信我，他一定能帮你找分好工作的。”
“那可真是太感谢你了，你该叫我怎么谢你呢？”
“我不是说了吗？小菜一碟，何必言谢呢？来！我带你进去。”
那人说着，便将姜桂娥一直拉到旅馆门口，跟老板娘寒暄了几句：
“老板娘，最近生意怎么样啊？”
“那不还得指望着你照顾吗？你不照顾我，我生意从哪里来呀？”
“这不是给你送生意来了吗？”
“哟——那可真得好好地谢谢你呀！”
“光嘴说有什么用啊？要拿点实际的出来才行。”
“好的，在这里吃完饭，够意思吧？”
“吃完饭就叫够意思啦？你以为我是蹭吃蹭喝的？这年头谁还在乎一两顿饭啊？把你那红红的香唇给我偿两口，怎么样？”
“我呸——哈、哈、哈、哈……你个下流痞子，什麽时候变得这么油嘴滑舌的啦？我一个老太婆了，还‘红红的香唇’呢？小心你老婆听见了，叫你跪搓衣板儿。”
他们说笑了一会子，那个开摩托车的逗得老板娘笑得合不拢嘴，然后他又说道：
“好了，不跟你吹牛了，还得忙生意去。”
“好的，再见吧，下次照顾我生意——啊？”
“好的。”那个开摩托车的说着便发动了车，走了。
老板娘提着姜桂娥的行李，将她领了进来——这是一家私人小旅馆，就两间屋的门面，是一个三层小楼，楼下是茶餐厅，里面摆着两张圆桌和二十来张椅子，楼上则是供旅客住宿的地方，房间都是用隔板隔开的，相连的两个房间只要稍稍有一点点声响，隔壁都可以听到——老板娘问姜桂娥道：
“你是住单人间，还是合住？”
“住单人间吧。”
“我想也是，单人间安全些。”
老板娘说着将姜桂娥领进了一间单人客房，房间内空间很小，除了一张床之外只剩不过两平米大小的空地，还放着一台21寸的彩电，和一只小床头柜。不过，这对于姜桂娥而言，她已经是相当地满足了，至少说她现在有了一个可以休息的地方。累了一天，浑身酸痛的她往床上一躺，不一会儿的功夫就睡着了，直到第二天，那个开摩托车的再一次来叫她的时候，她依旧沉浸在睡梦中……
老板娘走上楼来，使劲儿地敲了敲姜桂娥的房门，她还躺在床上迷迷糊糊的：
“谁呀？”
“是我，昨天那个开摩托车的来找你来了。”
“啊？”
“昨天那个开摩托车的来找你来了。”
“哦——”
姜桂娥应了一声，脑子便迅即地清醒过来，为了不让人家在外面等太久，她赶紧从床上爬起来。生存的**已经让她忘记了“人心隔肚皮”的劝诫，忘记了“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的规则。她穿好衣服后，稍稍洗漱了一下，就冲冲地提着行李箱下了楼，坐上了昨天坐的那辆摩托车，任由摩托车驾驶员行驶。直到此时此刻，她还没有意识到自己已经完全失去了自由。她以为他真的能给她找份好工作，她把自己的命运完全交给了这个摩托车驾驶员，她的快乐，她的健康，她的需要，甚至她的生存，已经完全取决于这个摩托车驾驶员的走向。要是这个摩托车驾驶员选择将姜桂娥带入困难、灾祸、饥饿、堕落、死亡……那么，姜桂娥则不得不跟着走入困难、灾祸、饥饿、疾病、堕落、死亡……
摩托车行驶到一家门口挂着“远大人力资源责任有限公司”的标牌的门口停了下来——其实这是一家没有营业执照的黑中介，这么响亮的牌子就挂在一条弯弯曲曲的小巷子里面，仅一间屋的门面——里面只放着一张简易的木条长凳——供客人使用的，一张写字台和一张旧的带有负手的木椅，一位二十多岁的少妇正坐在写字台的内侧——说她是少妇，是因为看到一个刚刚学会走路的婴儿正抓着她的裤脚在她的身边步履蹒跚地移动着脚步。这位少妇肌肤白净，面色红润细细的柳叶眉显然是经过精心修剪过的，绿眼皮儿更增添了她一份勾引人的魔力。使她看上去更加的风骚。她体态丰盈，言语放荡，一见到那个开摩托车的将摩托车停在了她门口，便满脸堆笑地迎了上去：
“哟——姐夫——是什么风把你吹到我这儿来啦？想我啦？想趁着你小舅子不在家跑到我这儿来，想干什麽呢？”
那个开摩托车的一见到她，早已魂儿丢了两根，赶紧走上前来，将脸靠近那位少妇，做出亲吻的动作并伴随着发出夸张的声响，挑逗道：
“那当然，要不？咱们去里间爽一爽？我暗恋你好久了！”
“去你的！简直是色狼一个，真是癞蛤蟆想吃天鹅肉，当心我告诉姐姐，说你无故调戏我，皮不揭了你的。”
“她敢？我不是吹的，就算是借个胆儿给她她也不敢——哎，跟你谈点正经的。”
“瞧你说的，好像老娘这儿就不是正经地儿似的，你见老娘我不像正经人吗……”
“不、不、不……我不是这意思——我是想和你说说今天的生意。”他说到这里，又突然指着姜桂娥低声对老板娘说道，“你看看这姑娘怎么样？”
老板娘将姜桂娥上下打量了一番，从心底点点头说：
“嗯，不错，料子不错。”
“怎么样？把你给比下去了吧？小心等小舅子回来看上她，把你给甩了。”
“哼——他敢？皮不剥掉他三层。”
他们寒暄了几句之后，说了几句耳语，那个少妇便露出一脸的微笑，问姜桂娥道：
“你是想要找个什么样的工作呀？”
“这初来乍到的，只要工资差不多就行了。”
“我这里有份工作，你看看。”
那个少妇说着便从抽屉里拿出一份《招聘简章》递到姜桂娥的手中说道：
“你看看这份工作怎么样？”
姜桂娥见说，接到手里一看：
招聘简章
本酒店是坐落于改革开放的窗口，经济特区深圳的一家五星级酒店，因业务需要，急需招聘
女服务员若干名，月薪两千元以上，包食宿，具体条件如下：
一、年龄18－20岁，未婚，初中以上学历，举止大方，待人热情。
二、一年以上服务行业工作经验。（无工作经验者可经培训后上岗）
深圳康隆国际大酒店
9月10日
姜桂娥接过来，拿到手里一看，她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月薪2000元，这对于一个刚刚从山村里走出来的孩子而言，是一个多大的诱惑啊！她没有做任何的思考，毫不犹豫地应下了这份工作……对于一个既没有学历，又没有工作经验和社会阅历的少女而言，如果能找个月薪2000元的工作，的确是一件值得高兴的事，可毕竟不知是真是假，要知端的，请看下回分解。
书书网手机版 m.1pwx.com